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他的心難懂

078、他的心難懂

大營之中暗地裏發生了許多的事情,不過元衛卻不知道。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自然不能被他知道,這是所有人達成的共識。

在外跑馬一天,元衛心情很不錯,邊關之地,與帝都大不相同。

坐在高位這麼多年,看似了解自己江山的每寸每分,但走出來才知道,他了解的極為片面。

夜晚,炊事營做了十分多樣的晚餐,儘管並不精緻,但元衛倒是吃了不少。總是吃精緻的飯食,偶爾的吃一些較為粗糙的,反倒很對他胃口。

那一直跟着元衛的總管公公這一天累的不行,本就是閹人,身體虛浮,折騰一天,那臉都白的不正常了。

用過了飯,眾人匯聚在主帳中,元衛坐在主座上喝茶,不時的與白將軍說一說今日之事,他興緻頗高。

白將軍和其他幾個副將坐在那兒與元衛說話,他興緻高,其他人自是不敢掃了他的興。

主帳遠處,秦梔和元爍坐在桌邊,她不時的吃一口桌子上的點心,這是總管公公攜帶的,一直用冰盒儲藏,這麼長時間,點心還是新鮮的。

而且這點心是宮中之物,做的的確要比尋常人家的更精緻,甜味適度,很好吃。

一般人品嘗不到宮中的食物,秦梔這也算第一次,這世上最好的東西在宮中都能找到,封建社會,其實這也不奇怪。

跑了一天,元爍也不免幾分疲累,坐在那兒聽着他們說話,漸漸地幾分瞌睡。

驀地,那邊也不知說起什麼,眾人都在笑,元爍隨即睜開眼睛,這才發覺自己打盹呢。

「說什麼呢?」看了一眼那邊,都很開心的樣子,除了元極依舊面色清冷,看起來格格不入。

「在說成王府的馬,吃好喝好照顧好,但是跑起來就沒勁兒,也不知怎的還拉肚,邊跑邊拉屎。」秦梔捏著點心放進嘴裏,一邊說道。

元爍無言,「皇上在馬背上顛簸了一天,居然沒有睏乏之意,反倒我感覺眼睛都睜不開了。」

「說明你開始邁向老年了唄。」秦梔看了他一眼,然後把他面前的茶推過去,喝茶醒腦。

撇起嘴角,元爍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你就不能盼我點好?」

「精神些,讓皇上高興了,他也能儘快離開。你瞧那公公,都要站不住了,卻依舊像一棵青松似得,這是一種精神。要是在皇上面前失儀,我想下場會很慘。」這也就是在軍營,講究的是不拘小節,所以元衛也自動的摒棄了那些規矩。但看那總管公公的表現就知道,宮中的規矩有多嚴厲。

「那規矩是對那些閹人的,我們軍中將士,出生入死,誰守那嚴苛的規矩。」元爍不甚在意,覺得秦梔就是想得太多。

「正是因為你這種想法,所以才誕生了一句話,叫做功高蓋主。奉勸你一句,這種想法永遠不要有。在這封建時代,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有些事情君能做得,臣卻做不得。若是逾規越矩,必會引得君上猜忌。你看看白將軍,永遠都無比謹慎,儘管威名蓋天下,可走的越高,他就越小心翼翼,這樣才能長久。」秦梔壓低了聲音,邊看着那邊,邊說道。所謂的不拘小節,都是說給底下的人聽得,糊弄勞苦大眾為之拚命。

元爍看着她,一邊搖頭,「你就是活的太緊張了,是不是被退婚了之後,你一直在猜想是不是自己犯了什麼錯誤,才導致的退婚?我告訴你,真不是你犯什麼錯誤了,就是因為他們看人低,不管你多出類拔萃,他們也一樣。所以說,這人的命天註定,我就不信我真的混吃等死,皇上還能把我宰了。」

挑着眉毛看向他,秦梔還在吃着點心,「皇上會不會把你宰了我不知道,但王爺肯定會扒掉你一層皮。」

聞言,元爍微微點頭,「這個我信。」

輕笑,這傢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元霖宗。

「元爍啊,朕剛剛說的,你可聽到了?」驀地,元衛的聲音傳過來,元爍隨即站起身。

那邊的人都看過來,元爍也有點愣神,剛剛元衛說什麼了?

