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輸贏之後(三)

第665章 輸贏之後(三)

「袁義之案,本官宣判。」

「王勇談氏二人,通姦合謀殺人,按律不分首從,既判斬立決!」

「庄應有誣陷之嫌,可誤打誤撞,對袁義之死提出了異議,避免了一樁冤案,所以功過相抵,不對他問責。」

「至於,此三人謀后操縱指使之人,本官會奏請上峰,再立案查審。」

「若有眉目,必會再開堂審訊,以還袁義之清白。」

「至於保障堂,本堂宣判,保障堂行使的職權,沒有越界,沒有觸犯任何律法,沒有傷害他人利益,不用擔負任何責任,更不必問責!」

「將王勇、談氏關押!」

「退堂!」

驚堂木拍下,吳典寅起身退去后衙,堂內的捕快差役也一併退了下去。

梅中平上前拱手道:「只是辯訟,堂上是對手,堂下再見面,還請杜先生諒解。」

「梅先生客氣了。」杜九言拱手道:「請代我問牧會長好,他升任我還不曾道賀。」

梅中平含笑道:「一定,一定。」

他說着話,帶着自己的學生便走了。

杜九言看向門外,不知道是哪位婦人,指著對面的男子罵道:「聽到沒有,保障堂乾乾淨淨,沒有任何問題。」

「是你們小肚雞腸,不懂得包容,你們的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吧。」

話頭一開,無數人加入戰鬥,你一句一句,府衙門外,是此起彼伏婦人的罵聲。

方才還氣焰囂張的男子們,一個個縮著腦袋,互相打着眼色,「走了走了,回去讀書去。」

「不準走。」呼啦啦的,大家將他們圍起來,「杜先生說的你們聽到沒有。」

「你們不分青紅皂白就罵人,你們不認錯今天就不準走。」

「把話說清楚。」

「認錯,給杜先生還有保障堂認錯。」

「我們剛才不是已經贊同杜先生的話了嗎,包容,我們包容你們,你們也要包容我們才行。」

「包容不能盲目,你們錯了就是錯了,你們要認錯,並保證以後不會無故找保障堂的麻煩。」

「是了,是了,我們都錯了。請各位嫂嫂嬸嬸放我們一馬,以後我們再也不敢了。」

大家都跟着附和,態度很好。

有人混在人群往後鑽,忽然有人指着他,道:「就是這個人,就是他剛才罵的最凶。」

「夏公子!」柴太太大喝一聲,「就是你攛掇的吧,上次我罵了你,你懷恨在心,鼓動大家來鬧事。」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小肚雞腸。」

大家一看婦人的目標都集中在夏安身上,就立刻打着手勢,逃也似的走了。

「你們不要亂來啊,」夏安指着她們,「我、我會動手的啊。」

柴太太啐了一口,「不要臉的男人,看不起你。」

杜九言拉住桂王,笑着道:「你幹什麼去?」

「你別管了。」桂王將她的手推開,「本王去弄死這些人。」

杜九言道:「他們也是被人煽動的,現在事情都過去了,你何必生氣。」

「罵我媳婦!」桂王道:「忍不了!」

說着要走,杜九言喊著跛子,「快來拉住他。」

「他要去打人。」

跛子上前來,掃了一眼杜九言拉着桂王的手,神色無波地道:「剛才為什麼不打?」

「她不讓我出來!」桂王瞪了一眼跛子,「你剛才就插了根棍子,你怎麼不插他們的腦袋?」

跛子道:「沒有必要,她能解決。」

「對,對!」杜九言道:「我能解決,用文明的方法解決。」

桂王哼了一聲,指著杜九言道:「解決個屁!背後誰指使的,你查出來了嗎,沒查出來就叫解決了?」

杜九言被他罵的一愣一愣的,道:「事情一件一件的做,您不要激動,我們慢慢來啊。」

「生氣!」桂王拂袖往後衙去,寧王正樂呵呵地等著,「弟妹,今天這場辯訟太精彩了,那麼多人都被你說動了。」

「口才了得,佩服佩服!」

杜九言看着桂王走遠的背影,笑着拱手道:「多謝王爺誇獎,我先去問王勇和談氏,改日您去桂王府,我們再細細說。」

「去吧去吧。」寧王笑着說完,目光又落在跛子身上,揚眉道:「跛爺的一棍子也極為漂亮啊。」

跛子拱手行禮,沒有說話。

「王爺,」杜九言拉住桂王,「你幹什麼去?」

桂王很焦躁,賭氣道:「不高興。」

「不氣,不氣。」杜九言笑着道:「我們先去宮中給聖上告狀,再回衙門來審問王勇和談氏。」

桂王不樂意,被她拖着走,「為這種事生氣有什麼意思。」

「再說,我經常被人罵,以前怎麼不見你這麼生氣。」

桂王道:「以前是以前,今天是你作為桂王妃,打的第一場官司。」

「他們還敢罵你,可見本王在京中是一點地位沒有了。簡直豈有此理。」

杜九言回頭看着他,哈哈笑了,「合著是為了這件事?您一個閑散王爺,又不殺人又不放火,性子脾氣又好,大家把你當做普通人,自然就不用忌憚你,是吧。」

「如此親民,平易近人,您應該感到高興。」

桂王白她一眼。

「杜先生,」柴太太在門口等著杜九言,「您要去宮裏嗎?」

杜九言點頭,「你們先忙着,該做什麼做什麼,我和王爺去宮裏回話。」又道:「有人要害保障堂,這件事肯定要回給聖上聽的。」

「是,那我們去做事了。」柴太太說着,帶着大家心情很好的回了保障堂。

梅中平回到燕京訟行,去給牧琰回話,將案情始末都說了一遍。

「知道了,」牧琰頷首道:「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梅中平看了一眼牧琰,想了想問道:「先生,您……可知道庄應是申道儒指使的?」

