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博奕 抓人
定國公微微斜了一下眼,馬上有人接受到他的目光,上前一步,「王上,臣有本啟奏——」
寧王問道:「何事?」
「回王上,聽說三王爺在南邊,讓軍卒屯田,收成不錯。」
「屯田?」作為一國之王,寧王居然不知道三兒子在南方城池屯田養活軍隊,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寧王問向兒子,「老三,有沒有這回事?」
「是,父王!」夏宗澤連忙回道,「這些軍卒種的田,剛好夠他們自己吃的。」
「夠吃了?」寧王驚喜的問道。
「是,父王!」
就在大家都準備聽寧王下一句會是什麼話時,寧王的下一句出來了:「要是老四也讓軍卒自己種田,是不是也夠吃了?」
所有大臣都沒有想到,寧王竟會說出這麼一句,頓時石化!
夏宗澤緊起的心頓時鬆了下來,拱手回道:「兒臣不知!」
「王上——」葉大人連忙上前,「王上,在敵國種田,一個弄不好,種的糧食全被敵國搶去啊!」
葉大人的本意是維護自己的外孫,那曾想到是給夏宗澤兄弟倆開了道,真是……哈哈……歪打正著。
文國公想死的心都有了,這老不死的,外孫沒本事種田找這借口,你怎麼不去死。
寧王眨了幾下眼,問道:「對啊,老三,你種的糧會被敵國搶去嘛?」
夏宗澤面露擔心之色:「回父王,有點擔心,但問題不大,現在兒臣最擔心的是另一個問題……」
寧王好奇的問道:「什麼問題?」
夏宗澤拱禮回道:「兒臣問別人借的糧食種子,這銀子還欠著呢,父王能不能讓朝庭幫兒臣還一下。」
「啊,種子是借的?」寧王問道。
夏宗澤回道:「是啊,父王,若不然,那來的糧食?」
「對,對,沒種子長不出糧食,」寧王問道,「欠了多少銀子?」
「回父王,連本帶利,有三十萬兩!」
「噝……」
「噝……」
……
朝殿內抽氣聲一片。
寧王都感覺多了,問道:「怎麼這麼多?」
夏宗澤一臉沉重的說道:「父王,兒臣已經兩年未從朝中拿過一粒糧食了。」
「那朝中的糧食到哪裏去了?」寧王皺眉。
朝殿內的臣子們都啞雀無聲。
寧王看着不吭聲的臣子,開口說道,「難道我沒理朝事,你們這些亂臣賊子,貪了寡人的糧食?」
不知為何,寧太子的心從像今天這樣輕鬆,他甚至感覺到了悠閑,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爹不著調、不靠譜,可從沒覺得他像今天這樣不靠譜得讓他心情愉悅。
每一句不靠譜的話,都讓他想拍手稱讚。寧太子想拍手稱讚,那就有人想找塊豆腐撞死。
首先跳出來的是少司馬葉大人,他連滾帶爬,跪到寧王跟前,「王上,四王爺連年帶兵打戰是耗了不少糧食,可不該拿的絕沒有拿。」
葉大人這話也只有三歲小孩相信,大司馬一直空缺,作為管軍政、軍賦的最高級官員,對自己的外孫走後門,那簡直易如反掌,他還好意思上前哭訴,這臉也能比城牆厚了。
「那老三借的銀子,你拿不出來了?」
「王上,國庫空虛,拿什麼給三王爺還銀子。」葉大人的臉比哭還難看。
寧王剛想問老三,那怎麼辦,補刀的人上來了。
文國公上前一步,面露笑意,「不知王爺借了何人的銀子?」
夏宗澤冷眼看向自己的舅舅,回道,「直接拿了種子,還沒有付銀子,這算不算是借,舅父大人——」
「舅父就是感興趣,問一下!」
夏宗澤反問:「舅父大人,我們常年在越國買糧,你不是不知道吧?」
「當然知道!」文國公面笑心不笑,五、六年前,到越國買糧還是自己的事呢。
夏宗澤轉身問向葉大人:「這兩年我到朝中要銀子買糧,葉大人,你給了多少,還記得嗎?」
葉大人開始冒冷汗,這兩年幾乎沒有從自己這裏走過,想到這個,他既愛又恨,為何這樣說呢?從自己這裏拿不到銀子,夏宗澤打仗搶來的戰利品也不上交,東西不經手,那來賺頭!
