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075百花

第512章 075百花

李歲燭笑笑,看着他坐下來,將手邊的茶杯緩緩推倒他面前,多年夫妻,她始終敬重他的為人:「子智國事上可有耽誤……」

「……」

沒有就好:「那老爺打算怎麼處置他們?」

徐千洌沉默著,不再說話。

李歲燭鬆口氣,擔心他與子智對上,最後失望的還是他:「哎,你何必跟狼心狗肺的人一般計較,他能對上宗家,將來就能對上你,剛剛我看他瞪你的眼神,還不如沒有生過她,辛辛苦苦栽培他一場,他尚且跟你那樣說話,以後他翅膀硬了,怎麼能容忍咱們說兩句話,千洌,承認養不熟算了,何須修修剪剪最後落得一身腥,有那個時間做些什麼不好。」

「怎可如此不負責任!」

李歲燭溫柔的看着倔強的夫君,覺得這句話那樣可笑,又帶着為人父母可悲的自信,認為孩子是能教導的,最後一定會長成期待的樣子:「那你想如何,分開兩人?」

徐千洌又沉默了。

「我不是不能給端木徳淑上規矩,但也勢必會讓徐知乎反彈,你信不信,我們前腳管制端木徳淑,徐子智後腳就會屯兵買馬把你趕下閣老的位置!」

「他敢!」

李歲燭冷笑:「你憑什麼認為他不敢,父子情誼?除了把他送走,推着他成才,你以為你們之間有多少他不能下手的感情。」

「……」

「要不要打個賭,看你幾年之內會被不孝子趕出徐家的勢力範圍。」

徐千洌拍案而起:「胡言亂語!唯恐天下不亂!他如此作為,與那不仁不義不孝不悌的畜生有什麼區別!」

「我沒說他是人!」

徐千洌啞口片刻,頓怒:「那我寧願沒有生過他!」

李歲燭聞言,深深的閉上眼又睜開,揮手讓所有人下去,沉重的看着徐千洌,似乎不能承受要說出口的重量,苦澀、淚水已經湧出眼眶:「千洌,殺了他吧,我們兩個動手,還天下蒼生一個公道,殺了他吧,我們真的養了一個畜生啊——千洌——」

李歲燭的眼淚落下來,顫抖的手掌伸出抓住老爺的衣袖,似乎只有眼前的人能給她唯以活下去的動力。

如今終於說出口了,壓在身上的重量讓她惶恐不安,她怕努力到最後還是錯了,怕她千算萬算戰戰兢兢最後還沒有一個好結果,就像現在,除了他們兩人之間的婚事,他們中間還有徐千洌,將來就會有眾口鑠金的眾人,難保誰不會在他疏忽的時候動到端木徳淑。

她們如此小心翼翼,可又怎麼能保證不會出錯,與其這樣,不如殺了他永絕後患!

徐千洌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歲燭,想看出她在說謊,但她眼裏的哀傷果決那樣清晰,抓住他的衣袖不容她自己退縮。

徐千洌被她眼底的痛苦震撼,他雖不滿徐子智,這次更是動了他的底線,可也沒想過……沒想過……

李歲燭哭着,眼裏心裏,提到徐子智便是壓在心裏的苦痛和絕望:「捨不得下手是不是!你覺得為了這點事不值得是不是!」

李歲燭笑了:「千洌值得的,不是他死就是你亡。他不會語序我們任何一個動端木徳淑,為了那個女人,他早晚會反了你,會把徐家的規矩踐踏到腳下。

他今天敢不讓端木徳淑聽你的,明天他就敢讓端木徳淑不尊皇家,他的逆反之心長在骨子裏的。你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挑釁你的底線,除非你當看不見,否則你都要看着他為一個女人出頭!與其把自己氣死,不如你先下手為強……老爺……老爺……」

徐千洌緊緊的握住髮妻的手。

「你以為我在說笑!老爺我沒有!老爺——」李歲燭迫切的想讓徐千洌做些什麼!她已經婦人之仁了,徐千洌怎麼能不夠果斷!「你要看着他因為一個女人爬到你頭上——」

徐千洌握著髮妻的手不放,目光緊緊的盯着她,彷彿要看進她心裏去,她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不對勁了,突然不再管府里的大小事務,莫給給子智娶了端木府的大姑娘,現在都避着她一樣生活!這不附和歲燭的脾氣。

李歲燭任他看,有什麼不能看的,說出來你就會殺了子智嗎,說到底,他們所有人都不如徐子智那個畜生狠:「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我不喜歡端木徳淑……」李歲燭心裏異常冷靜,比她眼角的累,手裏緊緊抓着他的衣袖要冷漠的多。

可她還是忍不住流淚,忍不住需要一點勇氣,哪怕這點勇氣沒有任何作用。

徐千洌看着她,握着她的手只覺得冰涼入骨,她的確不是會滿意端木徳淑的人,兩人成婚多年,有很多相似之處,端木府這樣的人家,根本不會在他們擇人之列,一開始就不會答應!

