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千里追尋(一)

第233章 千里追尋(一)

「一會兒再找你算賬。」杜九言白了他一眼,在他身側低聲將條例背誦了一遍。

桂王哦了一聲,揮着手道:「行了,走吧走吧。」

杜九言回道原位,竇榮興看着她一臉疑問顫顫巍巍地問道:「九哥,這……桂王爺又來了?」

杜九言痛心疾首地點頭,「嗯。」

啪!桂王拍了驚堂木,喝道:「楊長勝自殺構陷一事,已查明原委,有證據兩項,輔證明確,本官現判定如下:按《周律、刑律、訴訟、誣告》條例,楊長勝涉構陷誣告他人兇殺,罪證確鑿,念其已身故,故本官不再追究。是以楊長弓無罪,當堂釋放。」

楊長弓老淚縱橫,撲倒在哭無聲哭泣。

「楊長勝之子楊坡,一罪為其父構陷之罪幫凶,二罪,其致使十一歲一下幼童身亡,按《周律、刑律、人命》,判斬刑。」

楊坡抬頭,看向劉縣令,又看向楊長弓,滿目殺意。他抿著唇,忽然朝楊長弓撲了過去,手中的釘子一晃而過……可不等他人到,跛子上前,一腳將他踹翻在地,隨即兩個差役上前來,將楊坡摁住。

「你該死,你該死。」楊坡指著楊長弓道:「要不是你,我的妻兒不會死,我父親也不會死。楊長弓你就活着,下半輩子你也會夜夜噩夢,生生不寧。」

楊長弓捂臉大哭,「我錯了,錯了啊!」

「我不該為了那半丈地,與他鬥了近十年。不就半丈地,卻弄的兩家家破人亡。」

「我蠢,我太蠢了!」楊長弓想到自己死去的孫子,不停的捶著自己的頭。

楊坡哈哈大笑,指著楊長弓道:「你現在知道錯了?你應該去死,楊長弓我就算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你夠了啊。」楊三強沖了進來,指著楊坡,道:「當年是你家先搶的我家的宅基地,我奶說了幾句,楊長勝罵的話有多難聽,活生生將她氣病倒了,不過半年她就去了。」

「那地是我家的,我爹半夜砸牆是不對,可他只是拿回屬於我們的東西。」

「你現在還有臉說我們。一個巴掌拍不響,這麼多年,你們做了多少齷蹉的事?你妻兒死了,和我家有什麼關係,那是你們的報應。你們自己承擔不了這個痛苦,就把恨加到我們身上,我的兒子又有什麼錯。」

楊三強說着,那麼大的男人,哭得滿臉的眼淚鼻涕,「什麼都是別人的錯。是,我們是有錯,可你們難道就沒有錯了?」

「半丈的宅基地,你我兩家是兄弟,就算佔了又怎麼樣?是你們斤斤計較,是你們在挑事斗事。」楊坡道。

杜九言笑看着楊坡,道:「這番話,本來我不打算說的,對於你這樣的人,我半分口舌都不想廢。就讓你糊塗一輩子,挺好的。」

「但我現在心情不太好,想着,在你死前也不該讓你糊塗的死。」

「第一,宅基地是他家的。你哪裏來的臉,說這是小事,是他們計較?他們的東西哪怕是一根針的,他們想給就給,不想給就不給!」

「他們若精明一些,當年就來找訟師,你們不但要拆了房子重建,按律還要賠錢!」

「第二,楊三強的奶奶雖不是你們殺死的,但卻因與你們脫不了關係。作為沒出五服的鄰居,你們就不內疚?仗着他家當家的不在家,欺負老人孩子,你們有什麼臉面恨對方?」

「第三,楊長弓敲牆,他在自己家的宅基地上敲牆,莫說敲,他就是全推了,也沒有錯!」

「第四,就算兩家有仇,你們也有無數種的方法去報仇抑或和解,可你們卻選擇了最愚蠢的方法。用命構陷,就憑你這們父子的蠢樣,全天下欠你們的嘴臉,我也會一管到底。」

「最後,」杜九言輕笑一聲,低聲道:「你爹死了,你要砍頭,你娘也活不了。到時候該楊長弓的東西還得還給他,他該怎麼活還怎麼活。你說,你氣不氣?」

楊坡盯着杜九言,一口血噗出嘴角,臉色蒼白如紙。

「不、不……」楊坡搖著頭,搖搖欲墜。

「蠢,氣量還小,嫌棄!」劉縣令指著楊坡毫不掩飾地嫌棄之色,又拍了驚堂木,道:「肖二,按周律誣告條例,你涉作偽證,依律仗三十徒一年。至於通姦之罪,楊長堂若告,本官定會受理。」

