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實則天意

155、實則天意

大口的呼吸著,秦梔其實根本沒有聽清公冶崢在說什麼,只是他呼吸和說話時的熱氣撲在她的後頸上,讓她覺得自己的血液竟然這麼涼,他的呼吸都變得極熱。

看着那腦袋搭在輪椅靠背上的人,在這個角度能看得到她垂下來的長發,還有死不瞑目的眼睛。

血順着她斷開一半的脖子往外流,沿着輪椅的縫隙滴滴答答的,流進了地下的泥土裏。

空氣潮濕而滲著一股雨水的腥膻,如今再加上血液的氣味兒,讓人只覺得想嘔吐。

前方,一個極窄極窄的盜洞就在那兒,只能容人爬過去,根本不似之前經過的這一段路。而那兩個擅長蜈蚣之術的人,早就不見了影子。

秦梔大口喘著氣,一邊往那邊瞧,火把就落在那盜洞的入口處,已沒了那兩個人的聲息。

緊繃的身體隨着她呼吸而逐漸的放鬆,她從不認為殺人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而如今的一切更印證了她的想法,尤其是看着眼前輪椅上柴廷南不斷的在往下滴血,滴滴答答的,她更是覺得心緒難平。

視線落在自己的手臂上,那絲線是纏在她小臂上的,小臂的衣服裏面套著鐵制的掌中刺套筒,而也正是由此才更合適,否則若憑她用自己的血肉之軀,這手臂非得被勒斷了不可。

一截幾近透明的絲線就在她的兩條手臂之間,即便它剛剛勒斷了一個人的脖子,還勒掉了幾根手指,但它的身上卻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

緩緩的活動兩隻手,她也感覺到了那個在自己身後的人距離自己有多近。緊貼着她的脊背,臉就在她的頸側,而且正面對着她。

轉頭看向身邊的人,秦梔緩緩地深吸口氣,「離我這麼近幹什麼?一邊去。」

火把的光亮越來越暗,對方的臉也有些朦朧了。

「我說的話你沒聽到?」看着她,公冶崢笑起來,憨痴又好看。

「沒聽到。」秦梔眨了眨眼睛,隨後收回視線,將兩條手臂上纏繞的絲線收了起來。

不知它們是什麼材質的,只是在燈火之中幾近透明,親手感知之後才知它韌性極佳,而且極其鋒利。

把它們收起來,秦梔這才抬手緩緩的撫上自己的脖子,險些被柴廷南掐死,好疼啊。

她手勁兒真的很大,想來如若不是她善用的右手廢了,雙腿又不能活動,可能自己也不會僥倖逃脫。

思及此,秦梔揉着自己疼痛的頸項,一邊長嘆口氣,「你說,柴廷南的雙腿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我剛剛明明看她站起來了。」

公冶崢看了她一眼,「那還不好說,看看就知道了。」說着,他一手搭在秦梔的肩上借力,身體微微撐起來一些,然後抬起另外一隻手抓住了輪椅的一側輪子,用力一拽,那輪椅便半轉了一圈,正面對着他們倆。