「知道。」牧琰道:「這和你接辯訟沒有關係,我們只要把我們這個環節做好,將辯訟做到最好就行了。」

「至於別的事,和我們沒有關係,無需關心。」

那就是知道了,那麼他知不知道給申道儒下套,給王勇和談氏銀針的人是誰?

梅中平沒有多問,行了禮出去了。

牧琰坐了一會兒,出門去了任府。

任延輝打量著牧琰。他本來對訟行沒什麼興趣,所以以前申道儒來找他的時候,他多是順手推舟送的人情,可現在有杜九言,那麼燕京訟行,他就不得不再下點功夫。

如此,魯章之三尺堂有杜九言,而他有燕京,並不弱勢。

「輸了?」任延輝盯着牧琰,語氣很不好。

牧琰拱手道:「是,杜九言她……」他沒有說話,任延輝將手中正在扇著的扇子丟了過來,砸在了牧琰的臉上,「我當你比申道儒有能耐。」

「如今看來,你也不過如此。」

「這麼重要的案子,你為什麼不親自上?」任延輝質問道。

牧琰左邊臉頰火辣辣的疼,他忍着,彎腰撿起扇子遞迴去,道:「大人,王勇和談氏不過普通人,是抵擋不住杜九言逼問的。」

「人非談氏殺的,保障堂的包庇合謀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此案,關鍵在他們二人,而非在辯訟啊。」

牧琰垂著頭說着。他是不會像申道儒親自上的,案子贏了也就罷了,可要是輸了不但丟了臉面,還丟了自己的威信。

這種事,得不償失。

他在申道儒之下委屈多少年,才等到今天,他比申道儒比任何人都要珍惜。

「呵!」任延輝道:「鋪墊了那麼多,準備了那麼多,一上場就被杜九言打的潰不成軍。現在你輕鬆站在這裏推卸責任,本官看你確實比申道儒厲害,至少臉皮比他厚。」

這就跟拉了千軍萬馬準備決鬥,可一開戰,前鋒將軍上場就被對方打殺的丟盔棄甲。

實在掃興。

他的節奏全部被打亂,他得要再安排。

牧琰看了一眼任延輝,他能理解任延輝道心情,在魯閣老之下,被壓制了這麼多年,他迫不及待想要上位。

想要取而代之。

聖上除掉了那麼多王爺,顯然是想要做大事,魯閣老還攔在前面,任延輝當然着急。

「你去吧。」任延輝道。

牧琰行禮轉身出去,任延輝想起事來,又問道:「申道儒要扇子的目的,可與你說過?」

「他沒有具體說過,您若是想知道,我可以想辦法打聽。」

任延輝頷首,「去吧。」

牧琰行禮退出去,出了任府他摸了摸臉,神色並未有太多的變化。從任延輝推他做上會長開始,他就明白將來他必定要在任延輝的控制之下。

這是選擇,他不後悔。

只是,申道儒為什麼一定要扇子呢?

他是聽申道儒提過一句,但當時沒有太留意,似乎是和女人有關……

是誰對方沒有細說,他也沒有敢多問。

是誰?

牧琰若有所思,回了燕京。

此刻,申道儒靠在床頭,周岩面無表情地站在床邊,長安握着他的手,低聲道:「先生莫急,小人一定想辦法拿到那把扇子。」

「長安,」申道儒道:「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長安貼過來。

申道儒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長安一怔驚訝地看着申道儒,「先生……您……她不用您這麼做啊。」

「當年的提攜之恩,雖時過境遷可恩情我勢必要還的。」申道儒道:「此事不管辦成辦不成,你都要帶進棺材裏,不管是誰你都不要說。」

長安應是,「先生,我至死都不會說的。」

「好,好!」申道儒閉上眼睛,輕輕笑了,「周岩,你覺得這件事幕後的人是誰?」

周岩道:「任延輝。他想要首輔之位,杜九言就是他最好的突破口。」

「嗯。」申道儒道:「被任閣老當刀使,我也不冤。」

周岩沒有說話。

「你走吧。」申道儒道:「我這裏給不了你什麼,京城也沒有你用武之地,你自去尋個好地方吧。」

周岩拱手道:「請先生指個方向。」

「我給你寫封舉薦信,你去找她。」申道儒道:「此生都不要回來了。」

「如此你才有可能有出頭之日。」

周岩拱手道:「多謝先生。」

「待他日你出頭,還請你幫扶長安!」

長安想說什麼,周岩已道:「是!若他日我有出頭之日,必定幫扶長安。」

申道儒笑了笑,閉上眼睛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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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訟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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