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落魄的昭陽

019,落魄的昭陽

王貴海帶來的人,是四個大個子的嬤嬤。

一臉兇相,身材長得跟男人似的,五大三粗,一看便知,是宮中專干罰人差事的粗使婆子。

四個人,面無表情地一齊衝上前,將披頭散髮,衣衫不整,神色驚惶的昭陽,一把摁住了。

「放開本宮,本宮是長公主,誰借你們的狗膽抓本宮?識相的話,拿走你們噁心的爪子!」昭陽尖聲叫嚷着。

但是呢,沒人理會昭陽。

皇上都下旨了,她們怕什麼?

她們只是奉命行事,奉旨辦差!

生下來就被先皇寵著,被太妃和皇上寵著,長期養尊處優的昭陽,身材纖細,是一個提一隻茶壺也嫌累的嬌貴人兒,哪裏是四個干粗活婆子的對手?

她手腳並用地反抗踢打着,尖叫怒罵着,但沒兩三下,就動彈不了了。

昭陽的手,被人捆着了,接着,腳也被捆着了,四個人將她連人帶椅子,捆在了一起。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不甘心地看着眼前幾人。她這是陰溝里翻了船么?居然被幾個低等下人這麼虐待!

婆子們辦好了差事,拍拍衣衫上的灰塵,立於一旁,不發一言。

王貴海嘆了口氣,朝昭陽拱了拱手說道,「公主殿下,咱家是奉命行事,請見諒。唉,您生著病,皇上送您去養病,也是為你好。」

被捆在椅上的昭陽,感覺自己如同一隻被抓的雞,隨時有被宰的危險。

她心中惶恐,大聲地罵起王貴海來,一臉的盛氣凌人。

「死閹狗,你敢這麼對本宮?當心你的狗頭!」昭陽大聲罵着,眼神傲慢又兇狠,「本宮是公主,皇上吸是一時生氣了,才會不理本宮。等他回過神來,本宮又會是他掌心中寵著的妹妹。你,你的手下,全都會被處死!不想死的話,快放了本宮!」

昭陽坐在椅上,不甘心地扭動着椅子。

因為動作太大,椅子歪倒了。

昭陽重重地摔倒在地,疼得一聲慘叫。

四個婆子拿眼看向王貴海。

意思是問,要不要扶起昭陽?

昭陽再怎麼瘋癲,好歹也是公主嘛。

但是呢,王貴海卻攏著袖子,神色不驚地吐了兩字,「帶走。」

然後,袖子一甩,轉身離去,不再看昭陽。

沒錯,他是太監。

他是太監就該被人瞧不起,被人惡意地辱罵嗎?

要不是被生活所迫,要不是因為小時候家中兄弟姐妹太多,喝野菜粥都是一種奢侈,他父母怎會忍心將當年只有五歲的他,送來宮中當太監?

他自學成才,能文能武,他長得不差,卻因為從小被閹割了,不是個真男人,當不了官,娶不了妻,心中一直自卑著。

因此,他厭惡別人說他是閹人。

但昭陽呢,卻罵他是閹狗,連狗都不如的人!

這叫他不能忍受!

昭陽已經失寵,他就沒必要對昭陽客氣了。

四個婆子見他表情冷淡,以為是皇上徹底厭惡了昭陽,也就不替昭陽操心了,淡淡應了聲「是。」將昭陽連人帶椅子的抬起來就走。

像抬一隻被捆在架子上的,隨時去宰殺的豬。

昭陽這下子徹底的慌了,一連聲地罵着,「放開本宮,放開我,我沒瘋。我沒瘋,你們才是瘋子,不,你們是瘋狗!」

罵了一會兒,發現王貴海幾人無動於衷,她又給好處,求着饒說道,「我公主府里多的是財物,你們放了我,我給你們錢,一百兩夠不夠?……不夠?一千兩?一萬兩?」

可王貴海心中厭惡著昭陽,哪怕是昭陽送他整個公主府,他也不會心動,所以,他一直不支聲。

再說了,他自小在正德帝身旁當差,正德帝當了多少年皇帝,他就當了多少年的大總管,他缺錢嗎?他的銀子不比郁文才的銀子少!

