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是我殺的

這個人是我殺的

雯雯為自己無辜完了以後,開始佩服江柔的心理素質。

不是說見着死耗子都怕嗎?結果把剁手說得像剁雞爪子一樣?

樓主,你騙我!

雯雯並不是沈家的丫鬟,她是千機樓的諜者,江蘊汲取采香毫無反抗之力被葯暈的前車之鑒,將她派來貼身照顧江柔。

沈十三知道,默許了。

正好江柔需要一個間諜的角色,她身邊的人,卓雅秋都認識,唯有一個雯雯面生,再加上她武藝了得,就算被揭穿,也能保命脫身,所以將她派去了聽雨院。

江柔沒去碰那隻從斷手上取下來的鐲子,讓雯雯回去了以後,對采香說,「丟了吧。」

采香有些猶豫。

並不是因為她不想再去碰那隻鐲子,而是她沒騙平青,這鐲子當真是將軍送的,雖然是從屍體上擼下來的,但是就這樣丟了……

江柔見她沒有動作,抬頭看了她一眼。

就那樣輕飄飄的,沒帶有任何感情起伏的一眼。

沒有催促,沒有苛責,卻讓采香心裏一跳,不由自主的垂頭道,「是。」恭順的將鐲子拿出去了。

結果正撞上回來的沈十三。

他完全無視了采香,徑直往內屋裏去,采香從背後喊住他,「將軍?」

沈十三停了腳步,「嗯?」

采香將手鐲捧在手上,明明知道這是沈十三送的,但是還是裝不曉得的問,「這手鐲是將軍送給夫人的,是嗎?」

他看了眼對方手裏捧的手鐲。

這好像是老子送的……吧?

「怎麼?」

采香把手鐲送到他面前,「夫人說這鐲子她不想要了,奴婢覺得這是將軍的心意,就這樣丟了未免太可惜,要不將軍幫夫人收下吧?」

沈十三反射弧賊長,他就像個癩蛤蟆,你不拿跟棍兒戳他一下,他都不知道跳,有時候更過分,你戳他他都不會跳,還反過來呱你一口,問你,你戳老子幹嘛?

采香作為跟江柔接觸得最頻繁的人,她感覺得到,江柔不是變了,是心死了。

她的心跟那個孩子一起死了。

她對那個孩子抱了太大的希望,同時何嘗不是對沈十三抱了極大的愛意。

現在都隨着那個孩子的死亡,沒了。

可是沈十三這個傻子,卻傻不愣登的以為她只是在悲傷,等過一段時間,時間抹平疤痕,這事情就過去了。

采香覺得,自己吃沈府的飯,拿沈府的月俸,有責任,也有義務,提醒一下這個拎不清楚的傻子——你的夫人這回生了大氣了!連定情信物都不想要了!不好哄的那種!你要快點行動!

可是采香卻不知道,當初在王府的婚宴上,沈十三說這是他送給江柔的定情信物……純屬是他瞎幾把編的!

確實是他送的沒錯,但卻不是定情信物,只是在街邊隨便淘來的,他給了錢而已,對他和江柔而言,這個鐲子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他沈十三的定情信物怎麼會用這麼個寒酸的玩意兒?

所以沈十三說,「不想要了就丟了,還收什麼收?」

采香一噎,覺得自己還是太傻太天真了,於是決定直接一點,道:「將軍,不是這樣的,奴婢覺得夫人其實還是想要這個手鐲,但是夫人還在生將軍的氣,所以只是在賭氣而已,將軍拿了手鐲回去好好哄哄夫人,說不定能緩解這段時間僵硬的關係。」

沈十三聽話只聽半截,只聽了采香的最後一句,不!是最後半句——能緩解這段時間僵硬的關係。

他也覺得這段時間的關係挺僵硬的。

但是……就這麼個玩意兒,真的就管用了?

管他的!試它一下不就知道了?

遂拿了手鐲揣在懷裏。

采香長出了一口氣。

希望將軍能好好哄哄夫人!

沈十三懷裏揣着手鐲,覺得揣了勝利的希望,雄赳赳氣昂昂的,連走路都帶了八級颱風一樣。

江柔又埋頭在做綉品,沈十三坐到她對面,說,「你最近對我很有意見。」

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

江柔放下手裏的針,抬起頭,說話客套生分得緊,「沒有,將軍想多了。」

沈十三在心裏點頭。

果然很僵硬!

他說:「伸手。」

江柔雖然莫名其妙,但也聽話的伸手了,沈十三往懷裏一掏,金鑲玉的鐲子轉眼就戴上了她的手腕。

江柔先是愣了一下,看清手上的東西,瞳孔猛然收縮,心裏像突然被一把針扎了個大窟窿一樣,瘋癲若狂的去擼那鐲子,想把它取下來。

可是越急越慌張,明明是合尺寸的手鐲,卻像生生變小了一號,怎麼也取不下來。

手鐲冰涼的觸感,讓江柔想到了平青鮮血淋漓的、冰冷的屍體,她明明沒有見過平青的死狀,此刻腦海里卻莫名其妙的出現了一雙蒙了灰色薄翳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她,彷彿是在問她:你為什麼不放過我?

