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

山匪

至正十一年一月,隆冬飄雪,大地一片銀白,今年的第一個月發生了一件大事。

去年有蜀國使臣訪問大秦,在秦地逗留了兩三個月,和親的事情一直沒有定下來,同年有南楚使臣訪問蜀國,意圖跟大秦爭奪和親公主。

南楚使臣同樣在蜀地逗留了兩三個月,蜀國皇帝態度曖昧不明,不知道是屬意把甄禾公主嫁給南楚還是大秦?

而至正十年大年三十的晚上,南楚駐蜀國的使館,突然被一群帶刀黑衣人闖入,不由分說就是一頓屠殺。

南楚使臣一個沒留。

這伙黑衣人,就是沈十三和他帶領的親衛。

屠了使館后,沈十三把南楚使臣的頭顱一顆一顆砍下來,趁著夜色掛到蜀國的城門之上。

第二天一早,起床過大年初一的百姓們,在城樓上看到了一排掛得整整齊齊的頭顱。

蜀國大亂。

南楚舉兵。

蜀國皇帝用最快的速度鎮壓了都城的騷亂,原本想用和親,跟南楚和談南楚使者在蜀國境內被斬首的事情,結果南楚反而不願意了。

南楚使臣在蜀國駐留兩三個月不回國,就是為了能夠和蜀國和親。

現在蜀國主動拋出橄欖枝,南楚卻反而不幹了,並且五十萬南楚大軍迅速壓向蜀國邊境。

你問為什麼?!

就算是在戰時,兩軍交戰尚且不斬來使,現在正是和平的時候,人家來跟你談和親,你吊著人家兩三個月,本來就已經很讓人惱怒了,現在人家一百多名使臣,大年三十的晚上,在你地盤上全部丟了命,腦袋被斬下來掛在城樓上。

誰咽得下這口氣?

既然你這麼不願意和親,那就別廢話了,打唄!

蜀國皇帝想另擇聯姻國家,但這明顯是一場即將起硝煙的渾水,沒有人願意摻和進來。

你蜀國公主又不是天仙,憑什麼要拿幾十萬士兵的命去換一個女人?!

蜀國皇帝沒辦法,只能向大秦求助。

如果連大秦都丟了,以後甄禾嫁不嫁得出去就先另一說,光現在,和親沒和得成,還給自己弄了個敵國,得不償失!

只能抓緊身在局中的大秦。

原先急着和親的大秦,現在卻溫吞了起來,甄臨風幾次求見皇帝,都被擋了回去。

這時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甄臨風想打離間皇帝和沈十三的小算盤,沒想到最後反被擺了一道。

秦皇帝躲了甄臨風整整三天,在第四天,才見了他。

皇帝拿着南楚五十萬大軍壓蜀國邊境的籌碼,跟蜀國狠狠的談了一番甄禾公主的嫁妝問題。

最後以兩座城池,朝冠百頂,首飾千件,布匹千匹,古董、字畫各一千,各類擺件千件,將甄禾公主嫁給大秦六王爺劉朴做王妃。

這聘禮,足足比和親的常規配置多出一半!

蜀國這次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作為交換條件,秦皇帝願意出兵六十萬,幫助蜀國解決南楚之禍。

南楚也不是傻的,一個國家怎麼可能打得過兩個國家,只能怏怏的撤兵,自此宣佈和秦蜀兩國斷交,關閉與兩國的貿易往來,以及軍事交流。

秦皇帝空手套白狼,白得了一個邦交國,南楚斷交這一點,自然也早就算計到了。

南楚的斷交,對大秦來說完全是小意思,反正這麼多年他們也沒在南楚撈着什麼好處,既沒有大幅度的帶動過大秦的經濟增幅,也沒交流過什麼有用的技術。

這樣的友邦,不要也罷!