低頭,他看向秦梔,剛剛只顧著和她說話了,元衛說什麼他哪兒聽見了。

緩緩抬手,遮擋住了自己的半邊臉,秦梔壓低了聲音,「禁軍統領汪大川的長女。」

元爍一聽,隨後就笑了,「這汪小姐我是見過,不過已經記不清她長什麼樣兒了,只記得那時和她打了一架,她可壯了,巾幗不讓鬚眉。」

秦梔不由得撇嘴,這個二愣子,哪有這麼誇姑娘的。

元衛也不禁笑,那些副將也一併跟着笑起來,笑的元爍有些忐忑,他說的好像也沒什麼問題吧。

「汪小姐現在可不是兒時的模樣了,亭亭玉立,十分美麗。前些日子,這汪大川本想求朕給他這女兒婚配,哪知朕還沒選定哪家公子呢,這汪大川就又跑來,十分為難的與朕說,他這個女兒有意中人了。朕頗為好奇,她常年在閨中,從哪兒認識的意中人。汪大川迂迴告知朕,他這個女兒在八年前就芳心暗許,看上了一個曾和她打過一架的臭小子。」元衛滿目笑意,大帳內的火光照在他臉上,讓他看起來極為奪目。

元爍愣了片刻,隨後抬手指著自己,「我嗎?」

秦梔歪頭看着他,也忍不住笑,這個傻子。

「就是你。」元衛笑,其他人也跟着笑,反倒笑的元爍不由得臉紅了起來。

「這、、、這我也做不了主。父親、、、父親也不在,大哥,你決定吧。」說完,他就坐下了,一副自己也沒想到的樣子。

元衛輕笑着看向元極,元極幾不可微的頜首,「煩請皇上做主。」這婚事,是可以的,根據身份地位來說,是般配的。

秦梔單手撐著頭,滿臉笑意的看着元爍,「你知道猴屁股是什麼樣子的么?」

看向秦梔,元爍挺胸抬頭,「別想着罵我啊。」

「你的臉現在和猴屁股一模一樣,紅的不得了。這黑燈瞎火的你出去站着,都能瞧得見。」看見元爍臉紅,真是不容易,這傢伙臉皮厚如城牆。

「你就是見不得我好。怎麼樣,還有人在惦記我,想做我媳婦兒呢。而且,這一惦記就是八年,本少爺我也不差。」說着,他更得意了,要是有條尾巴,都翹到了天上去。

秦梔盯着他呵呵了兩聲,然後抬手握拳,如同拿着刀子捅自己的樣子,朝着肚子連捅三刀,一邊仰起頭吐血。

元爍抬手虛空的扇了她兩巴掌,讓她清醒些,看見他好就這種反應,是不是朋友啊!

笑聲再次傳來,兩人同時看過去,只見那邊的人都在看着他們倆,被逗笑了。

元衛看着秦梔,眸子染笑,似乎覺得很有意思。

端正了身體,秦梔暗暗搖頭,剛剛還說要元爍正經些,這眨眼間的自己就忘了。

也多虧眼下是在軍營,否則她這種無視君主的行為,非得被定罪不可。

「若有閑暇之時,元爍與秦梔可以去帝都走一走,順便見一見這汪小姐。若二人有意,朕也可以過一回做月老的癮。」元衛這話聽起來好像將範圍放的很寬,但實則這事兒就是已經定下了。

元爍點點頭,「謝皇上。」

秦梔倒是幾分詫異,他邀請元爍很正常,但幹嘛連着她一同邀請了?她也不是什麼擁有特別身份的人,不夠格才對。

視線一轉,驀地與元極對上了,他的眼睛在這燈火之下顯得格外的漆黑,忽然對上了,讓人不由得幾分心驚。

而且,他的眼睛裏分明有內容。

只是短暫的對視了一眼,元極便轉開了視線,秦梔垂眸,心有疑惑。

談了很晚,直至總管公公提醒元衛該休息了,眾人才退下。

走出主帳,秦梔直起腰身,坐了一晚,累死她了。

元爍走在她身邊,還在想着帝都那汪小姐的事兒呢,過去太久了,他怎麼也想不起來那汪小姐的模樣了。

「還沒琢磨明白呢?」看他那樣子,秦梔不由得笑。

「我就是想不明白,她幹嘛一直想着我?我和她當初認識的過程並不愉快,更況且還打了一架呢。」這是元爍想不明白的,哪有人會一直惦記和自己打過架的人。

秦梔搖搖頭,「所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這個東西,用最先進的科學理論都解釋不了,你就更想不明白了。行了,別浪費腦細胞了,這事兒也就算成了。到了這時間允許時,成親生子,萬事大吉。」