那手鐲如同被人詛咒了、長在她手上了一樣,任她怎麼用力,手腕紅了一大片,仍然取不下來。

沈十三被她瘋狂的模樣駭了一跳,一腳跨過他們中間的綉架,上去拿住她的肩膀,「冷靜一點!冷靜!」

江柔豁然抬起頭,兩隻眼睛都充了血,吼得嗓音都劈了叉,「不是扔了嗎?怎麼會在你這裏?不是讓采香扔了嗎?」

她像忽然想起了什麼,在沈十三手中拚命的掙扎,朝着門外大喊,「采香!采香!」

力氣大得沈十三差點兒沒控制住她,乾脆把她抱起來,讓她的雙腳接觸地面。

江柔跑不了,雙手就不斷的捶打他的肩膀,抓撓他的臉,他還沒反應過來,滿臉就已經被撓花了。

采香聽到內屋裏這麼大動靜,又聽到江柔在喊她,提着裙子匆匆跑來,就看見沈十三把江柔抱過肩膀,她像瘋了一樣對他又撕又咬。

說又說不聽,沈十三又不能動手打她,被搞得狼狽無比,見采香進來,想到自己滿臉的血道子,顧忌他英明神武的形象,就吼,「滾出去!」

就算在江柔尖利高亢的叫聲中,都能聽到他渾厚有力的聲音,采香擔心夫人,但不敢不聽將軍的話。

想着有沈十三在,江柔一定不會出什麼事,猶豫再三,還是一步三回頭的出去了。

等采香出去了,沈十三把江柔放下來,把她的腦袋死死按在自己的胸膛里,雙臂跟鐵鉗子一樣禁錮着她的身體。

江柔的爆發力再強,始終也強不過沈十三,被他禁錮在懷裏,動彈不得,漸漸的,竟然平靜了下來。

沈十三見她慢慢冷靜了,回憶著江母的動作,一下一下的摸她的頭頂,緩緩的安撫。

……媽的!好噁心!好肉麻!

他試着放開她,見她沒有再暴起的跡象,與她拉開一段距離,抓住她的手,指着手鐲問:「是不是要取下來?」

江柔雙眼無神,獃滯的看着他,木訥的點頭。

沈十三手上用力,幫她捋手上的鐲子。

一下。

沒取來。

兩下。

還沒取來。

三下。

鐲子還在手上。江柔的眼神漸漸清明起來,疑惑的看着他。

沈十三很平靜的對她說,「等一下。」

然後去外屋的牆上取了一把刀回來,握住江柔的手腕,只露出一小截玉鐲,看準地方,用刀背狠狠的敲擊那鐲子。

一聲清脆的『咣當』聲,玉鐲在他的手中碎成了一截一截的,他將碎掉的玉石扔在地上,拍了拍江柔手腕上的殘屑,說,「好了。」

媽的!什麼幾把玩意兒!差點沒取下來,老子的臉還要不要了?!

江柔渾身都脫力了,頹然往地上一坐。

坐到一半,屁股被一雙有力的手托住了,沈十三坐下來,把她放在自己膝蓋上,說,「坐這兒。」

江柔愣愣的看着地上的斷鐲子,覺得後背一陣一陣在發麻。

她怕啊!

是她殺了平青,她怕啊!

可是不能露怯,她就忍着。

明明忍得好好的,沈十三卻拿着明明已經叫采香丟掉的玉鐲回來,不由分說的就套在她手上。

玉鐲浸涼,讓她感覺像是平青涼了的手箍在她手上,心理防線一下就崩潰了。

沈十三等她坐了會兒,覺得應該已經沒事兒了,才問,「這個鐲子怎麼了?」

江柔的背脊突然僵直,整個人都變得很緊張,「這個鐲子……在死人身上戴過。」

沈十三差點兒沒笑出來。

在死人身上戴過怎麼了?老子還在死人堆里趴過呢!還不是照樣睡在你身邊?!

江柔不用回頭都能知道他是什麼表情。

她還有後半句話沒說出來——這個人是我殺的。

可是她這輩子都不可能說出來的。

沈十三攬着她,豪氣干雲,「死人有什麼好怕的?老子這輩子不知道殺了多少人,不是照樣活到現在?」

江柔覺得很累,沈十三掰彎了她綳得筆直的背脊,把她摁進自己的懷裏。

她靠在寬廣的胸膛里,突然有些感動。

慢慢的睡著了,一覺醒來的時候,還是保持着入睡的姿勢,一看天色,自己起碼睡了能有一個時辰。

她從沈十三懷裏跳起來,問他:「腿麻了沒?」

沈十三面色如常的站起來,不屑道:「對自己身上的一把骨頭沒點兒逼數么?誰給你的自信能壓得我腿麻?」

江柔喔了一聲,去叫采香來打掃地上的碎玉鐲。

她一走,沈十三英明神武的表情立馬就崩了,五官皺成一團,抓緊時間甩了甩自己的左腿。

媽的!這都能知道?確實腿麻了!

倒不是江柔有多重,而是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導致的血液不循環。

沈十三甩了一會兒腿,在江柔和采香進屋的一瞬間,他立刻又恢復了面無表情臉,動作之迅速,讓人咋舌!

采香一看地上碎了的鐲子,再想到江柔剛才都害怕得扭曲的臉,立即就知道自己闖禍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是奴婢自作主張,嚇到了夫人,請夫人責罰。」

江柔大概能猜到采香的用意,雖然當真被嚇得不輕,但卻沒怪她,叫她將地上收拾乾淨就遣她出去了。

她偽裝得太好,甚至在雯雯好奇的問,『夫人是怎麼知道我砍了平青的手』的時候,她還能很平靜的回答並解釋,『因為玉鐲的金邊上還有肉沫子沒洗乾淨,平青是杖斃,手腕上連血都不可能沾到。』

雯雯很血腥很變態的將金邊上的肉沫子擦掉的時候,她也沒有表現出不適的樣子,只是淡淡的讓她走了。

這樣的表現,讓采香以為,她是真的不害怕。

卻忘了她從鹽口市的那場綁架中被救回來后,做了好久的噩夢,到現在都還害怕蜘蛛等一切爬行昆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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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搶親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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