他缺的是尊嚴!

但昭陽剛才將他的尊嚴狠狠地扔地下踩過,一句道歉並加銀子的補償,他根本不稀罕!

王貴海冷著臉不支聲,那四個婆子,哪裏敢答應昭陽?

就這樣,昭陽被正德帝身邊的大總管王貴海親自押著,從皇宮的一處角門,離開了。

走得悄無聲息,誰也沒有驚動。

黃昏時,一輛不起眼的普通馬車,由王貴海及四個護衛護送著,從西城門出發,往靜海山莊飛奔而去。

馬車裏,當然是坐着昭陽了。

還有四個,看守她的粗壯個子的婆子。

昭陽的身上,穿的仍是早上去郁府赴宴的那身華麗的錦裙,只是呢,衣衫上配戴的飾物,不知什麼時候,全都不在了。

宮中的人,都是些人精,得不到賞賜品的時候,眼睛就往各處瞅,能偷的話,絕對不會放過機會。

她們抓昭陽的時候,一邊抓,一邊偷。

昭陽身上的瑪瑙,珍珠手串,翡翠鐲子,玉佩……,連戒指也沒有逃過倖免,一併順走了。

所以這會兒昭陽想喝水,求了王貴海,王貴海不理她,求了馬車裏坐着的四個婆子,婆子不理她。

她才想到了賄賂,可是往身上一瞅,發現沒有一件值錢的了。

她的心頭,徹底一涼。

在宮中,她大聲地叫嚷都引不來旁人相助,這到了荒涼的野外,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聽說,進了靜海山莊的人,不瘋的,也會被逼瘋。

那是關着一百多個瘋子,全是京城及京城附近的大戶人家裏,瘋了的家人,送去治病的。

雖是處治病的地方,但是聽說,自辦了莊子三十年來,從沒有一個病好的離開過,全都死在了那裏。

有幾個運氣好的,活過了五十歲,大半的人,進去不到一二年,就死了。

想到一百多個瘋傻的人,不分白天黑夜的瘋叫着,昭陽心頭更加的惶恐了。

她不瘋也會被嚇瘋。

昭陽此時,就盼著哥哥安王的叛兵快些攻打過來,盼著母妃裴太妃,沒有失權,想法救出她去。

……

昭陽的離去,並不是沒有驚動宮中的人。

大家沒有去關注,沒有派人去看熱鬧,一是,不知安王是不是會起兵成功,所以不想太得罪昭陽。

二是,不敢去。

皇上正發着火,誰敢去看熱鬧?

這不是嫌命太長?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就當沒這回事吧,大家關起門來,同自己的侍女們聊聊熱鬧就好。