夏宗澤皮了一眼葉大人,「沒銀子可買不到越國郁家的糧食,所以我現在換了一家,賒了賬,拿了種子,自己種田,舅父你覺得怎麼樣?」
「甚好!」文國公眯眯一笑。
夏宗澤微微一笑,說道:「可這糧食還在地里沒收呢,這天上飛的鳥就開始啄糧了,你說我要不要全趕了?」
「趕,當然趕!」文國公全然處在被動之中。
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文國公想從寧王這裏找到突破口,寧王依然跟以前一樣不著調,可是這次不著調,居然全著在兩個兒子身上,難道他的不著調,其實是裝出來的?
文國公深深的看了一眼寧王,難道是覺得兒子長大了,不需要我們這些老傢伙了?他裝着不經意的樣子,看了一眼太子,又看了一眼寧王,一種從沒有過的危機感油然而生。
此次早朝,可以說,是近幾年來,寧王說話問事最多的一次早朝,雖然實質上,他沒有解決任何朝政,可每當某些大臣要把話拐到某個點時,寧王總是能輕易的把這個拐點打亂了,整個早朝不歡而散。
出了宮門
寧太子和夏宗澤坐在同一輛馬車上,寧太子雙眼微眯,夏宗澤問道,「舅舅這兩年越發不像樣子嗎?」
太子點了點頭,「嗯!」
夏宗澤搖頭嘆道,「這天下還沒有掃平呢!」
寧太子伸手撫到夏宗澤肩上,「朝中的事,我來解決,你只管掃天下。」
夏宗澤點點頭,「大哥,你知道的,除了打仗,我不耐煩這些事情。」
寧太子點頭,「我明白,你做的很好,是我的手段不夠強硬。」
「大哥……」
寧太子一臉堅毅:「你放心,朝中的事情,我會把握。」
「大哥,辛苦你了!」
寧太子笑了笑:「我們是親兄弟,大哥為你坐鎮京城,一旦掃平天下,你就可以順利登基了。」
「大哥——」夏宗澤驚呃叫道,「怎麼會是我?」
寧太子低頭苦笑一聲,「大哥的事,你還不知道嗎?」
夏宗澤安慰說道:「大哥,事情肯定有轉寰的地方。」
寧太子搖頭,「你還記得你的殺名是怎麼來的嗎?」
「大哥……」聽到這話,夏宗澤也面露苦色。
寧太子憂傷的說道:「為子哥哥,你屠城殆盡,落得一個世人皆知的名號——殺人魔頭。」
夏宗澤一臉痛色:「大哥,我覺得我殺得還不夠……」
寧太子打斷了他的話:「子韜,不要說了,你現在已成家,雲持大師又親說你的姻緣是天作之合,就不要再為哥哥的事殺戮了。」
夏宗澤卻說道:「大哥,可我答應母后了,一定要扶持你登上大基,你這樣做,讓我如何對得起逝去的母后!」
「七歲的話,你還記得這麼清楚?」寧太子輕輕一笑。
「當然,大哥,我答應過母后的。」
寧太子輕輕的搖了搖頭,「我現在的樣子,又如何能登上大基,大哥為你鋪路,和你一起掃天下。」
「大哥——」
「別說了,我們兄弟齊力,掃平這天下。」
夏宗澤痛心的看向自己的哥哥,為他心疼,整個心都絞。
王府
林怡然正在親自下廚,做了幾樣時令小菜,燉了栗子紅薯排骨湯,紅薯就是從南夷帶回來種植的蕃薯,栗子是太平寨山中的山貨,她出嫁時,林氏隨身帶了不少過來,今天拿出來做個湯給夏宗澤,補氣健脾,強壯筋骨,忙忙碌碌后,喝一碗這樣的大排湯,既增加了營養,裏面的紅薯和栗子,又能飽腹,非常實用。
可是當她把忙碌了一上午的菜端到桌子上時,發現夏宗澤並沒有多少食慾。
難道早朝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林怡然把夏宗澤的情緒變化放在心裏,大大咧咧的性子收斂了很多,突然變得細緻而溫柔。
晚上上床時,那個荷爾蒙爆棚的男人不見了,夏宗澤突然變得非常依戀林怡然,連她去洗漱間都嫌時間過長,「然兒……然兒……」
「我在洗澡……」
「不能快點嗎?」
「好了,好了……我馬上就好!」林怡然不解,不是心情不好嘛,怎麼還有心情干這個,她還以為夏宗澤要做夫妻之事,火急火燎的叫自己,可等她到床上時,夏宗澤只是抱着她,然後很快進入了夢鄉。
