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的謊言

善意的謊言

甄臨風身為太子,手握大權,如果每收拾一個人都要費盡人力物力的去打聽一番,這人他到底惹不惹得起,那他這個太子多半也做到頭了。

可是沒想到,這一失手,就是大燕的十六王爺。

甄臨風下意識的反駁了一句,「不可能,那十六王爺十歲多歲就……」

說了一半,皇帝冷冷的瞧着他,他才想起來。

大燕的十六王爺從小體弱多病,聽欽天監的話,送去了黃山學武功,十歲下山,回了皇宮沒呆幾天,又病了。

欽天監再次跳出來說十六王爺的八字弱,皇宮裏的龍氣太盛,他受不住。

皇帝無奈,又送回了黃山。

送回去兩天,人就不見了,房間里只留下一張字條,歪歪斜斜的寫了幾個大字,「山上無聊,我下山遊歷去了。」

門派里都知道這是個金疙瘩,一下子丟了,他們哪裏承擔得起這個責任?

於是趕忙給皇宮裏送了信,自己也派了大量弟子下山去找,半個月後,人是找到了,結果寶貝金疙瘩居然拜了太一派的張四豐為師,不願意回來了!

這下給黃山上的一眾人氣的!

能教王爺習武,那是已經多麼光宗耀祖的事情啊!結果半個月的功夫就被人給撬了牆角!

氣不氣啊?

簡直是要氣死了啊!

可別說是氣死了,就是氣活了,也沒用。

十六王爺是大燕老皇帝的老么兒,由於這位老么兒實在是很老,他的哥哥們兒子都出生了,他才落地,從此開始和自己小侄兒們一起共同成長。

但正是由於他年紀太小,身體又弱,對皇權構不成威脅,加上老皇帝只是退位,還在硬朗的做太上皇,新皇帝不好當着老爹的面殺兄弟,就由着他了。

十六王爺越皮,越不正經,新皇帝就越高興,他開口要星星,就絕不給月亮,努力的將他被養成一個只會吃喝玩兒樂的蠢貨,好讓自己的兒子將來的皇位坐得安穩一點。

他想留在黃山就留在黃山,想去太一派,也去,新皇帝從來不會多說一個不字。

黃山從此失去了這個金疙瘩。

太一派也沒有得意太久,沒過多久,大概也就是四五年的時間,某一天的早上,又在十六王爺的房間里發現一張字跡歪歪扭扭的字條——這裏太無聊,我下山遊歷去了。

這給太一派的眾人一頓嚇,生怕自己步了黃山的後塵,趕緊又給皇宮遞了書信,傾全派之力去尋找。

還好,他們沒有被王爺拋棄,他沒有去任何一個門派。

但是!

這位小祖宗從此也沒有再回來過,下山過了自己的浪蕩日子。

新皇帝意思意思的派了兩個人保護他,由着他去了。

結果沒多久,江湖上出現了一個江洋大盜,專門偷大官貴族,或者商賈富人。

官府費了好大的力氣,也沒有抓到人,好幾次都捉賊捉贓了,都摸到小賊的衣料是真絲做的了,可是這賊人的輕功一絕,瞬間就溜了,多少人也沒追上。

據皇宮內線的可靠消息稱,這位輕功一絕的飛賊,正是他們的十六王爺。

此可靠的消息,來源於被迫被策反,一起當了飛賊的兩個護衛。

太上皇震怒,下令把這個不成器的東西抓回來,但是一回皇宮,這傢伙又病了。

太醫去看過,不是裝的,是真病了,上吐下瀉,腰都直不起來,還高燒不退,怎麼用藥都沒用,只怕是再這樣燒下去,就燒成傻子了。

太上皇沒辦法,只能把他送出了宮,送去了太一派。

一到地方,葯都沒吃,病就好了,人立馬活蹦亂跳,吃嘛嘛香,牙口倍兒棒,半個月後,又失蹤了,還是說自己遊歷去了。

沉寂了一段時間的飛賊再現江湖,搞得大燕眾多有錢人心驚膽戰。

太上皇正再次想把他強行弄回來,結果人還在路上,他自己就病沒了。

新皇帝一看,得了,這江山終於完全落到我手裏了!

心裏一高興,就把抓了一半兒的十六王爺放了。

一來,畢竟這事兒忒不光彩,真的問罪了他,傳出去皇室臉上更沒光。

二來,這兄弟越無能,就襯托得自己越厲害了啊!