但有一人,卻坐立不安著,憤怒著,無可奈何著。

那便是裴太妃。

裴太妃居永壽宮。

這處宮殿,雖然不及李皇后的坤寧宮,華麗寬敞,但貴在精緻。

宮苑中每一處房間里,都擺着精品的器具。

宮中的幾處小花園裏,種著從四處搜羅來的奇花異草。

太妃對正德帝有撫養之功,因此,從小失了親娘的正德帝,對太妃當親母一樣的供養著。

正德帝得了什麼稀奇之物,總是先送到裴太妃這裏。

地方上和外邦送來貢品,也是讓裴太妃先嘗鮮,再分到其他宮裏。

也因此,正德帝博了個孝子的好名聲。

即便是裴太妃的親兒子安王叛變了,正德帝也沒有對裴太妃興師問罪,當沒有發生這件事情一樣,以前對裴太妃是什麼態度,現在依舊是什麼態度。

但是裴太妃卻不這麼想了,自打安王出事,她就開始心神不寧了,閉門謝客。

正德帝當沒有發生過什麼,她不能有這個心態,她得收斂著一些。

今天又聽說女兒被當成瘋子,送往靜海山莊去了,她心中更加的慌亂了。

可她不能也不敢去求正德帝,只能差人悄悄去打聽,事情的起因經過。

昭陽公主的馬車,離開半個時辰之後,裴太妃的心腹太監將打聽到的消息,告訴給了裴太妃。

「是郁丞相的四女兒郁嬌,和昭陽公主有過節,公主一直嚷着,說是郁四小姐害的她。」那太監說道,「但過節是什麼,奴才查不出來。」

「郁丞相的四女兒?」裴太妃數佛珠的手一頓,眼神微微一縮,冷冷說道,「長寧郡主的女兒?那個六歲被送到鄉下,今年春天才回京的那個?」

「正是她,在丰台縣救了皇上一命,皇上將她賜給譽親王為妃了。」

「哼!」裴太妃冷笑,「一個黃毛丫頭,敢算計昭陽?哀家看她是不想法了?還沒有成為譽親王的王妃,就已經囂張起來了,這就是正式嫁入譽親王妃,是不是連哀家也不放在眼裏了?」

那太監將頭低下,不敢接裴太妃的話。

「去,接着查!將她的底細,查個清楚明白!」

「是!」太監領命而去。

這是一間三丈見方的小禪室。

室中,只有裴太妃一人。

黃昏時分,室中靜謐無聲,香煙裊裊。

供著觀音像的小供桌上,只燃著一隻白燭。

燭火昏黃,只照亮着一丈見方的地方。

裴太妃就坐在那處昏黃的光亮里,早已不年輕的臉上,浮着濃濃的殺意。

「平南王的外孫女?呵——」裴太妃冷冷一笑,「黃毛丫頭,初生牛犢不怕虎而已,居然敢惹哀家的兒女,活夠了嗎?」

按說,裴太妃有個皇帝養子,有個王爺親兒,有個長公主的女兒,該頤養天年,該幸福滿足才是。但她卻不甘心,不甘心此生以太妃的身份,活到老死。

所以,她傾其所有的賭了!

賭兒子得天下,她以聖母皇太后的尊貴身份終老。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才開了個頭,兒子莫名其妙地成了反賊!

兒子一倒,沒有依靠的女兒,當然是接着倒了。

裴太妃閉了下眼,敲起了木魚,老話說,忍得一時之苦,享人上人之福。

所以,她且忍着。

不能因女兒的事情,而拖累了兒子的事情。

舍掉一個女兒,保兒子大業,才是明智之舉。

但是呢,她能捨棄女兒,卻不能容忍別人算計,她得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

到次日清晨,昭陽的馬車,才走到靜海山莊。

這是一處,坐落在大山半山腰的幽靜的大宅子。

而且,整座山,只有這一處宅子。

宅子四周聳立着高大的樹木,稠密的枝葉,遮著宅子上方的天空,越發顯得這處地方,靜謐詭異。

昭陽被人從馬車裏拖了出來。

對,是拖,毫不客氣地拖。

因為那四個婆子發現,昭陽的身上已經沒有油水可撈了,就對她不客氣了,像對待一個低等的賤奴一樣對待她。

「走快點,咱家將公主殿下安頓好,還要回宮中回復皇上呢。」

「是,王公公。」

四個婆子拖着昭陽,甩開步子就往山莊里走。

纖細身材的昭陽,在五大三粗的婆子們面前,猶如一隻小雞仔。

她完全沒有招架的能力,只能任人擺佈。

山莊的門口,守着四個大個子的持刀護衛,見到一身一等大太監服的王貴海,一齊直身站好。

莊子裏的管事,早已得到了消息,在王貴海走下馬車時,他也迎出了山莊。

「王公公,可把您盼到了。」管事笑着,小跑着走上前來相迎。

「您迎咱家做什麼?你該迎公主才是。」王貴海一指身側,衣衫不整,頭髮亂蓬蓬的昭陽,對那管事說道,「還不快來見過昭陽公主?」

「啊,是是是。」管事走到昭陽的面前,笑道,「公主殿下,這裏有好多好玩的地方,你在這兒住下,不會寂寞的,小臣會請最好的大夫給公主調養身子,會保公主永遠年輕如花。」

昭陽怒得咬牙,有好玩的地方?真當她是瘋子呢?

