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病

裝病

這個小二不是剛才怨念江柔只點一壺茶的小二,是另一個,比那個的態度好些,也勤快些,放了茶壺,又麻溜兒的跑堂去了。

江柔一連坐了一個時辰,面上似乎在放空發獃,其實緊張得手心兒里都在出汗,每進來一個人,都要用眼角餘光看上半天。

她坐得太久,陳雁不耐煩了,催促她回去,她在對方開口的一瞬間就站起來,話落的時候又坐下,表現出一副『我原本是準備回去,但你一催我,我偏不回去。』的模樣。

這樣,她再多坐一會兒,陳雁也不會起疑心了。

陳雁氣得兩隻眼睛都要噴火了,但又不敢把她怎麼樣,一臉憋屈的樣子。

又坐了小半個時辰,一壺茶都喝乾了,那個剛才送茶來的小二來添水,道:「夫人慢用,小店今日的茶添水不要錢。」

她道了謝,有一口沒一口的抿著茶,已經快要未時末,在這裏等了半天,茶水裝了一肚子,沈十三連影子都沒有,心裏已經焦躁難安,但面上還要表現得無所事事,一副無聊的樣子。

凈着緊著進進出出的人群,不知不覺喝了不少水,有點兒內急,她怕錯過沈十三,硬是憋了小半個時辰,實在是憋不住了,才起身去茅廁。

陳雁見她終於從板凳上挪動一下,以為要回去了,等見她向人打聽茅廁在哪裏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酒肆客棧的茅房畢竟是公用的,味道有點……沖,陳雁被熏得直皺眉,見着江柔進去了,退了好幾丈,站得遠遠的。

江柔想着速戰速決,快步進去,悶頭扎進門邊的一個坑位,結果低頭撩個裙子的時間,一隻手捂住她的嘴,直接把她夾在腋下,夾到最角落的一個坑位里,然後放下遮擋坑位的帘子,才把她放下來。

褲子解了一半,鬆鬆的掛在腰上,要掉不掉,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你……藏在女廁做什麼。」

不怪她反射弧長,實在是……沈十三藏在女廁……有點兒……匪夷所思!

還有點兒變態……

沈十三的臉比坑位里的石頭還要臭,兩人時隔這麼久見的第一面,他劈頭就是一句罵,「你他媽喝這麼多水就不急?憋死你算了!」

江柔聽出了點兒端倪,「我桌上的茶水是你讓人送的?」

他用鼻孔看着她,沒好氣,「不是我難道是你嗎!」

她默了默,「……你在這裏藏多久了?」

不說還好,一說沈十三差點沒當場炸了,劈頭又是一通罵,「你是豬嗎?昨天讓你今天來,一來小二就給你送茶暗示,你一點都沒懂嗎?出門能不能把腦子帶上?」

他使勁兒的戳她的腦門,暴躁低吼:「你這裏裝的是腦子還是漿糊?!」

媽的!老子他媽的在這裏藏大半天了啊!在女廁里藏大半天!

江柔:「……」

送水暗示讓她去茅廁,這個暗示,真的有點難懂……

闊別小半年,當初執意想求一個答案的的心已經漸漸歸於平靜,江柔心裏還是難過,但看到這張臉的時候,突然有那麼一瞬間,什麼都不想問了。

「……操!哭什麼!老子說不起你了是吧?不準哭!」

「你……」

剩下的話,在江柔撲進他懷裏的一瞬間,全都死在了嘴裏。

她的腦袋恰好到沈十三的下巴,他把頭放在她的頭頂,剛剛好是很契合的姿勢,他頓了一下,把她的臉按在自己身上,另一隻手狠狠的箍在她的腰上,無奈道:「褲子掉了。」

江柔一驚,那點兒情緒全都不見了,低頭一看,果然,剛才解了腰帶的褲子都滑到了腿彎,她!就這樣光着屁股蛋子把沈十三摟了半天,她面上一臊,紅著臉把褲子提起來。

「沈問是老子的兒子。」

她系腰帶的動作頓住了,彷彿被誰打了一悶棍,動一根手指頭,都是發自肺腑的疼痛與窒息。

沈十三一巴掌拍在她頭頂,「蠢貨!你還委屈了!有那點兒功夫少想些有的沒的,你以為什麼?那他媽不還是你的兒子!」

江柔覺得智商有點兒不夠用,呆愣的樣子像個智障兒童。

沈十三說:「你自己在盛京生的,沒死,老子抱給鄭立人救命去了。」

「可是……他只有七個月……」

「七個月怎麼了,老子吃飽了撐的要騙你?」

一瞬之間,江柔的臉上湧現了震驚和狂喜,還帶着一丁點兒的不敢置信,聲音都顫抖了,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我……你……」

「你什麼你,老子什麼時候騙過你?」

江柔本來狂喜,聽到這句話,瞬間有點焉兒了,咕噥道:「你騙我的時候就多了……」

話沒說完腦瓜子又狠狠的挨了一下。

沈十三說:「半個月後是蜀國皇帝的生辰,要在皇宮裏面設宴,會有外國使臣,到時候蜀都的大半兵力會集中在皇宮保護各國來使,那天如果皇帝讓你參宴,你就裝病不去,乖乖在宅子裏面等,我們來帶你走。」

陳雁還在外面,時間不多,不能再多耽擱了。

江柔怕再呆下去,陳雁就進來了,聽完沈十三交代的話,不是很捨得的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才動腳出去。

「站住。」她剛走兩步,沈十三又喊她,黑著臉道:「把褲帶拴好。」

這才想起來,剛才沈十三一說沈問,褲帶繫到一半就緊著聽他說話去了。

一直到走出茅廁,江柔的腳步都是虛浮的,沈十三說的話給她造成太大的衝擊,太多情緒雜糅到一起,讓她很想落淚。

當初肚子裏的孩子掉了,有好長一段時間,她夜夜都會做夢,可奇怪的是,她知道自己這是在做夢,但她不願意醒來,因為夢中有個小孩兒會笑咪咪的讓她抱,轉瞬之間,又會張口喊娘。

卓雅秋死的時候,她有一點痛快,可又不是那麼痛快。

沒了仇人,她的恨和痛該放在哪裏?