也許沒有夢鄉,林怡然看了一眼已經睡熟的夏宗澤這樣想到。真是難得這麼安靜,能讓她有空仔細端詳他一番,而此刻的他,跟任何時候都不一樣,既沒有在戰場上的英武彪勇,也不像剛見面時的淡漠冷然,更不像做夫妻之時的熱情似火。
此刻他就像一個大男孩,微微皺着好看的眉頭,一張如春花秋月般的臉,在暈黃的油燈下顯得朦朧而不真實,忍不住讓林怡然伸手觸摸了一下,驗證他的真實性。
真是又滑又嫩的好肌膚,跟用化妝品保養過似的,讓人傾嘆,林怡然的手指不知不覺觸到了夏宗澤微皺的眉頭,到底遇到了什麼事呢,能讓他沉默的跟大男孩似的,讓看着心疼。
輕輕嘆息中,林怡然伸手抱上了夏宗澤,兩人依偎著睡著了。
窗外月光如水,一瀉千里,?彷彿籠著輕紗的夢。月光穿過樹陰,漏下了一地閃閃爍爍,閃閃爍爍之中,沒有被月光照到的地方,是深寂無邊的黑暗。
黑暗之中,寧太子出手了,他端坐在書房內,只輕輕幾句話,京城的溫柔鄉都被驚醒了,各大妓館名樓內不在是鶯歌燕舞,而是驚叫連連,亂作一團。
「你們是什麼人,敢闖我們倚香樓,吃了……」老鴇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人一腳踹倒了,面落地,牙都摔落了幾顆。
「找死——」
「啊……」
「殺人啦……」
「殺……」
……
房間內的貴公子們被雙手綁了出來,只聽他們大聲吼叫,「王八羔子,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綁大爺,老子讓你們死於葬身之地……」
「陸世子,這些話,留着跟太子爺說吧,小的們只負責抓人。」
「太子爺算個屁……,我爹是他舅,他敢……」陸世子大吼大叫,叫囂不已。
其他被綁的公子聽到軍官的話,明白了,原來是太子爺掀了倚香樓,這可怎麼辦?
各家小廝們溜的溜,躥的躥,紛紛回去找家主救人去了。
京都各世家主卧的燈都亮了,那些大老爺們紛紛從美人懷中起身,「什麼,世子爺被抓了,什麼人膽子這麼大,敢去抓我家人?」
「公子被抓了,誰啊吃了熊心豹子膽?」
「我們家的人,他們也敢抓,不想混了!」
……
「快說是誰!」
「是誰?」
「誰這麼大膽?」
……
「回國公爺,是太子!」
「回老爺,是太子!」
「回大人,是太了!」
……
太子?
太子!
為了阻止他們伸手,這就動作上了?
今夜註定雞飛狗跳,今天也註定無眠。
寧太子一直坐在書房裏批閱公文,一直到天亮,當他的禁軍回到案前回稟時,他才放下手中的筆,問道,「抓了多少?」
「回殿下,五家共抓了近六百人,都在大理寺里,大理寺大獄已經人滿為患了。」
「行,我知道了!」
「是殿下!」
寧太子後背倚在太師椅,眯眼看向前方,久久沒有收回目光。
第二天,夏宗澤一掃前日陰霾,彷彿昨天低沉的情緒從沒有出現過,他又成了英武而成熟的戰神王爺,游刃走在京城的權貴之間。
「我去前面書房了,你要是想睡,再去睡一會兒,無防!」
林怡然想說句俏皮話,可看着想讓自己放鬆卻沒有放鬆得下來的夏宗澤,她的俏皮話到嘴邊噎了下去,搖頭回道:「今天不困,我準備還下廚,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夏宗澤沒有向往常一樣有些小驚喜的表情,輕輕搖頭:「沒什麼味口,你也別做了,小心累著。」
「雜醬面也不想吃?」林怡然抬頭雙眼殷殷看向他,讓他不忍說不想,「嗯,那好吧,就來一碗。」
「什麼時候想吃?」
「下午小餓時!」
「好,那我讓丫頭送到門院給三和。」
夏宗澤剛點了一下頭,又搖了一下頭。
林怡然納悶的說道,「嗯,何意?」
「還是你送吧!」
「哦,好,我過去!」林怡然問道,「中午不回後院吃午餐嗎?」
「今天可能有些忙,就不回後院了,你不要等我。」
林怡然點點頭。
夏宗澤低頭輕輕親了一下林怡然的額頭,「我走了!」
「嗯!」
夏宗澤走後,林怡然發了一會呆,早上人是變得正常了點,可這味道還不對啊,到底受了什麼刺激,變得這麼深沉?
