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道歉(三章合一)

116,道歉(三章合一)

裴元志未看她。

他的身子依舊保持着,那個打出一掌的姿勢,目光緊緊盯着倒在地上,氣絕身亡的田永貴,不知在想些什麼。

郁嬌因為極度的憤怒,臉色蒼白,身子一直在微微顫抖著。

她睜大著雙眼,一瞬不瞬地看着裴元志,看着這個虛偽男子的嘴臉,唇角浮了抹冷笑,「裴世子為何不說話呢?是自知心中有愧,而不知說什麼了?」

裴元志的唇角動了動,他沒有看向郁嬌,而是將目光望向自己的腳尖,啞聲說道,「我是因為太愛她了,太在乎她了……七年啊,我喜歡了她七年,忽然有人說……,我的腦中一下子空白了。郁嬌,你不是我,你理解不了我當時的心情。」

他低垂著頭,神色哀絕。這模樣看着,完完全全是一副妻子離逝,深受打擊的深情丈夫的嘴臉。

他能騙得衙役們紛紛嘆息,騙得順天府府尹馮霖,睜著一雙驚訝同情的雙眼望向他。

但他騙不了她。

他這麼做,無非是想挽回面子。

免得被馮霖安個夥同田永貴,殺害林婉音的罪。

「太在乎她的原因?就任由他人踐踏,欺辱,你只站在一旁傷心,憤怒?你是個沒有擔當的丈夫,裴世子!」郁嬌將頭扭過,不想再看這個人。

她怕自己再問下去,她會噁心得死掉。

可她不想死,她要活着!

她一定要比裴元志后死!比裴家人後死!

楚譽卻開了口,聲音涼涼說道,「現在,田永貴說,他沒有跟林大小姐私會過,是貪圖銀子受人指使,才去誣陷林大小姐的。而且,還有他按了手印畫了押的口供。裴世子,你身為林婉音的丈夫,在這鐵證如山的證據面前,還要三緘其口嗎?還是,你喜歡戴這頂綠帽子?你剛才說的那些深情款款的話,只是幾句從戲子口中學來的台詞?」

「……不是。」裴元志道。

「那麼,你承認林婉音是清白的?」郁嬌問道。

裴元志的目光望向郁嬌。

女孩子的臉,看向地面,不看他的臉,「……我當時一時糊塗。」

「我只問你,她是清白的,還是不是?我不想聽你其他的廢話!」她努力控制着自己衝動的情緒,咬着打顫的牙齒,問道。

「……是。」他緩緩吐出一個字。

是?

郁嬌閉了下眼,再睜開眼時,眸底一片清明。他終於承認,林婉音是清白的了?

可是,他回答得這麼緩慢,這麼晚,可見,他的心中有多麼的不情願了。

他根本不在乎林婉音的死活!

他的關注點,只在利益上面。

於他名聲不利了,他馬上將林婉音踩在腳下,這會兒,證據在前,他發現無法忽視了無法逃避了,只得承認了林婉音的清白。

「馮大人。」郁嬌望向正首上方的順天府府尹馮霖,聲音朗朗,「裴世子承認了,林大小姐是清白的,大人知道該怎麼判了吧?」

馮霖捏了下小鬍子,朝楚譽拱了拱手,「王爺,您的意思?」

楚譽眸光微轉,笑意淺淺,「這順天府的府尹是大人您,可不是本王,本王只是個旁聽客,大人審,本王聽而已。」

「是是是。」馮霖放下心來,他這麼問,也只是再三確認,他能不能做主而已。別到時候說了一半,楚譽心血來潮橫插一杠子,讓他下不來台。

「啪——」

馮霖抓起桌上的驚堂木,重重地拍下。

「田永貴,誣陷林家大小姐林婉音與他私會,惡意毀壞林婉音的名聲。現在,他已經承認事實,而且已經簽字畫押了。罪大惡極,本應判罰流放十年罪。不過,他現在已經被裴世子打死,一切罪惡,就此抵消。」

「……」

「至於裴世子,念其護妻心切,才失手打死田永貴,並非故意殺人情有可原,就不予追究了。」

這就完了?

