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見楚譽(萬更)

112,見楚譽(萬更)

「小姐,譽親王那麼凶……看着可不像個好人。」柳葉眨着眼,擔憂著看着郁嬌,「奴婢怕你吃虧。」

她聽府里的僕人說,譽親王脾氣壞,王府里的一群僕人,全跟他一個樣,沒一個好人。郁嬌去找譽親王,那不是小羊羔進了惡狼窩嗎?

郁嬌看着她好笑,「放心吧,我不會吃虧的。再說了,我是去道謝的。伸手不打笑臉人,不是嗎?」

「道謝?他幫過小姐嗎?」柳葉好奇問道,「那樣一個人,還會好心到幫人?」

郁嬌看了一眼,說道,「有些人,表面和善,卻在背後磨著刀子,殺你個措手不及。有些人,心中所想,全表露在面上,不會表裏不一。表面上看着是個兇惡者,實則是抓小鬼的鐘馗。你說,是笑面狐好,還是鍾馗臉好?」

柳葉想了想說道,「奴婢覺得還是鍾馗臉好,這樣的人,不會以假溫柔騙人啊。」

郁嬌說道,「是呀,譽親王就是這麼個人。他就是個鐘馗臉,他不喜歡誰,喜歡誰,不會藏着掖着,全都表現在臉上。」

柳葉點了點頭,「小姐說的,好像是這麼回事。像錦夫人,她在人前,可不就總是個笑臉?誰知呀,她居然敢害老夫人和小姐。不過呢,哼,她就沒有落個好下場。」

郁嬌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還有一個人,是真正地笑面狐狸。

那便是裴元志。

那些溫柔軟語,現在想想,全成了她的催命符。

郁嬌正想着心思,忽然,馬兒一聲嘶鳴,馬車向後猛地一仰起。

她的手沒有來得及抓着窗戶欞,身子往後飛快倒去,「咚」一聲,撞在馬車后的車壁上,一陣頭昏眼花。

「小姐——」嚇得柳葉飛快去扶郁嬌。

好在沒一會兒,馬車停穩了。

「小姐,你沒事吧?」柳葉慌忙扶着她。

「撞了一下肩頭而已,沒事。」郁嬌揉揉被撞疼的肩頭,勉強笑了笑。

柳葉咬牙哼了一聲,「這個小全子,他是怎麼趕車的?」她挑了帘子朝外喝道,「小全子,你是怎麼趕車的?小姐都摔倒了。」

「不是我的錯……」小全子委屈說道。

「那是誰的錯?」

「誰家的車夫?敢撞我永安侯府的馬車?還不滾下來道歉?」馬車外,有人高聲地冷喝一聲。

柳葉仔細一看,原來是撞車了。

「小姐,是撞車了。」她回頭看向郁嬌,「咱們的馬車被人撞了。」

「撞車?」郁嬌看了她一眼,藉著馬車帘子挑起的縫隙,望前看去。

只見她們的馬車,正停在一處十字路口。有一輛從左邊來的馬車,同她的馬車,撞到了一起。

而她們的馬車,正走在直道上,還沒有走到十字路口中間,是對面那輛馬車當先拐過來,沒及時發現有直道行走的馬車,撞到了她們的馬車上,兩匹馬,絞在一起。

「我們是丞相府的馬車,你這馬車又是誰家的?明明是你的馬車撞了我的馬車,怎麼說是我的馬車撞了你?你講不講理啊?」小全子不服氣地哼哼著。

「嘿,哪來的不知死活的小子?」對方車夫冷笑,伸手往後一指,「看清了,這可是永安侯府的馬車,你們丞相府的馬車?算個屁?我這車裏,坐着裴大小姐,剛才,你的馬車驚擾了她,你這小子還不滾下來磕頭道歉?」