林怡然讓蘇小蘭去打聽。
蘇小蘭紅著臉找到了夏宗澤書房外,小廝進來找三和時,他都不敢相信,「你說王妃身邊的大丫頭找我?」
回事小廝回道:「是,和侍衛。」
三和還是不敢相信:「你確定不是小丫頭?」
回事小廝想翻白眼:「回和侍衛,是姓蘇的丫頭。」
三和動了動眉毛,「她找我有什麼事?」
回事小廝心想,人家是王妃的大丫頭,我咋知道是啥事,問道:「和侍衛,你見還是不見?」
「見,當然見。」三和心裏默默的念叨了一句,今天早上,我們兩個還同站在門口呢,這才多會就來找我,為了王爺?可這兩人相處,自己沒感覺有問題啊,那是為了什麼?送點心,對……對,有可能送點心。
三和連忙出了書房,到了小院門口,「你怎麼不進來?」
「王爺書房是重地,王妃又沒來,我咋好進去!」蘇小蘭瞟了一眼三和。
三和不自在的摸了一下鼻子,問道:「蘇姑娘找在下是……」
「你……有空跟我走幾步嗎?」
蘇小蘭這話樂得三和連忙抬頭看了看周圍,幸好,沒人,這女人這麼直白的約我,沒人看見,沒丟人。
蘇小蘭見三和頭轉來轉去,就是不開口,生氣了,叫道,「你幹嘛呢,鬼鬼祟祟的?」
「我看有沒有人?」
「看這幹嘛?」
「你不是約我出去走走嘛,我怕有人聽見,對你影響不好。」
「你……」蘇小蘭氣得能翻臉,「你亂想什麼?」
見蘇小蘭生氣,三和問道,「那……那你找我幹嘛?」
「當然是王爺的事了。」
「王爺怎麼啦?」
「是我問你,王爺怎麼啦?」
三和回道:「王爺沒怎麼啦,他很好啊,有什麼問題嗎?」
聽三和這語氣,他好像也不知道是什麼,「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
蘇小蘭回道:「王妃說,從昨天下午到現在,王爺心情一直不好,王妃想問一下,發生什麼事了?」
什麼事?三和細想了一下,王爺和太子一起坐了馬車,兩人在一起不知道說了啥事,下車后,表情是挺嚴肅,不過他覺得王爺和太子大概商量了什麼政事,有什麼舉措,這種表情挺正常啊!
蘇小蘭見三和只想事不開口,再次問道,「沒什麼事讓王爺心情不好?」
三和搖了搖頭:「應當沒有!」
「哦,我明白了,那我回去回王妃的話了。」
三和說道,「你就不能再和我走幾步?」
「你不要當差了?」
「要!」三和嘻嘻笑道。
「那還有心情閑逛,趕緊伺候王爺去。」蘇小蘭毫不客氣的別了眼三和,能抓到他的錯處還真不容易,蘇小蘭暗樂了一下,轉身就回後院了。
四喜從外面進來,看到站在小徑路口的三和,叫道,「幹什麼呢?」
「沒幹什麼!」三和無精打彩的回道。
四喜朝遠處的背影看了一眼,「蘇姑娘來找你?」
「嗯!」
「嘻嘻……」四喜賊賊一笑,「什麼時候讓王爺王妃賜婚?」
三和不好意思的說道:「胡說什麼?」
「不是你說,蘇姑娘來找你?」
「去你的,找我的人多得去了,難道都要王爺王妃賜婚?」
四喜笑道:「得了吧,老三,你看蘇姑娘的小眼神,連我這個馬大哈都知道了,你就別掩飾了。」
三和嘆了口氣,「可人家對我沒意思!」
「你咋知道?」
「感覺!」
「哈哈……」四喜大樂,「王妃的詞被你學用上了。」
「別笑,我說認真的。」三和嘆道。
四喜搖頭笑道:「好了,不跟你說了,我有事回王爺!」