「哼!」她現在已經明白了,說再多的話,也是沒有用了,索性,她閉口不說,只等裴太妃來救她。

「來人,來人,快將昭陽公主請進莊子裏去,這是咱們山莊,辦莊子以來,來的身份最尊貴的一位。」管事忙着吩咐莊子裏的人。

「是,大人。」

從莊子裏,又走出五六個僕人,將昭陽架到莊子裏頭去了。

王貴海從袖中取出一份聖旨,淡淡看一眼那管事,「聖旨到,劉榮威接旨!」

管事一聽還有聖旨,嚇得慌忙跪下接旨,「小臣接旨。」

王貴海念了一遍聖旨之後,將聖旨交與管事的手裏,「好了,咱家將人也帶到了,你可好生看好公主,每月逢五的日子,寫信給皇上,彙報公主的病情治療情況,不得有誤。起來吧。」

「是,王公公。」管事接了聖旨,從地上爬起來,連連點頭。

「另外,也別讓公主跑了,野外之地,多有野獸,要是公主有什麼閃失,你拿十個腦袋,也不夠換!」王貴海再三說道。

「是是是,請王公公放心,小臣一定會看好公主的,一定會盡心地治好公主的病。」

「那就好。」王貴海又從袖中,摸了一張二百兩的銀票,悄悄塞到那管事的手裏,低聲說道,「這是咱家的心意,你……務必要看好公主,記住了嗎?」

後面的話,王公公是用咬牙切齒的樣子說的。

那管事是個明白人,一下子就明白了王公公的意思,點頭應道,「公公放心,小臣一定辦好差事,不會叫公公失望的。」

「那好,咱家就放心了,告辭。」王公公朝那管事拱了下手,轉身坐上了來時的馬車。

很快,護衛護着他,飛快離開了。

管事捏著鬍子,眯着眼,心中想着王貴海的話。

王貴海的口裏,雖然在說,叫他小心地看好公主,照顧著公主,但是,說着話的時候,是咬牙切齒的,眼睛裏閃著濃濃的殺意。

顯然,王貴海並不是真心要他對昭陽照顧有加,而是,變着法子的「照顧」。

管事看了看天,山高皇帝遠,這裏是他說了算。

他心中已有了主意,怎麼對待昭陽。

再說了,皇上既然下旨將昭陽公主送來這裏,顯然是不喜歡昭陽公主了。那麼,他還替昭陽公主操心個什麼勁?

……

在一陣驚惶不安中,昭陽被人推進了一處小院落。

院子不大,從院子門走到正屋的門,只有二十步左右的距離。

但院子還算乾淨齊整,沒有荒草。

一株老槐樹,長在院子牆壁旁,茂密的枝葉,給院中帶來半院子的陰涼。

走進正屋,昭陽看到屋中有桌有椅子,屋子的窗子,有兩尺見方,不算太小。

左右兩間卧房裏,有窄小的床,床上沒有帳子,只在床板上,鋪着一張舊得毛了邊的草席。

派給昭陽的一個婆子,往兩間卧房瞅了瞅,挑了一間較為陰涼一些的東邊間,收拾床鋪去了。

將昭陽丟一旁,沒有理會。

婆子進了院子裏后,至始至終沒有皺眉頭,顯然,她對這裏的居住環境,不計較。

但在昭陽看來,這裏簡直是人間地獄!

這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她公主府里的僕人,都不會住這等宅子,她為什麼要住?

三間屋子,一間是她住的卧房,一間是僕人住的卧房,中間一間,算是會客的正堂。

每間房間的大小,都不會超過九尺見方。

太小了!

