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後餘生

劫後餘生

宋閔知跑了,偌大的林子裏面就只剩下蘇月粗重的呼吸聲,張曼蘭還以為那女孩兒最多也就是暈過去了,仗着自己眼瞎,也看不見別人中毒后的慘狀,站着說話不腰疼,把她的肩膀一拍,豪氣道,「別怕,有我呢!」

地上的死人嘴唇是紫的,臉卻是青的,蘇月哆哆嗦嗦道:「她……她死了!」

張曼蘭呆了,消化了一下這句話的意思,然後瞬間彈跳起來,像個無尾熊一樣扒拉在蘇月的身上,「什麼!死了?死人了?!」

蘇月瘦瘦小小的,哪裏經得起她這樣抱,頓時兩個人就一起坐到地上去了,蘇月又怕又痛,覺得自己的屁股都要摔成八瓣了,呲著牙道:「你先起來。」

張曼蘭當真立即放開手,不過站起來后就立即拉住她的手,呲溜一聲順便找了個方向逃竄,看樣子似乎是想離那具屍體遠一點兒。

她自己跑得跌跌撞撞,蘇月也被拉得跌跌撞撞,來沒來得及喘口氣,突然聽到後面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咆哮。

她下意識的轉頭一看,看見已經逃跑的宋閔知又跑了回來,只是,她身後還追了一隻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猛獸。

那猛獸似豬似象,體積比成年豹子要小一點,長著一對蒲扇大的耳朵,眼睛有嬰兒拳頭那麼大,但黑眼仁而只有筷子頭這麼大點兒,並且有一條長長的鼻子,渾身長著又黑又長的毛,張嘴一吼,嘴裏黃黃的獠牙清晰可見。

看樣子是宋閔知逃跑的時候不知道怎麼驚動了它。

蘇月的瞳孔驟然猛縮,大吼一聲,「快跑!」拉着張曼蘭就開始跑。

但張曼蘭是個瞎子,速度快不起來,沒跑兩步踩進一處凹凸不平的地勢里,絆了一較,摔倒在地上。

蘇月手忙腳亂的去扶她,抽空往後面一看,只見宋閔知竟然是追在她們身後跑!

要是她一個人也就罷了,關鍵是她身後還追了一頭不明種類的猛獸,她一跑過來,那凶獸也被她引了過來。

蘇月一邊把張曼蘭扶起來,一邊朝她吼,「你別跟着我們!」

但宋閔知完全不理她,仍然直直的朝她們沖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不過轉個眼的功夫,一人一獸就要到了她們面前,蘇月剛把張曼蘭扶起來準備跑,宋閔知卻突然往前跨一大步,一把抓住張曼蘭的手,狠狠把她往後一拉,直接把她向那凶獸推去,自己卻趁著機會跑了!

張曼蘭重心不穩,踉蹌往前一摔,正好朝那凶獸摔去,那凶獸一低頭,直接把她拱得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以這凶獸的體積,如果說是蘇月,或者其她小孩兒,就能直接被拱飛出去,但是張曼蘭又高又壯,體重破百,所以只在地上滾了幾圈兒。