「那還不趕緊進書房。」
三和、四喜兩人很快進了夏宗澤的書房,四喜抬手就回道,「王爺,太子爺讓人出手了。」
夏宗澤倏的一下抬起頭看向四喜。
四喜馬上回道:「昨天晚上,太子讓禁衛軍出動,清了京城幾大名樓,抓了不少**的世家公子。」
「都有誰?」
「三公九卿家的公子們,還有國舅爺家的兩位公子。」
夏宗澤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四喜看了眼神情嚴肅的夏宗澤低頭輕輕退了出去。
三和打點好茶水也退了出去。
范先生看了眼有些疲憊的夏宗澤,問道,「太子殿下沒和你通氣?」
夏宗澤搖頭,「通了?」
「那王爺為何不高興?」
夏宗澤苦笑一聲,「我沒想到大哥的動作這麼快!」
「王爺,給各大家一點顏色,不是早就商量好的事?」范先生奇怪的問道。
「……」夏宗澤抿嘴,想說什麼,吐了氣,卻最終沒有說出來。
「王爺,難道有什麼不妥當?」
夏宗澤習慣性又開始繞指,倚在椅子上,並不想開口說話的樣子。
范先生很少看到這麼煩燥的夏宗澤,低身拱手,也輕輕退了出去。
退出去之後,不解的搖了搖頭,心想,要是左禎在就好了,至少有個人說道說道王爺的心事。
邱家為要去軍中的三兒辦宴,邀請了不少世家,很多人都收到了喜貼,很多人不是帶着賀喜的心情來的,那他們是帶着什麼心情來的呢?
沒有被太子抓包的人家,是帶着好奇心來的,難道三王爺奪子幾個城池,就意味着他能奪天下了?紛爭了兩百多年的大周朝,要被寧國改姓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是不是該動動了,也放自家子弟到軍中弄兩個軍功,等到平天下后,就可加官進爵了?
不少世家公子心動了,他們或是真心誠意想出去打拚一番,或是想插科打諢,或是想混水摸魚,不管如何,總之他們想跟着夏宗澤外出打仗了。
被太子抓包的人家,在碰過太子門壁之後,他們尋求其他方法把兒子撈出來,邱家辦宴這機會好像不錯。
可是這些當中,不包括文國公陸文振。
文國公夫人坐在他邊上,垂頭喪氣,他們面前站着兩個兒媳婦,兩個女人的哭聲已經持續一個大早上了。
「爹,你可得救出雲濤啊,他可是世子爺,呆在大獄里算什麼事!」
「爹,我們家雲波也是,聽說大獄里骯髒不堪,他什麼時候吃過這苦,爹……」
……
「都給我住嘴!」文國公終於出聲喝住了兩個哭哭嘰嘰的兒媳婦,「都給我出去。」
「爹……」
「爹……」
文公國夫人抬頭揮了揮手,「趕緊出去,別煩你們爹想辦法。」
「……是……」
兩個媳婦期期艾艾的出了房間。
媳婦出去后,文國公夫人哼道,「你一個公爹,對媳婦這麼凶,成什麼樣子!」
「你給我閉嘴!」
文國公夫人被這句話說跳起來,叫道,「我就知道這樣鬼混,遲早有一天會出事,果然出事了,我告訴你,說不定下次,就輪到你這個老不休了。」
文國公倏的一下目光射向老妻。
文國公夫人被男人的目光看得犯怵,「你……你看什麼,難道我說得不對?」
文國公眯起站起來,甩著袖子走了。
「喂,你還沒說,兩個兒子要怎麼樣?」
文國公理也不理就走了。那麼他去了哪裏呢?
