第261章 小人物的遺產
第261章小人物的遺產
「請冷靜一點，雙葉女士。」馬紹爾嘆了口氣，嘴角泛起了一抹苦笑：「我願意再次為自己之前的失態向您致歉，但也希望您不要被那些滿載着惡意與陰暗的假象所蒙蔽雙眼，理智地與我們一同分析這場事件。」
雙葉輕笑了一聲：「我一直很理智，剛才說你放屁也只是有感而發，嗯，完全沒有惡意的那種，所以你可以繼續扯淡了。」
「那真是太感謝了。」巴菲馬紹爾優雅地行了個紳士禮，然後拿起那張羊皮紙，環視了一圈在場的眾人，沉聲道：「首先，我要為之前那個有失風度的自己簡單地做一番辯解，因為在我聽完雙葉小姐最後的闡述之前，那些指控在我眼裏並沒有半點說服力可言，所以無論是身為繼承了馬紹爾這個姓氏的現任大公也好，還是作為一個恪守良知，卻被污衊為販奴者的普通人也好，我都難以接受雙葉小姐的每一句話，所以才做出了那番失態之舉，希望大家……尤其是皇帝陛下海涵……」
克萊沃微微搖了搖頭：「如果這只是一個無心之失的話，巴菲，我記得自己剛才就已經原諒你了。」
「但如果雙葉小姑娘說的都是事實。」巴洛卡大公死死地盯着馬紹爾大公的雙眼，整個人宛若一把出鞘的利劍：「那麼就算是再光榮的姓氏，也必須為這種令人髮指的惡行付出代價！」
後者認真地點了點頭：「當然，我非常贊同你的觀點，弗農，我已經察覺到了一點東西，或許我接下來的猜測與推論仍然不足以證明自己清白，但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我已經迫不及待讓它趕緊水落石出了。」雙葉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哼道：「所以請您趕緊為自己辯白吧，我相信這個房間里至少會有一個不會被蒙蔽的聰明人。」
馬紹爾大公點了點頭：「沒問題，雙葉小姐，我的觀點很簡單，那就是班內克勞這個人有問題，他當初願意被我所雇傭的理由現在看來也並非為了錢，至少不是那點錢。」
其他人都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大家都不是傻子，巴菲馬紹爾剛才那番話的潛台詞已經很明確了……
「哦？」雙葉饒有興緻地挑了挑眉，一邊擺弄著從肩膀處垂下來的幾縷髮絲一邊悠悠地說道：「你的意思是班內克勞在你眼皮子底下幹了許多壞事兒，而那些都與你無關，是么？」
馬紹爾自嘲地笑了笑：「這種後知後覺的話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也證明了我之前的愚蠢，不過我就是這個意思。」
西蒙大公蹙起了眉毛：「你需要提供證據，巴菲。」
「我剛剛就說過了，班內克勞在兩個月之前就脫離了馬紹爾家族，而雙葉小姐所在的小隊受到襲擊時已經是那之後的事了。」馬紹爾對西蒙大公聳了聳肩，慢條斯理地說道：「這一點很多人都能提供證據，在班內離開前我還跟他發生過一點小小的爭執，後來自治軍在邊境處搜索遇難者時也沒有人看到過他，所以顯而易見，當時的班內是單獨行動的，跟馬紹爾家族並沒有半點關係。」
雙葉慵懶地瞥了他一眼：「所以你的意思是，芬里爾小隊的遭遇與你無關？」
「不，我覺得自己要負一定的責任。」馬紹爾沉痛地搖了搖頭，輕嘆道：「你們曾是我麾下的士兵，班內克勞也跟隨我很多年了，所以……」
「你不用說了，我已經覺得無聊了。」
雙葉站起身來，冷冷地看着馬紹爾大公：「撇清自己與班內克勞之間的關係，再把責任全部推給後者，然後將自己放到『受害者』的立場上，不否定奴隸販賣的真實性，但也不會承認那種事與自己有關，把自己的身份從『主謀』變成『被蠱惑者』或『被欺騙者』，腦補出一個並不存在的龐大陰謀，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地把水攪渾，甚至還可以賣掉一些合作者和狗腿為自己之前的小小『過失』做出彌補，最後自導自演地終結『流竄在紫羅蘭帝國境內的迷之捕奴團』，在大家的配合與努力下揭開那所謂的陰謀，弄死一些高級替死鬼之後你還是你的馬紹爾大公爵，受到一點點損失的捕奴團還是捕奴團，只是以後的行動要謹小慎微一些罷了，啊~真是完美的結局，我對你很是刮目相看啊。」
