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被告訟師(二)

第254章 被告訟師(二)

「翻供,你耍我玩?」焦三大怒。

衛正安道:「焦三爺,現在的事情不是小事,這關乎我們師兄弟的性命,我們要求見家人,請訟師辯訟,這是我們的權利。」

「當年祖師爺說過,凡官司者,皆可自願自主請訟、自訟、自證。」

「所以我現在不開口,合情合理。」衛正安道。

焦三指着他,點頭,「行,你請訟師,老子讓你請訟師。」

「老子就他娘的不信了,你一個殺人犯還能因為辯訟從這個門口走出去!」焦三說完,啪地將門關上氣沖沖地出去了。

衛正安暗暗鬆了口氣,剛才他被杜九言說的昏了頭,居然和伍俊峰搶著認罪。

他很確定,現場他沒有留下任何證據。

杜九言是不可能發現他殺人的證據,所以她來來回回不過是心理戰術而已。

他們也中了她的計策。

現在,他鎮定下來后,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所以他立刻改口,要求請訟師。

只要有一個能力強的訟師,他和伍俊峰一定沒事。

就算他們知道他殺了人又如何,沒有證據,還不是不能定罪。還有這個劉縣令太過囂張,他和伍俊峰都有功名在身,他居然說打就打!

待他日他出去,他定不會放過他的。

衛正安想着,沖着黑漆漆的牢房裏,喊道:「師弟,我會請訟師,你不要怕!」

他不知道伍俊峰在哪裏,只能沖着裏面喊。

伍俊峰聽到了,抓起來抓着欄桿哭着回道:「師兄,我知道了,我不怕。」

……

杜九言洗漱躺下來,舒服地打了哈欠,揉了揉臉道:「明早不要喊我,我要睡到自然醒。」

「你不練功了?」小蘿蔔坐起來,給杜九言捶著腿。

杜九言擺手,「我要偷懶一天,犒勞自己。」

小蘿蔔點頭,「娘啊,王爺有沒有給你發工錢?」

「沒有!」杜九言拍了拍兒子的手,「靠你了。」

小蘿蔔點頭,「知道了,這件事交給我去辦。」話落,憂心忡忡地看着杜九言,「娘啊,您這對錢太不上心了,真讓我操心哪。」

杜九言笑了起來,抓着兒子撓他的痒痒,「小兔崽子,給我辦事還和我發牢騷了?」

小蘿蔔咯咯笑着,像只小泥鰍一樣的打着滾兒。

兩人鬧騰了好一會兒,才歇下來。

第二日,杜九言果然睡到自然醒,陳朗將早飯溫熱著等她。

「先生,您今天氣色看上去很不錯啊。」杜九言坐下來吃早飯,陳朗將兩張信紙給她,杜九言攤開來看。

論邵陽上河鎮埂壩的重要性!

信中從上河鎮的圩埂一直延伸到整個邵陽乃至湖廣,對百姓以及朝廷的影響,以小見大徐徐鋪開,雖說的多但文字簡潔,最後點明了主題,要工部撥款。

並在第二張紙上,列了並不算清楚的賬目,共計四百萬兩。

「先生太厲害了。」杜九言看的嘖嘖嘆道:「您的文字既不直接又不至於太內斂含蓄,恰到好處點到主題。」

「賬目列的也有趣,說不清楚可您該列的都列了,說清楚,可細節一概沒有。最後還給了個不大不小的數字。」

杜九言拱手,「先生高人啊。」

「別捧我了,這種奏疏不過稀鬆尋常。」陳朗道:「這四百萬兩必然是拿不到的,最後能到手六十萬兩已是幸運,所以你請王爺做好心理準備。」

杜九言雖未入過官場,可裏面的門道,她多少還是知道的,「有王爺在,事情或許比您想的好。」

「也是!王爺若能將邵陽的水利辦了,也是大功德,不枉費他屈尊做縣令一場。」陳朗道:「只是這名頭一直都是劉縣令的,倒是委屈了王爺。」

杜九言將信紙收起來,「他根本不在乎這些。」

陳朗想想也對,桂王這個人是講究實惠的,這些身外之名他根本不在乎。

「我走了,忙了幾天別人的事,今天該去三尺堂了。」杜九言抓着個饅頭邊吃邊出去,花子跑出去,笑着道:「九哥,我們什麼時候去新化?」

杜九言想了想,道:「今天我去三尺堂看看,如果沒什麼事,這幾天我們就安排出行。」

「好唉。」花子跑回去喊鬧兒,「鬧兒哥,我們可以準備東西啦,九哥說她要是今天去看沒什麼事,我們就去新化看銀手哥。」

鬧兒也很高興,兩個人去拉小蘿蔔起床,三個人湊在房間里商量去新化的事。

杜九言去了三尺堂。

「九哥,路家的人找你。」竇榮興出來迎她進去。

杜九言朝正堂內看去,就見路厲勤陪着昨天從牢裏出來的路勵耘正坐着在等她,她快走了幾步,拱手道:「路老爺。」

「九言。」路厲勤起身過來,「本來想去家裏找你的,可一想還是在三尺堂合適。」

路勵耘破天荒地和她拱了拱手,杜九言也回了禮。

「請坐。」杜九言請兩人坐,她含笑問道:「不知道二位來這裏,是為什麼事?」

路勵耘就看着路厲勤。

「因為守正。」路厲勤嘆氣道:「雖是孽子,可到底是自家的孩子。他犯罪該受到什麼懲罰,我們都認。但是今天早上,衙門那邊傳我們去了,才知道案子裏另外兩個人合夥請了訟師辯訟。」