郁嬌冷笑道,「還有呢?馮大人?裴家將林婉音沉了塘,就這麼算了?林婉音豈不是白死了嗎?大人,這個判罰不公平!」

「本王也覺得,不公平!」楚譽慢悠悠地晃着摺扇,「馮大人,再審。」

馮霖看了眼目光清冷的裴元志,又看了眼怒氣沖沖的郁嬌,再望向似笑非笑,一副看似看熱鬧,實則是來給他施加壓力的楚譽,馮霖很想遁地逃走。

這三人,他哪一個也不敢得罪呀。

雖然三人中,告狀的郁嬌,身份最低,但是,有個挑事不嫌事大的楚譽在幫着她,二比一大,明顯的,裴家落了下風。

馮霖在心中權衡再三,又伸手一拍驚堂木。

「啪——」

「永安侯府偏聽偏信,使得林大小姐林婉音蒙冤而死。判罰……」他眼珠子轉了轉,本着也不得罪裴府的想法,說道,「罰裴世子向林家道歉。」

「郁嬌,裴家也是受害方,都是田永貴,若不是他……」裴元志看向郁嬌,極為難過的說道,「人死不能復生,郁嬌,其實,我也很難過。」

道歉?

郁嬌冷冷望向裴元志,這真是太便宜他了。

她想讓他償命!

雖然,僅僅一句「道歉」,並不能抹掉她心中的恨意,可是現在,她沒有能力叫他償命!

因為齊國的律法不站女子這一邊,是夫權族權皇權至上。家中妻子不守婦道,家裏長輩是有權處死的。

林婉音死在了族權,夫權之下。

如今的她,跟裴家對抗起來,她只是一隻脆弱的卵,他們是堅硬的石頭。

「裴世子接受判罰嗎?」郁嬌沒什麼表情地看向裴元志,也只有讓裴元志上林家去道歉,才能真正的洗去林婉音的冤屈。

真相大白於天下,景家才能堂堂正正的做人。

至於他的性命,她且留着!

「……是。我也是被矇騙了。」他嘆息一聲,「她死了,我很難過。」

郁嬌不想理會他虛偽的話語,目光冷戾說道,「既然裴世子覺得冤枉了林大小姐,那麼你現在,馬上去林家,在林家的列祖列宗面前,在忠毅將軍的靈位前,去磕頭去。去跟他們的亡靈說,你錯了,你冤枉林婉音了!在忠毅將軍府的府門前,跪下來磕三個響頭,我才相信你是受騙的。清明時,我給義父上墳時,也好有個交待。」

裴元志望向郁嬌,清冷的目光中浮起寒意。

這個郁嬌,真是得寸進尺!

要不是他想到她的身份,她對他還有些幫助的話,他早就出手了。

「裴世子,你是不是真心難過,就看你的行動了。」楚譽搖著摺扇望着他,狹長的鳳眼眼角挑了抹諷笑。

「本世子當然會說話算話!」裴元志迎上楚譽的目光,毫不退縮地回道。

「事不宜遲,那就馬上去吧,正好,本王也好久沒有去林府了,對那座府邸的景色非常感興趣,正好一同去,順道觀光觀光。」楚譽說着,彈彈袖子上的皺褶,站起身來。

一副要去遊玩的神情。

「還有一事!」郁嬌卻站着不動,又說道。

裴元志皺了下眉頭,眸光旋即一寒,郁嬌又想幹什麼?她有完沒玩?

但楚譽卻沒有不耐煩,停了腳步,轉身看向她,「郁四小姐是不是又想到了哪件事,沒有處理好?」

「郁四小姐,裴世子已經答應,要屈尊前往林府道歉了,四小姐還有哪裏不滿意的?」連馮霖也不耐煩起來。

郁嬌冷笑,屈尊?

