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見她

132 見她

南方的秋天,比北方的秋天到得要遲。

八月中,在北蒼國已經開始飄起雪花,人們穿起了胡裘。

但在靠近南海的齊國,卻還只是剛剛穿上夾衣的天氣。

並且,在天氣晴好的中午時分,熱得猶如夏季。

所以這十里楓林,還是一片蓊綠,偶然可見,綠葉中夾雜着幾片微黃的葉兒。

離霜葉紅於二月花的秋景,還早。

黑衣男子走下馬車,抬步往林中走去。

他的小僕將馬車停在路邊,馬上緊跟其後。

小僕發現,他走進林中后,並沒有四處打量,目光一直直視前方,目標明確地行走着,腳步的步子,也不帶一絲停頓。

似乎,他之前來過這裏。

國師來過這裏嗎?

他怎麼不知道?

他跟隨國師身邊服侍,已經有十多年了,國師的事情,他都知道啊!

「主人,你在找什麼?」小僕跟在他的身後,問道。

他沒說話,就這麼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停了腳步。

小僕也跟着停了腳步,「這裏……,也沒什麼啊?」話一落,卻發現,墨離的面前,有一座墳冢。

墨離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墓碑在看。

看起來,墳冢有些年頭了,因頭墳頭墓碑上的漆字,退色了不少。

而且墳頭的草,已經很高了,有一處的荒草,被人割去了一把。

但為什麼只除了一小片草?

其他地方,就不管?

「路,子,恆。」小僕念著墓碑上的字,眨眨眼問着墨離,「主人,路子恆是誰?」

是呀,路子恆是誰呢?

墨離心中凄然,口裏卻淡淡說道,「一個苦命人。二十五年前,被江水沖走了,這裏是他的衣冠冢。」

「哦。」小僕隨口應了一聲。

「你到前方等我,我在這裏站一會兒。」墨離看着墓碑,對小僕說道。

「主人,你沒事吧?你臉色不好。」小僕蹙著眉頭看着墨離。

墨離的身子一直很差,但今天的臉色,卻是前所未有的差,他不免擔心起來。

「我沒有事,你去吧。」墨離又道,聲音帶着微微顫抖。

小僕只得點頭,「那好,我在前方候着,主人有事馬上喊我一聲。」

小僕離開后,墨離繞過墓碑,走到墳冢一側蹲下身來。

那處除去了一塊荒草的地方,有一沓紙線,旁邊掉著一個火石。

但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荒草間,落了一隻耳環。

耳環是金珠做的。

看着,十分的眼熟。

他顫抖着手,撿起了那粒金珠耳環。

然後,飛快地翻到底端來看。

果然,在底端那兒,發現了他想要看到的圖案。

一個小小的「離」字。

離!

他刻的字。

當時,他為什麼要刻一個「離」字呢?

這是個多麼不好的字眼。

這粒東珠耳環,又為什麼在這裏?

是,她來過了嗎?

因為,這耳環是他送給她的嫁妝之一。

可惜,她沒有嫁給他。

想到她穿着嫁衣和別人拜堂,想到她的紅蓋頭被他人挑起,想到她的一身紅妝,被他人脫盡,想到她給那人生了三兒兩女——

想到她和那人雙宿雙飛。

想到她無上尊貴的身份是那人給的。

墨離只覺得,眼前的金珠耳環,十分的刺目。

她居然還有臉,帶着他送她的嫁妝,來見他的衣冠冢?

她配嗎?

一個背叛了十年感情的人,配來看他嗎?

她知不知道,她身邊那人,在二十五年前,殺了他?

墨離將那隻金珠耳環,緊緊地捏在手裏,又看了眼前的衣冠冢,轉身離開了。

小僕看到他走來,問道,「主人,要接着趕路嗎?」

他的目光,淡淡地掃了眼身後的楓林,「將那墓碑砸了。」

小僕一愣,啊?

砸墓碑?為什麼?

那墓碑,跟他有啥關係?

「主人,為什麼要砸那墓碑?」小僕一頭霧水地眨眨眼,問道,「那墳中之人,跟咱們有關係嗎?」

「叫你砸,就砸,動作快點。」墨離眸光清冷,不帶任何情緒地說道。

「是。」小僕不敢違抗命令,只好走進楓林里,砸墓碑去了。

秋風瑟瑟,荒無人煙的城郊,滿目蒼涼。

他記得,二十五年前,他來這裏時,並不是這樣的心情。

那時候,她會在這裏等他。

他們都喜歡騎馬,喜歡狩獵。

他從不覺得,四處的荒草凄涼,從不覺得單調的樹林乏味。

因為他從來沒有想到,她會離開他,會去喜歡另一個男人。

想來也是,她是京城豪族李家的大小姐,他只是個外地鄉紳的兒子。

他家的那點兒錢財那點兒地位,在楚正元的面前,實在渺小得可笑。

他太自不量力。

小僕武青會武,進入楓林后,並沒有過太長的時間,就出來了。

「主人,砸完了,最大一塊石塊,也就只有碗口大小。」武青向他彙報著情況。

「去幽雲山。」墨離挑了帘子,說道,「將車趕快點,左青玄那裏,進展得不錯,我們得抓緊時間。」

說完,他鑽進了馬車。

苦等二十五年,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武青回頭看了眼楓林,應了聲「是」,跳上了馬車,將馬車掉了個頭,朝幽雲山飛快而去。

