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瓦漏偏逢連夜雨

回到家后，顧拐子還是一片焦急，絞盡腦汁想着明天要怎麼跟他們道歉，畢竟喬丫頭今天說的話，實在……實在……

萬一以後他們都聯合起來為難喬丫頭可怎麼辦？

以前他們也沒少欺負喬丫頭的。

「姐姐，你今天好厲害，你都沒有看到他們的臉，都綠成什麼樣了。」顧秋瑩畢竟年紀比較小，雖然擔心以後，卻也沒有想那麼多，這算是她們家第一次給嬸嬸們臉色看。

顧秋喬淡淡的，並沒有說話，而是仰頭看着黑漆漆的天，傍晚的時候，天就陰沉的厲害，只怕一場大雨是少不了的。

只是……

顧秋喬抬頭，看着破敗的屋子東倒西歪，遙遙欲墜，實在有些擔心。

這一場雨下來，這座屋子會不會直接坍塌下去。

「喬丫頭啊，這可怎麼辦？雖然現在是臘月份，天氣不至於那麼熱，但也不能一直把你娘放在家裏啊。」

顧拐子愛憐的撫摸著自家娘子的屍體，老眼蘊淚，因為這一百文棺材錢，也是愁白了頭。

「不行，我明天得去鄉親們再借一些銀子，看能不能湊個一百文錢。」顧拐子忽然抹了一把眼淚，堅定道，他怎樣都不能讓他的妻子屍體腐爛而沒有棺材。

顧秋瑩小手抹了一把眼淚，想到自己以後沒娘了，心裏陣陣難過。

顧秋喬掃了一眼依舊在外屋床上的屍體，淡淡道，「這裏離鎮子來回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嗎？鎮子上有沒有人回收藥材的。」

親人尚且不肯借，又何況鄉鄰，世態炎涼，到哪兒都是一樣的，與其靠別人，還不如靠自己。

「是啊，去鎮子需要一天一夜。喬丫頭，你要去鎮子嗎？咱們哪裏懂那些藥材啊，不說咱們村，哪怕是整個鎮子都沒有幾個懂藥材的呀。」

「這麼說，就是有了。」一道閃電劃過，隨即雷聲響起，驚動了村子裏正在安睡的村民們，顧秋喬又看了一眼陰沉的天色。

下雨了……

只能明天再上山採藥換錢了，再忍一天吧。

一個念頭還沒有過，外面便下起了傾盆大雨。

顧拐子與顧秋瑩臉色一變，趕緊拿起灶邊的鍋鍋碗碗接上雨水。

顧秋喬才發現，她們這間屋子到處都漏雨，零零散散的也不知道漏了多少處，而她們家的鍋碗本身也不多，這漏雨的地方几乎有數十處，怎可能夠用？

就算夠用，就憑那破碗，沒一會就滿水了，根本無濟於事。

冬日裏，雨水應該並不多的，可這場雨，卻顛覆了她們的想像，無止無休的下着，甚至有越來越大之勢，足足下了將近半個晚上。

「爹，咱們家沒有碗了。」顧秋瑩焦急的喊了一聲，眼看還有數十處地方還在漏水，狠狠跺了腳，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她的身上，幾乎也被淋濕了一大片。

「糟了糟了，你娘床上的屋頂也漏水了。」顧拐子顧不得什麼，一拐一拐的跑到她床邊，用自己的身體替妻子擋雨。

「瑩兒，不用管了，無濟於事的。」顧秋喬喊了一句，阻止她來來回回倒著碗裏的水。

「那怎麼辦……這雨下得好大。」顧秋瑩哇的一聲哭了。她們最怕的就是下雨，這間屋子已經很老了……她真的很怕房子倒下去……

要是房子倒了，她們該住在哪兒呢？她們家可是連牛棚都沒有的啊……

「轟隆隆……」電閃雷鳴，暴雨夾着狂風，呼嘯呼嘯的，吹得他們的窗子砰砰直響，每一次雷打聲，窗搖聲，都她們的心沉上一分。

顧秋喬眼看着大雨越來越大，屋子搖晃得也越來越厲害，不少地方的屋頂甚至直接坍塌，暴雨襲卷進來，再看看顧拐子，一直用自己的身體替娘擋着風雨，顧秋瑩小小的身子瑟縮在牆邊，低低哭泣。

積水越多，這房子越容易坍塌下去的。

顧秋喬咬咬牙，不顧自己病重的身子，不顧外面的狂風暴雨，拿着梯子，直接爬上屋頂。

「喬丫頭，你這是做什麼？外面雨大，趕緊進來啊，你的身子還沒有好全呢。」顧拐子焦急大喊，不捨得女兒遭這份罪，只怪他腿瘸了，幫不了忙。

「姐姐……屋頂好滑的。」

「放心吧，我沒事，你們都呆在屋子裏不要出來。」雷鳴聲，一聲接着一聲，顧秋喬的聲音，很快就被淹沒，也不知道裏面的人有沒有聽到，她也聽不到他們在裏面講些什麼。

雨水順着她烏黑的髮絲流淌下來，也模糊了他的視線，顧秋喬無心去管，手上動作更加賣力翻新，儘力不讓屋頂再漏雨了。

只是漏雨的地方太多，無論她怎麼翻都沒用，她翻好一處后，另一處又漏雨，根本無濟於事。

忽然，屋子一個搖晃，顧秋喬險些栽倒下去。

倒不是因為怕摔倒，而是隨着這一搖晃，屋子晃動得越加厲害，甚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傾斜下去。

這……

這是危房了……

眼看着還有那麼多地方在漏著雨，顧秋喬臉色極為難看。

正在這時，底下響起一道好聽的男聲，大雨里，她聽得不是很真切，只覺如同鐘鼓饌玉一般動聽。

低頭一看，模模糊糊看到一個少年牽着一個四歲左右的小女孩，冒着大雨狂奔過來，那聲音應該出自那少年。

少年讓小女孩進屋，自己則拿梯子，爬上了屋頂。

雨太大，她聽不到那個小女孩在說些什麼，隱隱只聽到，「娘親……娘親……我跟爹爹來幫你了。」

娘親？

是在喊她嗎？

她什麼時候有女兒了？

爹？

什麼爹？

忽然一個念頭轉過……

難道……

那個男的就是楚傻子……那個女孩，是他女兒？

雖然只是疑惑，但顧秋喬可以確定，就是他們父女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