少女這番話說得飛快，完全沒有給任何人打斷的機會，而在她說完最後一個字后，也沒有人站出來對上述內容進行反駁與質疑。
「呃，你會這麼想也無可厚非。」馬紹爾大公的表情僵了一下，隨後便有些尷尬地笑了起來：「但我必須……」
「你必須要澄清自己，沒錯，於情於理你都會這麼做的。」雙葉有些厭煩地揮了揮手，用比馬紹爾高得多的音量沉聲道：「但我已經覺得無聊了，所以才替你說完了後面的那些廢話，現在，讓我們跳過那些無聊的扯皮過程，節省一些口水，直奔主題吧。」
沉默了挺長時間的鄧蒂斯大公卻是搖了搖頭：「雙葉女士，您只是這場會議的參與者，而並非主持者，請不要如此獨斷專行。」
「沒錯。」西蒙大公也點頭附和道：「我們應該聽巴菲把話說完。」
海珊大公冷笑了兩聲：「別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在我看來，現在的巴菲要比你冷靜多了。」
就連巴洛卡大公和水晶狼大公都點了點頭。
「謝謝大家。」從容的微笑再次回到了馬紹爾大公臉上，他莞爾一笑：「那現在我就……」
【在這種情況下，留給他的餘地已經不多了，只要簡單排除一下的話……】
「如果你打算在說完一堆亂七八糟的話之後提議大家先去看看證據。」雙葉再次打斷了他，挑眉道：「我沒有任何意見，奈德隊長留下來的資料就放在赤之庭，我們隨時可以出發。」
馬紹爾有些愕然地看着雙葉，過了好幾秒才輕咳了一聲，竟是攤手道：「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如此打算的，通過雙葉女士你提供的資料，我回想起了一些之前忽略過的東西，所以才打算……呵呵，我本來以為您不會同意呢。」
海珊大公愣了一下：「巴菲？」
馬紹爾大公聳了聳肩：「我本來就是這麼想的啊。」
「我同意。」雙葉輕快地點了點頭，沖眾人笑道：「大家覺得呢？」
西蒙大公將面前的羊皮紙折好放進口袋：「我覺得既然巴菲和雙葉女士都覺得沒問題，那麼我們自然是越早看到證據越好。」
其他領主也都點了點頭。
「那麼，陛下覺得如何呢？」雙葉又扭頭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克萊沃，笑嘻嘻地問道：「可以嗎？」
後者站起身來，緩緩道：「那就這樣吧，我們現在就動身前往赤之庭，大家都沒問題吧？」
馬紹爾大公笑逐顏開：「樂意之至，我想到時候一定會有很多……」
「陛下。」雙葉這時卻忽然對克萊沃皇帝躬了躬身，輕聲道：「為了保險起見，我有一個小小的附加要求。」
克萊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說吧。」
「我希望從這裏前往赤之庭的這段路程沒有任何閑雜人等來干擾。」雙葉一邊整理著自己法袍的領口一邊笑道：「所以能否請您的衛隊來護送我們呢？至於諸位大公的隨行人員，可以先回到他們在帝都的臨時駐地稍作等待。」
費爾南大公驚訝地抬頭看了雙葉一眼：「你的意思是，杜絕我們與自己的侍衛接觸？」
「這只是暫時的。」雙葉聳了聳肩，搖著食指道：「我說了，只是為了保險起見而已，剛才我們不是也見到皇室衛隊的實力了么，這並不影響大家的安全。」
巴洛卡大公哈哈一笑：「我沒意見。」
水晶狼大公也在猶豫了半秒後點了點頭：「可以接受。」
「好吧，雙葉女士的話不無道理。」克萊沃皇帝輕輕拍了拍手，然後對面前的空氣低聲道：「讓諸位大公那些等候在紫玖之廳外的隨從人員先行回到他們的駐地，說我們有要事相商。」
「是，陛下。」
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入口處響起，只見一個身着紫色長袍的鏡臉人忽然出現在眾人面前，對克萊沃躬了躬身後便轉身離開了。
【並沒有顯露出什麼異樣，不知道是太理想化還是有着我所不知道的傳訊手段，不過沒關係，我會慢慢把你逼到絕路的……】
雙葉看着不遠處正在與鄧蒂斯大公隨意攀談的巴菲馬紹爾，掩著小嘴輕輕笑了起來，隱藏在鏡面反光后的雙眸中充盈著惡毒與混亂。