三來,見者有份兒,兄die,大家都是親兄弟,最近國庫有點兒空虛,借兩個錢來花花唄!

這十六王爺也耿直,但凡偷來的東西,自己留一半兒,另一半兒上繳國庫。

沒過兩年,直接把業務發展出國門,偷到其他國家去了。

皇帝擔心他他失手了自己兜不住,趕緊把他叫回來。

結果一叫不回,二叫不回,三叫卻叫回了一堆金銀財寶,以及百萬兩銀票。

皇帝一打聽,沒有大燕皇室在外失足被捕的消息,閉了嘴,心安理得收了東西。

後來一想,幹嘛要叫他?

他偷來的東西,自己有份,要是以後被抓了,就說全是他一人乾的破爛事兒,跟皇室沒關係,讓他去頂罪就好了啊!

這麼一想,美滋滋,愈發的縱容他。

這裏不得不提一嘴,老十六的這一身輕功可真不是蓋的,下水多年,從未失足。

當然了,由於從未失足,外界也並不知道大燕的十六王爺其實是個小……大飛賊,對外的消息,是說他遊歷去了。

所以,甄臨風嘴裏想說的話是——不可能!大燕十六王十多歲就雲遊四海,不知所蹤了!

但是,話說一半就閉嘴了。

雲遊……四海?

那就是說正好游到蜀國來了唄。

還這麼不巧,折他手上了。

根據年齡推算,酒樓里的藍袍少年,應當是大燕十六王爺,而那個醬油甲……被他叫做小叔?

皇帝大罵甄臨風,「趕緊回去給朕把人放了?」

自己這個兒子,他清楚,在自己面前十分乖巧,可人後,手段毒辣得不得了。

好歹是大燕的十六王爺,要是就這兩天的功夫被他折騰死了,大燕皇帝就算是做做表面功夫,如果想要善了此事,光金錢賠償就得讓蜀皇帝好一頓心痛。

甄臨風垂下的眼瞼遮住了眼中閃爍的光,「是。」

皇帝覺得有點兒不對勁,拍桌子怒問,「你把人弄死了?」

甄臨風瞞不住,就算他撒了謊,改天兒大燕來要人,也照樣要穿幫,只能實話實說,「跟大燕十六王爺同行的那個人……死了。」

敢對他有非分之想的男人,活不過當天。

他想了很久,也沒想起,大燕皇室到底那一個人,能讓王爺叫上一聲小叔。

皇帝明顯鬆了一口氣,坐下去,語氣稍微好一點兒了,說,「那人不用管,只管回去將那王爺放出來,好吃好喝的供著,等著大燕來人談判。」

既然死了一個,剩下的一個就算不死,估計也傷得要死了。

打了人家的人?不賠點兒?

東宮的水牢裏,甄臨風聽見十六王爺抱着那醬油甲的屍體喊師叔的時候,他才明白皇帝為什麼說這人死了就死了。

師叔,估計不是黃山就是太一派的。

沒個牛逼哄哄的皇室做背景,多賠點兒就是。

「沒想到,竟然是十六王爺,真是冒犯了。」話雖說個冒犯,語氣中卻一點沒有冒犯了別人該有的歉意。

唐勛被關在水牢裏淹了兩天,沒吃沒喝,還要被他們抽空進行折磨,力氣早就剩得沒多點兒了,此刻抱着師叔的屍體,吼得撕心裂肺,「甄臨風,我不會放過你的!」

水牢的水已經退下去,濕漉漉的地上,他半跪,一身風度翩翩的藍衣早已經濕透,緊緊的貼在身上,頭髮也一縷一縷的凌亂不堪,身上多處傷痕,狼狽不堪。

要不是甄臨風的注意力沒在他身上,其實他也活不到今天。

甄臨風漠然轉身。

身後一干下人湧上去,恭敬的請唐勛前去洗漱休息。

他恨得咬牙切齒,知道是護衛打聽到了他們的下落。

他有恨,可沒用。

恨意不能化為有形力量殺死甄臨風,忍痛抱着已經氣絕的小師叔,跟着一下人出了地牢。

東宮側院兒早就安排好一應洗漱用具,以及好茶膳飯,等著座上賓。

而唐勛,卻直接在東宮裏燒了一把火,把他的小師叔燒成了一把灰,裝在了一個罐子裏,抱在身邊。

這是有史以來,第一個敢拿東宮當火葬場的人!

