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

出事了

下午江柔問過沈十三要不要跟她一起去,對方無情的拒絕了。

他最不耐煩去江家,看到那個到舅子他就頭疼。

江蘊跟他可能是八字不合,兩人說不了幾句話就要開打,着實煩人。

本來以為江柔要不了多久就回來,沒想到這都天黑了還不見人,沈十三耐不住了,出去找。

剛剛走到門口,就見郭堯迎面,神色慌張的跑回來。

他滿頭大汗,在門口見到沈十三,開口就是十分不吉利的一句話,「將軍,不好了!出事了!」

郭堯辦事可靠,向來穩重,一般不大呼小叫,眼下這樣,那肯定是發生了不一般的事。

沈十三沉聲問,「怎麼了?」

郭堯氣兒都沒喘勻,斷斷續續的說,「將軍!老爺,還有太姥爺的墳,被人掀開了!」

沈十三的恐怖氣場瞬間兩米八。

沈家的祖墳被人刨了?!

是誰?

他媽的活膩味了吧!

老子讓你領教一百零八種死法!

沈家的宗祠在沈府東苑,供奉著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祖墳墳地在南山寺西北面不遠,南山寺隔壁的哪一個山頭,都是沈家的,沈國安、沈夫人、以及各位列祖列宗,都葬在裏面。

沈十三直接帶了一隊侍衛,到了地頭就開始搜山,看看是哪個不知死的東西,竟然敢動到他沈家的地頭上來了。

到地方已經是酉時,搜山整整搜了兩個時辰,沈十三在沈國安的墳前站了兩個時辰,滿臉是八級大狂風的既視感。

這塊墳地是沈家祖上就定下來了的,地勢不怎麼好,但因為是先祖定的,許多先輩都已經埋了進去,總不能在一個個的挖出來。

當時沈國安死的時候,皇帝追封了一等忠勇公,墳墓修得相當豪華,但昨天晚上下了一場雨,山上的泥被雨水泡了泡,山體的泥土流動,磚石修葺的墳包就鬆了。

昨晚那場大雨讓郭堯不怎麼放心,今天專程來看看,沒想到最先就看沈國安的墳塌了。

塌了還是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這片墳地上所有塌了的墳包處不遠,都有洞!

人為掏出來的動!

要不是洞口太小,郭堯幾乎都懷疑是不是遭了盜墓賊。

沈國安的墳塌得最厲害,而墳包不遠處,一條通直接通到墓穴裏面去了,泥土翻飛得到處都是。

整座山翻了個底朝天,就是沒找到人,看樣子,是早就溜了。

沈十三惡狠狠的吼:「查!老子倒要看看是哪個嫌命長!」

說罷,就拂袖離開。

回到沈府,江柔還沒有回來,他卻已經沒有心思再去把人抓回來了,有小廝來報,說江柔遣人來傳話,說是今天晚上在張家,不回來睡了。

沈十三知道她跟張曼蘭的關係好,好幾年不見,只怕早就預謀著等她回來要怎麼去玩耍,再加上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刨他家祖墳的賊人,暫時沒空管她。

這一夜,不僅是沈十三氣得一夜沒睡着,郭堯也在連夜追查,到底是哪個王八羔子刨了沈家的祖墳,

氣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該上朝的,還是要上朝,到了時辰,沈十三換了朝服,上朝去了。

出門的時候,看見府里的下人在往家裏運大捆的草,他問:「這是做什麼?」

那小廝答,「回將軍,是二少爺和小姐養的竹鼠,每日都去挖新鮮的草料回來餵養。」

沈十三點點頭,就上朝去了。

**

張家餛飩鋪。

張曼蘭回京后,由於已經是副將,官三品,皇帝給她撥了一座府邸,三進三出,算是比較優待了。

不打仗的時候,副將大都擔任著練兵的任務,但張曼蘭只會殺人,不會練兵,沈十三怕她在軍營里鬧什麼么蛾子,乾脆讓她自己在家玩耍。

張曼蘭就天天在張姚氏的餛飩館子幫着賣餛飩。

朝廷三品大員,在鬧世里賣餛飩,擦桌子,也是前無古人了。

她不光是個三品大臣,還是沈十三手底下的將,各路官員知道她在這裏賣餛飩,有心巴結的,直接把家裏的一日三餐全都換成了餛飩。

餛飩館子的生意爆紅,張姚氏原本只是開的一家蒼蠅館子,結果請了好幾個夥計都還不夠忙。

江柔昨天在張家睡,今天一早,張曼蘭就上朝去了,她留在餛飩館子幫忙,等著張曼蘭下朝。

早中晚的三餐飯點兒,館子裏就忙得人仰馬翻,等早飯時間過去,江柔都累癱了。

她靠在椅子上很認真的跟張姚氏建議擴大飯館,張姚氏抹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汗珠,說,「再等等吧,現在這個小飯館就挺好的。」