這車夫個子高大,一臉的橫肉,穿着嶄新的褐色棉布褂子。他看着丞相府不起眼的半舊馬車,神色傲慢,一臉的鄙夷。

小全子一聽,對方那輛華麗的大馬車,是永安侯府的馬車,而且,裏頭還坐着裴大小姐,小全子頓時嚇得白了臉。

他扔下鞭子飛快溜下趕車位,三兩步來到永安侯府的馬車前,拱手作揖陪笑道,「小人不知車裏頭坐着裴大小姐,多有得罪,請裴大小姐原諒小人吧。」

「害得我摔倒,陪個禮就行了?那我殺個人,也說句對不起,行不行?」丫頭挑了帘子,一個嫩柳色衣衫的年輕女子,坐在車裏看着車夫冷笑,「就因為你的馬車撞了過來,害得我的茶壺翻了,茶水弄濕了我車內的地毯,你怎麼陪?」

小全子嚇傻,他一個月的月銀錢,才五百文啊,他哪有錢陪?

他撲通一聲跪下了,懇求說道,「裴小姐,小的不是故意的,裴小姐原諒小人吧,小人下回不敢了!」

「下回?那這回怎麼辦?」裴元杏咬牙怒目,想抽死小全子的心都有了。不僅馬車的地毯沾了水,她的左腳鞋子上,也全是水,她還要去見景王世子呢,現在可好,讓她怎麼見人?

郁嬌一直看着外面,聽到裴元杏的聲音,她的目光驟然變冷。

裴元志的妹妹?裴元杏嗎?

裴元杏仍同以前一樣,囂張跋扈,不講理啊。

她身為林婉音的時候,因為喜歡著裴元志,所以,很多時候都讓著裴元杏。

景王世子不喜歡裴元杏。裴元杏便撒潑打滾般求着林婉音,要林婉音帶她去見景王世子。

因為林婉音身份特殊,可以隨時出入皇宮,見到幾位王世子,並不是難事。

但林婉音不管怎麼做,怎麼拉攏,景王世子是鐵了心的厭惡著裴元杏。裴元杏得不到景王世子的喜歡,就怨恨著林婉音沒有幫她,沒有替她在景王世子的跟前,說好話,幾乎跳起腳來罵過林婉音。

那個時候,林婉音和裴元志剛剛訂婚,林婉音怕落得欺負小姑子的惡嫂名聲,只得忍住裴元杏的百般謾罵。

又因為林婉音是小公主們的女夫子,常常得到皇后或是皇上的賞賜,但那些賞賜品,最後全都進了裴元杏的庫房。

不是林婉音大方,而是裴元杏搶的。

裴元杏不要臉面的到林家去搶,林婉音卻做不到丟下顏而去搶回來。

因為林婉音太在意名聲了。

每當這個時候,裴元志或是裴夫人總會說,林婉音遲早是要嫁入裴家的,裴元杏拿走的東西,權當提前送往裴府的嫁妝。

有這麼提前送的嗎?

以裴元杏不講理的性格,能還給林婉音才怪。

剛才,裴元杏提到了地毯。

郁嬌眯了下眼,她記得,林婉音的嫁妝中,有塊純羊毛的駝色波斯地毯,是皇上賞下的貢品,只有兩塊,一塊在皇后那兒,一塊給了林婉音。

鋪在馬車裏,剛剛好。

林婉音剛嫁入裴府的那天,裴元杏就去了喜房,找林婉音要那塊波斯地毯。

而且,是當着一屋子賓客的面要。

裴元杏拉着林婉音的袖子,一臉的祈求,一臉的撒嬌。

直接將林婉音弄了個下不來台。

她後來推說,東西歸奶娘阮媽管着,又說不記得有沒有帶來裴府。

如今林婉音已死,所有的嫁妝,全都留在了裴府。

那塊波斯地毯,也一定會落入裴元杏的手裏,不知此時裴元杏所說的地毯,是不是那一塊?

如果是的話……

郁嬌的眸光冷冷一縮。

用着她前世的嫁妝,罵着她這一世的車夫,裴元杏的臉,究竟有多大?