合著,讓裴元志去道歉,還委屈了他?

林婉音白白死掉,就不委屈了?

景家人被京城的人笑話了這麼多天,不委屈了?

林伯勇因為林婉音的死,打擊之下,墜馬而亡,就不委屈了?

「當然還有不滿意的地方了!」郁嬌冷笑,「裴世子還沒有說清楚,林大小姐的嫁妝該怎麼處理。她的人已死,跟你們裴家再無任何瓜葛了,裴家還留着她的嫁妝,說得過去嗎?」

裴元志的目光冷冷地縮了一下。

「還是,裴家現在揭不開鍋了,靠林大小姐的嫁妝,過着日子?」郁嬌諷笑。

林婉音是林伯勇唯一的孩子。林伯勇寵她,讓她將母親景氏的三十抬嫁妝也一併帶往裴家。

再加上她是林家嫡長女,林氏族人們從公中也拿了不少銀子,給她做的嫁妝,她又是公主們的女夫子,光平時得的賞賜,就有四大箱籠。

她的嫁妝,足足有一百抬。

雖然裴夫人不止一次地在人前說,不稀罕林婉音有多少嫁妝抬入裴家,裴家有的是錢養着她。

但林婉音的那一百抬嫁妝,抬入裴府時,仍是驚掉了裴家族人們的眼珠子。

裴元杏當着一眾賓客的面嚷着說,出嫁也要一模一樣的嫁妝時,裴夫人的表情很是僵了僵。可見,裴家還是在意那些嫁妝的。

「我裴家怎會在意那麼點銀子?」裴元志的目光,更加森冷,「郁四小姐拿着嫁妝單子,可隨時到裴府取回婉音的嫁妝。」

那可在好不過!郁嬌又道,「大人,我需要有裴世子立下的字據為證。我怕裴世子的記性不好,出了這個衙門后,就給忘記了。」

裴元志的目光,又冷了幾分。

楚譽搖搖摺扇,「大人?怎麼還不寫文書?讓裴世子簽字立據?」

「啊,是是是。」馮霖巴不得這三人快些走掉,抬手示意書吏快寫文書。

書吏提筆疾揮,很快,文書寫好。馮霖蓋上大印。

楚譽作為證人,從袖中摸了枚小小的私印蓋上。

「裴世子?」馮霖將文書遞與裴元志,「該你了。」

裴元志冷著臉,也取了私印蓋上。郁嬌不放心,還讓他按了手印,並簽了字。

「四小姐可算滿意?」馮霖笑呵呵地將文書奉上,遞與郁嬌看。

郁嬌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她識字,將文書遞與霜月,「你念念看。」

霜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她不是認識字嗎?

不過,郁嬌叫她念,她便念好了。

霜月念完,郁嬌點了點頭,將文書收到袖中,「裴世子,請吧!」

裴元志看着她,嘆道,「我的確該向岳父大人道歉了。」

郁嬌暗暗勾了下唇角,都這個時候了,裴元志說這些假意的話做什麼?

林伯勇剛死的時候,怎麼沒見裴元志以孝女婿的身份去哭靈去扶靈?

貓哭耗子假慈悲!也就騙騙外人罷了!

「我會在林家長房的門口,等著裴世子。」郁嬌道,又轉身朝馮霖施了一禮,「多謝大人為林大小姐申冤,郁嬌沒齒難忘。」

「身為父母官,應該的,應該的,呵呵——」馮霖乾乾一笑,他希望這三人永遠別來他的衙門就好,說什麼沒齒難忘?