江柔笑呵呵的打岔兩句,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張姚氏其實不太想張曼蘭入朝,那場讓她失去丈夫和女兒的戰爭讓她無法忘懷,她其實更願意張曼蘭褪下那一身代表榮華的衣裳,只和她在這個小小的餛飩館子裏面賣餛飩。

但是女兒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她不能過度干預孩子的決定。

而且,皇糧不是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的,當了皇帝的官兒,你走還是留,是皇帝說了算。

這個小館子火爆的生意讓張姚氏很不安,因為漸漸的,已經沒有多少人是真正來吃餛飩的了。

讓她把館子做大,她會有一種賣女兒的感覺。

飯館里的忙活勁兒過了,張姚氏煮了幾碗餛飩,跟江柔還有幾個夥計一起吃早飯。

「老闆娘,來碗餛飩!」

不知道什麼時候,靠近門口的那張桌子上坐了人,正大聲嚷嚷着。

江柔一聽這聲音,渾身一僵,跳了起來,轉身一看,果然!

「十六王爺?你怎麼在這裏?!」

他不是應該早就隨燕軍回大燕了嗎?張姚氏一聽,瞬間有點兒惶恐。

王爺?

等惶恐完,又愣了一下。

十六王爺?

大秦哪來的十六王爺?

唐勛取了兩根筷子,不斷的敲擊桌面,催促張姚氏,「老闆娘,生意還做不做啊?快要餓死了!」

張姚氏回過神來,連忙道:「做的,做的,請稍等。」

江柔驚詫異一瞬間過後,迅速恢復正常。

蜀國之戰正式結束,大燕和大秦作為盟軍,大燕讓人來大秦表示一下友誼長存,維護一下兩國的關係,應該也沒什麼不能理解的。

江柔想得沒錯,但是唐勛並不是使臣,使臣的隊伍還在路上,他是個散養的王爺,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沒人管他。

張姚氏把餛飩端上來,「您慢用。」

唐勛停止了敲打桌面,一臉期待的盯着張姚氏,「大娘,你女兒呢?」

張姚氏愣了一下,不知所措的看向江柔,江柔替她回答,「曼蘭上朝去了,還沒有回來。」

唐勛長長的『哦』了一聲,嗦了一個餛飩,又問張姚氏,「大娘,你餛飩鋪開了多少年了啊。」

張姚氏老實的回答,「七八年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唐勛發揮了他的嘮嗑天賦,比廣場大媽還能嘮。