「我去看看。」郁嬌扯開帘子,走下了馬車。而且,她不將裴元杏打發走,她今天就去不了譽親王府了。

另外,她要教訓一下這個眼皮一直朝天上翻的裴元杏。

林婉音身為公主們的女夫子,凡事喜歡顧及著面子,所以不跟裴元杏一般見識,但郁嬌不懼什麼顏面有無。

「小姐——」柳葉也跟着下了馬車。

「你且起來,不是你的錯,你為什麼要下跪賠禮?」郁嬌看了眼小全子,說道。

「是——」小全子見郁嬌出來了,頓時來了底氣,也不怕了。他們家四小姐可是五品的縣君,在京城的未嫁女中,除了皇家的公主郡主們,只有四小姐有封號。

「你又是誰?」裴元杏坐在馬車裏不動,傲慢的目光在郁嬌的身上轉了轉,秀眉挑起,最後,盯着郁嬌的臉,冷冷問道。

丞相府女孩子眾多,個個都是薄嘴唇,細長眼,眼前這女子的眼睛,是一雙杏核眼,雙眼皮。

肌膚如雪,眉眼如畫。

這個杏衣女子,面孔陌生,穿着一般,但她通身的氣度,卻高貴得讓人沒法小覷。

明明年紀比她要小,但那眼神里,卻透著老成,這沉着不驚的神情,讓她不由得想起了死去的林婉音。

那個高高在上,她怎麼追,也追不上的林婉音。

「我是郁府的郁四小姐,郁嬌。」郁嬌淡淡看着她,「裴大小姐,不知為何要刁難我的車夫?」

「你就是郁嬌?」裴元杏詫異地盯着郁嬌的臉,沒一會兒,唇角揚起,冷笑起來,「你來得正好,你的車夫眼睛瞎了,沒看到我的馬車,撞了我的馬車,害我在車裏摔了一跤,說吧,怎麼賠?哦,還有,我的地毯也被弄髒了,得賠我。」

郁嬌的目光瞥向裴元杏的馬車裏,果然,是那塊波斯地毯。

她淡然一笑,「裴大小姐,要賠可以啊,我賠多了,我吃虧,賠少了,你吃虧。還是讓衙門裏的大人,來做定奪吧。小全子——」

小全子脖子揚了揚,得意地走到郁嬌的身側,他家四小姐就是厲害,「四小姐,您吩咐。」

「你現在馬上去一趟城門指揮使報案。」

「報案?」小全子不懂,死勁眨眨眼,看着郁嬌。那城門指揮使,不是管盜匪的嗎?管他們馬車相撞?

郁嬌微微一笑,「我們大齊國,有律法規定,大道上,馬車怎麼走,怎麼拐彎,有嚴格的規定,亂闖亂撞,不遵守規矩走路的,是要受罰的。我呢不太懂,你去請城門指揮使的大人,來裁判裁判。」

小全子見郁嬌說得煞有介事,再加上如今府里人都誇著四小姐聰明,那麼說,四小姐一定有解決的法子。

「是,四小姐。」小全子樂呵呵地應了一聲,轉身就跑。

裴元杏忽然變了臉色,「站住!」

小全子停了腳步,轉身看了眼裴元杏,又看向郁嬌,一頭的霧水。為啥四小姐說要去報案,裴大小姐就嚇白了臉?

郁嬌朝小全子點了點頭,「你先站着。」又笑微微看向裴元杏,「裴大小姐原諒我這車夫了?」

「誰說我會原諒他了?」裴元杏忍着怒火,「本小姐大人不記小人過,他驚擾了我的馬車,害得我這馬車裏的茶壺翻了,弄髒了我的地毯,我不要他賠錢了,不過,他得給我磕個頭,你呢,給我認個錯,我就原諒你們了。」

這死丫頭,居然同林婉音有着一樣的眼神,她沒法將林婉音踩在腳下,還怕郁府一個瘋子的女兒不成?

郁嬌的眸光一縮,裴元杏要她道歉?