「瞧把你樂的,好像你要娶媳婦兒了似得。我就是想不明白了罷了,不過,希望皇上說的是真話,那個汪小姐小時候,我真不記得她長得多好看。要是特別漂亮,我怎麼可能和她打架?」元爍對元衛之言有懷疑。

「皇上見多識廣,什麼樣的女子沒見過?他能說出美麗二字,想來不會太差。」女大十八變,小時候胖又能說明什麼,只能說明家裏伙食好罷了。

「聽你這麼一說,我心裏更沒底了。」元爍哼了哼,滿腦子的想法,各種可能。

「別只想着人家長成什麼樣,你得想想自己和八年前的差別大不大。若是現在長得還不如小時候,小心到時見面,人家再失望。」秦梔不免是打擊,元爍一聽,雀躍的心也不由得低落下來了幾分。

「你總打擊我,虧得你落難時我一直支持你,沒良心。」被秦梔說的心裏七上八下,元爍停下腳步,忍不住虛空的朝着她的頭揮拳。

秦梔輕笑,「所謂春心動蕩大概就是你這模樣吧。好吧,那我就說幾句好話,算是給你支招了。如果你真有意的話,這往後啊,行為得檢點些。你那兩個侍妾是王妃給你的,也就算了,從此後不能再納妾了。那汪小姐的情況顯然和別人是不同的,因為她對你有情,而且是八年的情,這很難得。她父親又是帝都的禁軍統領,身份地位也不差,你不能做出失了風格之事。再說王爺的名聲一向特別好,不為其他,也得為王爺着想。再來就是這相處之道了,雖說你們八年前曾見過,也太過久遠了,但再次見面,根據你們之前的情況,我覺得你可以極盡所能的展示優點。儘管在人際相處中來說,先展示缺點再展示優點,最後還會留在你身邊的,才方能長久。不過八年前你已經展示了缺點,無需再展示了。我來看的話,元校尉樣貌不錯,身姿魁梧,有一種介於少年和男人之間的特別魅力。那個汪小姐能八年之間對你一直念念不忘,再次相見,也肯定會相當滿意。朋友,祝你成功。」手成拳,在他的肩膀上捶了一下,前景可觀。

看着她,元爍不由得笑起來,「這才像話,作為朋友,你就得這樣鼓勵才行。」

「你們倆說完了么?」驀地,清冷的聲音從旁邊一米開外傳來,元爍和秦梔一詫,隨即看過去,也不知何時,元極站在那兒,護衛在後,一直在盯着他們。

「大哥你有話說?」元爍看了看秦梔,隨後問道。

「皇上今日提起此事,說明他早已有了定奪,今日只不過天時地利,他順便提起告知你罷了。禁軍統領汪大川為人略古板,不過忠心耿耿,也正是因為此,皇上才答應了汪大川的請求。此次皇上回帝都,你隨行保護,順便去見一見汪小姐。」元極淡淡的說着,但很明顯他也是滿意這婚事的。

元爍不免幾分雀躍,看了看元極,又看了看秦梔,驀地道:「剛剛皇上不是說要小梔也去帝都嘛,正好一路去瞧瞧?」

說起這個,秦梔倒是仍舊疑惑,不知元衛是何意。這些人,不管說什麼做什麼都有自己的目的,她並不相信元衛只是熱情邀請。

「皇宮是哪個人都能去的么?你回去準備一下,你跟我來。」話落,元極便腳下一轉走了,背影涼薄,恍若罩着一層寒霜。

元爍愣了愣,「是要你過去,還是要我過去?」他有點沒聽明白。

嘆口氣,「要你回去,要我過去。」

「為什麼?」元爍不解,他們倆都解除婚約了,這陽關道獨木橋的,深更半夜有什麼可說的。

「鬼知道。」聳了聳肩,秦梔轉身跟了過去。

已經時至半夜了,營地里很安靜,火光雖然很亮,但卻四下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寂靜,讓行走的人也不自覺的放輕了步伐,免得驚擾了這安寧。