一眼便看到躺在那輪椅上的人已經被絲線割開了一半的喉嚨,皮肉組織因為她後仰頭的動作而露在外,血順着那豁開的地方往外流,她衣襟前都是血。

看着她,秦梔也不由得皺起眉頭,耳邊似乎也迴響起她剛剛喉嚨被割開時發出的咕嚕嚕的聲音,特別的刺耳。

視線從她滿是血的上半身下滑,最後緩緩地落在了她的下半身。

她穿的是男式的袍子,布料上乘,也遮擋住了她的下半身。

秦梔抬手,緩緩的抓住了她的袍子一角,然後揭開。

兩個人同時看過去,只見那袍子下兩段空蕩,左腿從膝蓋以下一掌處消失不見,另一條腿則沒有腳,腳踝下空空如也。

都沒想到是這樣,秦梔皺眉,隨後抬手試探的捏了捏,手感緊繃繃的又很粗壯似得,那斷開的地方如今仍在緊緊地包紮着,可見還沒有完全癒合。

「原來,她的雙腳都沒了。葫蘆山一戰,倒是屬她損失的最為嚴重。」她必是去試探了血燕散花的威力,所以才會這樣。

而同時的,秦梔也忽然發覺她真的低估了血燕散花的靈敏程度,居然連柴廷南武功這麼高的都沒有躲過。

「以前我一直覺得她挺姦猾的,但如今我卻發覺,她的腦子似乎和腸子是一樣的。儘管彎彎繞繞,但其實就是一根兒。」公冶崢嘖嘖嘆息了兩聲,頗為鄙視。

「你那時倒是聰明,儘管怕水,但仍舊選擇跳水逃生。」這一點來說,秦梔是佩服他的。為了保命,什麼危險的事情都可以做。

「元極拉着你選擇跳水,我便知道那是唯一的生路。不跳就只能等死了。」公冶崢倒是不甚在意,這種道理他還是能想明白的。

「那現在,你也應該知道。若是不趕緊離開的話,很快就會被圍堵。那個時候,可沒有北江供你跳。」火把的光越來越暗,顯得這裏的氧氣也愈發的稀薄。

坐在那兒,秦梔和公冶崢似乎都沒力氣再動彈似得,秦梔是因為身體的放鬆而再也使不上力氣,公冶崢則是有些虛脫之相。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額頭上還在往外沁著冷汗,明明臉上還有笑,卻更是讓人覺得幾分可憐。

「你就不想瞧瞧柴廷南在這城裏到底設下了多少機關陷阱?」公冶崢輕噓口氣,隨後站起身,順帶着又把秦梔一把扯了起來。

站起身,她後退一步倚靠在土牆上,根本無法讓自己的身體直起,低着頭,感受着上頭的土不斷的落在自己的頭頂。

公冶崢更是如此,他本就長得高,如今在這兒根本站不起來。

抓着她,朝着那個盜洞而去,盜洞其實打的很圓,能夠容人從裏面爬出去。

稍稍看了一下,公冶崢便瞧見了光,「已經快到頭了,打洞的人很快就爬出去了。咱們也進去,看看這盡頭是哪兒。」

「你就不怕從這兒爬出去,被人來一招瓮中捉鱉?」秦梔覺得需要慎行,誰知道那頭有什麼。

「自顧不暇,誰有時間會在這外頭守着。誒,不對呀,你罵我呢。」瓮中捉鱉,可不就是罵他么。

依靠着不斷掉土的土牆,秦梔的視線順着他的頭往下,最後落在了他的手上。

因為他剛剛和她一同施力,他的手又直接接觸了絲線,導致他的手至今還在滴血。

「要出去可以,你先走。」秦梔不管那麼多,反正要是出去,他打頭陣,她就跟着走。

似乎對她的姦邪很無語,公冶崢想了想,隨後便俯身鑽進了那個盜洞裏。

這盜洞打的特別好,正好容一個成年男人經過,絲毫不差。

秦梔站在那兒看着公冶崢的身影越來越遠,最後他爬出去了。

「出來吧,這外頭什麼都沒有。」他的聲音從盜洞裏傳過來,很清晰。

秦梔深吸口氣,隨後拿起旁邊插著的那個火把,還剩下絲絲火苗。

拿着那火把,然後將它扔到了輪椅上,火苗碰到了衣料,隨後便燃燒了起來。

彎身鑽進盜洞裏,這裏打的特別的圓,尤其她比成年男人要瘦削不少,通行就更容易了。

只不過泥土的氣味兒特別的刺鼻,透著一股腥膻之氣。

很快的,光亮就出現在了眼前。秦梔手腳並用,隨着頭從那盜洞裏鑽出來,一雙手便抓住了她的肩膀,一個用力將她拔了出來。

落地,雨水從頭上砸下來,能感覺到落在頭髮里的泥土被雨水沖刷下來。腳下都是泥湯,已經沒過了靴子的底部。

閉着眼睛任雨水沖刷,好半晌秦梔才抬手抹掉臉上的雨水,睜開眼睛,入眼的便是如同珠簾一般的雨幕,還有公冶崢近在咫尺的臉,他正在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了。