這臉可真夠大的。

小全子一聽,也不幹了,「裴大小姐,是小人趕的馬車,四小姐是坐車的,這和她沒關係。」

「閉嘴!」裴元杏冷喝,「不道歉,可以啊,賠我的地毯就可以了。」

郁嬌的目光,又瞥了眼裴元杏腳下踩着的地毯,似笑非笑說道,「裴大小姐,你馬車裏的這塊地毯,當真是你的嗎?」

裴元杏的臉色僵了一下,卻依舊理直氣壯,「當然是我的。」

郁嬌笑了笑,「這是波斯地毯吧?據我所知,這種顏色的波斯地毯,在齊國京城只有兩塊,一塊在皇后那兒,另一塊,皇上賞給了林大小姐。」

「……」

「林大小姐嫁入裴府,帶去做了嫁妝。裴大小姐腳下踩着的這一塊,若不是皇後娘娘的,那就是林大小姐的。怎麼算,都不是裴大小姐的吧?」

「……」

「所以,就算弄髒了,也不關你的事吧?哦,還有,私拿賞賜品,不知是個什麼罪。」

裴元杏氣得恨不得咬死郁嬌。

這個郁嬌,是怎麼認出這塊地毯,是波斯地毯的?

裴元杏從牙縫裏吐了幾個字,「我們走!」

丫頭嚇得飛快放下車帘子。

那個大個子車夫,愣愣看了眼郁嬌,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見自家小姐灰頭灰臉地下了命令,只好怏怏跳上趕車位,揚起鞭子,將車飛快趕走了。

小全子撓撓頭,從前到后,他都是一頭霧水,「小姐,他們為什麼跑掉了?」

郁嬌看了他一眼,轉身往馬車走來,「你希望,裴大小姐要你磕頭道歉?」

「不想。」小全子嘟囔起來,「明明是他們的馬車跑得太快,撞上了咱們的馬車,卻不講理說,是咱們的馬車撞了他們。」

郁嬌坐進了馬車裏,柳葉放下帘子,憤恨說道,「小姐,這個裴大小姐也太不講理了。自己錯了,還要別人給她道歉,起先,還要小全子賠銀子,她怎麼這麼囂張?」

郁嬌看了眼柳葉,未說話。

她心中冷笑着,裴家的人,自持高人一等,將誰放在眼裏過?

……

裴元杏離開后,一直在心中惱恨著郁嬌。

她今天要去見景王世子,特意梳妝打扮了一番,哪知,走到半道上,鞋子臟子,地毯也髒了,她還怎麼去見景王世子?

本想讓郁嬌給她道道歉,讓她的火氣消一些也好,沒想到,她反而被郁嬌給教訓了一頓。

太可氣了。

郁嬌算什麼東西?居然敢教訓她?

裴元杏的手指,使勁的絞著帕子,恨不得絞碎了,才能解她心頭之恨。

「裴生,轉道回去,跟上郁府的馬車!」裴元杏眼底怒火一閃,對車夫吩咐道。

「是,小姐。」

……

郁嬌的馬車,繼續往前而行。

不知走了多久,馬車終於停下了。

車外,小全子敲了敲馬車的車板,「小姐,到譽親王府了。」聲音很小,就怕有人聽見似的。

聽得柳葉直皺眉頭,「死小全子,小姐又不是來做賊的,你個死小子喊得這麼賊兮兮的做什麼?」

小全子往譽親王府門前看去,心頭一陣發怵,他能不小聲嗎?

那門前四個侍衛,一臉凶神惡煞的,跟那過年時,門上貼的門神似的。

老遠瞧著,都叫人害怕,走近了,他估計得嚇得昏倒。

「柳葉你出來看看就知道了。」小全子縮著脖子,小聲說道。

「看就看。」柳葉唇角一撇,一把扯開帘子,走出了馬車。

旋即,她呆住了,頓時狂吸了一口涼氣,她吃驚地看着眼前高大氣派的譽親王府。

皇宮,也不過如此吧?