……

這輛馬車離開半個時辰后,有幾人騎馬,來到了這裏。

「大家進楓林去看看。」打頭一人說道。

「是。」

這五六個騎馬人,策馬揚鞭,鑽進了楓林。

一番搜查后,有一人忽然高聲說道,「白塵,看這裏!有情況!」

白塵掉轉了馬頭,策馬來到那個喊話之人的面前。

「什麼情況?」白塵問道。

那個人正拿劍尖,挑着地上的一個土堆。

不,確切的說,像個墳冢。

「這裏,幾日前出現過廝殺,看這裏,還有血漬,這裏有斷髮和一片女子衣衫的衣角。」那人拿劍尖,在墳頭一側的草叢間點了點,看向白塵,「前方几十步遠的地方,埋的是當年的第一才子路子恆的衣冠冢,這裏卻又有一個墳頭,情況可疑啊。」

「過來挖開這裏!」白塵招手,叫過另外幾人。

三個人取下身上隨身攜帶的短劍,開始挖土,沒多久,便挖開了墳冢。

「咦,這不是……,皇後娘娘身邊的蘭姑姑嗎?」一個梟龍衛,朝蘭秀的臉上看了看,驚異說道,「她怎麼……」

眾人心頭不禁一沉。

因為,他們都知道,蘭秀雖然是個宮裏的大宮女,但是呢,卻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她死在這裏,那麼,她護著的李皇后,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白塵目光冷凝,用劍尖在蘭秀的身側挑動了幾下。

一個白玉扳指,現入了眼帘。

「左青玄?」白塵冷笑,那是左青玄的扳指,「果然是他!速速將這裏的消息,彙報給王爺知道。」

一個梟龍衛,跑走傳遞秘信去了。

「白塵,看,這是什麼?」剛才那個發現墳冢的梟龍衛,又驚異著說道,他已經將蘭秀的屍身搬開來了,露出身下壓着的幾條死蛇,「這裏怎麼還會有死蛇?什麼意思?」

蘭秀的身下,壓着三條死蛇。

初秋的季節,在城郊看到死蛇,並不稀奇。

稀奇的是,不僅有三條蛇,而且,三條蛇還排成了圖案。

一個「個」字型的圖。

「個」字的尖端,指著西北方向。

西北方向?

白塵眯了下眼,那裏……會有什麼呢?

「再去送秘信,將這三條蛇的圖,以及方位,傳給主子看。」白塵對另一個梟龍吩咐說道。

「是。」

……

譽親王府。

正當楚譽等待消息,等得焦急不安時,收到了梟龍衛們傳來的消息,

看到秘信的內容,他的眸光,狠狠一跳。

蘭秀死了?

想到蘭秀可親的笑容,和手把手交他學武的往事,楚譽的心中,升起陣陣悲傷和憤怒。

是左青玄,殺了蘭秀?

「信上寫了什麼?」玉衡問道。

「是不是嬌嬌的消息?」林伯勇焦急問道。

三朝回門后,玉嬌就不見了,消息能瞞得住不怎麼出門的景老爺子和景老夫人,哪裏瞞得了天天想見到玉嬌的林伯勇,還有玉衡長寧夫婦?