她公主府綉樓的卧房,比這裏的房間,要大上三倍不止。

昭陽站在屋中,只覺得心口憋得慌,透不過氣來。

昭陽懷疑,晚上那婆子打起鼾來,都能將她吵醒。

而且,更叫她忍無可忍的是,這處小院子裏,連茅房和洗浴的屋子也沒有!

她堂堂大齊國長公主,怎能走到外面去上僕人們用過的露天茅房?

她堂堂公主,怎能到外頭的大浴房裏,同女僕們,同其他女瘋子們一起洗澡?

這不能叫人接受!

昭陽甩了下袖子,轉身就往院子外面走。

她要找管事理論。

那婆子聽到動靜,從自己的卧房裏追了出來,攔着她。

「公主殿下,你要去哪兒?」婆子雙手叉腰,抬着下巴,冷冷望着她。

昭陽揚唇冷笑,「本宮是公主,去哪兒,還得你同意不成?反了你了,讓開!」

婆子笑了笑,「不好意思,來了這裏,什麼公主,什麼皇子,統統不存在了,這裏的人,會有一個新的名字。」

「……」

「您的名字,是:一三五,意思是,第一百三十五個病人。這裏的人,全都得聽劉管事的安排,劉管事沒有同意你離開,你就不能離開這個院子。」

昭陽咬牙冷笑,「這是誰借他的膽子?居然敢囚禁本宮?」

「皇上的聖旨,公主殿下,哦不,一三五號病人。」婆子一臉據傲,瞧著昭陽。

昭陽將那婆子打量了幾眼,心中發怒,卻又無可奈何。因為,這婆子比她高一頭,肩頭比她寬一拳,整個人壯她一圈,長得還一臉橫肉。

她敢打賭,要是同婆子武鬥起來,她會死得很難看。

昭陽心中,開始想對策。

「我要上茅房,快放我出去。」她眯了下眼,說道。

「憋著。」婆子一甩手,抬步往正屋裏走。

昭舊怒得一臉鐵青,「憋著?」她咬牙切齒轉身看向那婆子,「你敢虐待本宮?」

「你上茅房,得跟我一起去,我現在不想去,所以,你就先憋著著吧!」婆子不看昭陽,擺擺手,「我先去睡個覺。等我醒來,再帶你去。」

昭陽見那婆子走進了屋裏,眯了下眼,磨著牙,輕手輕腳往外走。

「門口有人守着,你逃不掉的。」婆子回頭,盯着想要逃走的昭陽,冷冷一笑。

昭陽氣得只得收了腳,轉身過來,惡狠狠盯着婆子。

「我先睡,你自己玩。」砰——,婆子甩手將門關了。

關的聲音很大,一種拒人於千里的那種態度。

「賤婆子!」昭陽衝進屋裏,怒得踢飛了一隻凳子。

因為用力太多,腳指頭踢疼了,疼得她淚花直冒。

昭陽出不去,心中有氣,站在正屋中罵天罵地罵起劉管事起來,不解恨,又罵起了郁嬌和王貴海。

罵得口乾舌燥了,昭陽才住了口。

她抿了抿唇,開始在屋中找水喝。

可見鬼的是,正屋中,只有一張不知用了多少年,花紋都磨平了的老四方桌,並兩張椅子,連柜子也沒有,余者,就沒有任何的小物件。

更沒有茶壺了。

她的卧房中,除了一張床,就只有一張椅子,沒有桌子,沒有梳妝台,更不可能有她在昭陽府里天天喝的,從百花上收集起來的露水茶了。

「我要喝水!」昭陽衝到婆子的卧房前,用力地捶著門,「你給我出來!為什麼屋中沒有茶壺?」

但是呢,那婆子像是耳聾了一樣,任憑昭陽怎麼叫嚷,怎麼捶門,婆子就是不開門,而且,裏頭還響起了均勻的鼾聲。

居然敢睡死?