肖二撲在地上喊冤枉。

「西南訟行甲子組的羅青苗。教唆詞訟、作偽證,又因其知法犯法遂判其仗一百,戴枷號三月,每日早晚遊街兩個時辰。並革去訟師牌證。」

「李棟賄賂本官,威脅。按律仗一百徒三年,但因其身為訟師又為人師表,所賄賂錢財已足有五百兩之多,本官判其絞監候,交由刑部各位大人判定。」

「退堂!」劉縣令摔了驚堂木道。

焦三上來將宛若死人一般的楊坡拖了下去,肖二大喊著冤枉,嚎啕哭着。

「爹!」楊三強跪在楊長弓面前。

楊長弓抬頭看着兒子,忽然轉身沖着兒子磕頭,「是爹的錯,要不是爹蠢一直斤斤計較和他斗,小寶也不會死,是爹的錯,爹對不起你們。」

楊三強不知道說什麼,雖洗脫了冤情,可是他們一點高興之意都沒有。

「我們都錯了,我應該攔着你的,不該和你一起打。」楊三強對着磕頭,額頭撞在地上咚咚地響。

門外,平氏坐在衙門外的台階上,抱着大兒子嚎啕大哭。

「行了!」劉縣令不耐煩地喊道:「早幹什麼去了,現在哭有什麼用,回家好好檢討,往後日子怎麼過吧。」

楊三強擦着眼淚應是,扶著楊長弓給劉縣令磕頭,「謝謝大人,謝謝大人。」又轉頭來給杜九言磕頭,「謝謝杜先生。」

「好好過日子吧。」杜九言道:「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們能想明白,也不枉吃了這麼重的教訓。」

「不過,這世上也不是每一次都給你們後悔的機會。放過別人就是放過自己。」

楊三強應是,扶著楊長弓,父子二人跌跌撞撞地出去。

外面嗡嗡地響着,指着他們議論。

心情很複雜,要說同情,當然是同情的。可是一個巴掌拍不響,楊長弓也不是全然無辜。

至於楊長勝一家……搶了半丈的宅基地,卻將自己家作踐的家破人亡,這對父子真的是自私自利還陰狠涼薄。

衙堂內安靜下來,杜九言抱臂看着劉縣令。

劉縣令也盯着他。

兩個人都眯着眼睛,滿目的殺氣。

「杜先生,」劉縣令皮笑肉不笑地道:「關於羅青苗的事,本官要和你好好聊一聊。」

杜九言道:「好啊!」她話落,朝門外聽訟的百姓打了個手勢。

大家看的明白,紛紛應是,笑着散了。

她往後走,跛子咳嗽了一聲,低聲道:「不要和他胡鬧,先弄清楚他來做什麼。」

杜九言去了後院。

房門一關,桂王一回頭手就伸了過來,掐杜九言的脖子,杜九言匕首朝他肚子一抵。

「死娘娘腔,走了也不和我說一聲,你良心被狗吃了?」桂王怒道。

杜九言冷聲道:「你膽子不小啊,居然真敢來。」

「我來了,你拿我怎麼着。」桂王道。

杜九言將匕首朝前送了送,「誤殺!」

「你試試。」桂王忽然敲了敲自己的前胸,發出鏗鏗的響聲。

杜九言一怔,「你是蟲草鹿鞭丸吃傻了吧。」這個傻子,居然在衣服里穿了盔甲。

難怪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

桂王挺了挺胸膛,大刀闊斧地坐下來,看着她,「說吧,為什麼逃走。」

「想念家人,自然就回來了。」杜九言在他對面坐下來,「王爺,這邵陽窮苦,你什麼時候走?不然我不敢保證,什麼時候看你不順眼,一失手犯下彌天大錯。」

桂王在桌上拍了封信,「瞧好了,這次本王名正言順。」

杜九言將桌子上的信拆開,是皇帝的手諭,大概的意思是准許桂王假扮劉縣令留在邵陽,讓杜九言輔佐,提點刑獄。

信的底下,戳著趙煜的私章。

明晃晃的紅色比對面人的臉還要刺眼,杜九言道:「聖上就任由你胡鬧?」

「我不比劉縣令好?我胡鬧,你眼瞎吧。」桂王道。

客觀說,桂王確實比劉縣令好了千百倍。但再好她也不想天天見,「你把劉縣令弄哪裏去了?」

「讓他卷著包袱滾了。不然本王弄死他。」桂王道:「蔑視律法與訟師勾結,就這兩個罪名,不砍他腦袋,他就是祖墳冒青煙了。」

桂王說着,提壺給自己倒茶,餘光撇著杜九言。

「你真要留下來?」杜九言道:「就這麼想和我在一起?」

杜九言起身,一邊走一邊解腰帶。

「王爺千里追尋,必然是對我念念不忘情根深種,既然如此,我就滿足一下王爺您吧。」

桂王瞪眼,指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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