更何況,這不是還有蜀國嘛……

蜀國大皇子和蜀國公主在大秦駐留的第三個半月,正式啟程回國,準備和親事宜。

而這時候的沈十三,已經帶領親衛逃出了蜀國,踏進了大秦邊境。

**

長河落日,大漠孤煙,一隊約百餘人商賈模樣的隊伍,慢悠悠的在綿延大路上前進。

鄒平驅馬上前跟沈十三並肩,神情愜意,「將軍,我們現在去哪兒?」

沈十三毆打皇帝的事兒還沒算完,他們暫時還不能回盛京。

沈十三望着橘紅色的夕陽,想了想,說,「襄陽。」

鄒平有些失望,癟了癟嘴,拉長了音調,「襄陽啊~」

沈十三雙目直視前方,不再說話。

鄒平瞅了瞅他的臉色,糾結了下,試探道:「將軍,我聽說荊州知州最近在培養良種戰馬,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沈十三白他一眼,「老子現在是欽犯,關我屁事?」

「那我聽說荊州的美人兒也不錯,將軍帶我們去嘗嘗鮮唄!」鄒平繼續掙扎。

「襄陽的更美。」沈十三不咸不淡的回答。

鄒平死心了。

當天晚上,沈十三的房門被敲響,他一開門,就看見鄒平像個發春的小媳婦一樣,扭扭捏捏的站在門口。

沈十三看着他臉上兩團可疑的紅暈,心裏一沉,「卧槽,你被人下藥了?」

鄒平吞吞吐吐的,「將軍,我有點事兒想跟你商量一下。」

沈十三側身,把鄒平放進房間,「有屁就放。」

鄒平走進房間,踟躕道:「我想,我想,將軍,你們可不可以先行襄陽,我隨後就來?」

「你想去哪兒?」沈十三問。

「我想……我想……」

沈十三眉毛一挑,幫他接着說,「荊州?」

鄒平顯然嚇了一跳,驚疑的看着沈十三,像白日撞鬼了一樣,「你怎麼知道?!」

沈十三把手裏的茶杯重重往桌面上一擱,嗤道:「你可拉幾把倒吧,就你那一臉被人下了春藥的樣子,老子想不知道都難!」

一個身長八尺,體壯如牛的漢子滿臉通紅起來的樣子,那視覺效果是很讓人驚悚的!

沈十三渾身哆嗦了一下,默默抹平了自己身上立起來的雞皮疙瘩,揉了揉眼睛,感覺自己像看到了一坨屎在嬌羞,「滾!滾!滾!別在這兒辣老子眼睛!」

鄒平一聽就知道這是同意了,蹦躂著小碎步,當晚就脫離了大部隊,朝荊州策馬而去。

**

江柔從廣陵一路輾轉到奉新,還是照樣先回了一趟家,檢查了一遍有沒有人留下的字條或者信號。

很可惜,還是沒有。

不過這樣的情況她已經早有心理準備了,所以不算太失望。

她又在附近涼州、鄴城、瀘州、平城等幾個城市,挨個駐足打探了十幾天,依舊杳無音訊。

她已經出來近一個月了,眼看着回去的路程還要走上十幾天,實在不能再拖了,才戀戀不捨的往襄陽回去。

路上車馬顛簸了十三天,這天中午,江柔在襄陽城外下了車,步行回白頭村。

由於這段時間累著了,腳程也不太快,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回了家。

回去的時候,張姚氏正坐在院子裏幫人縫衣服,小安安坐在她專程買回來的學步車裏,在院子裏拿着小竹竿,追張姚氏養在院子裏的幾隻小雞仔。

江柔推開籬笆走進院子,張姚氏聽見聲音,抬頭一見是她,趕忙站起來,把膝上的針線和衣物往凳子上一放,急急走上來,抓住她的肩膀前後的看,像是生怕她有點好歹的樣子,嘴裏也噼里啪啦的像倒豆子一樣。

「小柔,你可回來了,怎麼去了這麼久?不是說好去一個月嗎?怎麼都一個多月了才回來?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麼事?是不是遇到歹人了?這一趟還順利嗎?沒有傷著哪兒吧?」

江柔被問得有些懵。

她不就是晚回來了幾天嗎?張大娘怎麼擔心成這樣?