昭陽手腳並用的砸著門。

婆子呢,任憑昭陽瘋了一樣的捶門,她就是不開。

這樣下來,昭陽更渴了。

屋外,太陽漸漸升高,蟬兒一聲一聲地叫起來,夏天,還沒有走。

昭陽看到屋子外,白晃晃的太陽光照下來,心頭一陣涼氣升起。

這是要將她整死在這裏嗎?

為什麼母妃不來救她?

就在她絕望時,院子門忽然開了,劉管事帶着一人,進了院中。

昭陽望着劉管事身旁的年輕男子,眯了下眼,心中一陣訝然。

楚譽?

昭陽迎上楚譽望來的目光,驚得心頭一跳。

那眸光太過於森然,讓原本覺得燥熱難耐的昭陽,一下子如掉入了冰窖之中。

昭陽氣得暗自咬牙,楚譽這死小子,他怎麼來了?

來替郁嬌,看她的笑話來的?

「一三五,你人緣真好,有人來看你來了。」劉管事望着昭陽,大聲說道。

院子很小,從園子的門口,走到正屋的門口,並沒有多少步,劉管事和楚譽,很快就走到了昭陽的面前。

「皇姐,弟弟來看你了。」楚譽走到昭陽跟前三尺之距的地方,站定了,似笑非笑地瞧著昭陽。

便是這個自私惡毒的女人,害死了林婉音。

如今,又要害郁嬌。

她自己尋死,他就成全她!

昭陽眯着眼,抬頭看着這個,她一直琢磨不透他性子的同父異母的弟弟,冷冷一笑,「你,來看我?呵!」

他來看她的笑話吧?

服侍昭陽的婆子,聽到外面的動靜,開門走了出來。

劉管事朝她招招手,兩人一起朝楚譽福了一福,飛快離開了。

昭陽看到那婆子,走得健步如飛,氣得臉都黑了。

什麼睡得打鼾?分明是裝的!

她死勁地砸門,那婆子跟聾了一樣。

現在楚譽來了,跟她說了一句話,那婆子就驚醒了?

哼,分明是有意怠慢她!

可如今,她是虎落平川被犬欺!

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腳。

「是郁嬌叫你來的?」昭陽冷冷一笑,「是她害的本宮,對不對?你們這對賤人,本宮出了這裏,一定會要你們不得好死!郁嬌那個死賤人,就該跟林婉音一模一樣的死法!」

郁嬌沒有那個本事,將所有人都威懾住,那麼,只會是楚譽!

昭陽前思後想了一晚上,心中後悔得不得了,她為什麼要衝動行事呢?

衝動之下,就中了郁嬌和楚譽佈下的圈套!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到了昭陽的臉上。

手勁用得很大,直接將昭陽打翻在地。

養尊處優的昭陽,重重地摔倒在地,疼得她一聲慘叫。

楚譽眯着眼,朝昭陽走近兩步,「你是本王這輩子打的第一個女人,本王從不打女人,也不屑於親自動手。但是為了林婉音,為了郁嬌,本王可以破例!」

昭陽捂着火辣辣的左臉,冷笑着看着楚譽,「你……你為了林婉音?那個水性揚花的女人,值得你出手打你姐姐?」

「姐姐?」楚譽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楚昭陽,你當我是你的弟弟了嗎?我府中常常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扮成太監的女人,是不是你送進去的?」

「……」

「你哥哥安王送,你也送,你們,可真是我的好哥哥,好姐姐!你明知我有病,不能近女色,你卻想着法子送女人,你安的是什麼心?你巴不得我早死,是不是?這是做姐姐的行為嗎?」

「……」

「七年前,我得了林伯勇的青睞,他打算教習我佈陣之法,你怕我變強了,壓着你們兄妹,你便慫恿著裴元志對林伯勇的夫人景氏下殺手,用來嫁禍於我,對不對?如果嫁禍成功,林伯勇就會厭惡我,就不會教習我佈陣之術了,那時,你當我是你的弟弟了嗎?」

「……」

「結果呢,我因為其他的事情耽擱了,沒有去桃花湖上參加賽詩會。景氏和林伯勇去了,景氏喝了摻了葯的酒,落湖而亡!便宜了裴元志,打撈起了景氏的屍體,討好了林婉音,對不對?」

想到七年前的陰差陽錯,是昭陽一手造成,楚譽只想將昭陽碎屍萬段!

