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赤腳大夫(三)

第223章 赤腳大夫(三)

還沒進楊長堂家的院子,杜九言就碰到了正坐在門口曬太陽吃花生的阮氏,女兒十四五歲,穿得整整齊齊地在繡花,兒子八九歲的樣子,正圍着她在吃零嘴,母子三個人笑聲傳的老遠。

「孩子他娘。」楊長堂進門,「里長和焦三爺還有杜先生來了。」

阮氏神色一緊,蹭地一下站起來,看着杜九言,「杜先生來做什麼?秋娘已經嫁人了,她不是我們家人了,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不好胡說。」楊長堂沖着她搖頭。

阮氏根本不看他,盯着杜九言一臉的戒備。

「和楊秋娘沒有關係。」杜九言道:「你接着吃花生。」

阮氏這才想起來去看自己男人。

楊長堂道:「杜先生和焦三爺來是為了長勝的事,你別瞎說話。」

阮氏鬆了口氣,翻了個白眼坐下來接着吃花生。

「杜先生別和她生氣,沒見識的娘們就是這樣。」里長和杜九言道:「這邊請。」

杜九言頷首去了藥房。

楊長堂是赤腳大夫,大多數的葯都是他自己進山找的,晾曬后製成藥用。

「你的葯還挺多的。」杜九言打量著一架一架的葯框,裏面放的都是草藥,劉長田應道:「這些有的是這兩天採的,有的秋天挖的。藥用不完我就拿去藥鋪賣,畢竟給人看病掙的錢不多。」

「斷腸草在這裏。」楊長堂端了個小凳子來,在最上面取下來一個抽屜,裏面有兩種類型,一種是磨成了粉末,另一種只是曬乾了。

楊長堂將裏面的藥包拿出來,解釋道:「加上兩包去年陳葯,裏面原本有九包的,正月初九的時候,朱家村那邊玩羅漢燈摔散了隊,四個人摔了胳膊,我就用了兩包,裏面還剩下七包的。」

他說着,將紙包的藥粉都拿出來擺在桌子上,數了數,頓時面色一變。

說是七包,但是裏面卻只有六包。

「什麼意思?」焦三臉色一變,「少了一包?」

楊長堂臉色發白,結結巴巴地道:「確……確實少了一包。三爺別急,我……我再找找。」他說着又爬上凳子,將左右兩邊的葯櫃都打開來。

「你的葯會隨便放?」杜九言問道。

楊長堂一頭的冷汗,道:「不是,這種有毒的我都是分開放,而且都是放在最上面的。」

「三爺,葯櫃沒有查過?」杜九言看着焦三。知道是斷腸草,當時就應該查的。

焦三搖頭,「我沒有親自來,讓蛙子跟着他回來的,說一包沒有少的。」

杜九言和焦三都看着楊長堂。

「當時是我內子帶蛙子小哥進來查的。」楊長堂說着,沖着外面喊阮氏,等她進來,他問道:「當時在抽屜里,你數的是幾包葯?」

阮氏不以為然,回道:「六包啊。一包沒有少。」

「六包?」楊長堂抹掉額頭的冷汗,吼道:「我明明告訴你是七包,你怎麼能記成六包了?」

阮氏撇嘴,「你吼什麼吼?!我記得你說的六包啊。再說六包和七包有什麼差別,你至於這麼較真嗎。」

「你、」楊長堂不敢說阮氏,就和焦三拱手,道:「三爺實在對不住,我、我當時正有人喊我出診,急匆匆的我就讓這娘們幫我查,誰知道……」

焦三不再相信楊長堂,盯着阮氏問道:「當時到底數的幾包?」

「六包。我聽成六包了,就這麼回的蛙子小哥。」阮氏剛說完,焦三兩步跨了過來,一腳揣在了阮氏的肚子上,罵道:「你這個臭娘們,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和誰說話。」