走到元極所在的大帳,護衛仍舊守在外面,獨樹一幟。即便眼睛瞎了,也知道這是元極所在的地方,閑人免進。

走進來,燭火耀眼,元極就坐在書案后,面無表情的整理書案上的那些密信。

「世子爺叫我做什麼?」看着他,秦梔真是覺得難以猜透他,想要分析明白他的心理,她得花上很多時間。不過顯然她沒有那麼充裕的時間以及合適的時機,除非把他綁架了,然後捆住,夜以繼日的盯着他,沒準兒能分析出些什麼來。

「今日抓到了三個人,雖他們矢口否認,但,他們似乎並非同一陣營。你去看看,到底都是些什麼來路。」收拾完書案上的東西,元極起身,將那些密信分為兩部分,分別裝進了兩個很大的密封袋中。

「不是一個陣營?也有可能,皇上來到邊關,這消息定然早早的就泄露出去了。尤其這裏距離西棠和吳國都很近,他們肯定會蠢蠢欲動的。不過我現在擔心的是,昨晚在白頭峰山後那兩個西棠姦細到底傳遞了什麼?可審訊出來的?」自元衛回來后,這事兒就誰也沒提過,好像沒發生似得。

看着她,元極一邊從書案後走出來,到了她近前,他停下腳步,「死了。」

「死了?什麼時候死得?」不過是晌午過後抓住的人,怎麼這麼快就死了。

「用過晚飯之後,護衛來報,人已經死了。服毒,但毒藥是何時吃進肚子裏的,未知。興許,早在帶狗搜索全營的時候,他就把毒藥吞了。」元極認為,這是唯一的可能了。

「這麼說來,那個被傳遞的東西,可能重要的超出我們想像了。」搭上了兩條人命,重要程度再次加成。

幾不可微的頜首,「跟我去看看今日抓到的那三個人。」

隨着他走出大營,他將手裏的東西交給了其中一個護衛,那個護衛便轉身離開了,速度極快。

朝着關押那三個人的大帳走去,護衛跟在後面,那三個人都被單獨的關押在帳篷里,以免他們再串供什麼的。

走着,秦梔忽然問道:「世子爺,你去過皇宮么?」

聞言,元極的腳步略有停頓,「你想進宮?」

看向他,秦梔搖頭,「倒不是說想進宮,只不過,剛剛世子爺說不是誰都能進宮的,這句話讓我有些疑惑,難不成依照我這不足輕重的身份,連得到皇上邀請的資格都沒有?」

緩緩停下腳步,元極轉身,垂眸看着她,那眸子載滿清冷和淡漠,「你是真聽不出好話和壞話,這顆聰明的腦子白長了。」

略有疑惑,仰頭盯着他,「那就請世子爺說說,為何你說的是好話,我卻聽不出來?」

「能得到皇上的邀請,的確是無上的榮光,一般人得不到這份殊榮。但是,這僅對於男人。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被皇上邀請進入皇宮,你認為代表的是什麼?」他的聲音不高,更像是在跟她說什麼秘密,由此也十分好聽,鑽進耳朵里,使得身體都不由痒痒的。

緩慢的眨眼,秦梔隨即恍然,「原來如此。」

「除非,你也有此意,倒是可以順水推舟。」元極又道,語氣也輕了幾分。

彎起唇角,秦梔想了想,「這主意也不錯。」

哪想,元極聽到這話卻眸色一變,「腦袋不想要了?不要打這個主意,小心我把你的腦袋揪下來。」狠聲警告,隨後他轉身就走,頗為嚇人。

秦梔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嗤笑了一聲,這人真是讓人搞不明白,想法邏輯異於常人,前後作為相差甚大,總的來說,這個男人是個謎。

進入扣押其中一個姦細的大帳,燈火昏暗,那個姦細被捆綁的結結實實,而且嘴裏還塞了東西。發生了兩次人抓到手裏卻死了的事情,護衛也擔心了,想盡了辦法。

元極站在最遠處,顯然他並不想靠近那姦細,其實若仔細觀察的話,他不想讓任何人靠近自己,即便是今晚在主帳里的時候,他也坐到了最遠的位置。

其實從心理層面分析的話,他這屬於不信任,不信任任何出現在他面前的人,所以他要拉開距離,而且還會讓自己處於能最好觀察的地點,讓任何人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秦梔將視線從元極的身上收回,其實只要給她足夠的時間,她相信自己能夠分析出元極的行為邏輯。

看向那個被捆綁的可憐的姦細,秦梔不由得搖搖頭,做這一行真的很兇險,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把命丟了。

