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狼

白眼狼

皇宮。

甄臨風從昨天晚上等到今天早上,坐了一個通宵。

張曼蘭一定會回來的,他知道。

他在等她的人頭。

被最忠誠的狗反咬一口,那便再留她不得。

他其實是給了她機會的。

他沒有確鑿的證據,留着她,原本就是為了試探她,沒想到!

她跑得那麼果斷,什麼都不必再多說,一切都已經明白了。

背叛他的不只張曼蘭,還有蘇月。

既然她們誰都舍不下誰,那就一起去死吧!

甄臨風已經盯着大門口盯了一晚上了,那陰狠的目光看得孫公公背後直發白毛汗,想勸他睡一下都不敢。

辰時,一個士兵跌跌撞撞跑回皇宮,通報過後,入皇極殿覲見。

那人進殿,雙手卻空空,甄臨風面色一沉,士兵趕緊跪地求饒,「回稟陛下,那女人實在太兇悍,臣等不敵,讓她……跑了。」

說到最後,頭已經快要垂到地上去了,良久不見甄臨風發落他,他大著膽子一抬眼,嚇得一咕咚的坐到地上——不知什麼時候,甄臨風已經站在他面前了!

他立即想大喊『陛下饒命』但話還沒說出口,只見眼前有刀光一閃,脖子上瞬間一疼,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孫公公看着甄臨風手上滴血的劍,看着骨碌骨碌滾落在地上的人頭,以及栽倒在地上的無頭屍身,嚇得臉色煞白,只覺得膀胱一陣緊張,差點就要尿出來了!

甄臨風丟了劍,面色陰寒,「廢物!」

他張嘴,喊了一個名字,「宋閔知。」

外殿走進來一個人,赫然正是……蘭慧貴妃!

從秦皇宮逃出來的,蘭慧貴妃,貨真價實的那個……宋閔知!

她一身黑袍,裙擺用金線綉了大片的花,面上儘是忠誠,已經完全不復從前雍容華貴的宮妃模樣。甄臨風說,「去追!往襄平」

她拱手抱拳,道:「是。」

蘇月身受重傷,張曼蘭的行動速度被拖慢,甄臨風下了她的通緝令,各個城池的盤查都很嚴格,以她的速度,再加上甄臨風下通緝令的時間差,她最多只能到襄平。

也就是她看到蘇月畫像折返回來的那座城市。

襄平離蜀都最近,蘇月的傷必須馬上醫治,所以明知道會有人追殺,她也只能先到襄平。

而等蘇月治傷的時間過去,城門上已經貼滿了她們的畫像了,宋閔知追過去,就能瓮中捉鱉。

甄臨風算計的分毫不差,張曼蘭知道往襄平會陷入一個什麼樣的境地,但她沒有選擇了。

除了襄平,到下一座城池,還需要兩天,她可以走,但蘇月撐不了那麼久。

梵音宮刑訊的狗是吃死人長大的,兇殘無比,張曼蘭腿上被咬掉了好幾大塊肉,也不知道腿還保不保得住。

蘇月的這個模樣,進襄陽城裏的時候被盤查了好大一會兒,守門侍衛遲遲不肯放她們走。

她身上明顯都是些刑訊的傷,守衛怕她是什麼犯人,張曼蘭被攔急了,剛想直接硬闖,背上的蘇月忽然動了。

她顫抖着手從懷裏掏出一枚令牌,往守衛面前一晃,守衛們立即恭恭敬敬放行,還殷勤的詢問需不需要幫助,被拒絕後,見蘇月的樣子,又接連推薦了城中幾家有名的醫館。

張曼蘭認得那枚令牌,是甄臨風給的,有了它,在蜀國基本上暢通無阻,以前她也有一塊,後來封了后,就被收了回去,而蘇月的還沒來得及被收回去。

張曼蘭沒有去守城侍衛推薦的那幾家醫館,而是找了一家客棧,先把蘇月安頓好,再去隨便找了一家大一些的醫館,抓了一名大夫出診。

最多不過一個時辰,一定會有追兵,如果去了那幾家醫館,到時候保管追兵一抓一個準!

大夫到了客棧,一見蘇月的傷,立即就驚了。

他坐診這麼多年,還從沒見過傷得這麼嚴重的人。

不過因為張曼蘭提前提醒了傷勢嚴重,該帶的葯他都帶好了。張曼蘭也多處受傷,最嚴重的就是右肩上的一箭,和接過白刃的右手,大夫看完了蘇月,又給她處理了傷口,天都已經黑了。

她付了大夫的診金,大夫絮絮叨叨囑咐了一大堆注意事項。

說完邊準備走,張曼蘭送他到門口,大夫說,「姑娘,別送了,回去吧。」

張曼蘭點頭,卻在下一瞬間,抬手就是一掌,劈暈了那大夫,然後把他拖回房間裏面,丟在一張矮榻上。

甄臨風派來的人一定會事先盤查醫館,如果現在放這大夫回去,她們就暴露了。蘇月傷得重,張曼蘭不敢開兩間房,兩人睡了一間,大夫再佔了房間裏面唯一可以躺身的矮榻,她就只能趴在桌子上睡一會兒。

蘇月在包紮傷口的時候就已經昏迷了過去,半夜自己迷迷糊糊的轉醒,由於失血過多,脫水得嚴重,所以口渴得厲害。

她望着床頂呆愣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記憶,艱難的轉了轉頭,果然看見了趴在桌子上的張曼蘭。