膽大至此!

但甄臨風只當做看不見也聽不見,任由他去了。

唐勛的身份高貴,他殺了他的人,就算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問,可在對方心裏,那是能夠一起瘋一起野的人。

甄臨風雖然不理解這種情感,但也知道這時候不宜去跟他計較,他願意燒,那就燒吧,反正都死了,在這東宮燒,難道還就能活過來了?

**

沈府。

江柔挨着宋閔知睡一晚上后,就回了屋,沈十三縱着她,她心裏也要有點兒數。

一晚上,是沈十三能忍耐的最大限度了。

沈問挨着爹娘睡了兩晚上,竟然還睡出習慣了,哭鬧着不睡覺,奶娘怎麼哄都哄不住,只能抱去敲江柔的門。

兩人都已經躺下了,聽見沈問的聲音,她起身去開門,結果被沈十三一把按下去。

府里的人都怕沈十三,能過問江柔的事,從來不去喊他,奶娘見自己喊的夫人,來開門的是將軍,頓時有點兒轉身想逃

但人家都已經開門了,她要是啥都不說,調頭就走,怕是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只能硬著頭皮說,「將軍,小公子夜哭,鬧着要找娘親,奴婢就……」

「就什麼就!」

沈十三瞪完她又去瞪沈問,兩隻眼睛跟銅鈴一樣大,普通小孩兒見了怕是嚇得哭都不敢哭了。

但沈問不是一般小孩兒。

他姓沈。

他爹的眼睛瞪得愈大,他就哭得越凶,終於把江柔招來了。

她在屋裏能聽到他們的對話,剛想伸手去抱孩子,橫空出來一隻手,狠狠的拍在她手臂上,然後將她一把推到背後去,對奶娘說了一句,「滾回去。」然後『嘭』把門關上了。

江柔被巨大的關門聲嚇了一跳。

沈問的哭聲依然嘶嚎得像破鑼鍋,可聲音卻瞬間變小,看樣子奶娘比她嚇得更狠,一哧溜就抱着他跑遠了。

第二天早上江柔也起得早,沈十三要去軍營,她幫他穿衣,一邊慢慢的幫他抻平領口,一邊輕聲問,「將軍,你是怎麼找到曼蘭的?」

她從沒跟沈十三提過張曼蘭,他也不知道張曼蘭其人到底長什麼樣,他是怎麼這就是張曼蘭的。

沈十三把手遞給他,讓他整理衣袖,垂眸看着她,覺得她這個樣子賞心悅目極了。

烏黑濃密的頭髮全都垂到腦後,微微低頭,認真的幫他整理袖口,偶爾眨一下眼,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他知道那下面藏了一雙很好看的眼睛。

「就是先這樣找,然後再那樣找,然後這樣,那樣。」

聽見他的話,江柔的手頓了一下,嗔怪的瞪他一眼,「將軍!」

沈十三被她小哀怨的模樣撩到了,嘴角忍不住的上揚,然後摁着她的後腦勺,撲上去就是一頓亂啃。

等會兒還有正經事,他沒亂來,等吻得心滿意足了才放手,抵着她的額頭說,「晚上回來再收拾你。」

怕自己忍不住,轉身急匆匆的走了。

江柔被吻得全身發軟,緩過來的時候,人已經沒影兒了,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他還沒有回答自己。