他可不要他們記着。

「多謝王爺為郁嬌做證。」郁嬌又朝楚譽福了一禮,這是真心的感謝。

雖然楚譽身上的毛病很多,但今天卻幫了她的大忙。她是個恩怨分明的人,誰她不好,她會記着,誰對她好過,她也會記着。

「不必,本王不是幫你。」楚譽說完,輕拂衣袖,往衙門的正堂外走去。

裴元志的目光,望一眼楚譽的背影,又看一眼郁嬌,目光閃爍,略有所思。

他走到郁嬌的面前,說道,「嬌嬌,既然我們都要去林府,不如,讓我送你一程吧。你一個女孩子單獨出門,恐有危險。」

嬌嬌?

郁嬌心中諷笑起來。

她轉身過來,冷冷看着他,「裴世子,你我非親非故,這般喊我閨名,我可不可以告你一個輕薄罪?馮大人就在堂上,還沒有退堂呢。馮大人?」

正要走掉的馮霖,只得停了腳步,一臉愁容地看着兩人。

這又是要鬧哪樣?

裴元志的表情一僵。

郁嬌沒再理她,轉身往衙門外走去,「霜月,走吧,去林府了。」

「是,小姐。」

霜月的目光往裴元志的臉上撇去一眼,心中呵呵呵,這男人的臉皮,厚到史無前例了呀,她要不要將裴元志的「英雄事迹」寫到她的故事冊子裏去?再讓門中弟子編成摺子戲,搬到戲台上去表演一番?

那一定會大火,賺很多的銀子。

郁嬌的冷言冷語,並沒有讓裴元志氣餒。反而,他更是下定了決心,要將郁嬌娶到手。

他絕對不能讓楚譽先下手為強。

……

案子一結,圍在順天府衙門前看熱鬧的人們,頓時嘩然。

裴世子要到林家長房去給林家先祖們道歉,這又是一個重磅消息。有那閑着無事的人們,早已往林府長房的方向,跑去搶位置看熱鬧去了。

郁嬌坐進馬車的時候,見楚譽已坐到了馬背上,正往林府方向而去。

他可真閑。

郁嬌斂了眸光,坐進了馬車,霜月隨後跟着坐了進去。

郁嬌看楚譽的這一幕,又被裴元志看到了。

他袖中的手指緊緊地握了握,眸光又冷了幾分。

郁嬌的性格太倔強,他無論怎麼放低身份去討好,她就是不理他,看來,得改變策略了。

比如,從楚譽這裏動手……

「世子爺?」冷義跟在他的身側,見他站在馬車旁,不上馬車,而是神色冷然地,看向郁嬌離開的方向,以為他不想去林府,便說道,「您是世子爺,去了林府道歉,對您的身份有影響,不如,您拖病,讓屬下代您去吧?」

裴元志卻拂袖一笑,「不,要去!」說着,他挑起帘子,鑽進了馬車裏。

冷義摸摸頭,他搞不懂他家世子爺的想法,只好照着做。

冷義只是看到了事情的表面,想不到更深遠的地方。他認為,堂堂永安侯府的世子爺,居然到林氏長房的祠堂里去下跪道歉,那可真是件丟臉的事。

往後還怎麼面對京城的權貴們?

但裴元志這麼做,自有他自己的打算。

郁嬌以林家義女的身份,為林婉音申冤,證據確鑿,他沒法做到不予理會。

他要是不去林家道歉的話,那就是得罪了郁嬌,會惹得郁嬌不高興。

而他不想惹郁嬌不高興,因為郁嬌的身份,能助他完成大業。

能屈能伸,才是男子漢大丈夫,去下個跪,道個歉,又算得了什麼呢?