她以為丞相府,是京城最華麗氣派的府邸了,但跟譽親王府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郁嬌挑了帘子,看向外面。

譽親王府,前世,她雖然沒有來過,但不止一次地路過這裏。

楚譽必竟是先皇的嫡皇子,是大齊國唯一的親王,身份跟地位擺在那兒,他的府邸都不氣派,誰的府邸敢氣派?

裴家的,郁家的,還有太師府李家,三家合起來,都不及一個譽親王府。

「四小姐,那四個守門的護衛,看起來不好應付,一個個很兇的樣子。」小全子的目光,往四個守衛臉上掃了掃,一臉的膽怯。

小全子的年紀,也才十五六歲,沒見過大世面,害怕譽親王府的人,在所難免。

郁嬌笑道,「柳葉也說了,我們又不是來做賊的,怕什麼?」她將事先寫好的貼子遞向柳葉的手裏,「去遞貼子。」

反正,楚譽已經知道她會識字了,她就光明正大的寫字好了。

不過,她沒有用林婉音以前習慣寫的字體,而是換了種寫法,改寫瘦金體。

這種字體,還是前世時,她替林伯勇抄寫文書時,受林伯勇的影響,學來的。軍中之人,大多識字較少,寫得太潦草,將士們看不懂,會延誤軍情。而瘦金體,一筆一畫,跟刀刻的一樣,工工整整。不管誰寫出來,都是差不多的樣子,方便將士們辨認。

柳葉捏著貼子,往譽親王府的府門口走來。

她心中直犯嘀咕,難怪小全子會害怕的。

她現在也害怕了,幾個守衛們,盯着她看的眼神,像看入室打劫的賊子似的。

這都什麼眼神啊,為啥這樣看她?

她只是個小女子好不好?

守衛祁一拿胳膊捅了捅護衛祁二的腰,小聲提醒:「看,來人了。」

祁二斜他一眼:「老子眼沒瞎,不要你提醒。」

祁三向祁二擠眼:「是女的,怎麼辦?」

多少年來,頭一個女的來拜訪,真稀奇啊,話說,有女人來訪,他們該怎麼處理?

祁四拔刀:「兄弟們,抄傢伙,打啊!」

祁四是他們的頭兒,頭兒一發話,其他三人跟着拔了刀,大步向柳葉衝來。

柳葉嚇得不敢走了,「哇」的一聲哭了,幸好是她來啊,要是小姐來,還不得嚇昏過去?

「我不是搶劫的,我是來送貼子的。」她將貼子舉過頭頂,閉了眼,大聲說道。

整個人嚇得瑟瑟發抖。

四把大刀,在她頭頂停住了。

「早說嘛,給我瞧瞧。」祁四接過貼子,翻開來看。

字寫得很工整,祁四雖是護衛,卻被楚譽逼着學了不少字,因此,他全都認得。

「郁氏四娘,前來拜訪譽親王。敬上。」祁四眨眨眼,「郁四?郁家四小姐?」

柳葉點頭,「正是,我家小姐說,曾受譽親王相救,特來登門答謝。」

四個護衛收了刀,用眼神交流着。

祁一:傳說郁四小姐是個美人。

祁二:是美人的都是爺的毒藥。

祁三:是毒藥就得除。

祁四:那是長寧郡主的女兒,殺不得。

祁一二三:那就轟走。

於是,四把刀又齊刷刷地架到了柳葉的脖子上:「我們爺說了……」

「王爺沒說!如果是郁四小姐就有請。」府門口,有人忽然說道。

柳葉抬頭,發現是個眉清目秀的小護衛,正從王府里大步走出來。

她記得,那晚楚譽帶着順天府的差官,到郁府搜拿斷臂賊子時,這個小護衛就跟在楚譽的身旁,想來,是心腹護衛了。

柳葉頭一回覺得,楚譽和他的護衛,不是那麼的討厭。

她心中感動得都要下跪了,好險,這個小護衛再晚來一步,她的腦袋就分家了。

四個護衛一起收了大刀。

祁四問鐵城,「爺說的?」

「爺說的。」鐵城摸了把額頭的冷汗,飛快跑到柳葉的跟前,一臉堆笑說道,「貼子給我,我去替你傳,你先候着。」

他心中暗忖,好險啊,這四個愣頭蛋的刀一下去,這小丫頭就得死。這樣一來,他家主子就和郁四小姐徹底成仇人了。

這好不容易遇上一個不會發病的女人,怎麼能成仇人呢?