如果沒有景氏落水,裴元志就沒有機會討好林婉音。

林婉音就不會對裴元志以身相許,就不會跟裴元志有瓜葛,就不會進裴家。

就不會死!

雖然林婉音再生成了郁嬌,但想到林婉音是受着非人的折磨而死,死後還名聲大毀,他心中便恨意滔天。

「你別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情,本王不知情?」他冷冷一笑,「林婉音是怎麼死的,昭陽,還要我再說一遍嗎?」

「……」

「你嫉妒她的才華美貌,安王和裴興盛以為她偷聽到了你們幾人的謀反之事,於是呢,由你出主意,由安王在幕後相助,由林世安推波助瀾,由裴家親自操刀,你們一伙人,共同編排了一個她同小廝婚前私會過的桃色事件,將她處死了,對不對?」

「……」

「林婉音死後,本王在桃花湖邊發過誓,那些害死林婉音的人,一個都別活!林世安夫婦,裴夫人母子,田永貴,他們全都死了,昭陽,你什麼時候死?」

「不是本宮,本宮沒害她,沒害景氏,沒害林婉音,你胡說八道!」昭陽怎會承認自己害死了景氏母女?

她會死的!

這個楚譽才是個瘋子!

他居然為了一個不是他女人的女人,而大開殺戒。

楚譽繼續冷笑,「昭陽,七年前,景氏的死,林婉音的落水,一直是本王的心病,這七年來,本王一直在尋找證人,那個陪同裴元志救起林婉音,打撈起景氏的老太監,在一個月前,已經被本王找到了。」

「……」

「裴元志殺人滅口,但是,老天不幫他,那老太監沒死成,被一個漁民救了。他是個駝背,名叫春成,今年五十八歲,只有九指,曾在太妃的宮裏當過差,對不對?」

昭陽嚇得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

找到證人了?

「他全交待了,楚昭陽!」楚譽冷笑,「要是本王將他交與大理寺,你的下場,就不會僅僅是關在這裏,這麼簡單了。」

「……」

「設計殺死武將大臣之妻,不管是王,還是侯,全都是死罪!」

「……」

「還有林婉音之死,本王手裏的證據,不下十件!你說,你殺了她們母女二人,皇上,還會保你活命嗎?」

「楚譽!」昭陽眯了下眼,「你放了我,我送一個重要的人給你,怎麼樣?」

楚譽從來不做沒有準備的事,他敢來這麼說她,顯然,手裏掌握着她證據。

昭陽想到這裏,心中越來越怕。

「你是說林伯勇嗎?」楚譽冷笑,「在你離開昭陽府之後,你的府邸,已經被本王控制了。所以,你沒有同本王談條件的籌碼。」

昭陽吸了口涼氣,楚譽開了塔樓的機關?

她眯着眼,冷笑道,「楚譽,你以為尋到了林伯勇,就是救出了林伯勇?呵——」她冷笑一聲,「林伯勇中了毒,如果沒有本宮的解藥養着他,不出三天,他必會七竊出血而亡。而且,他不能離開那間石室!」

說完,昭陽得意地揚著唇角。

她真是太聰明了,將林伯勇用自己的毒藥和莫霓的靈術控制着。

提到毒藥,楚譽的臉色,馬上一冷。

他冷笑道,「昭陽,你別忘記了,你處所的地方,只能進,不能出!既然你不想死,本王就不讓你死好了,看着你活得生不如死,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