「他向我開口,我沒有答應這場婚事,我怎麼可能會答應……」

徐千洌的心不自覺的一沉。

「一年後,端木徳淑被指給了七皇子……」李歲燭笑了,難道不可笑嗎:「你猜為什麼皇上親自指揮?」

「因為六皇子為其荒廢政事……」徐千洌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接了話,這只是她的夢,荒謬沒有根據,可看着她眼裏的悲傷,濃稠的幾乎吞沒他的理智。

「五六皇子爭同一女為皇妃。」

徐千洌並不奇怪,只有涉及皇子間爭鬥或者事關國政,皇上才會親自下旨。

「為什麼是七皇子,因為他足夠偏遠,因為只有他沒有正妃,嫁給他不是很合適嗎,聖旨下的匆忙,日期定的更緊,子智並不在京城,他南下去了障地。」

徐千洌眉頭皺了一下,最近障地出了點事,事關徐家有地,他又一時抽不開身,想讓子智去看看,巧合吧。

李歲燭當沒有看見,本就是事實:「端木徳淑成婚了,距離子智第三次向我提求娶之後。」

三次?

「你說我是不是不是稱職的母親,再次之前我竟然從來沒有想過,他沒有求過我任何事、任何人,我竟然把哪些話當成他一時鬼迷心竅,只覺得就是孩子貪戀一時新鮮的玩意,可是子智從小到大,他喜歡過什麼,你說,子智喜歡過什麼……」

徐千洌沉默下來:沒有。

「可我偏偏覺得我是對的,我怎麼可能做,我走過的路比他穿過的衣都長,端木徳淑成婚了,你兒子看中的人成婚了,他那樣自負的人會是什麼心情……」李歲燭有些迷茫,他會不會難過,唯一開口向母親求過的東西,最後還不是他的。

李歲燭的心像被人撕開了一道口子,血淋淋的讓她看着這就是她的母愛,時至今日她要殺的兒子,也曾如此信任的信賴過她!她竟然還說的出讓他死的話!怎堪為人母!

她與徐子智有什麼區別!

「可你知道嗎,還有一個可能,若是端木徳淑愛上七皇子了呢,他一心等待的人,可能自始至終都不在乎他,他看中的女人甚至連私奔都不願跟他……咱們優秀的沒有栽過任何跟頭的兒子,一心要迎娶端木徳淑的徐子智,到頭來發現自己不過是卑劣的一廂情願,是別人婚姻中的第三者,是一個人渣,他會怎麼想他自己,等他漸漸消化了他就不是一個人……他又是什麼心情……」

徐千洌不說話。

李歲燭想着那時候的徐子智,突然也不想說話,她竟絲毫沒有想過無助時的子智。

最後,徐千洌聲音疲倦的開口:「後來呢?」

「後來……」李歲燭的目光有些渙散……

徐千洌心中一緊。

李歲燭緩緩開口:「我夢到他搶走了端木徳淑,他怎麼會搶不到呢,你已經死了,整個徐家都在他手上,八年征戰,他手裏的底牌只比現在多,不會比現在少,他想要的人怎麼可能不是他的……

他們有一個孩子,很可愛,他們兩的孩子怎麼可能不好看,又懂事,粉雕玉琢的,喊我奶奶……」

李歲燭臉上綻放出如水的溫柔,彷彿又看到元宵:「結果那個孩子死了,徐子智殺了那個孩子,只因為端木徳淑死了!他一無所有了,他就要所有人都去死……

徐千洌,那是我孫子啊,唯一的孫子,三十多年,他放着我給她娶的女人不聞不問,放着徐家所有人不管,一心撲在一個女人上,也該有個結果吧,最後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你知道嗎!他說動手就動手,元宵才那麼點大——他就是一個瘋子!他是瘋子!他早就不該活着!你殺了他!殺了他啊!

跟他講什麼禮義廉恥,說什麼規矩方圓,沒用!我跟你說沒用!」

徐千洌衝過去,將她抱在懷裏,緊緊的抱着她:「放鬆!那只是夢!」

「可是夢怎麼會那麼真實……」李歲燭看着徐千洌迷惘中半真半假:「我跟他提婚事,提了那麼多人家的姑娘,他最後只應下了端木家的,他竟然應下了……」

徐千洌不說話,只是抱着她:「是夢,如今他們不是成婚了,不會有事,都是夢……」

「如果不是夢呢……千洌,你看看他如今就敢因為那個女人與你對峙,將來……」

徐千洌抱緊她:「不會的,都是小事,走不到那一步……」

是嗎?走不到……

徐千洌察覺她身體僵硬,攬着她,撫着她的背,這個夢她做了多久了,夢裏的情形應該不止真實那麼簡單,定然有一兩件小事與夢境重合,才讓她如此害怕,才會不如往日的觀點,慌忙定下與端木府的婚事,他卻沒有發覺。