她反抓住張姚氏的肩膀搖了搖,讓她平靜下來,稍稍提高聲音,「大娘,我沒事!沒事!平安的回來了!」

聽見她的聲音,張姚氏才像驚魂方定,喃喃自語,「回來就好,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張姚氏的反常讓江柔有些不安,趕忙問:「大娘,家裏出什麼事了嗎?」

張姚氏拉着江柔坐下來,明明周圍都沒有人,她卻像是怕被誰聽見了一樣,壓低聲音說:「小柔,我們這一帶鬧山匪了!」

江柔心頭一沉,「山匪?」

這世道並不太平,她們這樣的小老百姓,最害怕兩件事——戰亂和山匪。

特別是她和張姚氏這樣孤寡的女人,家裏沒有勞動力,本來就生活得艱難,要是再遇上了打劫的山匪,日子那就是真的過不下去了!

張姚氏見江柔變了臉色,趕忙安慰她,「小柔,你先別急,我們這帶是鬧山匪了,但看最近的事態,這山匪倒沒來過我們這些小村莊,盡去搶了襄陽城內的大戶,我們這點家當,人家看不上!」

「我這不是看你過了時間遲遲沒有回來,以為你在路上遇到了土匪,一時着急了點,沒有說清楚。」

江柔這才鬆了口氣。

只是心中不知道怎麼,還是突突的跳了兩下。

這鬧了劫匪,還是應該要早作打算才好,萬一那天這貨山匪閑着沒事,劫不劫村莊,不也就是在他們一念之間的事情么!

那對她們來說,可就是滅頂之災……

但現在情況還不是那麼嚴峻,可以往後緩一緩。

江柔走了一個多月,這一回來,被張姚氏驚了一遭,現在放下心來,看到無憂無慮追逐小雞仔的小安安,頓時覺得心都要化了。

這孩子簡直是一天一個樣,一個多月不見,似乎又長開了些,臉蛋兒上的肉也多了些,小手白白嫩嫩的,握著彷彿像握住了整個世界。

江柔把小安安從學步車裏抱出來,放到自己腿上坐着,對他說話,「安安想沒想姐姐啊!」

小安安手裏揮舞著竹竿,對着她傻笑,突然含含糊糊的喊一聲,「接,借姐!」

江柔一愣,反應過來才欣喜若狂的看向張姚氏,「他會說話了!」

張姚氏笑着說,「半個月前就會了,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姐姐呢!」

其實孩子會說什麼,也不過是是看大人教什麼。

張姚氏教小安安的第一個詞,不是娘。

而是姐姐。

江柔對她們母子來說,完全就是給了第二次生命的人,她一個年過三十的人,在這樣的世道里尚且無能為力,可是這個堅毅的孩子,硬是拖着他們,撐到了現在。

並且將日子過得還不錯。

這其中的付出,她不是瞎子。

她能力有限,只能用這樣最無力,卻最真誠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感激。

江柔自然是不知道這些,只當是小安安開始學說話,恰好先學會了姐姐而已。

這天她高興了一天,晚上下廚做了好幾個菜,給小安安的營養兒童餐更是做得相當豐盛。

晚上,兩個女人和一個孩子睡在了一個被窩裏,張姚氏和江柔說了一會話,江柔因為車馬勞頓,沒一會兒就困得睜不開眼睛。

張姚氏見她困了,就讓她睡。

江柔答:「大娘,明天我還要去錦繡坊去取錦緞和絲線,就先睡了,你也早點睡。」

夜很黑。

靜謐午夜的村莊,像沉睡中的老人。

有話說,山中無歲月,春夏秋冬四季,村莊依然很美,這個帶給她們安定的小村子,像靜靜流淌著的一汪清泉,永遠那麼安寧和美好。

------題外話------

你們說明天小江會碰見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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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搶親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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