「想要活命,交出林伯勇的解藥!」

說完,楚譽轉身,拂袖而去。

他來找昭陽,便是為了逼迫昭陽交出林伯勇的解藥。

但是呢,他不能表現得十分地在意林伯勇,否則,按著昭陽喜歡魚死網破的性子,他是拿不到解藥的。

果然,他轉身之後,昭陽反而不求饒了。

「你要本宮活得生不如死,本宮也會要林伯勇活得生不如死。」昭陽笑得嫣然,笑里滿是得意之色。

楚譽袖中的手指緊了緊,邁步走出院落。

院子的門外,候着莊子的劉管事。

「王爺。」劉管事見楚譽走出來,忙迎了上去。

「盯着昭陽,如果她說,要見本王,你就將她帶來見本王,如果她一直嘴硬,就給本王狠狠地罰!」楚譽毫不客氣地說道。

劉管事眉梢一揚,欣喜地應了一聲,「是。」

他和昭陽有着過結,所以楚譽說,叫他虐昭陽,他心情一下子大好。

他的妹妹曾在昭陽的府上當差,去年年初,被昭陽無故打死了。

昭陽身份尊貴,他告都無處告。

因為,順天府和大理寺,都聽昭陽的,沒有人聽他的說辭。

劉管事死了妹妹,還要忍着被昭陽府上的僕人,連合辱罵,氣了整整一年多了,他家中的老母親,在妹妹死後三個月的時候,也被活活地氣死了。

眼下昭陽落在他的手裏,他當然是狠勁地虐了。

只為了給家人報仇!

……

在楚譽走後,昭陽坐在牢房裏的地上,沉思起來。

楚譽關心林伯勇,在尋着林伯勇。

林伯勇是郁嬌的義父。

楚譽的未婚妻是郁嬌!

郁嬌也在尋林伯勇!

這幾層關係,連起來的意思是:楚譽在討好他的小未婚妻,在認真地尋找著林伯勇!

呵——

昭陽笑了笑,原來是這麼回事。

楚譽安排著的一切,全是為了郁嬌!

可要是林伯勇死了呢?

昭陽坐正了身子,心情忽然大好。

要是楚譽沒有救出林伯勇,林伯勇死了,郁嬌,還能原諒得了楚譽?

一定會恨上楚譽,那麼,這二人的婚事,就得泡湯了。

這輩子,她沒有機會嫁給林伯勇了,那麼,她也不允許其他的女人,順利嫁人!

昭陽的心中,一顆嫉妒的種子,又在發芽了。

……

起初,昭陽還擺着高高在上的,長公主的姿態,對服侍她的婆子指手劃腳的,但不出三日,她就受不了這裏的非人折磨了。

少吃,晚上被蚊子咬。

熱!

渴!

婆子帶着她出門放風的時候,她偶然看到一間屋子的門口,曬著南瓜干。

她也不管那是什麼地方,飛快跑過去,抓起一把南瓜干,就往嘴裏送。

一隻手,狠狠地抓着她的手腕。

「拿什麼交換?美人?」一個猥瑣的男子,瞧著昭陽的臉,然後,又順着臉,慢慢地往下移。

「滾——」昭陽將那把南瓜干,摔到了男人的臉上,然後,她噁心得拔腿就跑了。

「呵,在這裏,沒有一個人女人,能裝過三天清高。」猥瑣男人撇唇一笑。

服侍昭陽的婆子,也看着跑遠的昭陽,鄙夷一笑。

昭陽回到自己的住處,繼續著餓,熱,渴,蚊子咬的煎熬。

以及,婆子對她的不理不睬。

她實在是餓不得行了,到了晚上時,咬了咬,順着樹,爬到了院牆的外面。

然後,飛快跑到那個曬著南瓜條的男人的屋子前。

「給我吃的!」昭陽不客氣的朝屋中喝道。

「哦,小美人?」男人笑,「你拿什麼換?」

「我以後還你!」

「以後?」男人更笑了,「你出得去嗎?」

「你想拿什麼換?」昭陽眯了下眼。

「拿你換!」男人將她拖進了屋裏。

「不——」昭陽一陣驚恐。

一整夜的折磨,只為了吃的,昭陽受不了,去問劉管事,楚譽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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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女有毒:腹黑王爺輕輕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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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落魄的昭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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