「我夢到你死了……」

「……」徐千洌不說話。

「我不知道是不是意外,明天春天,下了罕見的一場暴雨,你去失察河提,發生了意外……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就算不是意外,想必子智應該也給你報仇了,他雖然混賬,這點能力還是有的,也或許真的是意外,所以……如果明春真有暴雨,你就不要去查看河提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徐千洌心裏壓了巨石一般,說不上為什麼,畢竟只是一場夢,歲燭夢魘了,他怎麼能分不清:「只是夢而已。」

「是啊……所以說如果,如果真有暴雨,不要去了……說不定就真不看到孫子了。」李歲燭反握住他的手,慢慢的摩擦着他虎口的繭子。

徐千洌身心微晃,彷彿真看到暴雨,想起了成婚當晚她微微垂下的目光,反手扣緊了她的手指,心微微顫動……

……

青竹院內。

徐知乎皺着眉,身後的房門已經關上,臉色在她的哭聲中一點點沉下去。

端木徳淑不想哭,可就是忍不住:「你……你別生我的氣,都……都是我不好……我要是早點聽……聽你的,不那麼自以為是,也……也不會讓你和父親為難……都是我不好……」端木徳淑抱着一進門的徐子智,極力檢討自己的過失。

明知婆家規矩大,她在自己小院裏瘋就是了,怎麼可以出去胡鬧!幸虧讓公爹發現,若是別人收了信,子智哥哥還不被人笑死:「我以後再也不會了……真的不會了……」

徐知乎的臉更沉了,仙兒不過是做了她想做的,何錯之有,就算她不該將信送過去,自有他慢慢教導,輪得到別人因此傷她的顏面,何況——何況這件事本就只有他能說!

「沒事了。」徐知乎低沉着嗓音開口。

端木徳淑抽泣著:「我……我以後好好跟着娘,學……學規矩的……」

徐知乎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想讓她心甘情願說出的話,如今聽到了並沒有想像中的痛快!什麼是規矩!就要讓她哭成這樣。

「父親有沒有為難你?」端木徳淑抬起淚眼朦朧的臉,抽噎的看着徐知乎,眼睛紅腫可憐。

徐知乎的心瞬間絞痛,恨不得她所有的不愉快都讓他帶受了,她只要天天開開心心的等他回來,高高興興的做所有會讓她高興的,而不是為了討好被人,委屈了她自己。

徐知乎抬起手,撫開她亂了的頭髮,黑沉的目光凝重的看着她。

端木徳淑緊張的抓住他的手臂:「怎麼了?父親還在生氣?我……我……」

徐知乎按住她慌亂的身體:「沒有……」就是覺得讓你這樣的我,也很沒用。

端木徳淑鬆口氣,這件事是她有錯在先,父親說兩句重要也是應該:「我以後都不會讓你為難的,真的。」說着抱住他的腰,仰著頭,保證般的看着他。

徐知乎的手緩緩的從額頭一點點的蓋住她的眼睛:我以後也不會讓你為難的。

……

翌日,天色陰沉沉的。

李歲燭送走徐千洌,動動有些不適的腰身,聽了阿土的回話,方鬆了一口氣,沒有鬧着要回端木府就好,端木徳淑那嬌慣的性子,真怕她受不住幾句說,就要鬧着跟徐子智和離:「哎,總算不是沒有優點的。」

「瞧夫人說的,少夫人自然是好,要不然少爺能那樣疼著。」阿土扶住夫人的手臂。

李歲燭掙開她的手,又不是老的走不動了:「你們少爺可說不準。」

阿土噗嗤一聲笑了,她還不是看夫人……

李歲燭臉皮厚著,這點事,完全不在乎,徐千洌那樣的性子,誰知道他會折騰,她也就是不習慣,否則,老夫老妻了,還不定誰下不了床:「把我新嫁時的一天頭面給少夫人送過去。」

「夫人?」

「送去吧。」安安她的心,徐千洌說話也挺沒準的,她到底是受了委屈。

……

乾坤空落流水夕陽,皇上的身體時好時壞,前些日子不知吃了什麼滋補的藥物,緊急召集了京中所有三品以上官員,人心惶惶,最近有幾家年歲少長的人家都匆匆說了親是,趕在年前匆匆辦了。

端木徳淑跟着母親吃了幾場喜酒,寒風颯颯中,年節的氣息越來越近。

青竹院晚間關門的時間越來越晚,有時候徐子智回來已經深夜端木徳淑已經睡了。

徐子智定細細的將人折騰醒,讓她懶洋洋的哼唧上一個時辰,直到眼裏帶着淚光,無力的討饒才會放過她。

只有在這些事上,徐子智從來不給她討價還價的空間。

主屋的燈已經熄了,小琴披着單衣,曲著腿坐在小几前,露在外的肌膚散發着健康的色澤,一雙好看的眼鏡帶着三分機靈聰慧,映在床上的身形婀娜動人,正直妙齡。

她是少夫人的陪嫁丫鬟之一,少夫人成婚月余,她見過少爺幾次,少爺……少女的臉頰微紅,眼中春波微轉,時間已經到了,說起來,她也是少爺的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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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在位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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