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白蛇青蛇(四)

第456章 白蛇青蛇(四)

後台,常班主親自給鬧兒化妝,花子換了一身青衣,勾著妝容濃艷的眉眼遮住了青澀,透著一絲妖冶。

鬧兒換是白衣,勾的妝端莊貴氣,一方白巾襯托的他秀美大方,身段婀娜。

杜九言和跛子站在門口看着,她一臉欣慰。

「是白蛇傳選段,兩個人一起上?」跛子問道。

「嗯,雙蛇斗。」杜九言道:「去前面,大家應該都來了。」

他們到前台,大家都選了位子坐好,小蘿蔔陪着魯念宗坐在最前面,看見她魯念宗揮着手,「杜先生好。」

「魯公子。」杜九言拱手笑道:「一會兒散場的時候人多,您別急着走,晚上我們吃過飯再送您回去。」

魯念宗笑着,黑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她,笑着點頭,「好啊,我娘說隨便我今天什麼時候回家。」

「還是要早點的,免得夫人擔心。」她說着笑了,看見裘樟進來,就和魯念宗打了招呼去迎裘樟,「裘大人,多日不見您可還好?」

裘樟提着在門口買的給戲班打賞用的香囊。香囊分大中小三種,大的五兩銀子,小的十文,不值錢的東西,主要就是打賞。

裘樟很大方的買了個十文錢的香囊就提溜在手裏。

「忙啊,」裘樟嘆氣,撫了撫新作的袍子,「怎麼樣,剛上身的新衣服。」

杜九言打量著,「大人,您這一身讓學生眼前一亮。以前的衣服太破舊了,學生看着都覺得心酸。」

「心酸就對了。」裘樟道:「讓你多心酸,就不會來欺負老夫了。」

杜九言扶着他,「欺負呢還是要欺負的,畢竟大人您裏面穿着的可都是真絲呢。」

「大人,您這不敢上玉寶樓吧?畢竟進去了是要脫衣服的,一脫就露餡了。」

裘樟呸了一口。

「明白了,大人您年時已高,姑娘看見了估摸著也不敢讓您脫了。」

裘樟氣的指着她,「小子,老夫今晚請客,玉寶樓一戰。」

「豪氣!」杜九言笑着道:「您先聽戲,今兒盡興,瓜子花生只要不往兜里裝,您敞開來吃。」

裘樟氣的抖著鬍子,順手就抓了一把塞兜里,示威地挑了挑眉頭。

「侯爺來了。」杜九言道。

裘樟將兜里的瓜子忙放回桌子上,理了理衣服,一轉頭露出個標準的官方的笑容,待看清是靖寧侯,笑容就更加的和煦。

「走,走,老夫陪你一起迎客。」裘樟一點不客氣。

杜九言低聲道:「大人,您的笑容有點誇張了,再收點。」

「是嗎?」裘樟調整了一下笑容,「這樣呢?」

杜九言點頭,「可以。」

兩個人一起去迎靖寧侯,裘樟上前就自我介紹,「下官戶部郎中裘樟,拜見侯爺。」

「裘大人。」靖寧侯拱手道:「常聽人說起裘大人,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你和九言也是好友?」

裘樟忙道:「是啊,老夫調回京城前在寶慶府新化縣做縣令,和九言成了忘年交。來了京城后我二人又相遇了,便常來常往。」

「原來如此,能九言成為好友,可見裘大人也是個正直良善的人。」靖寧侯道。

裘樟含蓄地回道:「沒有,下官只是憑心做事,不敢當正直良善。」

杜九言真想撕開自己的麵皮讓裘樟看看她此刻紅透的臉,替他臉紅啊。

「侯爺,您前面坐,這就要開鑼了。」杜九言笑着道。

靖寧侯去前面坐,小蘿蔔忙着招呼他又招呼魯念宗。

一轉頭單德全帶着幾個兄弟進來,杜九言不和他客氣,「自己找地方坐,一會兒別走,咱們一起吃飯。」

「行,杜先生別管我了,我們常來這裏,自己招呼自己。」

杜九言笑着應着,正要說話,身後有人喊她,她回過頭去一愣,道:「寇先生。」

寇禮征拱手道:「看到外面掛着白蛇和青蛇的畫像,一時好奇進來,沒想到杜先生也在。」

「白蛇青蛇是我兩個小兄弟第一次登台,我來幫着撐場子,」杜九言笑着道:「坐下來聽吧,我請客。」

寇禮征笑着,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笑着買了三個大的香囊,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桂王從外面進來,指著畫像道:「畫的很不錯啊,你畫的?」

「早上畫的,顏料還是現買的。」杜九言走出去打量著,時間有限她畫報做的不大,只畫了白、青二蛇打鬥的動作,「多年不畫,水平有所下降啊。」

桂王道:「很不錯了,改天給我畫一幅。」

「王爺也要登台?」

桂王睨了他一眼,「我給你一個人唱。」

「沒興趣。」杜九言推着他進去,「去聽戲吧,記得鼓掌叫好的時候賣力點。」

又有許多愛聽戲的人進來,認識她的紛紛打招呼,杜九言感覺今天是個門童,也沒個人給她打賞個香囊。

戲鑼響了,杜九言站在最後面,跛子悄無聲息地過來,兩人並肩立着緊盯着台上。

花子的青蛇先出來,一個亮相,頭擰過來時,杜九言只覺得台上的他周身都在發亮,帶着光芒讓人驚艷。隨即是鬧兒,緩步走着大青衣的架子,端莊又優雅,甩開的袖子宛若綻開的花,絢爛而明媚。