蹲下身體,秦梔上下的打量了他一番,驀地她抬手,一手摸在那姦細的後頸,另一手掐在了他脖子上,手指輕動,在摸着什麼。

元極看着她的動作,幾不可微的眯起眼睛,儘管知道她的路子異於常人,可看着仍舊覺得不妥。

手順着他後頸往上遊走,摸到了他的後腦,前面的手則按在了他的額頭上,手指纖細,但每一下按壓都看得出她很用力。

「西棠大越族的人,只不過,血統應該並不純,顳骨豐滿。只不過這枕骨仍舊是多了一塊,除非下手摸,不然辨別不出來。」放開手,秦梔微微皺眉,這是她見到的第二個西棠大越族的人了。那第一個,的確是書上所寫的大越族人,所有的特徵都具備。但是這個人,如果是大越族和外族人混血的話,那麼就證明她所看的書上有很多是錯誤的。

書上說,大越族的人不與外人通婚,而且他們痛恨西棠朝廷。當初打下天下,大越族又為西棠建立了最初的大越宮,後來不知為何,大越族險些被滅族,他們盡數撤出了大越宮。之後大越宮改名為大月宮,歸屬了西棠朝廷。

可現在來看,事實並非如此,大越族在那之後,仍舊為西棠效命,而且還會與外族通婚。

那個姦細盯着她,那雙眼睛也透著不可置信在其中,他混入這蕭山大營多年,沒人懷疑過他的來歷,畢竟他在外形上,沒有絲毫大越族的特點。

「如此倒是可以確定,他是西棠的姦細。」元極微微頜首,身份確定了就好,之前死不承認,現下也是無話可說了。

「身份確認了,其實其他的也無需再問了。你們的同夥都被抓住了,而埋在白頭峰山後的東西,也被找了出來。我會請求世子爺給你們一個痛快的,不過天機甲做事的風格,想必你們也清楚,我盡人事聽天命吧。」看着他,秦梔嘆口氣,面上皆是無奈。

聽說了這些,那個姦細明顯露出幾分不可思議來,畢竟他以為,起碼會有幾個任務會成功的。可如今來看,一個都沒成功。

「對了,那個負責去白頭山後取東西的人,你們的同夥,已經死了。你若想看他的屍體,我倒是可以幫忙將他拖過來,就在你隔壁。東西就是從他手裏拿到的,他沒來得及帶走,就被抓住了。情急之下,他也不知吃了一個什麼東西,兩個時辰之後,他就死了。」秦梔繼續淡淡的敘述,她說謊,那是完全看不出來,和真的沒有任何差別。

抬手,秦梔將他嘴裏塞著的東西拿出來,「想見一見他的屍體么?這個主,我還是能做的。」

「殺了我吧,我什麼都不會說的。」那姦細低下頭,情緒低落。

「我也沒想要你說什麼,只不過聽說你拒不承認自己的身份,所以我來瞧瞧罷了。既然已確定了你的身份,死也不過早晚的問題,你也無需焦急。其實我很好奇你們這些姦細之間的關係,平時你們是如何聯絡的?」秦梔狀似聊天,問道。

他低垂著頭,不言不語,好像根本沒聽到秦梔的話。

「依我看,那個人要做的任務比你要艱巨,因為他隨身帶着毒藥。而你沒有,說明只是很低下的一環,甚至連備用的都算不上。不知你是否成婚了?大越族的人並不多,我想,能讓你出來埋伏在敵營,想必應該是已經成婚生子了。任務是重要,但是繁衍更重要,不知你有幾個孩子?」秦梔歪頭看着他,語氣一如既往,很溫和,沒有任何的殺傷力。

「別說了。」那姦細低垂著頭,情緒已經有了變化。

「昨日被我們抓到的你的同夥,他也已經成婚生子了,孩子很像他。也因此,他覺得死而無憾。不知,你的孩子長得像誰?是像你妻子多一些,還是像你多一些?」秦梔接着問,絲毫沒受到影響。

「別說了!我叫你別說了!我要殺了你,殺了你們的狗皇帝,殺了你們大魏的每一個人。」他忽然大吼,整個身體向前撲,但因為身上捆綁了繩子,他一撲之下險些撞到了秦梔。她向後躲了一下,他整個人撲在了地上,還在發出嘶吼扭動。