現在沈十三告訴她,沈問就是她的兒子,她欣喜若狂的相信,又小心翼翼的不敢全信。

怕啊,怕黃粱一夢,全是假的。

她心底情感洶湧,但完全不能在面上表現出來半點兒,出去的時候,陳雁正慢慢的向茅廁走來,見她就質問,「怎麼這麼久?」

江柔不答話,直接從她身邊擦過,不予理睬。

這才是她應有的正常反應。

有哪個人質對綁票者的走狗有問有答?

她以為陳雁只是等得不耐煩了才有一問,沒想到她是起了疑心,她直接追上江柔,把人拉回來,強行扯進了茅房,開始一個一個撩開擋住坑位的帘子。

江柔的心都懸起來了。

沈十三還在裏面!

她不敢表現出慌張,只裝作一副不咸不淡的樣子,說了一句,「疑神疑鬼。」

這句話不僅是說給陳雁聽的,更是說給沈十三聽的。

陳雁一個一個排查完,終於到了最角落,江柔走之前沈十三還在的那個坑位面前。

這是最後一個坑位,門口沒有人出去過,茅廁里只有這裏還沒有檢查過,如果有人藏在廁所里,只能藏在這裏了。

陳雁綳著身子,隨時是準備應敵,用劍柄緩緩挑開帘子,江柔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簾后。

帘子撩了一半,陳雁忽然『唰』一下,迅速把帘子全部打開。

江柔提在半空中的心終於落了下來——沒人。

緊接着又是她該表演的時候了,她用力掙回被一直抓住的手,道:「要找什麼你自己找,我走了。」

她們走後,沈十三才從房樑上跳下來。

酒樓的茅房,房梁肯定是不會有人來打掃的,他在上面藏了一上午,蹭了一身的灰和蜘蛛網,聽着外面沒有人靠近的腳步聲,他才迅速的出了茅廁,直奔三元樓三樓的一個房間。

三元樓三樓是棧房,江父和江母都在裏面。

他一進去,江母就道:「嘖,女婿,你這一身的味道,夠嗆啊!」

茅房的味道那麼大,沈十三在裏面一待大半天,都要被熏得同化了,江母不說還好,一說他就一肚子氣。

明明江母去藏女廁最合適,結果她以『你們小兩口好久沒見,你去見吧』就推給沈十三了。

明明就是嫌茅房味道大!

一國將軍啊!在女廁猥瑣了大半天啊!一世英名啊!

等嫌棄完了,江母才想起正事,「怎麼樣,見到人了嗎?計劃說了嗎?」

沈十三憋著氣回答了聲,「嗯。」

江母說,「見到了就好,那個什麼,你快去洗個澡,這味道太熏人了!」

「嘭!」

一聲巨大的關門聲,江母對江父說:「你看看女兒是什麼眼光,找個脾氣那麼大的男人!」

話語之中的嫌棄之情都快溢出來了,江父應和了聲『嗯』,把剝好的一小盤瓜子仁遞到她面前,說,「一百個,剝滿了。」

江母把盤子裏的瓜子仁兒倒在手心兒里,一把全塞進嘴裏,嚼了一陣,才含含糊糊的說,「獃子,我有點兒怕。」

她雖然嘴裏說怕,但語氣中完全沒有害怕的意思,反而像在說,『再剝一百個。』

江父埋頭剝瓜子,頭也不抬的說了一句,「我在。」

她摟過男人的脖子,嘆了一口氣,說,「娶了我真是委屈你了。」

江父這才抬起頭,放下手裏的瓜子,愛憐的將她的碎發別到耳後,「又胡說。」

腳下踩的是曾經生活了二十年的土地,江母心思紛涌,好久,像泄了氣,「這麼多年都過去了,他到底還想做什麼。」

江父不語,緊緊的摟住她。

江柔一連兩天都沒有睡着覺,天天都在想沈十三對她說的每一個字,天天都在想沈問,總有一種不真實感,像整個人都踩在棉花上一樣,茶不思飯不想,蘇月盯着她看了好幾天。

她為了怕到時候稱病無效,從宮宴開始的前七天就開始裝病,稱頭疼,蘇月把她生病的事報上去,甄臨風想了想,又轉告給皇帝,皇帝居然派了御醫去給江柔看病。

江柔本來就沒病,哪裏有病給御醫看,脈象上診斷不出來什麼,但她就是老喊頭疼,御醫也沒有辦法,只能暫時診斷為憂思過度,開了安神的葯。

江柔在床上一躺就是七天,裝得一天比一天嚴重,到宮宴開始的時候,都已經只能躺在床上了。

那天,果然像沈十三說的,皇帝下旨,來宣她進宮赴宴。

她已經裝病好幾天,皇帝也早就知道了,但到了時候,還是叫人來接她進宮,可見一開始就已經拿定好主意了。

她慶幸自己早就開始躺在床上喊頭疼,不然在皇宮來接人的時候突然生病,怕是顯得太突兀。

轎子就在外面,蘇月進來喊她,「陛下已經派人來接,你要是頭疼,就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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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搶親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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