裴元志挑起帘子,目光幽暗望向前方郁嬌的馬車,唇角浮了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

林婉音的外祖家,景府。

林婉音出事的那天,得知外孫女被裴家沉塘的消息后,景老夫人受不了打擊,一下子昏了過去。

雖然後來醒了過來,但一想到外孫女的慘死,景老夫人又馬上哭了起來。因為,她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品貌端莊的外孫女,會做出那等醜事的,會去跟一個小廝私|通。

但是,在確鑿的證據面前,景家人的辯駁,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

再加上林伯勇又死,又有林家二房出面,景家作為林婉音的外祖家,裴家人根本不理會他們,不讓景家人進裴府。

景老爺子去了幾回林氏二房,被林世安夫婦二人奚落得體無完膚,也氣得病倒了。

只有林婉音的舅舅景文忠,向朝中告了假,天天上林家二房去,了解林婉音之死,和林伯勇的死因,以及調查林家長房賬目的問題。

景文忠雖然天天去林家二房,但是,沒有證據說明,林婉音是被冤枉的,林伯勇是被人謀殺的,他奔走多天,一點兒線索也沒有發現,半絲兒的消息,也沒有打聽得到。

家中兩個病倒的老人,又每天向他詢問事情的進展。

景文忠愁得頭髮都要掉光了。

這一天,景文忠和兒子景昀,到外頭藥鋪里抓了葯,準備帶回去給家中生病的兩個老人煎藥喝。

父子兩人拿了葯,下了馬車,他們剛要進家門,就聽隔壁鄰居婦人,在院中大聲地訓斥着她的小女兒,「給我馬上扔掉,什麼小賤人的東西?值得你這麼寶貝著!」

「娘,那不是小賤人的東西,那是婉音姐姐的詩冊,婉音姐姐不是小賤人。」八九歲的小女孩,怯怯地說道。

「婉音姐姐?呵,那個偷漢子的小賤人,配做你的姐姐嗎?不許喊姐姐,聽到沒有?你提她,你的身份都掉價了。……還有,以後不準去景家!去一次,我打你一次,那是小賤人的外祖家。外孫女都偷漢子了,那外祖家,家風能好?一定是景家上樑不正下樑歪,才會出了林婉音那等不知廉恥的外孫女。哼!」

「……是。」

景昀聽到對方罵林婉音小賤人,又說什麼偷漢子,他那原本俊美的五觀,氣得都扭曲了,臉色更是鐵青一片,袖中雙拳緊握。

他袖子一甩,轉身就往隔壁院子走去。

「阿昀!你給我站住!」景文忠怕兒子衝動惹事,一把拉住了他,「滿條街都是這麼說婉音的,你都要去理會嗎?你打得過來嗎?」

「別人怎麼說,我沒聽見,我不管,但現在這家人說婉音表妹被我聽到了,我就不能忍!」景昀說什麼也要去找鄰居理論。

景文忠死死地抱着他,「你爺爺奶奶已經氣得病倒了,你要是有什麼事,你想死氣他們?」

想到病倒的爺爺奶奶,景昀怒紅着眼,站在一旁不說話了。

「阿昀,衝動辦不好事,知不知道?」景文忠嘆了一聲,「解鈴還須繫鈴人,光跟他們理論有什麼用?得找證據證明婉音是清白的才對啊。不止這條街上的人說婉音的事,全京城人,哪個沒說?你都要打一遍嗎?」

提到證據,景昀的心頭,彷彿被一塊大石頭給壓着,喘不過氣來。

他哪裏不想找證據呢?

但是,那個誣陷林婉音的田永貴,忽然失蹤了。

他花了大筆的銀子,找了不少叫花子幫着找,又找了租馬車的車夫,酒館跑堂的,青樓的姑娘,集市上買菜的幫着找。

但是,過了這麼多天了,一點消息也沒有,沒有一人看到過田永貴。

但又沒聽說,哪兒出現了無頭男屍。真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田永貴就像是遁地不見了一樣。