——

「大娘,你今年多少歲了?看起來真年輕啊,真會保養。」

「大娘,小張不上朝就在這裏幫你煮餛飩嗎?」

「大娘,你這幾個夥計做事很麻利啊!」

「大娘,你有沒有考慮過賣抄手啊?抄手你知道嗎?在我們大燕很多的,不知道你們這裏有沒有。」

「大娘……」

「大娘……」

張姚氏:「……?」

知道唐勛是個王爺,張姚氏很拘謹,幾乎是唐勛問一句她答一句,畢恭畢敬,不敢怠慢。

而唐勛,他就像個話包子,問題一個接一個,就沒有問完的時候,自來熟的模樣像是面前的是他娘一樣。

一直到張曼蘭回來。

「哎,小張回來啦?我正跟大娘說起你呢!」張曼蘭一進門,唐勛就熱情起身小跳步迎上去。

她身上還穿着朝服,沒有平時只著黑衣時的隨意,多了一絲威嚴,看起來相當有氣勢,唐勛嘖嘖道:「小張,你這衣服真好看,你們朝廷批發嗎?我弄兩件來穿穿。」

張曼蘭擰著眉頭後退一步,跟他拉開距離,「你怎麼在這裏?」

唐勛歡快道,「我專門來找你的呀!」

張曼蘭的眉頭擰得更緊,「找我?」

唐勛毫無自知之明,「是啊,看到我開不開心?」

張曼蘭瞟了一眼他過來的那張桌子,上面還放着一碗吃沒了餛飩的空碗。

張姚氏被他拖着聊天,不敢打斷他,也不敢去收碗,夥計們也不敢動,空碗就一直擺在那裏了,張曼蘭問,「吃完了?」

唐勛道:「吃完啦,大娘的手藝真好。」

張曼蘭後退一步,側身讓出道路,「算我請你的,再見。」

唐勛瞬間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做痛心狀,「我們相交六年,你竟然如此絕情?」

張曼蘭:「再見。」

唐勛賭氣往拉了條板凳橫在門口,一屁股坐上去,「不走!」

張曼蘭掃了一眼飯館內,只見江柔和張姚氏,以及一干夥計,都無奈的盯着她,唐勛不走,她便自己走了。

唐勛一見她走了,也屁顛屁顛的跟上去,「小張!你等等我!小張你去哪兒?」

張姚氏一臉懵的看向江柔,江柔頗為無奈。默默的將橫在門口的那挑板凳斷開。

這個唐勛,真是……

張曼蘭疾步走了一段距離,才慢下來,唐勛跟她並肩,又開始口若懸河,「小張,做朝廷官兒的感覺怎麼樣啊?」

張曼蘭停下來,「你還跟着我做什麼?」

唐勛道:「我們是朋友啊,這麼生分做什麼?」

張曼蘭單刀直入,「甄臨風已經死了,我親手殺的,別在跟着我了。」

她的語氣淡淡的,無喜無悲,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張曼蘭一直都懂得這個道理,唐勛接近她是有目的的,她也一直都知道。

一個被皇帝猜忌的王爺,這麼多年來能一點一點打消皇帝的猜測,只靠裝瘋賣傻扮紈絝嗎?

他嬉皮的笑臉下,有幾分真,幾分假?

張曼蘭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當初唐勛的小師叔死在蜀國太子府的時候,張曼蘭也在太子府。

小師叔死後,唐勛沒過多久就似完全忘記了這回事一樣,不動聲色,不顯山不露水,每天仍然嘻嘻哈哈。

但張曼蘭沒有忘記他隨身帶着的那一包手指骨。

唐勛他偽裝得很好,但張曼蘭知道,他從沒來一刻忘記過和甄臨風的這樁仇。

他的小師叔,死在甄臨風的手下。

為什麼唐勛一再糾纏她?

只是因為她是甄臨風的良娣,而且不跟甄臨風一條心,

晉軍攻幽州之前的好幾個月,唐勛就已經到了幽州,而那時候,大燕和大秦還沒有開始正式提出結盟。

他是奉了大燕皇帝的命令來查看幽州爆發的疫情,可是查看過了,他卻沒走,他留在了幽州,等戰爭爆發的時候,想方設法的混進沈府,一手促進了兩國的結盟進程。

他想殺掉甄臨風。

唐勛遊手好閒了一輩子,皇帝不拘束他,他卻作為監軍,進入了秦燕聯軍,人人都以為他是為了張曼蘭。

不是的。

張曼蘭只是他的幌子。

他要親眼看着甄臨風去死,他必須要有一個正當隨軍的理由。

而這個正當理由,不能太正經。

大燕皇帝只以為他是為了美人兒,便不再戒備。

他的目的,從一開始就不單純。

張曼蘭道:「不用再假裝了,走吧。」

她的內心沒有什麼太大的波動,因為一開始就知道他的目的,所以不會有失落感,否則,六年的相處,他日復一日的熱情,石頭也該揣熱了。

唐勛眨巴着眼睛反問她,「為什麼甄臨風死了我就不能再跟着你了?」

張曼蘭一怔。

為什麼?

沒有利用價值的棋子自然不用再費心保養,沒有利用價值的人自然也不用再費心維護關係,甄臨風死了,她對唐勛而言只是一顆廢棋,自然該丟棄。

張曼蘭一開始就沒有投入感情,所以並不覺得傷心或者難過。

怔愣過後,張曼蘭說:「隨你。」便折身回店裏。

唐勛歡樂的跟上去,神色間完全沒有被人直接捅穿目的后的窘迫,十分坦蕩,「哎,小張,你家餛飩鋪還差人不?我來給你們當夥計啊,你別忙着拒絕,我可是堂堂王爺,千金之軀,你們賺大了!」

張曼蘭只當做沒有聽到。

到了餛飩館子忙碌的時候,唐勛竟然當真做起了店小二,十分跳脫的忙上忙下。

送一碗餛飩,他能跳凳子翻桌子,時刻不忘修秀一秀他唯一拿得出手的輕功,看得別人跟他一起心驚膽戰,生怕他手一滑,一碗餛飩直接連湯帶水的扣在客人的頭上去。

張曼蘭對他的耍寶行為視而不見,張姚氏的目光跟着他上躥下跳,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下午歇息的時候,唐勛跟張姚氏拉近乎,從餛飩的調料到湯料,講了無數個知識點,江柔這才想起來,他做得一手好菜。