站起身,秦梔又後退了兩步,看着精神崩潰的姦細,她緩緩轉身走向元極,「我差不多能知道他們傳遞的是什麼了,走吧,我再去看看那另外兩個。」

元極與她走出大帳,裏面的姦細還在嚎叫,聽起來極為痛苦。

也很深,天空漆黑,連一顆星子都沒有。

護衛守在大帳外,元極陪着秦梔再次進入了大帳,靜悄悄的,秦梔那柔軟而溫和的說話聲也顯得極為清晰。

護衛站在外面都聽得到,這種審訊形式,和天機甲完全不一樣,沒有人會有這種耐心,說着看似沒有任何營養的話。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邊顯出了魚肚白,秦梔和元極才從最後一個軍帳里出來。

秦梔垂眸盯着地面,一邊分析著,腦海中,逐漸的形成了一條線。

「最開始抓到的那幾個姦細,和前日在白頭峰後山找到的,昨日死去的,以及今日的這三個,看起來似乎都來自西棠大月宮,但其實,卻有點不對勁兒。他們的身份興許並非我之前所判斷的,毒藥之說,也是我隨口胡謅。可從剛剛第三個人的表現來看,他反倒不像是西棠的姦細。我說毒藥時,他神情輕蔑,眼裏更有掩飾不住的得意,所以,我認為他來自吳國。吳國南部盛產各種稀奇的毒藥,在他們看來猶如家常便飯一般。皇上來到邊關,無論對於西棠亦或是吳國,都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認為他們聯手了。」看向元極,這是秦梔的判斷。了解內情的人和不了解內情的人,反應完全是不同的。身上沒有毒藥的人,興許是不了解內情,但拿了毒藥的人,必然是知曉計劃,從而寧願死,也害怕會被撬出隻言片語來。

垂眸看着她,元極那漆黑的眼眸似乎有點點星光,在這晨起的時刻,顯得尤為清明。

「所以,你認為該如何着手應對?」他問道,清冷的語氣中有着掩飾不住的感興趣。

想了想,秦梔繼續道:「在這蕭山大營之中,無論吳國和西棠想做什麼都做不成,唯一的機會就是皇上離開時了。西棠,除了攻擊力之外,並沒有讓我覺得難纏之物,反倒是吳國,他們有神奇的毒物,可能是任何一個不起眼的東西,太危險了。如果皇上要回帝都的話,我覺得,做兩手準備為好。」如果元衛在路上出事,這整個邊關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薄唇微揚,元極幾不可微的頜首,「很好。」

「什麼很好?你是在讓我提建議,還是在考試呢?」這個人,明明在說正事兒,忽然間來一句很好是什麼意思?

「天亮了,你回去休息吧。皇上暫定五天後離開,這幾日,得把那『第二手準備』準備好。」元極最後看了她一眼,隨後便轉身離開了。

看着他的背影,秦梔若有似無的搖搖頭,元極心海底針啊!

元衛在邊關,每日都要出營,騎馬查看各處,他心情很是不錯。

而這幾天,元極則很少出現,秦梔也沒有去找他,想必他是在做準備呢。

元爍已經確定了要去帝都,這幾日將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躍躍欲試。帝都還是他十歲的時候去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是否繁華依舊。

