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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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四處找郭堯,將府中所有丫頭聚集在一起,她一個一個的認。

她看清那丫頭的臉了,只要再見一面,一定能一眼認出來。

可是,她失望了,府中所有丫鬟都已經在這兒了,獨獨不見塞紙條給她的那個。

郭堯多日不見江柔起身,只是見她跑得這麼快都不帶喘氣兒的,趕緊問她是不是好一些了。

江柔沒答,穿着單薄的衣裳,自顧自的陷入沉思,在郭堯驚訝的目光中,又折返了房間。

當夜子時,天牢外,江柔拿出一塊『沈』字令牌,「探監。」

冬天冷得不行,本是深夜,瞌睡上了頭人也昏昏沉沉的,獄卒凍得滿手都是凍瘡,搓了搓眼睛接過令牌一看,一下嚇得三魂沒了七魄,還以為是那沉屍江底的沈大將軍爬起來了。

一看,是一個披着兜帽披風的的女子,兜帽遮住了半張臉,但已經能認出來是沈夫人。

他困惑不已。

不是說沈夫人已經病得快同將軍一起去了嗎?怎麼看起來,沒那麼嚴重?

獄卒遲遲不讓路,江柔將兜帽揭下來,重複道,「探監。」

獄卒差點兒沒以為面前的是個女鬼,兜帽揭下來后露出一張煞白煞白的臉,連唇上都沒什麼顏色,說話的聲音縹緲得很,像從地底下傳上來的死亡之音,要不是眼睛裏面還有點兒活人的氣息,當真能在半夜嚇死人。

「沈夫人請進,請問夫人要探誰的監?」

盛京這幾天滿城風雨,江邊天天都有人去看搜江,看看能不能把沈將軍的屍身撈起來。

大秦的國柱,在一朝之間就斷了,還不是為國捐軀死在殺伐的戰場上,而是被淹死了,憋屈的死法。

朝堂朝堂動蕩不安,他唯一的遺孀,這位沈夫人,一下成了千萬人關注的目標,如果沈戰真死了,他戎馬一生累積下來的軍功和地位,往後全讓這個沈夫人來享受了。

好在,家裏面還有兩個公子,大的已經能抗旗打仗了,小的年紀也差不多,懷遠將軍府還倒不了。

在這風口浪尖上,江柔拿『沈』字令牌探監,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攔。

「倪訪青。」

江柔話一出口,那獄卒就不走了,轉頭為難的看着她,「夫人,這恐怕不行,陛下嚴令了,這個囚犯嚴禁探視。」

江柔看着他,往他手裏塞了一錠金子,那獄卒推拒連連,「夫人,這不是錢的事兒,陛下真的下了嚴令,小的是真的不敢啊。」

江柔道:「我不看倪訪青了,我看水師提督那與人通姦的小妾。」

方小槐前兩天把吃牢飯的日子當笑話講給她聽,專程提了提這個小妾。

「這個是可以的,夫人裏面請。」那獄卒極其自然的把金子揣進兜里,在前面領路。

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大塊的金子,傻子才不要,何況那小妾也不是什麼大人物,上面沒特別關照過,他哪敢再一次不給沈夫人臉面?

江柔遠遠的看了一眼那小妾,對獄卒道:「走吧,去看倪訪青。」

那獄卒立即就變了臉色,惶恐道:「夫人,小的剛才不是跟您說過了嗎,陛下嚴禁任何人探視那婦人。」

前些天他還收了尹尚文的的銀子,可刑部尚書是個有實權的官兒,還答應了找機會把他調到刑部做事,為了未來的大好前程,咬咬牙,倒能搏一把。

可這沈夫人,雖然地位尊貴,可到底是個婦人,一錠金子,可買不來他的命。

江柔盯着他揣金子的荷包,道:「獄卒私收賄賂,罪不小吧?你若是執意攔我,明日我就將此事告到官府去。」

罪證確鑿,跑都跑不掉。

那獄卒彷彿被一記拳雷打中了,臉色異常難看,好半天才頹然道:「哎,夫人不愧是夫人,真精明,小的這就帶您去,求您高抬貴手,饒了小的一命。」

倪訪青也是乙字牢房,大冬天的,睡在乾草上,連床破棉被都沒有,但她很要氣節,哪怕冷得手指都要吧嗒一聲落在地上了,也不肯將自己蜷縮蜷縮取暖,任由自己嘴唇發紫身體發僵。

