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就是有病(三)

第471章 就是有病(三)

張蠻子站在門口,看見姚婆子離開,收拾了一下,背着褡褳又出了門。

沿着昨天同樣的路線,他不急不慢地走着,剛走了幾步,就聽到有人喊他,「張蠻子,你怎麼又走到這裏來了。」

庄月和他笑了笑。

「你去玩嗎?」張蠻子問道:「走親戚?」

庄月點頭,「我去徐村喊我舅舅來家裏喝酒。」

「我正好也要出城,我們一起吧。」張蠻子笑着道。

庄月點頭,「好、好啊。」

兩人前後走着,張蠻子笑呵呵的話也不多,庄月也沒什麼話,兩人出了城門,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天色陰沉沉的,張蠻子道:「好像要下雪了。」

「你舅舅家在哪裏?」

庄月指著離城不遠的莊子,「在徐村。你去過徐村吧?」

「去過,我常常到那邊去收豬。」張蠻子道。

庄月笑着點頭。兩個人沿着小路往徐村去,張蠻子忽然問道:「你要定親嗎?」

「是啊,」庄月驚訝地看他一眼,回道:「不過八字還沒合。」

張蠻子道:「那以前的婚事,不作數了嗎?」

「他死了啊。」庄月嘆氣道:「我也不想,可是世事無常,我總不能一輩子不嫁人吧。」

張蠻子哦了一聲,沒說話,垂著眉眼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面色很奇怪,緊緊蹙著眉頭。

「那邊有條小路,走過去更近點,」張蠻子指著那邊的路,「走那邊近點。」

庄月點頭,「好!」

兩人沿着另外一條小路往徐村。村子看着很近,但因為都是彎彎曲曲的小路,走起來卻一點都不近。

繞着小路,進了一片樹林,張蠻子摸了摸褡褳,庄月走在前面。

忽然,張蠻子一把將她的嘴捂住,反手一背,將庄月摔倒在地上。

庄月嚇的臉色發白,嗚嗚地瞪眼看着他。

「你已經定過親事了,你為什麼不為他守節?」

「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張蠻子壓着聲音,怒著道:「不要臉的賤人,男人一死就受不住了嗎?」

庄月目直愣愣地看着張蠻子。

「你們這種女人,就不應該活。」張蠻子拿了一塊沾著血的手帕出來,捂在庄月的臉上,「不知羞恥!」

砰!

忽然,一隻腳踹著張蠻子的頭上,單德全呵斥道:「你他娘的才是賤人!」

說着,上去砰砰踹了十幾腳。

庄月坐起來,嚇的嚎啕大哭。

……

桂王摸了一包瓜子出來,杜九言抓了一把遞給跛子,自己又抓了一把,三個人靠牆蹲著嗑瓜子。

路過的人看不清他們的臉,只當是三個市井流氓。

「張蠻子這樣的人,是被他娘刺激的?」桂王問道。

杜九言頷首,「八九不離十。」

「很有可能在兒時的時候受他父親影響深重,後來他父親死後,他也跟着扭曲了,也或許是他看到他娘發生了什麼事。」

至於什麼事,杜九言不知道。

「我哥說了,抓到人審清楚了就砍了。」桂王道:「不要留到秋審。」

跛子贊同道:「這樣的人,吃飯都是浪費米面。」

「沒有了。」杜九言攤開手要瓜子,「再來點。」

桂王不情不願,「就兩包,你怎麼吃的這麼快。」

「你這一小包,不夠吃。」杜九言拆開三個人平分了。

一會兒工夫,巷子裏就丟了一地的瓜子殼,三個人跟老鼠一樣,蹲著一溜兒,就聽到咯吱咯吱的嗑瓜子聲音。

「多久了?」杜九言問道。

跛子回道:「半個時辰。」

他話落,就看到單德全帶着十幾個人回來,張蠻子被捆着手,跟在最後,庄月由人扶著去了醫館。

單德全直接踹開了門,進了院子裏。

跛子轉頭問杜九言,「不進去?」

「走!」杜九言起身,晃頭晃腦地走在前面,桂王撇她一眼,道:「你是很冷?一邊走一邊抖!」

杜九言道:「王爺您不懂,這樣更有氣勢。」

「有嗎?」王爺問跛子。

跛子道:「她的氣勢需要抖,我不需要!」

桂王點頭,難得覺得跛子順眼,「我也是。」

杜九言回頭瞪了兩人一眼。

張蠻子被兩個捕快擒著站在院子裏,一臉的木然和遲鈍。

門口有人進來,他轉頭過去,就看到杜九言當先進來,隨後則是桂王爺和跛子。

三個人一邊走一邊磕著瓜子。

若不是早就耳聞三人的身份,他是怎麼也不想不到,這樣流里流氣的三個人,還能做訟師。

「王爺,杜先生,」單德全張蠻子母親的房間里出來,臉色極其的古怪,杜九言揚眉問道:「看到什麼駭人的東西,你這臉色跟牆面一樣。」

單德全道:「您進去看看?」

杜九言要進去,跛子拉着她,「我去看看,你再去吧。」

「不用,屍塊我都見過,還有什麼能讓我退縮和害怕的。」杜九言說着,抬腳就進了房間。

對着房門的位置,放着一張八扇的木屏風,要繞過去才能看到房間內的情景。

杜九言繞過去了,頓時後退三兩步就逃了出來,指著單德全,「是不是兄弟,你這太不夠意思了。」

「我、我沒想到您害怕,」單德全一臉為難,他也是怕的不得了。

桂王和跛子相繼進去也走了出來。

杜九言打量著張蠻子,這人還是一臉老實人的樣子,只從這張臉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他會是這樣的人。