兩人你來我往,一個聲音清脆嬌媚身段柔韌活潑,一個舉手投足韻味天成穩重端莊,四周一片叫好聲,杜九言鼓掌,紅了眼眶。

「長大了!」杜九言和跛子道:「我都要認不出了。」

跛子頷首,側目看着她,低聲道:「因為有你,所以他們才敢站在這裏。」

「跛爺,這個時候就不要捧我了。」杜九言失笑,「我也沒那麼善良,對於他們也沒有投入多少關心和愛護,是他們自己懂事有本事。」

跛子搖頭,看着台上的兩個人,「有一片瓦的地方不一定是家,四海流離也不一定是無所歸。重要的是一起行走的人是誰!」

「去!」杜九言轉過身去,掀開帘子立在了門外。

帘子內是對花子和鬧兒的喝彩較好聲。

她吹着冷風吹着卻不覺得冷冽,只覺得心頭暖融融的。

她是自私的人,更多是時候考慮的是自己,做的事也並非一定是出於善良,但是在她身邊的人都那麼的善良,把她想的那麼好,讓她都不好意思再自私一些。

是他們太好了,給了她做好人的機會,而不是她真的好啊。

「感動了?」桂王出現在她身邊。

她頭一低淚滴在地面上,再抬頭時已是笑盈盈的,道:「看着長大的孩子有了人生的目標並做的出色,當然感動啊。」

「我也是你看着長大的,」桂王道:「我也找到了人生目標,你為何不感動?」

杜九言道:「你的人生目標是什麼?」

她說着進去,桂王跟着她進來,道:「目標就是你啊。」

鑼鼓哐哐響着,杜九言沒聽清,「什麼?說出來我不定也能感動!」

「我說,」桂王喊著,道:「我的人生目標就是你啊。」

鑼鼓恰到好處地停下來,等待白蛇唱的那間隙,桂王的話正好填補了安靜和空白。

唰地一下。

所有人轉頭過來,看着他們。

饒是兩層皮,杜九言也紅了臉。

桂王咳嗽了一聲,道:「看什麼,聽戲!」

大家又轉頭過去,鬧兒接着唱。

裘樟用一種極其曖昧的眼神打量著桂王和杜九言。

「摳你的眼睛。」桂王道。

裘樟嘿嘿一笑,嗑著瓜子一臉的猥瑣。

「王爺可真是大膽啊。」裘樟擠了擠茅道士。

茅道士高傲地白了一眼裘樟。

他是要修仙的高人,而裘樟卻恰恰是滾在紅塵里最俗氣的人。

不和他說話,免得裘樟偷他的仙氣。

四面的聽眾記住了桂王的話,又捨不得錯過了台上,壓着心裏的好奇,先聽戲。

杜九言擰了桂王一下,低聲道:「你也該勾個花臉登台去。」

桂王哼了一聲,沒說話。

他是無所謂,恨不得天下人都曉得杜九言是他的。

一折戲不知不覺結束了,台下的聽眾意猶未盡,一邊鼓掌一邊將大大小小的打賞的香囊往枱子上丟。

常班主領着花子和鬧兒從後台出來謝幕,拱手笑着道:「這二位年紀小,都是頭一次登台,若有瑕疵還請各位多多包涵。」

「好,好的很!」

「這二位老闆唱的好,一點沒讓我們包容的地方。」

大家都跟着點頭。

掌聲如潮,經久不息。

「多謝多謝,明兒白蛇傳接着往後演,若有空還請大家再來捧場!」常班主道:「多謝各位了。」

他說着,領着花子和鬧兒行禮,拉了帷幕去了後台。

看客們依依不捨地散了,一路聊著花子和鬧兒唱的怎麼樣。都是唱聽戲的人,一個亮相一個身段就能看出來底子怎麼樣。

兩個人是有些青澀,可這青澀卻又沒出錯的感覺,卻是另外一種韻致的恰到好處。

「明天還來,這戲聽的過癮,唱戲的人扮相也好看。」

「您這買賣不做了?」

「一個時辰不做買賣有什麼,再說了,累了一年了也該歇一歇了。」

大家說笑着散了。

瓦肆關門清場。

花子和鬧兒穿着戲服妝都沒卸就下來了,老遠就喊道:「九哥!」

「來!」杜九言拍拍手,兩個人撲過來,一人一邊抱着她。

鬧兒問道:「九哥,我們唱的好不好?」

花子也眼巴巴地看着他。

「不用我說,看看大家怎麼說。」

杜九言問請來的朋友們,魯念宗大喊一聲,「好!我還要聽!」

花子和鬧兒沖着他笑。

「很好。」杜九言道:「我們聽着都入迷了,舉手投足都特別的棒,唱的就更不用說了。」

鬧兒哭了起來,花子道:「九哥,謝謝你。我今天特別的高興特別的滿足。我從小學戲,一直想着有一天站在枱子上,給你們唱一出。」

「今天願望實現了,我就是死了也高興。」

杜九言敲他的頭,「接着唱,唱到不想唱為止。」

花子點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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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訟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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