「衛正安和伍俊峰請了訟師?」這事杜九言還不知道,看來是昨晚招供后又反供了。

路勵耘激動地道:「是。他們家裏的人也趕到了,說他們孩子根本沒有罪。說人是我們守正殺的!」

「杜訟師,這不是冤枉嗎。我們守正雖渾的很,可他膽子小,根本不敢殺人。」路勵耘道:「您全程在查案子,您是知道的,人根本不是我們守正殺的。」

果然是為了路守正來的。

這案子,責任界限模糊,不好辯啊!

「九言,」路厲勤道:「這個案子是不是讓你很為難?不容易辯?」

杜九言沉默了一下,整理了一下用詞,嚴肅地道:「不容易辯是另外一回事,我如果接那麼就會全力以赴。可是,這個案子的結果,不會如你們所願的。」

「為什麼?」路厲耘道:「我們守正沒有殺人啊。」

杜九言反問道:「路二老爺,對這個案子,您的訴求和最終想要的結果是什麼?」

「無罪,」路厲耘道:「他沒殺人。別的事我們可以賠償,哪怕傾家蕩產,我們也願意補償。」

杜九言就不看他,而是無奈地和路厲勤道:「路老爺,您們的要求太高了,我辦不到!」

「什麼意思?」路厲耘問道。

路厲勤低聲呵道:「你少說一句。」話落看着杜九言,道:「你的意思是,守正有罪是肯定的?」

杜九言點頭。

「你們再想想吧。」杜九言道:「如果對方不請訟師,我認為這個案子你們交給劉大人就好了。如果他們決定請,你們也確實可以請,但前提是,你們的期望值不要放的太高。」

路厲勤很清楚,杜九言能說這番話,沒有立刻拒絕他們的請訟,完全是給他的面子。

「你跟我來。」路厲勤拉着堂弟出去,兩人站在門口說話,「杜先生說的話,你聽懂沒有。她的意思,你要是指望她上場做無罪辯護,那是不可能的。」

「那……那怎麼行。」路厲耘道:「守正在還是個孩子啊。」

路厲勤道:「你回去和家裏人商量吧。這事我就不給你做主了!」他說着回頭和杜九言道:「我們再想想,您先忙着。」

杜九言點頭,送兩人出門。

路厲耘被拖着離開。

「這個案子你不能接!」周肖過來,搖著扇子道:「比以往每個案子都要難辯不說,結果還可能吃力不討好。」

杜九言深以為然,「對方請訟師,最壞的結果就是路守正被判斬立決。其實這結果也不委屈他。」

「嗯。」周肖笑着點頭,杜九言卻是擔憂地道:「我現在比較想知道,對方兩個人請的誰?」

錢道安端茶給她,「你是擔心,西南會接這個訟案,讓你履行賭約?」

「我有強烈的預感。」杜九言道:「所以我剛才沒有立刻拒絕。」

她話剛落,門就被人敲響,杜九言朝門口看去,隨即笑了,「我最近的氣場很強大啊,說什麼來什麼。」

「薛先生。」周肖嘆氣,沖着薛然略拱了拱手。

薛然獨自而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杜九言,道:「畢家殺人案,我代表西南訟行接受了伍俊峰和衛正安的請訟!」

「被告路守正或是原告畢建雄,二者你可以選其一。」

杜九言似笑非笑地看着薛然,「薛然,你接訟案,你們會長知道嗎?」

「我雖被撤職,可訟師牌還在。」薛然道:「我既接了,付會長就必然知道,就問你敢不敢接。」

杜九言嘆氣,道:「我要不接呢?」

「那就等下次,一年之期,你大可挑選對你有利的案件,隨你!」薛然很自信,面無表情地說完,轉身欲走。

杜九言可以選擇替畢建雄辯訟,也可以選擇給路守正。

雖都是辯訟,但在這個案子中,做原告訟師就簡單許多,如果同樣是被告訟師,那難度就大不相同了。

同是兇手,辯的就是責任,而這個案子的責任相當模糊。

看的就是訟師的本事了。

「你說的對,一年為限,早晚的事而已。辯什麼到不重要了。」杜九言揮了揮手,「啊,薛先生,我們公堂見!」

薛然道:「公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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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訟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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