他不肯說。

曼蘭一定是會武的,就算她現在弱不禁風,可她知道,她一定是會武功的。

常年習武的人比尋常人敏捷得不是一點半點,反應力一般人也比不上,平時的習慣動作,都能或多或少的透露出些跡象。

她手上的厚繭,跟沈十三一樣,在軍營裏面混了一段時間,她大概知道些,人慣用的兵器不一樣,手上的繭子是不一樣的。

她身上的傷多,雖然沒有露給她看過,但她看見她手上的老繭,她小腿處的傷,就知道,她這些年過的不簡單。

起碼比她複雜和艱難多了。

江柔不敢去問,怕觸及她多年的傷疤,可是每次憶起那大塊的傷疤,她都忍不住想知道她到底經歷了多少黑暗。

就像知道了,就能感同身受一樣。

忍了幾天,實在是忍不住了,就來問沈十三。

可是沈十三也不肯說。

沈十三的嘴巴是撬不開的,如果他不願意,他的嘴就是鐵打的。

她一個人在房間里呆了很久,準備去找宋閔知的時候,碰到了郭堯。

郭堯說霍清剛才送來了書信,知道沈十三沒在,就讓他直接送去書房了。

不知道為什麼,江柔忽然就想起了從盛京回來的那天,宋閔知被侍衛架出來,那被折磨得生不生,死不死的樣子。

那天回來的時候,霍清在。

下人們說他已經在沈府住了小半年了,可是她知道霍清如非必要,不會在這裏住下。

時過境遷,當初被他算計的不悅感已經淡了很多,如今幸福和樂,在去記那些,沒有意義。

但對這個人,她也說不上來喜歡,就是無感,所以對他也沒有多加註意,當時她沒有想他為什麼變了性子。他們走了半年之久,這半年,霍清是沈府的最高領導人,除了龍虎關外的軍隊,他對沈十三手下的所有人,擁有絕對的指揮權。

宋閔知在這半年裏被他抓來的可能性,非常大。

這只是猜測。

也有可能是在他們回來的那日,宋閔知正好被撿到,被弄回府,而霍清只是剛好在

但江柔覺得,前者才是事實。

宋閔知不說,沈十三不說,最好欺負的就是郭堯,江柔直接黑了臉,說,「郭先生,你也知道,曼蘭是我最好的朋友,霍清這樣對她,我實在是難以放寬氣量,他是將軍的謀臣,我不能拿他怎麼樣,可以後他若要是到府中來,煩請你提前指揮我一聲,我不想見到他。」

霍清第一次見江柔用這種語氣跟人說話,被唬住了一瞬,立刻到,「是,夫人,郭堯一定記得。」

說完,看見江柔反而失神的臉色,他直想給自己一個耳摑子。

被誆了!

江柔一聽郭堯的話頭,雖然沒說霍清是怎樣對了宋閔知,可那日她的模樣,已經說明了一切。

但對郭堯說的話,有一句卻是真的——他是沈十三的謀臣,她不能把他怎麼樣。

而且,如果是真的,沈十三在其中,扮演的又是怎樣的角色?

而且,曼蘭習武,為什麼體質會這麼弱?

她不用想就知道。

她了解沈十三。

他不允許她對他有一點怨愁,如果他做了,就會一做到底,乾脆不讓她知道這就是張曼蘭,讓她一輩子蒙在鼓裏。

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曼蘭?

江柔失神落魄走了,郭堯開始心慌慌了。

將軍回來要是知道又是他的嘴瓢了,非得一個大耳巴子扇掉他滿嘴的牙!

他這張嘴喲!怎麼在夫人面前就是這麼誠實喲!