景昀沮喪地低了頭,轉身往家裏走去。

他怕他繼續聽着隔壁謾罵的聲音,會忍不住進去揍人。

唉——

景文忠嘆了口氣,也轉過身去,往家裏走。

他也想為外甥女申冤啊,可是,沒有證據。

可就在這時,隔壁院子門那兒,忽然發生了什麼響聲。

砰——

像是院子門被人踢開了。

隔壁那個謾罵的婦人忽然「啊——」了一聲,怒道,「你幹什麼?為什麼踢我家的院門?踢壞了你得賠!」

「賠?就你這破門,也值得我賠?哼,要我賠,你得先跟我去林家道歉去,你敢罵我婉音姐姐,我會告你個誣陷誹謗罪,讓你蹲牢房吃牢房!」一個年輕女孩兒的聲音,高聲怒道。

「我哪兒誣陷了?林婉音怎麼沒偷漢子?全京城都知道呢!景蓁,叫你娘來,快賠我家院門錢!不然的話,我也到衙門裏告你去!告你個惡意損壞他人財物罪!」

景文忠聽到景蓁的聲音,眉頭狠狠一皺,這剛說走兒子,侄女兒怎麼又跑過去了?還踢壞了鄰居的門?

這孩子!

他只得將葯塞到車夫的手裏,「拿進去給夫人。」便轉身往鄰居家大步走來。

走到景府台階上的景昀,也聽到了堂妹在跟隔壁那個婦人吵架的聲音,他也不進府了,大步往鄰居家走來。

鄰居家的院門大開着,院子裏,假小子一樣性格的景蓁,正拽著鄰居婦人往外拖,一個婆子一個丫頭在幫自家夫人。

幾個人吵成一團。

「蓁兒,住手!」景文忠進了院子,站在院子門口處,朝侄女兒冷喝一聲。

景蓁鬆開婦人的胳膊,理了下被抓亂的頭髮,不服氣地撇唇,「伯父,她罵婉音姐姐。」

「這事兒不與你相干,回去!」景文忠沉了臉色,喝道。

景蓁不走,站在原地大聲說道,「我不回去!我就要她道歉,婉音姐姐是被人誣陷的,順天府的告示都貼出來了,裴世子都上林家磕頭道歉去了,這個婦人憑什麼還要罵婉音姐姐?她罵一句,我要她上林家磕一個頭!」

景文忠大吃一驚,「蓁兒,你從哪裏得來的消息?」

景蓁說道,「伯父呀,這件事情傳得滿大街都知道了,我從聚賢書院回來的路上,聽了一路呢,伯父沒聽說嗎?」

景文忠激動得身子都發顫了,他和兒子去抓藥,抓完葯后,又去了趟林伯勇的衣冠冢前祭拜,那兒可是人煙稀少的西城區,回來時走的又是條密林近道,哪裏能聽到城中的消息?

景昀也來了鄰居家,他站在院子門口,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堂妹景蓁,「蓁兒,你說的可是真的?」

聲音激動得顫抖著。

景蓁笑着點頭,「錯不了,哥哥快去林府,沒準正趕上裴世子在磕頭道歉呢。」

「我馬上去!」景昀一陣風地跑走了。

他從家裏牽出一匹馬,快馬揚鞭朝林氏長房奔去。他要親眼看看,那個虛偽的裴元志,是怎麼跟林婉音的亡靈,跟林家先祖們的亡靈道歉的。

景家鄰居家的婦人,聽說林婉音是被冤枉的,還有順天府的澄清告示貼出來,馬上收了臉色的鄙夷神色,向景文忠賠著笑臉,說道,「哎呀,林大小姐原來是被冤枉的呀。我就說嘛,那孩子一直是個文文靜靜乖巧懂事的模樣兒,又有裴世子這等人中龍鳳的夫君,怎麼可能會跟一個下人私|通呢?打死我都不相信呢?」