太冷了,牢裏面還透著股不同於天氣的陰森勁兒,根本睡不着,幾乎是一聽有腳步聲,倪訪青就睜開雙眼,看到江柔,她笑了,「看來,沈夫人的狀況也比我好不到哪裏去。」

江柔對那獄卒道:「你先下去吧,有事我會叫你的。」

獄卒應了聲是,對着倪訪青威脅道:「你老實點,別想耍花樣。」

說完才走了。

倪訪青對着他的背影輕蔑道,「連條狗也能平白對我吠,待本夫人出去,撅了你的狗嘴。」

江柔沒吭聲,靜靜的看着她,她罵完了獄卒,才道:「沈夫人今日可知道自己為什麼來看我?」

不是你讓人家來的嗎?

倪訪青殺了國公爺,自然不能再喊她國公夫人了,江柔道:「倪夫人也不知道,那我便回了。」

她她作勢就要走。

倪訪青叫住她,「不過小小打趣兩句,沈夫人急什麼。」

江柔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倪訪青站起來,雙手扶著鐵柵,與她對視,「沈將軍的死可不是意外,你知道我為什麼殺孫天瑞嗎?是皇帝指使的。」

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句話,卻聽得江柔搖搖欲墜,她死咬住唇,讓自己看起來盡量自然一點。

倪訪青接着道:「我與孫天瑞幾十年的夫妻了,我恨他,也恨她的小妾,我的孩子因他而死,母親因他而死,這麼多年,我們互相恨不得殺了對方,可誰都沒動手,因為,我殺了她,我將無處可去,他殺了我,便借不了我娘家的勢。」

她長吁了一口氣,「他今年六十三了,看起來身子硬朗,卻到底是黃土埋了大半截的人,我不殺他,他也沒幾年好活,可是,我到底為什麼要殺他呢?」

她詭笑着看着江柔,似乎在的等待她的答案。

「因為,是皇帝讓我殺的啊。」她道:「沈將軍又為什麼要死?因為,皇帝要他死啊……」

她把尾音拖得長長的,欣賞著江柔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可惜,讓她失望了。

江柔進來時臉上就透著不正常的白,因此她也看不出她聽了這番話臉色有沒有變,而她想像中的大驚大悲,也統統沒有出現。

只有平靜,死水一樣的平靜。

那雙眼平靜的看着她,甚至連一個標點符號的情緒波動都沒有。

倪訪青自己反倒有些驚訝了,這個沈夫人,這幾年的變化果真是很大。

終於,她開口了,聲音平淡無波,並不大,「倪夫人,我也不是不信你,只是,你要拿出證據,拿出說服我的理由,否則你現在所說的一切,我都只當你在攀咬,我知道你想活着出去,所以你說的話,十分我只信兩分,或者一分都不信。」

倪訪青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沈夫人,我是想活着出去,可你若是我,你覺得活着還有意思嗎?對,我是想活着出去,關鍵是,我為什麼想活着出去?」

「皇帝要殺孫天瑞,就是因為沈戰!我想活着,就是想借你沈家的手,弄死皇帝!

原因么,就很簡單了,他背棄了我」倪訪青說得咬牙切齒,「我這輩子,最痛恨別人背叛我,不管是誰,我都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江柔道:「倪夫人,我不想知道你最痛恨什麼,我只知道,我還有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我不回去,就會有人找到這裏來,到時候你的計劃全部都要泡湯,你還是撿兩句重要的話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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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搶親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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