絕對不行。

絕對絕對的不行。

鐵城捏著貼子,健步如飛地來到王府後宅,楚譽的住處——碧落園。

楚譽正在撫琴,有一隻曲子,無論他怎麼練習,總是練不到那種出神入化的境界。

他始終做不到,人琴合一。

他正琢磨著,要不要去問問郁嬌時,鐵城跑來了。

「爺,有人拜訪。」鐵城一臉的興奮,跑得一頭的汗水。

楚譽淡淡瞥了他一眼,皺眉,「不見。」他在研究林婉音《落英舞》,沒心情。

鐵城不氣餒,「是郁四小姐,爺,您也不見?」

楚譽住了手,赫然抬頭,「她?她怎麼來了?」

霜月有消息傳來,郁府昨天可謂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大事。

那個一向囂張跋扈的錦夫人,弄巧成拙被關了。七年前,郁嬌被扣了頂「災星」的帽子,原來是場陷害。而且,郁嬌還救了郁老夫人一命。

事情過後,她在郁府,算是徹底翻了身。

郁老夫人寵她寵得跟寶似的,她要什麼給什麼,連郁文才也不再跟她冷臉。

沒想到,得到自由的她,第一個來的地方,居然是他這裏。

「不曉得,郁四小姐有拜貼送來。」鐵城將手裏的貼子遞上。

楚譽接在手裏。

朱紅燙金的貼子封面上,寫了個金色的篆體「訪」字。他打開貼子,兩行清秀的瘦金體,映入眼帘。

字體雖是瘦金體,但筆力蒼勁,少說,練字的時間,在十年以上。

郁嬌的年紀,才十三歲多幾個月,若是十年前就開始寫的話,豈不是從三歲就開始寫字了?

而她三歲的時候,長寧郡主就瘋了,那個時候的郁府里,誰有這麼大的耐心,教一個三歲的孩子,學練字?

就算是有人教了,她六歲時又去了丰台縣的郁家別莊。

別莊的管事娘子說,郁嬌在那裏住的七年,從不曾碰過紙筆。寫字跟練武一樣,一日不練手生。七年不寫,能將字寫得工整,就算不錯了,寫得這麼蒼勁有力,簡直是不可能。

可這貼子上的字跡,分明又是這麼的老練,這可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楚譽合上貼子,「請她進來吧。」