瞥了他一眼,秦梔扭頭看向四周,這又是一個普通的民居,但是什麼都沒有。對面的小門開着,顯然已人去樓空。

「走吧,瞧瞧這又是哪兒。我總覺得,這地兒有些眼熟。」公冶崢不管雨水順着臉往下流,抓着她,要帶着她往外走。

秦梔多看了他一眼,順着他的力氣往外走,被他抓着的手一片溫熱。

視線轉過去,兩人手掌相貼的地方,有淡淡的血在往外流。

順着那小門走出去,這是一條空寂又狹窄的巷子,四周都是普通的民居,而且有的房子還破落不堪的。

轉眼瞧了瞧,秦梔倒是知道這是哪兒了,站在客棧的二樓時,曾遠遠地瞥見過,這是南城郊。

「看,這些日子我就住在那兒。而柴廷南的人挖洞能挖到這兒來,顯然之前在這兒有埋伏。你說的沒錯,她就是盯着我的。」公冶崢伸手一指,遠處一個較為不錯的民居,他這段時間就住在那兒。

秦梔看了看,隨後又轉頭看向身後這宅子,雖是冒着雨,但是也能看得清周遭的環境。

「如果是我的話,從這裏逃出來,我會往這個方向跑。雖說離城門很遠,但是那一片破房子的後面連古舊的城牆都塌了,很容易就能逃出生天。」秦梔伸手指定方向,然後便抓着公冶崢出發,似乎很急迫。

被她扯著,公冶崢倒是愣了,不過片刻后就開始笑,便跟着她跑了起來。

雨勢很大,如同幕布一般,這般奔跑起來時,根本就睜不開眼睛。

秦梔邊跑邊用另外一隻手擦拭自己臉上的雨水,拽著公冶崢不撒手。

兩個人在破落的房子四周奔跑前行,地面的雨水有的積聚很深,一腳踩進去,靴子全部濕透。

拽着他不撒手,兩個人在破落的房子之間跑了一陣兒,卻根本沒有她剛剛所說的倒塌的城牆,反而是官道。

上了官道,公冶崢似乎就意識到自己被騙了。迅速的停下,他反手抓緊了秦梔,將她整個人拽了回來,「你要帶我去哪兒?」

仰臉看着他,秦梔被雨水淋得睜不開眼睛,嘴角卻是掛着笑,「帶你去見識見識大魏的官兵,戰鬥力或許不強,但是很難纏。」說着,她再次拖着他往左側挪,其實根本不用接近太多,因為官府就在左側十米之內,碩大的大鼓就撐在門口。

她拽着他往那邊走,公冶崢跟着走了兩步便穩固住下盤,秦梔也因為他的力量而停了下來。

將她拽回來,公冶崢因為雨而微微眯起眼睛,他抬手扣住她的肩膀,一邊垂眸看着她。雨水將他的睫毛都沖刷成了一縷一縷,他盯着她,一邊深吸口氣,「跟我走吧,最後給你這個機會。你跟着我,必然會比跟着元極要輕鬆的多。」

秦梔抓住他的兩隻手,手上快速的在他兩條小臂上繞了一圈,他低頭一看,那透明的絲線將他的小臂套住了。

「看來你是鐵了心要一條路走到黑了。」公冶崢搖搖頭,驀地抬起雙臂,從她的禁錮中掙脫出來。然而,雙臂高高揚起,輕鬆的從她的頭頂套了下來,將她圈在了自己的雙臂之中。

小臂被那絲線纏着不要緊,他也沒打算掙扎,這般將她套在自己的禁錮中之後,便要帶她離開這兒。

秦梔掙扎,卻還沒挪動兩步,便忽然聽得長街深處有眾人疾步踩踏雨水穿破雨幕的聲音傳來。

公冶崢也在同時動作一頓,圈着她轉了一圈,便瞧見了穿破雨幕而來的是什麼人,他面色一變,隨即低頭看向好不容易被他困住的人,「你說這個時候如果我帶着你走,接下來會怎樣?」