正德帝一倒台,無人監視他們了,他們幾人便光明正大的,進出譽親王府,一起商議著尋找玉嬌的事。

以及尋着李皇后的事。

紙包不住火,再加上有個心思縝密的玉衡在,什麼事也瞞不長久的。

楚譽只好和盤托出,告訴他們所有事情。

「梟龍衛們,在城郊十里楓葉林中,發現了皇後娘娘身邊的大宮女,不過,已經死了。」楚譽嘆息一聲,說道。

「什麼,蘭秀死了?」長寧大驚,「她,她怎麼會死?那,那阿媛呢?嬌嬌呢?」

楚譽搖搖頭,「還沒有她們的消息。」

「那可怎麼辦?」長寧焦急得不行,回頭對玉衡道,「再派人去找!一定要找到!」

「已經派人去找了,放心吧,阿媛和嬌嬌不會有事的。」玉衡安慰著長寧。

「綁架兩個女人,還殺了宮女!誰這麼不要臉,欺負女人?」林唯楓氣惱地大罵一聲。

就在這時,又有梟龍衛走來彙報情況。

「也是白塵那裏傳來的。」梟龍衛道。

楚譽匆匆打開秘信。

長寧和玉衡,還有林伯勇林唯楓,一起走過去看。

只見半寸寬,一寸長的信紙上,畫着一副圖。

三條蛇,組成一個「個」字圖案。

「這是什麼意思?」林唯楓不解地問道,「這蛇是誰擺成的圖吧?不可能死得這麼齊整。」

「是阿笙。」楚譽道,「他跟我聯繫時,喜歡用蛇做記號。這種記號,只有我們兩人才看得明白。以蛇作箭頭,指向京城西北方向。」

「阿笙?他怎麼也參合這件事情?」長寧一臉的疑惑。

「他可不是個孩子,他這幾天不在城中,一定在忙着什麼。」楚譽道,「岳母不必擔心他,他是個十分機靈的人,會保護好自己的。」

長寧嘆了一聲,「他可真叫人操心,這孩子——,嬌嬌不見了,他也跑走。」

長寧當然知道玉笙聰明了,但是,再聰明,在母親的眼裏,永遠是孩子。

「京城郊外西北方向……」玉衡的眸光微閃,「那裏有京城的護衛軍虎嘯軍營,再往北,是離著京城一百里遠的岷縣……縣郊有幽雲山,指的是……幽雲山?」

「王爺怎知道,指的是幽雲山?」林唯楓訝然問道。

「本王也是猜的,當然,也一定猜得不錯!」玉衡冷笑,「有一人,他的住處,建有幽雲閣,小閣周圍,全是楓林。那處幽雲山上,聽說,也是楓樹遍地,對不對?」

楚譽點頭,「沒錯。岳父指的那人,是誰?」

「墨離!」玉衡說道,「北蒼國國師。」

「怎會是他?」所有人都驚訝起來。

「衡王殿下,墨國師不是常年閉關不出門嗎?怎會來齊國?」林伯勇訝然問道。

他在齊國北地的邊關駐紮多年,時常跟北蒼國人打交道,所以,北蒼國里的大事,他十分的清楚。

墨離是北蒼國的國師,因為身子不好,很少出門。

「本王剛剛得到北蒼國的消息,墨離悄悄來齊國了。」玉衡說道,「這個人,從二十五年前起,就十分不喜歡齊國,一直蠱惑著本王的兄長,派兵攻打齊國。」

「……」

「兄長和本王都不喜歡征戰,都沒有理會他的鼓動,難道,他是蠱惑不成,想另走捷徑?比如,挾持皇后和嬌嬌?奪得齊國江山?」

「齊國,是他想要,就一定能得到的?」楚譽冷冷一笑。

楚譽想到小時候,跟蹤左青玄時,見到的那個神秘黑衣人,現在想想,那人就十分的像墨離。

難道,墨離是左青玄背後的那個人?

在蘭秀死的地方,又發現了左青玄的扳指,種種跡象說明,這起事件跟墨離有關。

「你們商議著,我帶人去幽雲山看看。」林唯楓朝大家點點頭,轉身往外走。「管他是國師還是國丈,照打不誤!」

「林三爺稍等。」玉衡喊住他,

玉衡朝楚譽點點頭,「我們進書房說話。我需要地圖。」

能被玉衡稱為大事的事情,人們都不敢大意,跟着他到了楚譽的書房。

玉衡向楚譽要了齊國地圖。

一張桌面大小的地圖,掛於屏風上,玉衡指著西北方向,「這裏,是安王的勢力,這裏,是岷縣,這裏是京城……」

他一處一處地方,標明起來。

幾處地方被畫上圈后,看得大家一陣心驚。

原來,安王的勢力正在朝京城步步逼近,而那個岷縣的幽雲山,是一處南北必過的隘口。

只要佔住了幽雲山,可攻南,可守北。

「如果京城的八萬多守軍,投了安王的話,加上安王的勢力逼近,京城就不攻自破了。」玉衡指著圖紙說道。

楚譽卻笑得淡然,「岳父大人不必擔心,那八萬的守軍,安王是拿不走的。」

林伯勇看向楚譽,「王爺早有安排?」

「我防安王,已經防了多年了,就等着他來!」楚譽冷冷一笑。

為了不讓大家擔心,楚譽說出了自己的部署。

原來,他不僅將人馬安插於京城的守軍虎嘯軍營之中,還在西北一帶,悄悄駐紮着十萬人馬。

那是先皇交到李太師手裏的一隻秘密人馬,那是楚譽的一隻私有隊伍。

「我們不如……」玉衡將自己的安排,說給了大家聽。

林唯楓大笑,「王爺,好算計!」……

黃昏時分,墨離的馬車,到了岷縣的幽雲山。

「師傅。」左青玄親自到山腳下,迎接着墨離。

墨離看着高聳入雲的幽雲山,眸光漸寒。

從今日起,他要一雪前恥。

「上山說話。」墨離朝左青玄點了點頭,邁步往山上走去。

從山下到山上,滿山都是楓樹。

只有半山腰一處懸崖邊,有一片竹林,那裏,關着玉嬌。

「事情安排得怎樣了?」墨離邊走邊問。

「一切按著師傅的吩咐在行事。」

「皇后呢?」墨離淡淡問道,與時同時,他袖中的手指,緊緊地握了握。

皇后,多麼諷此的字眼。

「在山頂上的密室里。」左青玄道。

「帶我去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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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女有毒:腹黑王爺輕輕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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