「是。」鐵城心頭一喜,正要轉身,又眨着眼問,「請四小姐來哪裏見爺?」

「就這兒。」楚譽又重新捏起琴弦,「本王正好有事請教她。」

「是!爺。」鐵城歡歡喜喜地跑走了。

譽親王府的府門外。

柳葉將貼子送上后,又退回到馬車旁候着。

隔着車帘子,她小聲地對郁嬌說道,「小姐,奴婢差點不能給你當差了。」當那四把大刀砍下來時,她心頭都涼了,整個人的魂兒都飛了。

郁嬌挑了帘子來看她,笑道,「他們不會真殺你,只是做做樣子嚇嚇你而已。」

柳葉苦着臉,「小姐,你莫不是安慰奴婢吧?反正奴婢沒死成。」

郁嬌微笑道,「我不僅僅是安慰你,我說的是真的。譽親王不喜歡女人擅自靠近王府,護衛們舉刀,是用來震懾硬闖者,你又沒有闖進府門,他們不會殺你的。」

柳葉一臉吃驚,「那四個護衛,個個兇狠無比,還有女人敢硬闖?就不怕真殺了她們?」

「有。而且,不止一個,譽親王府的人,真殺過硬闖者。第一次是嚇唬,如果不怕嚇唬,非得闖入的話,護衛們真的會動刀。」

「還真有不怕死的?」柳葉想不明白。

郁嬌卻明白。

有人借愛慕楚譽之名,故意闖入譽親王府,親近楚譽,好讓他發病。

那些硬闖者,想必,都是楚譽的對手。

歷來,跟皇權站得最近的人,身邊的殺戮,總是會層出不窮。

貼子遞進去后,郁嬌沒有等太長的時間,鐵城又走出來了。

他腳步匆匆地跑到郁嬌的馬車前,笑得見牙不見眼,「四小姐,王爺請您進府。」

柳葉挑了帘子,請郁嬌下馬車。

「多謝通報。」郁嬌走出馬車,朝鐵城點了點頭,微微一笑。

鐵城受寵若驚,慌忙擺手,「這是小的應該做的,您請跟小的這邊走。」

「好。」

郁嬌吩咐小全子,將馬車停到王府府門的一側,她則帶着柳葉進了王府。

王府里的景色,不亞於宮中的御花園,亭台樓閣,美不勝收。

唯一讓人不解的是,整座王府里,不見一朵花兒,全是清一色的不開花的綠色樹木,以竹子居多。

素靜得跟寺院一樣。

她想到楚譽身體的情況,不禁失笑。這是府里人,怕他見花動情吧?動了情又不能碰女人,那可真是件糟糕的事。

也難怪外人說,楚譽的王府,等同一座——和尚廟。

他自己不能成親,也不準護衛和僕人們成親,府里人,是清一色的光棍。

郁嬌心中,頗為同情譽親王府里的護衛和僕人們,他們是怎麼做到,同楚譽一條心,發誓一輩子不娶妻的?

柳葉睜大雙眼好奇地四處打量著,口裏發出連連的驚嘆聲。

郁嬌雖然沒有像她那般,失禮地看來看去,但也是不時地拿眼睛看着道路兩旁的房舍,她不是好奇,她是在記路線。

萬一楚譽發了瘋,將她趕出來,她不識路的話,可就麻煩了。

沿路上,偶爾遇上幾個僕人。

一個個好奇地打量著郁嬌和柳葉。

柳葉倒也罷了,只是侍女,他們主要是看郁嬌。

因為,儘管郁嬌今天穿得較為素靜,頭髮上沒有戴發簪,但她的容顏本身就十分驚艷,而且氣度不凡,讓久不見女子進府的僕人們,驚訝得撞了樹,才反應過,府里確實多了個女人。

他們不是在做夢,也不是眼花了。

女人?

王爺怎麼敢讓女人進府?

王爺不怕發病嗎?

僕人們擔心楚譽會發病,同時,更擔心貌美如花的郁嬌,會被鐵城的一巴掌拍死。

一個個在心中,為郁嬌默默地點了一柱香。

繞過數個亭台樓閣,假山花園,又繞過一片不長任何水草的碧水湖,郁嬌發現,她已來到一處較大的院落前。

站在院牆外,能看到裏頭,種著不少高大的紫竹。

綠影婆娑,一陣清涼。

風兒拂過,竹葉一陣沙沙脆響。

倒是個幽靜的好住處。

院門的門楣上,寫着「碧落園」三個蒼勁有力的草體字,看字體,是楚譽寫的。

他的字,張狂大氣,同他的性格一樣。

「四小姐,到了,王爺就在裏頭。」鐵城推開了半掩的院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好。」郁嬌點頭,提裙走上了青石板台階。

柳葉要跟進去,卻被鐵城攔住了,「王爺沒讓你進去。」

柳葉眉毛一豎,怒道,「我是她的侍女,小姐身邊,哪能不跟着侍女?哪家府里都沒有讓主僕分開的道理。」

「這是譽親王府,你不怕死嗎?」鐵城揚眉,他家主子跟郁四小姐在一起不會發病,離這丫頭近了,要是發病了,怎麼辦?其他人還不得將他砍成肉醬?