她再次進了房內,繞過屏風就看到一張灰撲撲的架子床,床上靠着一個「東西」。

說東西,是因為那不是個人,可說東西,那又是個人。

「乾屍!」杜九言站在床邊,藉著昏暗的光線,打量著床上的「東西」,乾屍穿着一件簇新的桃紅色棉襖,整張臉凹陷著,頭髮稀疏,枯瘦的手搭在被子上,身後墊著褥墊。

土灰色毫無生氣的臉,在艷麗的桃紅色襯托下,極其詭異。

「乾屍不容易制吧?」杜九言問跛子,「你見過嗎?」

跛子搖頭,「一般都要經過處理,否則屍體就直接腐爛了,不會有這麼完整的屍體。」

一般人不懂這些。

「好本事。」杜九言在房間里走了一圈,開了衣櫃的門,很驚奇地發現,衣櫃里有很多時興的嶄新的女式衣裙。

這個房間,除了床上那具乾屍外,一切都是正常的,就如同有人住着。

大家退了出來,張蠻子依舊在院子裏,激動地看着他們,道:「你們不要打擾我娘,我娘在睡覺!」

「你確定你娘在睡覺?」杜九言問道。

張蠻子點頭,「那是當然,我娘最喜歡睡覺了。」

杜九言很驚訝地看着他。

「王爺,杜先生,你們過來看。」廚房裏有人喊著,隨即傳來低低的驚呼聲。

廚房是個很普通的廚房,一個灶台兩口鍋。

但不普通的是,牆上掛着一溜排的刀,各種各樣杜九言叫不出名字的刀,從大到小從左到右各式各樣功能不同。

她數了數,道:「四十把刀!」

「是個很講究的屠戶。」桂王取了一把刀下來在手裏掂了掂。

廚房裏翻了一遍,杜九言問小捕快,「沒有發現別的東西?」

「沒有,」小捕快道:「里裏外外都看了,什麼都沒有。」

杜九言走了出來,盯着張蠻子問道:「你為什麼要殺庄月?」

「因為她賤!」張蠻子道。

「那春桃呢?」

張蠻子道:「他們都是水性楊花的賤女人,他們都該死。」

「籃子呢?」杜九言問道。

張蠻子一臉正氣,回道:「死了,她和野男人私奔。我把她的肉喂狗了。」

「全部喂狗了?」杜九言問道。

張蠻子昂着頭,可能幻想着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是,全部喂狗了,這種賤人的肉就該喂狗。」

杜九言道:「你娘怎麼死的?」

「我娘沒有死。」張蠻子道:「你不要胡說!」

杜九言冷笑,「房間里的乾屍,不是你娘?」

「什麼乾屍,那是我娘。」張蠻子盯着杜九言,「你胡說八道。我娘聽到會生氣的。」

他話落,幾個小捕快已經將房間里的乾屍用布包着提了出來,張蠻子看到頓時眼睛血紅,一下子掙脫開撲了過去,擠開兩個小捕快,趴在乾屍上,「娘、娘您沒事吧,您沒有嚇著吧。」

「我不會讓別人傷害您的。」張蠻子道:「我會保護您的,沒事沒事別怕。」

他雙手反綁着,但人跪在地上,趴在乾屍的胸口依偎著,聲音輕柔。

「先帶回去審,剩下的人慢慢搜查,掘地三尺也要查清楚!」桂王吩咐道。

大家應是。

單德全將張蠻子扯起來,「你腦子有病吧,簡直讓老子開了眼界。」他說着拖着張蠻子,又對身後的人道:「帶上。」

兩個小捕快抬着乾屍出去。

一個巷子裏的左鄰右里都站在門口,一個個都是目瞪口呆驚訝的表情。

「這是張嬸子?」

「不是生病了嗎,怎麼會……」

「是啊,我們還想十年沒見着張嬸子,估計是病的不輕,沒想到啊。」

大家看着張蠻子,低聲議論著,不敢置信。

「真是沒有想到,這麼老實的人,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他還殺人了,春桃就是他殺的。把肉剁的一塊一塊的,李家人今天去訂棺材了,真是作孽哦。」

杜九言隨着人群出來,方走了幾步,徐氏沖人群里跑了出來,「杜先生,杜先生……我家籃子……沒找到對吧?」

她不敢問,聲音都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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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訟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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