「接下來你會沒命。」秦梔告知,隨後便張開雙臂抱住他,一條腿也絆住了他的腿,一副必定要抓住他的樣子。

瞧著熊抱自己的人,公冶崢皺了皺眉,然後又笑了起來,「如果這是你投懷送抱的話,我真的會很高興。」就此將她帶走,倒真是個不錯的主意。

只不過,他抬眼看向穿破雨幕衝過來的人,他若有似無的嘆口氣,隨後快速的將勢要絆住他的人甩開,顧不上雙臂還被捆着,他旋即轉身遁走,進入狹窄的街巷,眨眼間被房子擋住了身影。

秦梔被他強硬的撥開,險些跌倒,追了兩步,第三步還沒邁出去,她就被人一把抱住,整個人騰空而起。

「膽子越來越大,還敢抱他?」一個挺拔的身影抱着她,同時給了旁邊的鷹機一個冷厲的眼神兒,他們立即冒雨離開原地,朝着公冶崢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轉頭看向抱着自己的人,雨水順着他的臉頰往下流,卻絲毫沒遮掩住他的俊美和冷漠,反倒透出另外一股『肉慾』來,讓人十分想扒開他的濕衣服,看看他被雨水淋透的身體。

「世子爺,你也未免太及時了。你是專門回來逮公冶崢的?他傷還未愈,抓他很容易。不過,我還是得告訴你,我剛剛是想絆住他,誰抱他了。」雙腳離地,她忍不住踢踏兩下,成功的踹到了他的腿,但之於他來說不痛不癢。

擁着她,任她踢踢踏踏的,元極眯著眸子盯了她一會兒,終是抬手遮擋在了她的頭頂,「我把你送回去,公冶崢的事,我來做。」

「還有柴廷南的人呢,眼下都在這城裏。」元極也回來了,秦梔覺得他們未必能跑的出去。

「放心吧,我是帶着大批人馬回來的。你先回去,這樣下去會被淋病的。」說着,元極抱着她腳下一轉,便直奔官府而去。

「對了,忘了告訴你,柴廷南死了。」被他抱着,她也低頭將臉藏在他胸前避雨,一邊說道。

然而,元極聞言卻一詫,快速的躍上台階,上有房檐避雨,他也同時放開了她,順便抬腿將府衙的大門一腳踹開。

「柴廷南死了?」元極從始至終盯着她,似乎想要她再說的明白些。

「死了,我和公冶崢合力殺了她。」雙腳落地,秦梔抬手抹掉自己臉上的雨水,一邊說道。

「這次,倒變成了你和公冶崢合作。」上次,合作的是公冶崢和柴廷南。要說這世上誰變臉最快,非公冶崢莫屬。

「別管什麼合作不合作的,她死了。公冶崢的傷沒有痊癒,想要抓他也並不難。我剛剛就是想困住他,奈何力氣不如人。」招式有些笨,而且也不是很管用。

抬手捧住她的臉,把她臉上的雨水都擦掉,「這些事情之後再問你,在這府衙等着我,儘快把衣服換了。」話落,他腳下一轉欲走。但只走出一步卻又停了下來,轉過身子俯首在她額頭上親了下,「吃些葯,免得風寒。」說完,他便轉身走了。雨水的氣息和着他身上的氣味兒,竟然意外的好聞。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秦梔抬手抹掉再次從頭上流下來的雨水,看見元極這般,她忽然心生一股不甘來,她剛剛應該用盡所有的力氣困住公冶崢,也免得讓元極再去搜查追捕。

------題外話------

親們,這幾天更的會少一些。待聽風女兒比完賽,回家之後會恢復正常更新噠,多謝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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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妻可餐:世子爺請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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