書房
文國公坐到文案后,侍從、長史、幕僚都到了。
文國公抬眼看向他們。
第一個回話是侍從,他拱手說道,「回國公爺,五大有名的樓子,都被動了,太子爺共抓了五、六百嫖客,各式人等都有,不過世家子弟居多。」
文國公雙眼緊眯,發出幽光,「倒是越發能耐了!」
長史輕輕對身邊的侍從揮了一下手,侍從輕輕退了出去。
幕僚問道,「國公爺,那麼我們現在……」
「讓他們都不要上衙。」
「……」幕僚驚了一下后,回道,「是,國公爺!」
幾個幕僚退出去后,只剩下長史,長史輕輕說道,「國公爺,昨天晚上,太子殿下避開了你所在的清銘閣。」
「哈哈……」文國公止不住大笑起來,「拿幾個小兒來示威我!」
「國公爺,承著三王爺節節打勝仗,太子殿下在朝中的根基將會越來越穩,可是他對你的倚賴卻……」
文國公老眼緊眯,「五年前起,就沒了!」
「國公爺,這……」
文國公仰頭,「老大有治國之勢,可惜……老三有安邦之力,卻有勇而少謀;老大單獨成事,我不怕,老三單獨成事,我也不怕,怕就怕兄弟二人合心。」
「那以國公爺來看,他們會合心嗎?」長史問道。
「現在肯定是合心的。」
「國公爺的意思是天下打下來之後……」
文國公眯起眼說道,「從古到今,為了那個位子,就沒有什麼父慈子孝,兄弟孝悌的,我到要看看,到那時,會是怎樣的情景。」
長史點了點頭,「確實如國公爺所說!」
邱府
邱大人沒有想到,一場簡單的謝宴禮,會來這麼多人,搞得他不得不臨時買菜加桌,耗費不少。
內堂里,邱夫人抱怨說道,「老爺,那些人家,我們都沒下貼子,他們怎麼好意思來?」
「為了兒子,親人,他們有什麼不好意思來的。」邱大人嘆了口氣,心知肚名。
「那現在怎麼辦?」
「招待唄!」
「真是……」邱夫人起身,氣呼呼的出去了。
邱家男待客處
整個小花園都被人坐滿了,各家公子、老爺們坐在一處談笑風聲,融融一團,主位,夏宗澤正被幾人圍着,只見邱小三站在他跟前,眉飛色舞的說道軍營里的情況,「你們是不知道,三哥軍營可齊整了,可有氣勢了。」
「真的,說得我也想去看看,王爺,在下能去嘛?」
夏宗澤回道:「只要你想去!」
「哇太好!」
「我也……」
邱小三打斷了他們的話,說道,「你們先別忙,讓我把話說完……」
「那你趕緊說。」
「我這不是正在講嗎!」邱小三叫道,「我跟你們說,三哥軍營的訓練項目,有很趣啊,不過一般人吃不消這有趣的訓練……」
「什麼樣的訓練又苦又有趣?」
「我跟你們說……」
黃世子坐在夏宗澤邊上,轉頭問道,「我去收嗎?」
夏宗澤轉頭回道,「來者不拒。」
黃世子點了點頭,「什麼時候出發?」
「會通知你!」
「不可以跟邱小三一樣先到軍營去看看嗎?」
夏宗澤看了他一眼,「不需要!」
「那他……」
夏宗澤輕輕一笑,「他要是跟你一樣,我也不會讓他先進營。」
「哦!」黃世子輕輕一笑。
女眷處
許久沒有出來的夏雲妍,出現在邱家這場小小的謝宴禮上,讓很多人驚訝了一下,甚至有人直接開口說道,「世子妃,很少見你出來,今天怎麼有空出來了?」
陸雲妍輕勾嘴角,「一個新婚之人老是朝人家跑,你說好嘛?」
「……」問話的小婦人成功的被陸雲妍堵上嘴了,氣得轉頭就和邊上的人說話,把她晾在一邊。
陸雲妍毫不在意,畢竟他爹是文國公,總有人會拍她的馬屁,果然,有一些小娘子團到了她身邊,驚喜的叫道,「世子妃,你的衣服好漂亮,在哪裏訂做的?」
女人們的開場白永遠都是這些,順着這些話題,她們很快打成了一片。
而不跟陸雲妍投味的,則呆在一邊,悄悄的咬着耳朵,「你幹嘛惹她?」
剛才被堵的小婦人低聲回道:「看不慣那樣!」
「行了,你就別看不慣她了,也是個可憐之人。」
「她可憐什麼,整天一幅止高氣昂的樣子,還可憐,你沒搞錯吧?」
「你不知道啊?」
「知……知道什麼?」
說話之人,抬頭看了看對面不遠處的陸雲妍,然後低下頭悄聲說道,「她夫君是個龍陽君!」
