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章 過去一
笑笑倚靠着床沿，夜思天坐在床邊，韓靖琪則在一邊的桌邊坐着。「笑笑，你累嗎？你若是累的話先休息會吧，至於其他的事情等你休息好了再說。」夜思天擔心道。笑笑搖頭，「沒事，大概是先前昏睡的時間有些久了，這會並不覺得累。我也應該跟你們聊一聊我的故事了。」夜思天看着笑笑，不知怎麼的，先前一直很想知道笑笑的事情，可現在當笑笑真的要告訴他們的時候，她又有些不敢聽了，總覺得那會是一個很悲傷的故事。笑笑開始道，「我的家在離洛城不遠處的一個小鎮上，我家世輩都是做些小生意的，所以到了我爹這一輩，家底也算殷實，爹呢，也是子承父業的自小就跟着祖父一起做生意。我娘跟我爹自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兩人對對方也都暗自生了情愫。只是還未到我娘親到議親的年齡，外公在出外幹活的時候隔壁田裏發了脾氣的牛沖了過來撞死了。那人家也是個窮的，只能賠十兩銀子。外婆因為外公的驟然離世，傷心過度，便也倒了下去。我娘一個弱女子，撐起了整個家。只是，一年後，我外婆還是去了。」「從那以後，我娘便是孤苦一人了。小鎮的村民便說我娘命硬，剋死了外公外婆。從那以後，所有人見到她便開始繞着她了。這個時候，我爹向我娘求親了。」笑笑看向夜思天道，「天兒，你知道嗎？我娘說，在爹親自帶着聘禮去求親時，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即便是先前，他們心裏對對方都有情，可是我爹家境殷實，人長的也是風度翩翩，鎮上喜歡他的女子那麼多，娶哪一個都比娶她好，可是我爹就是來向她求親了。」夜思天笑着回道，「你爹是個重情義的人。」「是啊，後來他便成親了。再後來，娘親便為我爹生下一兒一女，也就是我的哥哥跟姐姐。我爹仍然做着生意，我娘則在家裏照顧著哥哥跟姐姐，日子過的別提有多幸福。鎮上有些嫉妒我娘的人，不時時的還會說我娘命硬，克父克母，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克夫克子了，我娘氣的哭了好幾天。我爹則是發了好大的火，直接衝到其中的一個人家中，鬧了好一會兒。自從那以後，便再也沒有人敢這樣說我娘了。」「我哥哥十歲時，娘親又有了我，我出生后，我爹給我起了名字，叫童婉」，童婉，她幾乎快要忘記了別人喚她這個名字的感覺，「對了，我哥叫童然，姐姐叫童姍。」「我忘記說了，我娘長的可美了。雖然比不起王妃，可若是她活在，即便是在這個美女如雲的京城裏也是數一數二的。只是可惜，我八分像爹也只有兩分像娘，而我的姐姐則是完全遺傳了娘親的美貌。也正是這美貌，才會有了後來的禍事。」笑笑的面色凝重，咬着唇道，「那一年，我六歲。那一日，娘親帶着姐姐出門添置家裏需要用的東西。我記得，那一天她們回來的比平時還要早，而且兩人回來時臉色都異樣的蒼白。我當時年齡小，也沒有在意，只想着娘親跟姐姐有沒有給我帶好吃的回來。」「只是從那日起，我便覺得家裏不一樣了。姐姐再也不出門了，別說是大門了，就連自己的房間都不敢再出去。整天擔心受怕的，只要外面有什麼人來，她哪怕正在吃飯都會扔下飯碗藏到屋子裏去。再後來，我才隱隱的知道，原來，那日姐姐隨娘親出去買東西。在大街上被外來的人看中，當下就要搶了我妹走，我娘當下拼了命將我姐護住。當時街上的人不少，大家都是一個鎮上的，見外來人居然這般大膽也都出手相助，我娘才能帶着我姐回家。我姐這般害怕，也是因為那人在娘親與姐姐離開時說的一句話。」「他說，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笑笑想起那段時間的姐姐的心驚膽顫，娘親的焦慮，心裏對傅博的恨意便更深了，「後來，爹派人去查了，那人只是途經我們鎮而已，人已經走了，至於那時放下的話，應該也只是心有不甘。又過了兩個月，一切安好，姐姐也沒有那般擔心害怕了，也相信了那人當時也只是隨口一說罷了。可哪知道，在我們全家剛從那件事走出來后，那人居然回來了。他帶了好多人，就這麼直接衝進了我們的家中。」「哥哥拉住了要出去的我，我們躲在偏屋裏看外面，看着那個帶着一堆人圍着我爹娘跟姐姐。他直接命人搶走我姐姐，我姐姐害怕的渾身顫抖，我爹攔在姐姐跟娘親的面前，可是他們竟是直接對我爹拔劍而去。我爹無半點還手之力就這麼被他們殺害了。本來我們院外還圍着一堆人，他們手裏也拿着各種武器，在幫與不幫之間猶豫。當他們看到我爹倒下的那一刻，瞬間都離開了。」「我娘看到倒下的爹，發了瘋一般的向那人衝過去，她想要為她心愛的丈夫報仇，只是，她一個婦人能做什麼呢？她甚至連那人碰都未碰到，就已經倒下了。我就這麼看着我娘爬向我爹，她疼著，哭着，懊悔著，她說，她不該嫁給爹的，都怪她的命太硬所以才會害得這個家變成這個樣子。」「爹跟娘都倒下了，那個人向姐姐走去。姐姐一步步的後退，退到退無可退，便咬牙向一邊的柱子撞去，她的身子滾到了那人的面前。那人嫌棄而又惱怒的看着姐姐。我想出去，我想跟那個人拚命，我想跟爹娘一起死。可是我的身子被哥哥緊緊的抱着，他捂着我的嘴，我不能出聲。我愚蠢的掙扎著，我的腳踢到到偏屋的門，發出的聲音引的那些人向這邊走過來。」