房間里還點着燈,蘇月動了動自己的腳,帶起一陣鑽心的疼,她不客氣的喊,「張曼蘭!張曼蘭!」

她虛弱得很,聲音也很小,但是張曼蘭警覺,她喊了第一聲就醒了。

不僅是她,那大夫居然也被喊醒了,一睜眼,想起剛才被那女子打暈的情景,有點心慌,連忙道:「姑娘!我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到,也沒有看過什麼受傷的病人,誰問我都是這麼說,你可千萬別殺人滅口啊!」

張曼蘭被他字裏行間強烈的求生欲給震到了,頗無語的說,「等我離開襄平就放了你。」

這大夫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蘇月插言道:「我要喝水。」

張曼蘭倒了一杯水給她,她一口喝完,再把杯子遞過去,「還要。」

張曼蘭又給她倒了一杯。

「還要!」

「還要!」

「還要!」

張曼蘭乾脆把水壺給她提到床邊。

蘇月喝完了水,覺得乾涸的血跡粘在臉上難受,又道:「我要洗臉。」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語態裏面有種頤指氣使的味道,而且理所當然,像從前她們每一次碰面的時候,每一個表情都在表達她很討厭張曼蘭。

張曼蘭雖然被她救了一回,但並不代表蘇月說什麼她都要乖乖聽話,任她驅使了。

她把水壺放回桌上,說,「自己爬起來洗。」

蘇月雙腿動一下就鑽心疼,哪裏起得來,她冷哼一聲,嗤道:「白眼狼就是白眼狼,救你再多回你也不記得。」

她這話就很有深意了。

自從張曼蘭知道有蘇月這麼一號人以來,兩人一直都針鋒相對,對方天天都一副恨不得她去死了的模樣,明裏暗裏,不知道給她下了多少絆子,至昨天為止,攏共也只救了她一回。

什麼叫『再多回』?

張曼蘭道:「你什麼意思?」

蘇月卻冷哼一聲,閉上眼,不預再多言了。

張曼蘭再問了兩回,她就開始裝睡,裝着裝着,就真睡著了。

天破曉的時候,張曼蘭去樓下喊小二送個早飯上來,剛剛上了二樓,眼見餘光卻看見有人來了。

不是一般的人。

是梵音宮的殺手。

她以前好歹也做過好幾年名義上的宮主,宮中大部分人,也稍微混了個眼熟。

那幾個殺手做了江湖俠女的裝扮,進來就對掌柜道:「昨天有沒有一個女人背着一個重傷女人來住店?」

張曼蘭迅速蹲下,靠着牆根挪到房間內,直接一巴掌扇醒了那大夫,言簡意賅道:「快走。」

然後把還在睡夢中的蘇月拉起來,栓到自己背上,從窗戶往下看了一眼,撕了床單做成繩子垂下去,直接就順着繩子從二樓滑下去。

那大夫從她們昨天的對話里推測出來,他們應該是在被人追捕,現在這模樣,應該是追捕的人到了,他不敢再耽擱,立即穿了鞋子衝出門。

剛剛在走廊走了兩步,樓梯上就上來四五個女人,光看打扮就覺得一身殺戮之氣,他趕忙側身讓到旁邊,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那幾個女人繞開他,直接闖進張曼蘭開的房間裏面,一進去,發現房間裏面沒有人,而窗戶大開,立即在窗口俯身一看,恰好看到張曼蘭背着蘇月消失在轉角的背影。殺手甲喝一聲,「在那裏,追!」

說罷便率先從窗戶跳了下去。

其餘人也跟着效仿,從窗戶跳下去奮起直追。

張曼蘭昨天挑選客棧的時候就已經把地形考察好了,這家客棧位處繁華地區,東西南北各有大道,鑽進人海里只要目光跟丟一瞬間,再想尋到人就難了。

而各條大道連接了交錯複雜的小道,脫身比較容易。

蘇月早就醒了,不是轉過頭去看有沒有人追過來。

等跑出一段距離,貌似把身後的殺手甩掉了,張曼蘭為了保存體力,速度慢了下來。

這時候面前出現了兩條小路,一條是個巷子,通向另一條街頭,一條是人比較多的小街道。

張曼蘭想了一下,選了人比較多的小街道。

剛剛轉身準備走,她突然看到了一個人,「小宋?」

宋閔知站在那條巷子裏面,見張曼蘭發現了她,往前沖的腳步便慢下來,作驚喜狀,「曼蘭!我終於找到你了!我一直在襄平,昨天你在城門看到了你的通緝令,找了你好久。」一遍說着,腳步也沒有停。

張曼蘭對宋閔知百分百信任,聞言也沒有去細想,一個從梵音宮逃出去的殺手,為什麼會一直在離蜀都這麼近的襄平?

她放下心防,轉了腳步,往宋閔知所在的小巷裏去。

正在這時,背上的蘇月爆發一聲巨呵,「快跑!別相信她!」

張曼蘭還沒有反應過來,宋閔知就已經聞言而動,趁她愣神的功夫,抽劍出鞘,縱身一躍,朝她刺來。

宋閔知的功夫不如張曼蘭,就算她還背着一個人,閃開這一劍也毫不費力。

但此刻的她,閃不開。

她不明白。

梵音宮那麼一個吃人的地方,宋閔知是她唯一的溫暖,當初生死搭檔自相殘殺的那一場戰鬥,她抱她一起滾下山崖,最後只能有一個人上去,另一個人必須死。

張曼蘭自己不想死,也不想讓宋閔知死,她冒着被甄臨風戳穿的風險,自己一個人爬上去,硬說搭檔已經死了。

這就相當於她不僅把活下來的機會讓給了宋閔知,而且用自己餘生的自由作為交換代價,換她脫離地獄苦海。

如果不是當初甄臨風沒有追究,她已經死了。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她以為不變的生死情誼,卻變了,對方用劍尖對着她。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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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搶親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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