「啊……」小婦人捂嘴問道,「真……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我夫君告訴我的,說他們那一圈子人好多都知道。」
「老天啊,那……」小婦人不解的問道。
「挑花眼了唄,結果抓包抓到一個這樣的人。」
「娘哎,她男人看着玉樹臨風的,居然……」小婦人抱了抱胳膊,「我怎麼感覺到冷啊!」
「你冷算什麼,那個才叫徹底的冷呢,冷清、冷心,這日子還不知道咋過呢!」
「也是喲!」
「以後呀,不要你踩,她自己就能瘋了。」
「啊……」小婦人再次捂嘴,「她那麼要強,怎麼會瘋?」
「真因為要強才會瘋!」
「不會吧!」
「玉樹臨風的夫君,能看不能吃,你說要不要瘋?」
「說得也是!」
幾個小婦人同情的看向對面,陸雲妍似乎感到有人看她,尋着目光瞧過來,得意的朝幾個瞪了一眼,你們和我不對付,自有人拍我馬屁。
幾個小婦人見她如此盛氣凌人,縮回頭,走到另一邊玩去了。
男賓處
那些打探被抓兒子消息的人終於出動了,他們轉悠在夏宗澤身邊,恭維道,「王爺大人,常年在外征戰,辛苦了!」
「吳大人客氣了!」
「王爺,吳某不是客氣,剛巧我這裏有一顆千年老參,不如送給王爺在勞累之時補補身子?」吳大人讓小廝拿着人蔘盒站在自己邊上。
邊上正在談笑風聲的眾人,被吳大人這一手搞得蒙了,居然公然行賄。
吳大人拱手彎腰笑眯着眼,等待夏宗澤回話。
夏宗澤周身不知不覺滲出寒意,幽幽冷光,目光如鈎,看的吳大人被這寒意襲的不知覺的小腿打顫,小廝直接跪了下來,「王爺饒命!」
四喜的刀直接架到了吳大人的脖子上,吳大人腿一軟倒到地上暈過去了,他的長隨小廝連連呼到:「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夏宗澤從椅子上站起來,冷冷的掃了一下眼眾人,甩著袖子就走了。
四喜拿開刀跟着夏宗澤離開了,三和跟着瞪了眾人一眼,三和邊上一個清秀小廝卻對眾人說道,「那位是大理寺的,你們可以辦理吳大人了。」
「啊……」大理寺少正被眾人盯得失聲叫道。
女扮男裝的林怡然朝年輕的貴公子知道:「你居何職?」
「大理寺少正!」年輕人看了眼林怡然,本不想回的,可是宰相門前七口官,這戰神可不好得罪。
林怡然問道:「多大的官?」
「從七品!」
林怡然再次問道:「能辦這種行賄未遂的小案子嗎?」
「啊……」
「不能辦?」
「應當能吧!」大理寺少正回道。
「那就趕緊辦。」
「怎麼辦?」
「稟公辦!」
「稟公?」
「對!」
年輕人想了下,問道,「可是稟公,吳大人最多罰銀。」
「那就罰銀。」
「可剛才王爺的刀不是架到……」
「威儀而以!」
「哦……」年輕人似懂非懂,可讓他稟公處理,他聽懂了,目光轉向前面已經走了幾步卻又停住腳步的夏宗澤,發現他沒有開口說話,那就是默認此小廝的話了。
見大理寺少正懂了,林怡然抬腳走人,走了幾步后,突然回頭笑道,「聽說,京都有一處鴻文館,裏面有一群學子,為了前方軍卒糧餉,正在募捐,各位大人要是有閑錢,不如去捐幾個,我想王爺和太子也許會感激各位的愛國之舉。」說完之後,朝眾人抱了抱拳轉身離開了。
夏宗澤微微眯眼,看了眼自己的小妻子,背着手轉向離開。
邱大人連忙在後面送人,「恭送王爺!」
「恭送王爺!」
……
齊齊送禮聲之後,那些尋求門道救人的人似乎聽出弦外之聲,「這小廝的意思是讓我們捐銀子到鴻文館?」
「好像是這個意思。」
「捐銀子后,會不會放人?」
「要不去試試?」
「對,去試試……」
……
這些人匆忙和邱大人辭別了。
眾人看向仍然暈倒在地上的吳大人,又看了一眼大理寺少正,大理寺少正在眾人的目光中把昏睡的吳大人潑醒了,把他帶回了大理寺。
這裏可能只有少數人認出了女扮男裝的林怡然,當中就有黃世子,如果說上次騫馬是偶然,那麼這次連到邱家赴宴都帶上,就不是偶然了,剛才那一段話,就是自己也未必能說出來,這見地堪比男人了,怪不得夏宗澤前前後後都帶着她,原來竟能處事決斷,果真是個不一般的平民。
大街上,馬車裏
夏宗澤上了馬車就道:「鴻文館,我怎麼沒聽說過?」