「最可笑的是，在那些人向我們走過來的時候，我居然知道了害怕，在哥哥的懷中一動也不敢動。哥哥看着我，我害怕極了。他那個眼神太讓害怕了，與方才娘親跟姐姐的眼神一模一樣，他放開了我。我年紀小，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卻也感覺出不祥的預感。我緊緊的拉着他，拚命的沖着他搖頭，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搖頭，為什麼那麼害怕。然後，我哥迅速將我藏到柜子裏，關上櫃門的那一刻，他說，好好躲著，別出來！」「然後，我便聽到他闖出去的聲音，聽到他逃跑的聲音，聽到那些人追趕出去的腳步聲，我一動也不敢動，我緊緊的捂著自己的唇。」笑笑自嘲的看着夜思天：「天兒，你說，我怎麼那會就知道怕了呢。我哥先前那般制止著掙扎的我，我怎麼就不知道怕呢，我怎麼就不知道好好的待着呢。如果那個時候，我就好好的獃著，我哥又怎麼會死？」「笑笑……」夜思天握住她的手，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笑笑抬手擦去眼角落下的淚水，「我一直在那裏待着，一言不發，動也不敢動，因為過度害怕甚至忘記了呼吸，我就這麼將自己憋氣憋昏了過去，等到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裏。我出了房間，什麼也顧不上的往外面跑，我要去找我的哥哥。我走的筋疲力盡，跑的都疼了，我以為我找不到他了，以為他被那些人殺了。就在我要放棄的時候，我聽到了哥哥喚我的聲音。」「我飛快的奔向哥哥，我緊緊的抱着他，我開心的牽着他的手，我拉着他一起回家。可是，走着走着，我才發現，他身上已經受了傷。他是撐著一口氣，想要看到我，確定我的安全。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他就堅持不下去了。他倒在了我的面前，然後我便看到我家的方向著起了大火，我好急，我想快些回去滅火，可是我背不動我的哥哥，我才發現，原來，我真的什麼也做不到。」「原來……我真的什麼也做不到。」「笑笑。」夜思天柔聲道：「這不怪你，六歲而已，無論是誰，那個年紀都做不了什麼的。」笑笑抬頭，「那時候明明是初夏，可我卻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冷，徹骨的冷。」初夏……韓靖琪道，「後來呢，白叔跟凌叔遇到你時已經是寒冬了，這幾個月你又經歷了什麼？」經歷了什麼？笑笑嘴角溢出一抹冷笑，她看到了人性中的最醜陋的那些。「我背着我哥的屍體昏倒了，醒來以後，在鎮長的家中。他跟我說，哥哥的屍體已經被他們埋了，爹娘還有姐姐的屍首也在那場大夥里沒了。而那場大火發，應該也是那些人回來放的。以後，我就沒家了。他說，以後我可以住在他的家裏，跟着下人們一起幹些活，他給我口飯吃。哥哥在臨走讓我好好的活着，我就要好好的活着，我不能讓他為了我白死。」「從那以後，我就成了鎮長家中的一個僕人。我白天跟着他們一起幹活，只要一有空就去哥哥的墓前守着或者是偷偷的溜回已經被燒毀的家裏獃著。而鎮子裏從前謾罵我娘親的人，開始謾罵起了我，他們說我才是真正的喪門星，命硬，將家裏所有的人都剋死了。從那以後，只要我出門他們就會指着我罵。只是，我早已經不在乎這些了，家都沒了，誰還在乎這裏呢。我只想着，好好的活着，像哥哥所希望的那般，好好的活着。」「我原是想着，就在鎮長家裏這樣活着也挺好，等到我再大一些了，我就離開那裏，去找那個殺了我家的仇人。哪怕是找一輩子也沒關係，就那麼找著便好。只是，後來我才發現，原是那般的活着也是一種奢侈。鎮長夫人不喜歡我在他們家中，她覺得我晦氣，覺得我是一個不祥之人，平日裏對我不是罵就是打。打罵而已，對我來說也沒有多可怕，我總能忍受的。可是，我卻發現，鎮長他……他，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奇怪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