張曼蘭滾勢還沒停下來,那凶獸已經邁動蹄子,露出著一口獠牙就朝她過去了。

這一大嘴,目標是她的頭。

這凶獸還沒有成年,但一口咬爆一個小孩兒的頭,只是張張嘴的事情。

蘇月見狀,拔出一直別在她后腰的匕首,咬着牙衝過去。

凶獸正忙着對付張曼蘭,忘記了身後還有一個人,讓蘇月有機可乘,一刀捅了個正著。

這凶獸看着兇猛,可身上的皮卻非常薄,蘇月一刀下去,竟然直接把刀刃全都扎進它的身體裏面,只留了一個刀柄還在外面。

這畜牲吃痛,發狂的狂甩身體,蘇月和它距離最近,首先受到波及,被直接甩出好遠,腰部撞在一棵樹的樹榦上,頓時下半邊身子都沒有知覺了,怎麼爬都爬不起來。

但她聰明,知道死也要把唯一的武器緊緊握在手裏,匕首被她從抽出來,凶獸的身上留下了一個血窟窿,正滴答滴答往下淌血。

在場只有兩個女孩兒,一個瞎了,一個半身不遂,面對一頭被激怒了的野獸,怎麼看都沒有活路。

而一顆參天古樹後面,宋閔知雙手抓着樹皮,把自己瘦小的身形藏在巨大的樹榦後面,緊張的看着遠處這一場戰役。

她被一具屍體嚇得慌亂逃竄,沒有看清楚路,一腳正踩在那頭正在睡覺的野獸身上,差點葬身畜牲之口,現在的她,是無路如何也不敢一個人四處亂跑了,總覺得其他地方也有什麼未知的危險。

那邊,被扎中了屁股的凶獸明顯后盤無力,雖然被激怒,但只能一瘸一拐朝蘇月過去。

它碩大的眼珠裏面滿是紅色的血絲,裏面凶光畢露,不斷的咆哮了,想一口咬死這個讓它吃了這麼大虧的人。

蘇月想爬起來,但下半身完全沒有知覺,像腰部以下都被截肢了一樣,根本感覺不到雙腿的存在,她嚇得面色慘白,竟然直接尿了!

不管以後的蘇月多麼睥睨四野,多麼身手高絕,但此時,她只是一個什麼都沒經歷過的平凡小女孩兒。

凶獸一步一步的靠近,每一步都在宣判她離死亡更近了一些。

張曼蘭雖然看不到,但其他感官還在,也還聽得到,知道剛才是蘇月救了自己,也知道那凶獸棄了自己,把她當着目標了。

「喂!你在哪裏!你怎麼樣?」張曼蘭朝虛空大喊,摸索著站起來,豎起耳朵仔細聽四周的動靜,憑着感覺前進。

蘇月殘存了最後一絲理智,驟然把手中的匕首朝張曼蘭的腳下丟去,大喊,「撿起腳下的匕首,往前跑十步有一處凹凼,跳過去!再跑五步!往右邊橫著刺!」

這是她們唯一的機會了。

要是她被咬死,下一個就是張曼蘭。

而她現在站都站不起來,張曼蘭雖然下,但好歹還行動自如。

這是一次豪賭。

一個瞎子,對黑暗有本能的畏懼,看不清楚周圍的路,也看不清楚周圍的環境,你讓她走兩步,她都會往前面先探探腳,確定是平地了再走。

而現在,卻讓她在地勢複雜的森林裏面橫衝直撞的跑,她能做到嗎?

而且人都是自私的,現在凶獸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張曼蘭雖然是一個瞎子,就算跑也跑不掉,但是求生的本能只會驅使她第一時間棄刀逃跑。

畢竟讓這樣的她和一頭這麼凶的野獸搏鬥,無異於是卵與石鬥。

蘇月指引的方向,如果張曼蘭成功做到,就會一刀直接刺進凶獸的脖子裏,不一定能一刀斃命,但至少能讓它癱下。

蘇月眼睛裏都裝滿了淚,喉嚨里發出嗚嗚的哭聲,緊緊的盯着張曼蘭,生怕她丟下自己跑了,那樣的話,她就一絲活路都沒有了啊!

在她的注視下,張曼蘭豎起耳朵,仔細的辨別哭聲的方向,毫不猶豫的蹲身摸起匕首,按照她的話,大步往前沖。

跑了十步,又按照指引跨了一大步,再跑五步,手上運足力氣,狠狠的往右邊橫著刺過去。

然而。

理想與現實總是有出入的,也許是蘇月估算的步數不準確,也許是張曼蘭跨的步子太大或太小,也有可能是兩人的默契不夠,卯足力氣的一擊,卻刺了一個空,匕首恰恰從凶獸的背上擦過去,只削落了幾根漆黑的毛,連皮都沒劃破。