第五天,是元衛要出發的日子,總管公公穿上了代表自己身份的衣袍,臉白白的,光鮮亮麗。當然了,他如果能儘力改了走路夾着腿的毛病,興許看起來也能和正常人無異了。

禁軍上馬,盔甲著身,威武不凡。駿馬各個毛色鮮亮,矯健異常,單單是看着就知都是好馬。

蕭山大營中的所有兵將都聚集在了營地前方的空地上,隊伍出發,眾將單膝跪地,跪拜那隊伍之中唯一的一輛馬車。顯而易見,那輛唯一的馬車裏坐着的是誰。

很快的,隊伍出營了,後面由白朗帶領着一支隊伍亦出營跟上保護,不過這保護也只限於抵達朱城,到了朱城,營地的隊伍就得撤回來。

秦梔站在那兒,周邊皆是剛硬的盔甲兵將,唯獨她是其中的特別,嬌艷而脆弱,恍似不堪一擊。

瞧著隊伍消失在視線之中,秦梔扭頭看向旁邊,隔着幾個人,元極站在那兒,俊美而清冷。

驀地,他也轉頭看過來,四目相對,卻好像有諸多言語在其中。

轉身回了大帳,秦梔換上了一身男裝,將自己的東西整理好,然後便出了大帳。

繞到了營地的左翼,此時,一批隊伍就在這裏,附近軍帳里的兵士也被清走了,這處就顯得靜悄悄的。

駿馬齊備,護衛也皆準備完畢,秦梔到來時,元極也從別處走了過來,人員到齊,各自上馬,期間沒有一句言語,隨後便出發了。

這隊伍一共二十幾人,出發時走的也是營地左翼的小路,沒有驚動任何人。

之前秦梔說要有兩手準備,但元極準備了四手,剛剛離開的禁軍隊伍是第一手,他們則是第二手了。

第三手還沒出發,第四手則要等著前三個隊伍都出發之後,才能啟程。

如此嚴密的準備,不只是為了讓元衛安全回到帝都,同時也是為了引出西棠和吳國的聯手刺殺,他們很狡猾,不能輕視。

騎在馬背上,這是秦梔第一次走在隊伍的前頭,速度不快,因為第一個隊伍的速度不會很快,他們顯然不能超過去。

由此,秦梔也能在隊伍的前頭慢行,也不會拖沓了大家。

此次行動,她能跟着,完全是因為元極的命令,她連反對的機會都沒有,因為是護衛來通知她的。

她對自己不擔心,倒是有些擔心元爍,他要跟在元衛身邊,一同前往帝都。

她不跟着,總是擔心他會出錯,畢竟心沒有那麼細,二愣子的名字也並非平白無故冠到他頭上的,有時他的確考慮的不周全。

「騎馬時最好集中精神,小心從馬背上掉下去。」驀地,好聽如大提琴一般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秦梔也回了神兒。

看向他,秦梔若有似無的嘆口氣,「我只不過在擔心元爍罷了,怕他跟在皇上身邊,沒人提醒會做錯事。」在別人身邊做錯事尚且能得到原諒,可跟在皇上身邊出了岔子,可就麻煩了。元衛看起來是個心胸寬闊的人,但皇上的心,哪是那麼容易猜測的。

「你的任務就是守着他,給他指點么?」元極目視前方,淡淡道。

「總得有個過程啊,誰也不是一夜間就能長大的。他性子急,藏不住事兒,有什麼說什麼,很少會思考之後再說。也正因為此,他有時得罪人做錯事也不自知,很容易闖禍。要說讓他打仗,他絕對沒問題,只是容易在這方面出問題。」秦梔說着,不禁更加擔憂起來。

她希望元爍能夠成長,緩慢的來也沒事兒,這麼多年來,她和元爍之間的友情,不是旁人能夠相比的。

看着她,元極面色幾分複雜,「既然如此,你何不想個法子,一輩子看着他。」

他這語氣帶着淡淡的諷刺,秦梔不由得皺眉,扭頭看向他,「世子爺,你是真不知友情為何物么?並非這世上所有男女的感情都是男盜女娼。人是感情動物,在一起時間久了,定然是會有感情的。但感情也分很多種,親情,友情,都是情。這六年來,我為他保駕護航,同時他也多處保護我照顧我,不論何時,都與我站在同一陣線,不會因為我沒有身份地位而看不起我。我想這些,你怕是不理解吧?」他那個模樣,好像根本就不懂。

也對,他是個斷情的人,怎麼可能會懂這些。

「我知道了。」四目相對許久,元極最後撂下四個字,然後便不再看她。

秦梔莫可奈何,他總是這樣,讓人捉摸不透。他的腦迴路和任何她所見過的人都不一樣,根本搞不懂。

隊伍走出了山間小路,上了山間的大路,因為兵馬來回走動,所以這條路也被踩踏的很光滑。

上了大路后,隊伍的速度加快了些,但也不敢太過快,要和前面的隊伍拉開一定的距離。

第一個隊伍中,禁軍是真的,總管公公是真的,但馬車裏的元衛是假的。

如此逼真,為的就是迷惑,元衛也同意了。

夜幕降臨,隊伍也從山中出來了,上了官道,馬兒開始加速奔跑。

早就看不見前一個隊伍的影子了,不過這後面的人也不焦急,他們並非是為追趕前面那個隊伍,而是另有任務。

秦梔希望此行能順利,能夠抓住吳國和西棠聯手的姦細刺客,無數這樣的人盤踞在大魏的各個角落之中,沒準兒在街上隨便擦肩而過的一個普通人,可能就是鄰國的姦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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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妻可餐:世子爺請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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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他的心難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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