到宋閔知的住處,她還是緩不過來勁兒,愣愣的坐了半天,腦子裏亂成了一團麻。

宋閔知這些天的情況已經好很多了,至少對着江柔和張姚氏會多說兩句話,對小安安這個弟弟,接受度也很高。

前些時日大多是江柔多話,這些時候,她的句子雖然還是很簡略,質量上沒有什麼變化,但數量明顯提高了。

家裏只有沈問和小安安兩個年紀差不多的孩子,迅速就玩兒到一塊兒去了,宋閔知正在問江柔,要不要帶他們兩個一去去摸魚。

這是當年,她們最經典的娛樂項目。

她喜歡陽光灑在身上,水流溫柔的吻過膝蓋,喜歡看江柔蹲在岸邊彎着眼睛看着她笑,如果魚捉得多,晚上還能有魚頭湯喝。

江柔喜歡蹲在岸邊,偶爾抓到一兩隻小螃蟹,歡心雀躍的揮舞着手給張曼蘭看,張曼蘭誇她兩句,她們再一起大聲的笑,大聲的說着無忌的童言。

小安安和沈問的年紀跟她們之間的年齡差一樣,不只是宋閔知,連江柔看見他們的撅著屁股在一起玩兒泥巴的時候,都像看到了當年的他們。

當江柔看她的時候,宋閔知敏感的感覺到了她的情緒有些不對,問,「怎麼了?」

江柔聲音澀澀的,「曼蘭,一個月前的那天,我們初見的那天,你是不是才被從沈府的地牢裏放出來。」

她知道,但凡是沈十三的住處,一定會有這些東西。

宋閔知眼睛裏的笑意冷下來,乾巴巴的問了一句,「怎麼突然問這個。」

江柔又說,「是不是霍清,對你做了什麼?」

宋閔知當然知道霍清是誰,也當然知道霍清和沈十三的關係。

那一瞬間,她就理解了江柔眼裏的複雜情感。

江柔愛沈十三,也愛她。

當沈十三傷害了她,或是她傷害了沈十三,對江柔來說,是滿意承受的疼痛。

霍清是沈十三的謀臣,他做事,自然是得到了上級的允許。

換言之,回答霍清對她做了什麼,就等於直言沈十三對她做了什麼。

腦子裏的想法轉得多,其實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幾乎是江柔話一出,她就猜到對方要說什麼。

又幾乎是對方話一落,她就用正常的語氣回答,「不是。」

江柔還沒說信不信,她就接着說,「十歲以後,我被拐到了一個神秘阻止,一個月前被組織丟棄,沈十三找到了我,說娶了你,我就來了。」

她說得很簡略,半真半假,不想提及的地方,就糊弄過去了,可是,這是她這段時間以來,說得最長的一段話了。

「那你的身體……」

宋閔知神色不變,「在組織里的時候出了意外,養一段時間就好。」

她的神色很自然,完全就只是正常解釋的破綻,江柔找不出錯處,而且,沈十三可能會無恥的騙她,可宋閔知沒道理騙她。

她信了。

信了這個遍體鱗傷,卻仍然為她着想的宋閔知,為她編造的善意謊言。

江柔心中的大石頭落下來,才憶起她剛才似乎說了什麼,可是她沒聽清。

宋閔知說,「我們帶孩子去抓魚吧。」

江柔笑了,立刻說好,這次找了一個大木桶。

州府後山的甘泉衝出了一條小溪,小溪下流的水淺,也不急,最重要的是離山腳也近,不用帶着孩子爬很久的山,他們去了那兒。

沈問可高興了,光着腳在水裏跺個不停,見水花濺起來就笑得跟個兩百斤的二傻子一眼,跺腳的時候,臉上的小肉肉都還在顫抖,看起來就像小屁桃的兩個屁股墩兒在顫抖。

江柔開始有點兒憂鬱了。

這孩子,長大了得啥樣兒啊?是不是輔食喂多了?

她就這個疑問問了宋閔知,對方表示沒生過孩子,也不是清楚。

不過,她說了一句江母當年說過的一句話——要是娶不到媳婦兒,我就讓我弟娶了他吧。

江柔驚悚了!

我的個乖乖,這可是兩個男孩子啊!

宋閔知看見她合不攏的嘴,背過身去偷偷的笑了,眉眼皆開的那種。

小安安毫不知情自己的終身大事就這樣草率的被定下,還是一個跟自己性別一樣的小屁孩兒!正撅著屁股掰開小石頭,興緻勃勃的尋找小蝦小蟹

沈問的年紀畢竟太小了,平地里尚站得穩當走得穩當,可溪水下流,這裏是個斜坡,水底石頭多,地勢不平,跺了兩腳水,沒控制住自己,一屁股給坐水裏了。

可能是坐到了什麼奇形怪狀的石頭,給磕痛了屁股,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江柔隔他沒兩步遠,過去就把他抱起來檢查,發現沒什麼大聲,就開始哄孩子。

小安安正搬石頭,眼瞅著一隻大螃蟹就在眼皮子底下,結果被沈問哭聲一下,小手一抖,手裏的石塊兒落下去……大螃蟹沒了。

他踩着水過去,一拍小安安的屁桃兒臉,不知道跟誰學的,像個小大人一樣,說,「男子漢大丈夫,不許哭。」

從這不許哭這三個字來看,應該是跟沈十三學的……

神奇的是,江柔哄了好幾聲都沒效果,小安安就這麼說了一句,他!還!真!就!不!哭!了!

癟著小嘴兒一抽一搭,看起來委屈極了。

安安滿意的點點頭,去摟住沈問的小肩膀,一臉我是大哥我罩你的模樣,「走,哥哥帶你去抓螃蟹。」

兩個都還沒大腿高的人兒,勾肩搭背的踩着水,小心翼翼的奔赴他們的戰場。

留下江柔和宋閔知面面相覷……

宋閔知內心有點兒崩潰。

我就是隨便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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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搶親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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