這個死丫頭,真是沒有眼力見。

郁嬌明白鐵城的顧慮,朝柳葉點了點頭,「你候在外頭,我去去就來。」

楚譽雖然脾氣古怪,但為人還算君子,沒做什麼出格的事來。

郁嬌發了話,柳葉不敢不聽,只得答應着,「是。小姐要小心啊,有事您喊一聲。」

鐵城直翻白眼,這丫頭,竟敢將他家主子想像成登徒子?

郁嬌進了院子。

院子很大,進門的兩側,便是成片的紫竹,一條青石小路,蜿蜒向里。

園中很靜,不見一僕人。

走了幾百步,前方豁然開朗。一片錦鯉池旁,立着一座硃紅色柱子,綠色琉璃瓦的八角小亭,亭中坐着一人。

一身紫色親王常服的楚譽,半散著頭髮,坐在亭中怡然自得地撫琴。

彈的曲子,正是林婉音寫的那隻《落英舞》。

難度極大,幾個小公主,學得個個不耐煩,楚譽彈奏出來,也有一處,總是出錯,但沒見他不耐煩,而是一遍一遍的反覆彈奏著。

讓郁嬌很是意外。

他可真有耐心。

離著亭子還有十來步遠時,楚譽忽然住了手,抬頭朝她看來,深褐色眸子璀璨生輝,朝她看了好幾眼,眼帘又飛快垂下了。

「王爺。」郁嬌停了腳步,朝他盈盈一拜,「王爺送葯郁嬌,又幫郁嬌換了住處,郁嬌特來感謝。」

「舉手之勞,不必言謝了。」他朝她抬手,「你來得正好,這兒有個音節,本王怎麼也彈不好,你來示範一下。」

他朝她點頭,示意她上前。

郁嬌直起身來,「是。」

總得給他一些好處,否則,這人發了火,又不會幫他了。

進了亭中,楚譽起身,將琴讓給她。

郁嬌在他的位置上坐下,她輕輕抬手,「王爺請看郁嬌的手指動作。」

她的手指纖長白皙,十指尖尖,輕輕撥動琴弦,那縷熟悉的琴音,馬上從她的指尖飄出。

楚譽站在她的身側,他沒有再去注意琴音,他在看她的手。

她手指的動作……

楚譽的目光微閃,為什麼會這麼像?

她說夢裏見過林婉音,連習慣動作,也學來了?

他閉了下眼,再睜開眼時,琴音忽然停了。

「王爺可看清了?」郁嬌站起身來,閃身到一旁。

楚譽看着她,「林大小姐,在夢裏又跟你說話了嗎?」

郁嬌微愣,他為何總是追問林婉音?

「不曾,再沒有夢見過她。」

楚譽有些失望。

他重新坐下來,微閉了眼,按著郁嬌的手法,將剛才那處總是出錯的地方,又彈了一遍,這一回,沒再出錯。

「王爺天姿聰慧,居然一學就會。」郁嬌笑道。

楚譽睜開眼來,盯着她雙眼,「那也不及郁四小姐聰慧,僅僅靠一個夢,就學會了撫琴,哦,還有那一手瘦金體的字。」

郁嬌身子僵住了。

這個楚譽,怎麼這麼狡猾?

他老盯着她做什麼?

楚譽站起身來,拂袖走出小亭,「說吧,來找本王,還有什麼事?」特意來教他撫琴,他不信。

「請王爺將田永貴讓與郁嬌。郁嬌要帶着田永貴,進順天府為林大小姐申冤!」郁嬌跟上前,說道。

楚譽赫然轉身,「可本王不想將他給你。」

「為什麼?」郁嬌問,「田永貴已經交待了,背後指使他的人,是來自宮中的人,那人既然寫的是匿名信,田永貴又一直不知道是誰,那麼,他還有什麼留下來的價值?」

「本王是為你好,所以,不能給你。」楚譽轉身走開,「郁四小姐請回吧,田永貴如果在你的手上,你最多只能走出五里路,然後,死於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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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女有毒:腹黑王爺輕輕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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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見楚譽(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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