真是變臉比翻書還快。

瞧這一會兒陰一會兒晴的奉承嘴臉!景蓁狠狠地翻了個白眼,「張家嬸子,你剛才不是說,我們景家上樑不正下樑歪,才會出了林婉音那等不知廉恥的外孫女嗎?怎麼又改口了?」

張家嬸子窘迫得臉色通紅,「哎喲,我這胡說八道的嘴,該打。我中午喝了點兒酒,腦袋還糊塗着呢。你們別往心上去,我給你們賠不是。」一個勁地朝景文忠和景蓁道歉。

她怕景家人,真將她告到衙門裏,說她誣陷林大小姐,到時候,她可真要蹲牢房了。

景蓁可不饒她,「誹謗堂堂林家大小姐,光道歉就行了?」

張家嬸子被嚇住了,「景姑娘,我不是故意的,你饒過我吧。我給你道歉了,對不起對不起!」

景蓁慢悠悠說道,「我呢,看你挺閑的,不如,你到街上幫我們家宣傳宣傳?將我家婉音姐姐被冤枉的事,說得滿大街都知道,我就……不予追究了。」

其實,林婉音被冤枉的事,並沒有傳得滿大街都知道,她是坐馬車路過順天府衙門時,看見貼出的告示,才知道的真相。

於是,她馬上命車夫用最快的速度,趕車回府。才下馬車呢,她就聽到這張家嬸子大著嗓門地罵林婉音。

林婉音那麼好的一個人,死得已經夠委屈的了,還要被人這般辱罵,她可受不了。

再說了,林婉音活着的時候,每回來景府,都會帶些書冊送與這張嬸子的女兒,可這張嬸子可好,居然用惡毒的語言罵着林婉音,真是只白眼狼。

於是,忍無可忍的她,一怒之下踢開了這家的院門,狠狠地罵了頓這婦人。

張家嬸子聽說,只要她到街上宣傳宣傳林婉音被冤枉的事,就饒過她,心中頓時鬆了口氣。

這可不是難事,不就是傳閑話嗎?動動嘴皮子的事。張家嬸子馬上笑道,「行行行,沒問題,沒問題,景姑娘放心吧,最多到明天早上,我一定將林大小姐被冤枉的事,說得全街人都知道。」

「那就快點。我明兒一早可要去檢查的。」景蓁說完,轉身走向景文忠,笑嘻嘻喊了一聲,「伯父。」

景文忠得知外甥女是被冤枉的,同樣也是長長地鬆了口氣。

他也厭惡這婦人辱罵外甥女林婉音,不過,他一時沒有想到好主意來罰她,侄女兒蓁兒鬼精靈地想到了處罰的好辦法,他就不反對了。

「天不早了,還不快回家去,你爹媽又得數落你在外瘋玩了。」

「我回去告訴他們婉音姐姐的事,他們才不會罰我呢!」景蓁說着,嘻嘻笑着飛快往自家府里跑去。

景文忠離開鄰居家后,快步進了景府。

他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大步往後宅走去。

僕人看見愁眉苦臉多日的大老爺,正一臉喜悅地往後宅走,個個都摸不著頭腦,府里有什麼喜事嗎?瞧咱大老爺高興的樣子。

唉,自從表小姐林大小姐出事後,姑爺林將軍出事後,府里就聽不到笑聲了。

老太爺跟老夫人傷心得雙雙病倒,誰有心情笑啊?

現在,老爺一高興,僕人們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已經是中年人的景文忠,幾乎是跑着走進父母的園子的。

「父親,母親,有好消息!」景文忠一邊跑,一邊大聲說道。

丫頭婆子見大老爺跑得急,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紛紛讓道。

進了正屋后,景文忠又是半步也不停歇地,往裏屋走來,一個婆子飛快地打起帘子,讓他進了裏屋。

裏間屋裏,景老太爺一臉愁容地坐在搖椅上,正半眯着眼,看着牆壁上林婉音畫的一幅青松圖發獃。

靠窗子邊的榻上,景老夫人半闔着眼養神。

兩老聽到景文忠的聲音,一起往門口看來。

「什麼好消息?」景老爺子,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景老夫人只看了眼兒子,抿了抿唇,未做聲。