林怡然笑道:「我剛取的名字。」
「……」夏宗澤不解,「何意?」
林怡然回道:「早上剛聽范先生說太子殿下抓了五、六百人。」
「是!」
林怡然問道:「不知道太子殿下會怎麼處理?」
夏宗澤抿嘴不吭聲。
林怡然說道,「可我知道一個詞。」
「什麼詞?」
「法不責眾!」
夏宗澤嘆道:「我想大哥的意思也是小懲一番,也就是嚇唬嚇唬他們。」
原來有緊張自己行為的林怡然,聽到夏宗澤這樣說,鬆了口氣,說道:「如果太子是這個意思,那我這樣做,跟太子殿下不衝突。」
「何意?」
「趁機撈一把啊!」林怡然笑道,「而且是正義凜然的撈一把。」
夏宗澤明白了,馬上叫道,「來人……」
「讓京都有一處鴻文館,讓鴻文館里有一群學子。」
「是,屬下馬上就去辦」四喜回道。
等四喜走了,夏宗澤說道,「我去太子府!」
林怡然說道:「我要回去了!」
「你不跟我去?」夏宗澤有些奇怪的問道。
林怡然回道:「還沒滿月呢,不好去人家!」
夏宗澤不解的問道:「剛才不是去了邱家?」
林怡然半仰小頭:「雲持大師說我是有福氣之人,去他家帶福氣給他家,怕什麼!」
「你……」
「嘻嘻……」
夏宗澤算是明白了,然兒不想見太子。
「為何?」
「沒有為何啊!」
夏宗澤盯着林怡然。
林怡然伸手遮住了夏宗澤的雙眼,「別盯了,太子殿下是大人物,我看到大人物害怕,總行了吧!」
「這是什麼理由?」夏宗澤嚴肅的面孔緩和下來,失笑問道。
林怡然回道:「真的,你趕緊去,我跟大高個回去。」
夏宗澤想了下仍然不放心,說道:「我先送你回去,再去太子府。」
林怡然說道:「要不,現在是中午了,你帶我下館子,我們在外面吃一頓,吃完后,你送我回家,再去太子府?」
夏宗澤想了一下,「行,就這樣!」
等夏宗澤下午到太子府時,這京都往鴻文館捐款的人數已經快到五百人了。
當夏宗澤坐到太子面前時,寧太子端坐在書案后的動作一直未變,微微笑着看向夏宗澤。
「大哥,這樣看我,不累嗎?」夏宗澤不解的說了句笑道。
寧太子搖頭:「不累!」
「大哥——」
寧太子說道:「我一直以為你剛正,不懂轉寰……」
「大哥,什麼事?」夏宗澤直接問道。
寧太子微微皺眉:「鴻文館的事不是你做的?」
「哦,這個是我做的。」原來是為這事,夏宗澤心想,難道很多人捐銀子,不會吧,這才多會。
寧太子欣賞般的回道:「做得挺漂亮!」
「……」夏宗澤沒想到大哥會表揚他。
寧太子問道:「說說看,為何要這樣干?」
夏宗澤嘆氣回道:「我說過,為了夏收,要給這些世家一些警告,但我沒有想到,大哥要的動靜會這麼大而且又快。」
「動靜大了嗎?」
夏宗澤點了點頭。
寧太子嗤笑道,「可是不動他們,怎麼能知道他們的意思!」
「大哥……」
寧太子說道:「今天衙門公署上衙的人可不多。」
「為何?」
「舅舅出手了。」
「可那些人不都去鴻文館捐款了?」
寧太子笑意大了些,「所以我才說你做得好。」
「大哥,何意?」
寧太子回道:「我本意確實是試探這些人,也拿這些獄中的人跟舅舅博奕,沒想到,你這神來一筆,讓舅舅顏面盡失。」
「大哥的意思是,很多官員,已經跟舅舅離心了,今天不敢上衙,是迫於他的壓力?」
「嗯,差不多!」寧太子說道:「從鴻文館這事來看,很多官員看到了我們兄弟的實力,他們開始重新站隊了。」
「大哥——」
「我就着你的鴻文館已經放了一批人了。」
「大哥,動作好快!」
寧太子舒心一笑,「不快,怎麼讓捐款更多呢?」
夏宗澤表示自己聽不懂。
「我只放了捐銀多的幾家」
「哦,我明白了。」
寧太子高興說道,「東征的路費有了,就等你選的人手了。」
夏宗澤高興的點點着,「一切都很順的感覺。」
「當然!」寧太子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我相信,多不了多久,舅舅就會來找我。」
「會嗎?」夏宗澤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