晚上,餛飩館子關了門,江柔在外面帶了一天一夜,也該回去了,她跟張曼蘭和張姚氏告了別,就往沈府的方向走了。

唐勛咧著嘴湊到張曼蘭身邊去,「小張,我今天才到京城,幫你們忙活了一天,還沒有住處呢!」

張曼蘭直接從錢袋裏掏了兩塊銀子,遞到他手裏,「這條街走到頭,右轉有一家客棧。」

唐勛把手背到背後,堅決不接她的銀子,「那種小客棧,也配得上本王的身份?」

張曼蘭把銀子收回來,道:「隨你,娘,我們走。」

說罷,攬著張姚氏,把唐勛甩在身後,當真就走了!

唐旭趕忙追上去,「小張!張曼蘭!你真的不管我了?」

正在這時黑暗中,一個人火急火燎的直朝他們衝過來,夜色太黑,看不清楚臉,只見那人直接跑到混沌館子門口,用力拍了兩下門,見沒有動靜,又調轉方向,朝着張府的方向拔腳飛奔。

張曼蘭出聲,「什麼人?!」

那人聽到身影,身形一頓,立即朝她她們跑過來,「張副將?張副將是你嗎?」

這聲音……

張曼蘭聽出來了,是沈府的管家,郭堯!

大半夜的,這麼着急忙慌做什麼?

郭堯急急奔過來,「張副將,夫人呢?家裏出事了!」

張曼蘭一聽,也不問什麼事,立即對張姚氏說,「娘,你先回去,我去看看。」

張姚氏點頭,神色間也染上了擔心,「嗯,我曉得了,你快去吧。」

郭堯見狀,問:「夫人已經回去了嗎?」

張曼蘭朝着江柔剛擦離開的方向帶路,「剛走沒有一會兒。」

可能是天色太黑,一來一回的兩個人錯過了。

這回,牛皮糖似的唐勛沒鬧着要跟上去,而是老老實實的乖巧留在原地,張曼蘭也沒空搭理他,直接帶着郭堯去追江柔去了。

等郭堯兩人沒了影子,唐勛眼珠子一轉,才嘿嘿笑道:「大娘~」

張姚氏被這一聲拖了長長尾音的大娘喊得渾身漆雞皮疙瘩,下意識的回答了一句,「怎麼了?」

唐勛委委屈屈的說,「大娘,我還沒有住處呢。」

張姚氏為難的說:「王爺,再走兩條街有家客棧,那裏裝潢豪華,環境也舒適,要不……我送你過去?」

張曼蘭不留這人,張姚氏也不好擅自把他留下來,畢竟這是一位王爺,每一件小事所牽連的深度,都不是她能想到的。

唐勛幽幽的說,「大娘,我可是王爺,你知不知道,王爺的權利很大的,你們皇帝也要客氣接待我的,你就這樣把我往外趕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調非常輕鬆,明明是在威脅,被威脅者卻沒有不適感,只覺得對方是在撒嬌。

不過,唐勛這話確實把張姚氏唬住了。

畢竟是個王爺,張曼蘭不在,張姚氏是肯定沒辦法阻攔他的。

唐勛學着張曼蘭的樣子,親親熱熱的挽住張姚氏的手臂,帶着她往張府的方向走,聲音輕輕的,像在蠱惑人心,「大娘,我可是代表了大燕,你應該好好接待我的!」

說到邦交這個敏感的問題,張姚氏一下子緊張起來,不敢再把唐勛往外攆,只能默認了。

唐勛嘻嘻笑道,「大娘真好。」

張姚氏:「……」

呵呵。

路上,唐旭話不停,張姚氏胡亂的應着,秉著多說多錯的原則,盡量答得簡潔。

唐勛像在嘮家常一樣,「大娘,小江今年二十好幾了,什麼時候給她找婆家啊。」

說到這個,是真說到張姚氏的心坎里了,頓時話也多了兩句,言語里全是無可奈何,「這孩子主意大,受了太多的苦,我沒盡到當母親的責任,不忍心逼她啊!」

張曼蘭今年的二十六七了,連個要成親的苗頭都沒有,張姚氏心頭急得上火,又不忍心催她,頭髮都白了好幾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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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搶親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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