「爹,娘,順天府貼了告示,有人找到了田永貴,替婉音申冤了,她是清白的!」景文忠顧不上喘息,急忙說道。

「你說什麼?」景老夫人一下子從榻上坐了起來,整個人激動得顫抖著,「你可不要騙我這婆子!」

連聲音也在打顫。

「究竟是怎麼回事?誰找到的田永貴?」景老爺子雖然心中也在激動着,但他經得事多,冷靜著問道。

景文忠道,「不清楚是誰找到的田永貴,是蓁兒從外面聽來的消息,她路過順天府時,看到了告示。」

「那還不快將蓁兒叫來,我要親自問問她!」景老夫人激動得拿着雙手拍著床榻,「快去叫蓁兒。」

「快去二房請蓁小姐過來!」景文忠走到門口,吩咐著婆子。

「是,老爺。」婆子也聽到,是說表小姐的事,不敢大意著,飛奔著跑到景家二房,找景蓁去了。

景蓁向自己的父母說了林婉音的事後,正同景二老爺和景二夫人,一起往大房這裏走來。

半道上,遇上了傳話的嬤嬤。

她知道,大房的老太爺和老夫人一定急於想知道事情的原委,跟自己父母說了情況后,馬上就往大房這邊走來。

「蓁小姐,老太爺和老夫人正著蓁小姐呢。」嬤嬤說道。

景蓁點了點頭,進了大房老太爺和老夫人的卧房。

景老夫人忙招手叫她,「蓁兒,快跟大祖母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景蓁便將路上聽來的消息,一一說了,「聽說,有人找到了那個無賴田永貴,將人扭送到了順天府,那個裴世子也被傳到了順天府,他當堂也承認了,是裴家冤枉了婉音姐姐。」

景老爺子捏著鬍子,略一沉思后,對景文忠說道,「你馬上趕往林家長房,去看看情況,昀小子太衝動,我不放心。」

「是,父親。」景文忠點了點頭,又對堂弟道,「家裏就拜託弟弟照看了,哥哥去去就來。」

景二老爺說道,「大哥放心吧,弟弟自會照看好伯父伯母。」

景老夫人聽完景蓁的訴說,冷冷一笑,「道歉?人都死了,道歉有用嗎?我要他們賠人,賠我外孫女來!賠我的婉音!賠我的小嬌嬌!我只要人,不要他們賠禮道歉!」

景老夫人紅着眼,幾乎是在歇斯底里的發怒。

不光景老夫人在生氣。

林婉音的堂舅舅景二老爺和堂舅母景二夫人,也在生氣,景老太爺,也生氣,可是,誰能將裴家怎麼着?

那權勢滔天的裴家,上頭有個裴太妃護著,誰敢拿他們一家子怎麼樣?

「你們說話呀,我不要他們家道歉,我要人,我要外孫女!」景老夫人怒得身子發顫。

可大家都不作聲,只漠漠的嘆息著。

因為,他們做不到,讓一個死人復活,也做不到,讓裴家倒下。

……

林氏長房,忠毅將軍府。

自從那一晚,林婉音住過的綉樓里,忽然飄出了琴音后,原本霸佔著林家長房屋子的林世安一家子,嚇得連夜搬走,這麼多天來,長房裏無人敢居住,一直大門緊鎖著。

可今天,卻忽然開了。

天已黃昏,府門前一左一右的兩個白燈籠,均書寫着一個大大的「奠」。

白燈籠被晚風吹得左右亂晃,透著一抹凄涼。

楚譽神色冷峻,目光冷然,正端坐在馬背上。他望了一眼「忠毅將軍府」字樣的牌匾,又看向大道的遠處,裴元志的馬車,落後他四里路。

所以,他在此候着,候着裴元志,前來磕頭道歉。

郁嬌的馬車,緊跟在楚譽的馬後。

馬車還未停,她便挑了帘子,眼角泛紅望向林氏長房的府門,袖中手指輕顫,心中說道,「爹,娘,我給自己洗冤了。我將那個無情無義之人也帶來的,來給你們磕頭認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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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女有毒:腹黑王爺輕輕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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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道歉(三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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