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趙琅看他們眾口一詞,冷冷地站着。他根本就沒想過當皇帝,朝臣支持誰他也不在乎。可若讓趙玖掌權,顧行簡恐怕再也回不來了。他不能什麼都不做,至少應該爭取一下。

「連翰林醫官都說不出父皇的病因,幾位大人為何一股腦地將責任都推到我身上?父皇病倒之前並未冊立皇太子,難道皇位的繼任者是由幾位大人來選定的嗎?」

樞密使蔣堂點頭說道:「殿下說得有理。皇上沒有留下冊立皇太子的詔書,就算要請一位殿下監國,也得重臣們聚齊商議,不可如此草率決定。」

莫懷琮又問英國公的意思,英國公看了他一眼,也沉聲說道:「使相說得沒錯。立儲非兒戲,自古皇位繼承人都是由皇上指定,我等不可越權。此事需從長計議。」

這兩位都發了話,其它的大臣們便不敢再說什麼。

莫凌薇一邊擦眼淚,一邊看了董昌一眼。董昌的手緊緊地攥在一起,想到剛才莫凌薇將他單獨叫到一旁說的那番話。

「阿翁服侍皇上日久,勞苦功高,應該最知道皇上的心意。如今皇上病重,正是我們為國效力的時候。您應該知道皇上留有一道冊立皇太子的詔書吧?只要您將它公之於眾,可保您平安離宮,安享晚年。」

皇帝是忽然病倒的,根本就沒有留下詔書。莫凌薇的意思是要他偽造詔書,否則便有性命之憂。董昌這半生跟着皇帝,什麼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如今宮中和朝中是什麼局勢,他再清楚不過了。

董昌上前走到人群之中,清了嗓子說道:「其實官家留了一道詔書。還吩咐小的,若有不測,要在朝臣面前宣讀。今日天色已晚,還請使相和副相召集在都城中的五品官員,明日辰時到寢宮前集合,小的當眾宣讀。」

眾人紛紛怔住,沒想到皇帝真的留有詔書。英國公的手背在身後,問道:「皇上的詔書到底立哪位皇子為太子?既然有詔書,為何現在不拿出來?」

董昌低頭,整張臉沉在陰影里,只是拜道:「官家交代過這道詔書一定要當眾宣讀。明日幾位大人就知道了。」

董昌是天子近侍,跟從皇帝多年,在宮中德高望重。幾位大臣雖有疑惑,但也沒再說什麼,陸續從皇帝的寢宮離開。

夜色濃稠,升起一層灰濛濛的霧,連沿途的石燈都照不清地上的影子。

「國公爺!」莫懷琮追上陸世澤,親自從內侍手裏接過宮燈,說道,「這裏到前朝了,我跟英國公有話要說,你先回去吧。」

那內侍看到麗正門就在咫尺,便行禮回去了。

陸世澤看向莫懷琮,忽然發問:「皇上根本就沒有留下詔書,是你們脅迫董昌的,是不是?」

莫懷琮笑了笑:「國公爺在胡說什麼?都知是皇上身邊的人,我們如何脅迫得了?」

陸世澤一下子按住他的肩膀,將他拉到宮牆底下無人的地方,低聲道:「你幾時變成這樣了?你可知道偽造詔書,是滿門抄斬的重罪?你一世英名,半輩子爭來的身份地位,就不怕毀於一旦?」

莫懷琮表情一僵,隨即推開陸世澤的手說道:「我爭了半輩子,到頭來被顧行簡壓着,始終就差一步位極人臣。當初我要招他為婿,他如何都不肯,寧願吃盡苦頭,比旁人走更多的彎路。可短短十年時間,他就爬到我的頭上去了!而且他最後娶了一個商戶女,當着所有人重重打了我一記耳光!我就是要讓他知道,當初拒絕我是多麼愚蠢!」

陸世澤搖了搖頭,他從來都不知道莫懷琮的心思。原來他一開始就是沖着顧行簡去的,而自己無意識之間,竟然做了他的幫凶。

「您在怕什麼?明日等董昌宣佈了詔書,恩平郡王就是皇太子了,不久便會登基。而我輔助新皇有功,定能得到宰相之位,還有何人能夠治我的罪?國公爺,皇上永遠都不可能再醒過來了!」莫懷琮的臉有些猙獰,目光中透露出一種對權欲的瘋狂。他平日偽裝得極好,此刻才暴露出本性。這是一個為了權勢地位可以不擇手段的人,如同豺狼虎豹。

陸世澤眉頭緊鎖,手在袖中握緊成拳。他竟然一直與這樣的人為伍。

莫懷琮看着陸世澤道:「明日的事,還需要國公爺來出力。屆時朝官都聚集在寢宮前面,國公爺掌控禁軍,封鎖宮門,以防生變。顧行簡還未抓到,我們不能掉以輕心。等事成之後,便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等着你我。」

陸世澤甩袖道:「我不可能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國公爺可要想清楚了。於您而言不過是盡綿薄之力,您做與不做,結果都不會改變。而國公府今後的命運可是都握在您手裏呢。若不是你我姻親的關係,我也不會在這裏苦口婆心地勸您。李秉成將軍搶著立功,我還是向恩平郡王推薦了您。總之,您好好想想吧。」莫懷琮哼笑了一聲,拍了拍陸世澤的手臂,提着宮燈自顧離去了。

陸世澤又獨自在夜色中站了很久,最後重重一拳砸在宮牆上,才大步走出宮門。

他回到府中,夜已經很深了。許氏和陸彥遠還在前堂坐着,等他回來。陸彥遠看見他,連忙問道:「父親,皇上的病怎麼樣了?」

陸世澤頹然地坐下來,對許氏說道:「去將我的金甲找來。」

許氏怔了怔:「您要金甲幹什麼?現在又不是打仗的時候……」

「叫你去就去!不要多言。」陸世澤不耐地說道。

許氏不敢違逆他的意思,低頭應是,連忙離開前堂去找金甲了。這套金甲是皇上所賜,北征之後一直供在書房裏,除非上戰場,否則陸世澤是不會請出來的。陸世澤對陸彥遠說道:「明日我要進宮,你就呆在府中,哪裏也不要去。」

「父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否有危險?您說出來,兒子可以幫您。」陸彥遠着急地說道。

陸世澤擺了擺手:「不要問。我一人足以應付。」

「父親,我不會讓您一個人去的!」陸彥遠叫道。這幾日都城中發生的一連串變故,乃至今日皇帝忽然病重,似乎都是某種不詳的徵兆。而且父親表現得太不同尋常了,連北征最難之時,他都沒有見過父親如此沉重的模樣。

陸世澤皺眉,起身去拿了繩索,一下子將陸彥遠綁了起來。

許氏取了金甲回來,看到眼前的情景,連忙說道:「國公爺,您這是幹什麼?大郎做錯什麼了?」

「父親,您放開我!」陸彥遠掙扎道。但是他一身武藝乃是陸世澤親自傳授,破綻和弱點了如指掌,根本不是對手。

陸世澤將陸彥遠綁好之後,推給許氏:「明日任何人不得出府。你將他看好了!」說完,抱起金甲,決然地走了。

翌日,天空灰濛濛的,一直在飄雨。一大早,官員們便排著隊進宮,都城中的五品官足有上百人之多,他們到皇帝的寢宮前等候。誰也不敢高聲言語,只是私下交頭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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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有喜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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