片刻之後
「諸位大人的追隨者已經全部離開，陛下。」
那位戴着鏡臉面具的紫衣人又重新出現在了紫玖之廳入口處，恭謹地對克萊沃皇帝說道：「紫羅蘭鏡衛第三、第七小隊正在外面待命。」
「辛苦了。」克萊沃皇帝微微頷首，然後邁開步子便率先向外走去：「走吧。」
雙葉立刻小跑着跟在克萊沃身後，旁邊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湊過來的水晶狼大公，後者用耳語般的音量在雙葉耳畔小聲問道：「你真的確定么，雙葉妹妹，馬紹爾大公他難道真的……」
「眼見為實，愛米琳姐姐。」雙葉輕鬆地笑了笑，瞥了一眼與西蒙、費爾南兩位大公一起走在後面的巴菲馬紹爾，小小地吹了聲口哨：「我由衷地希望他在離開赤之庭的時候還能笑得這麼開心，如果他能出得去的話~」
九人走出了那條長長的走廊，外面有兩排穿着完全相同的皇家衛士正在等候，而包括與愛米琳一同前來的那位老人在內，所有與自己領主一同前來的人員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雙葉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離開了水晶狼大公，走到了巴菲馬紹爾面前，對面前這位臉色有些難看的大公拋了個媚眼：「我能走你旁邊不？」
「……」
……
二十分鐘后
薩拉穆恩，赤之庭
火爪領的內務總管，狐族半獸人勒文笑盈盈地從裏面迎了出來，臉上沒有半點意外的神色，他用完全挑不出來毛病的貴族禮儀向面前所有人問好，特別熱情的招呼道：「諸位大人們是來看證據的是吧？我們早就準備好啦~來來來，奈德先生留下的卷宗就在裏面，嗯，陛下的衛兵可以在前院休息，要不要來點兒茶水果盤什麼的？」
「鏡衛們守在赤之庭外面就好了，他們應該是吃過飯來的。」克萊沃皇帝搖了搖頭，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的狐狸男：「好久不見，勒文總管，你早知道我們要來？」
勒文對克萊沃深深地行了一禮：「是的，陛下，雙葉小姐說如果巴菲馬紹爾大公沒有直接認罪的話，那麼諸位肯定會過來走一趟。」
「是么……」
克萊沃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輕聲道：「那就帶路吧。」
於是眾人便跟着勒文來到了赤之庭最深處的一間小屋，那裏駐守着數十個武裝到了牙齒的火爪領戰士。
「我在外面等大家，有什麼需要的話可以隨時叫我。」勒文在屋子前停下腳步，回頭沖眾人笑了笑，他的目光在掃過馬紹爾大公時稍微頓了一下：「火爪領等這一天已經等得太久了。」
後者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總會水落石出的……」
「那就別廢話了。」雙葉率先走上前去，一把推開了門：「大家請吧。」
小屋的陳設很簡單，裏面只有一張頗為寬大的木桌，上面堆著一摞看起來明顯有些年頭的羊皮紙捲軸，周圍不多不少擺放着九張椅子，正如布羅所說，雙葉早就料到今天眾人會走這麼一遭了。
「這些就是奈德隊長留下來的全部遺產了。」雙葉走到那張木桌旁，轉頭對眾人微笑道：「他是一個小人物，一個實打實的小人物，一個在大人物面前拚命掙扎的小人物，就連死法都特別特別俗氣的小人物，還連累了三個和他一樣的小人物丟掉了性命……」
她揚了揚眉毛，輕輕打了個響指。
幾道無形的微風拂過，展開了桌上那一卷卷載體異常廉價的記錄……
「而我，只是想讓這份屬於奈德，屬於芬里爾的遺產多少發揮點兒作用，比如毀掉一個高高在上的大公爵什麼的，僅此而已~」
少女那雙看不出絲毫情緒，滿溢着混亂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巴菲馬紹爾。
「無關於法律、無關於良知、無關於道德，僅僅只是因為，這樣做我會比較開心。」
第二百五十八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