蘇月從一看她揮刀的角度,就知道計劃失敗了,幾乎是在她手擦過凶獸背脊的同時,蘇月就大喊,「刺空了!閃開!」

她這才發現,讓一個瞎子直接一刀就把一頭凶獸捅死,是不可能的。

張曼蘭反應也迅速,立即收手不管不顧的往旁側一滾。險險的躲開了凶獸的回擊。

這凶獸的智商不高,體型算不上巨型猛獸,但行動卻略遲緩,不如豹子的猛獸矯健。

它又被張曼蘭吸引了目光,等她從地上爬起來,它才用前蹄狠狠的刨了刨地,直衝過去。

蘇月緊盯那凶獸,它一動,看準它的勢頭,立即大喊:「往前跑三步蹲下,匕首朝左橫砍,剁它的腳!」

這畜牲被捅了一刀也能拖着腳步行動,若是再在它身上捅一刀,恐怕它也能拖着傷行動,但只要砍到它的蹄子,就算不死,但行動肯定會更加遲緩一些。張曼蘭每往前邁一步,都總覺得黑暗的前方是一道萬丈深淵,再踏一步就要掉下去,但她硬著頭皮,聽着蘇月的話動作。

萬丈深淵只是她想像出來的,蘇月的話才是真的,她要相信她,不然只能兩人只能抱在一塊兒死。

它按照蘇月的話,這次橫砍的時候,明顯感覺砍到了凶獸的蹄子。

可她的力不夠大,只入肉三分,就再也往前進不了分毫了,並且片刻之後,凶獸就縮回了傷蹄。

那凶獸吃痛,張嘴就朝她的手咬過去。張曼蘭明明看不見,但腦海里有一個和凶獸的行動軌跡一樣的虛幻影子。

——

那是她根據所感所聽想想出來的模擬景象。

凶獸張口咬過來的時候頭顱帶起了風,大張的嘴離張曼蘭的手越近,她鼻尖就聞到越濃重的惡臭味。

她迅速縮手,右手疾速往後,果然又摸到了一隻蹄子!

那是凶獸的后蹄!

她右手抓蹄子,左手握刀,憑着感覺狠狠的向手裏的蹄子砍過去。

這次砍得重,並且砍到了實處,凶獸一嘴咬空,還沒來得及有下一步動作,就『嗷~』慘叫了一聲,迅速縮蹄子,卻被張曼蘭死死的抓住,又補了一刀。

人的潛能總是無限的,危急時刻,張曼蘭竟然直接把它的蹄子砍斷了一隻!

凶獸沒了一隻腳,站立不穩,身軀歪了歪,蘇月立即大喊,「站起來!手往前移動半丈,往下刺!」

蘇月數瞬間從地上站起來,估摸著半丈有多長,將匕首垂直刺下。

這一刀直接刺進了凶獸的頭顱,它發出最後一聲虛弱的哀鳴,身軀轟然倒下。

張曼蘭斗紅了眼,抽出匕首,又是狠狠幾刀,把凶獸的頭顱紮成了篩子,血濺了她滿臉。

死了。

當這兩個字傳達到張曼蘭的腦海里的時候,緊繃的一根弦鬆了,她驟然失力,跌坐在地上,手腳軟得不像自己的。

蘇月也狠狠鬆了一口氣,撐著身軀的手猛然一松,任自己癱著躺在地上。

劫後餘生!

緩了很久,蘇月才緩了過來,眼睛朝張曼蘭的方向看過去。

對方似乎也在找她,她看着這張又黑又寬的臉,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張曼蘭也扯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得意道:「怎麼樣!我厲害吧!」她的本意是想跟蘇月相視一笑,但她空洞的眼睛看的並不是蘇月,而是某一處山坡上的一顆草。蘇月不得不出聲提醒她,「我在這裏……」

張曼蘭聽見聲音才發覺不對,目光尋着聲音看過去,嘿嘿笑道:「嘿嘿,我看不見嘛,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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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搶親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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