「屁都不懂,你就敢說沒差別?!」幸好來查一下,不然就耽誤事了。

阮氏一臉發懵地倒在地上,胸口疼的發悶,想哭,不敢哭。

楊長堂想上去扶,可又害怕,就不停對焦三作揖。

「對不起三爺,對不起,都是我們的錯,都是我們錯。」楊長堂道:「要是當時我不走,就不會出這種事了。」

焦三很生氣。

「滾!」焦三對阮氏喝道。

阮氏哼都不敢哼一聲,扶著牆站起來,顫顫巍巍地出去,躲房裏哭去了。

「那麼斷腸草的出處就確定了。」杜九言道:「你最後一次查看並確定數量是什麼時候?」

楊長堂回道:「最後確定數量是正月十二,那天我去朱家村換藥,從裏面拿了一包出來,後來就再沒有用過了。」

杜九言站在葯櫃邊,伸手夠了一下最上層,又喊焦三來,「三爺試試,能不能夠的著最上面的一層。」

焦三試了,能將抽屜拉開,但是卻拿不到抽屜里的東西。

「要用凳子。」焦三道。

杜九言點頭,一眼掃過去,「楊長堂,你的葯櫃都沒有標藥名,你都記得每個葯的位置?」

「記得記得,葯都是我放的。」楊長堂檢查葯道:「我就算忘了回家的路怎麼走,也不可能忘了要用的葯在哪個柜子。」

杜九言道:「楊長弓說,你和楊長勝也吵架過?」

楊長堂嚇的腿一軟,差點從凳子上栽下來,結結巴巴地道:「是、是吵過,但是……但是只是吵架而已。」

「為什麼吵,吵了幾次?」杜九言拉開一個抽屜,裏面放的是一包一包按照方子配好的藥包。

楊長堂回道:「記……記不得了。」頓了頓,「約莫五六次吧。他媳婦病了以後,都是在找我買葯的,每十天都要來拿一次葯。」

「他就說我葯的份量少,又說我是庸醫,這麼多年都治不好。」

楊長堂道:「他說我就不服氣,就吵嘴了。」

「楊長弓常來你這裏嗎?」杜九言問道。

楊長堂點頭,「他和我關係還不錯,空了的時候,就會到我這裏來抽袋煙。」

焦三拉着杜九言到院子裏,低聲問道:「你覺得楊長堂有嫌疑嗎?」

殺人的葯找到了出處,但焦三心裏卻沒了底。

「有幾個疑問,葯柜上都沒有標註藥名,一般人很難找到。」杜九言看了一眼楊長堂,「但是他應該沒有嫌疑。三爺可以查一查除了他以外,還有誰有可能知道,斷腸草放在這個位置。」

焦三覺得楊長堂有嫌疑,凝眉道:「但是這個人不老實!」

「帶回去審了再說。」

楊長堂聽到了,頓時跳了起來,語無倫次地道:「三爺,您不能帶我回去,我、我什麼都么沒做啊。」

焦三怒道:「葯是你的,你還遮遮掩掩,就是有問題。」

焦三不和他廢話,和杜九言道:「回去就讓人來查。你還想問誰?」

「暫時沒有了。」杜九言道:「但實際也不用將他帶回去,排查一下就好了。」

焦三擺手,「帶回去排查一樣的。」

杜九言就沒有再阻止。

焦三將楊長堂帶回去,阮氏跟着跑出來,喊了幾聲沒人理她,她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一村的人都涌了過來看熱鬧,東一句西一句的猜,楊三強跟上來,道:「楊長堂,是你投毒的?」

「我跟你拼了。」楊三強上來就要打楊長堂。

焦三攔住他,喝道:「帶回去查,你激動個屁啊,滾回去。」

楊三強不敢再動手,就拉着杜九言,「杜先生,是楊長堂嗎?那我爹能回來了嗎?」

「三爺說了,帶回去查。你得空去三尺堂將契約簽了。」杜九言道。

楊三強點着頭,他找杜九言真的找對了,她一來就抓住了楊長堂,「我明天一早就去,訟費我也帶上。」

杜九言微微頷首。

「三爺,是楊長堂投毒的?」楊坡攆上來,臉色發白地問道:「是他在我爹酒里下毒的?」

焦三懶的一個一個解釋,吼了一句,道:「再說一遍,帶回去只是查證詢問,誰要給老子以訛傳訛,老子就將他一起抓了。」

大家不敢說話。

焦三將楊長堂押在馬背上,帶回了衙門。

晚上提審,楊長弓否認從正月初十到出事前他去過楊長堂家裏。

楊長堂慌亂之下,又說了幾個常去的人,焦三讓人記住。

第二日一早,楊三強來三尺堂簽了契約,杜九言便和焦三帶着人再一次到楊家莊。

讓里長配合,將楊長堂供出來所有常去的人查一遍。

杜九言端了梯子站在上面的,打量著楊長弓家的圍牆。後院的圍牆和前面一樣,稀疏的放着釘子,不說小孩子空怕是成人也不能輕易翻過來。

她抬眸去看,楊坡家的後院兩堵牆隔着的,一樣的高,同樣扎著釘子。

如果真的有第三個人進來投毒,那麼這個人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或者當時的門沒有關?

杜九言下來,喊道:「蛙子。」

「你們當時來的時候,後門是開着的還是關着的?」

「沒有問這個。」蛙子道:「我去問楊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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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訟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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