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2章 面對恐懼(4000)

第1062章 面對恐懼(4000)

局勢已經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但陳歌不僅沒有放棄希望,甚至還在鼓勵身邊的人。

自從獲得黑色手機到現在,他經歷了太多的絕境,苦痛和災厄將他的神經千錘百鍊,讓他擁有了常人根本不可能具備的心理素質。

「應瞳,離開這棟大樓,走出那扇門,就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你再也不用去封閉自己了。」

很少有人會跟應瞳聊外面的世界,陳歌話中那個充滿色彩、被光照亮的地方讓應瞳很是嚮往。

這孩子慢慢打起了精神,他開始向阿目講述自己哥哥的故事。

早在應瞳記事起,他媽媽就禁止他和應臣一起玩,只要兄弟兩個在一起,他父母中必定有一個人會在旁邊看着。

那個時候應瞳只是覺得奇怪,他很喜歡和哥哥一起玩,哥哥是個非常有趣的人,總是能想到很多新奇的遊戲,在小區里朋友特別多,大家都喜歡跟他在一起,應瞳那個時候就像是應臣的跟屁蟲。

父母看到兄弟兩個關係這麼好,並沒有感到開心,反而很是擔憂。

應瞳眼睛先天有問題,視力遠不如其他孩子,出去玩的時候都是哥哥在照顧他,他也很感謝哥哥。

但是有一天在他們玩完捉迷藏回來后,應瞳的母親很生氣的將應瞳拉進了房間里,房間外面則傳來應臣的哭喊聲,似乎是父親正在打應臣。

屋子裏的應瞳搞不清楚原因,他還向自己母親求情,不要去打自己哥哥。

她母親沒有告訴應瞳哥哥為什麼會被打,他後來通過保姆才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當時玩捉迷藏的時候,應臣拉着應瞳偷偷跑出住宅樓,溜進了一棟還沒建好的樓里,然後應臣讓應瞳站在了三樓的陽台上。

那個陽台沒有安裝防護欄,如果應瞳當時亂動的話,很有可能會摔下來,幸好被工人們看到,及時制止。

應瞳想不明白哥哥為什麼會那麼做,他感到害怕,總是做噩夢,睡不着覺,年幼的他想起父母曾經對他的警告,他心目中關於哥哥的形象在慢慢改變。

大概幾個月後,應瞳早上起來,忽然發現哥哥的房間空了,他的父母告訴他,哥哥被送出去接受治療。

年幼的應瞳腦海里對疾病的理解還停留在生理層面,他並沒有從父母難過的表情中讀出太多東西。

又過了半年,也就是在應瞳父母出事的前一個月,應臣被接回了家中。

經過治療,應臣變得比正常人還要「正常」,看到這樣的應臣,應瞳的父親心中總有一些擔憂。

一個月後應瞳的父母出了車禍,應臣、應瞳開始被親戚照顧。

根據應瞳所說,親戚雖然有些貪財、摳門,但人很不錯,非常用心的照顧著兄弟兩個,這一點和門外應臣對親戚的描述完全不同。

父母早逝,導致應瞳要比同齡孩子成熟的多,他在五歲的時候就明白了死亡代表着永遠的離開。

在和親戚一起生活的那段時間,應瞳逐漸發現了自己哥哥的另外一面。

應臣有一個特殊的愛好,他喜歡製作昆蟲標本,肢.解昆蟲,然後再重組,他的卧室里有很多類似的標本。

這個愛好延續了一段時間,忽然在某一天,應瞳在應臣的卧室里看到了一隻鳥的標本。

想要完美還原一隻鳥生前的樣子,需要用到很多工具,應瞳打開過應臣的抽屜,裏面放着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

他把這件事告訴了親戚,但是親戚終究是外人,沒有干涉應臣的愛好。

後面的日子裏,應臣放學回家越來越晚,他總是身上帶上,有的是被貓抓傷的,還有部分是淤青。

這樣持續了很久,忽然有一天社區的人找上門來,他們懷疑親戚虐待應臣和應瞳。

雖然應瞳竭力否認,但不知道應臣給社區的人說了什麼,那些人沒有相信應瞳的話,反而非常的同情應瞳。

親戚被社區警告,當天晚上親戚就和應臣發生了激烈的爭吵,結果第二天社區的人又來了。

應臣加了很多反家暴的群聊,他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經營社交賬號,他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家被外人霸佔的可憐孩子。

事情鬧得越來越大,過了半年左右,親戚被趕走了。

應瞳清楚記得那天發生的事情,親戚臨走時,將自己的手機號碼輸入到應瞳的盲人手機里,並告訴了應瞳一件事。

在應瞳還是個小嬰兒的時候,應臣有一次偷偷溜到了應瞳的嬰兒床旁邊,沒人知道他那天想要做什麼,只知道他手裏拿着什麼東西。

這件事是應臣父親告訴應臣的主治醫生的,後來主治醫生又把這件事告訴了應臣的親戚,作為當事人之一,應瞳反而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應瞳也覺得害怕,從那天開始他就疏遠了哥哥,可是哥哥依舊像平時那樣,很熱情的邀請他一起出去玩,但是他再也沒有跟哥哥一起出去過。

親戚走後,應臣愈發的肆無忌憚,房間里開始出現各種異味,不過應臣那個時候沒有做任何傷害應瞳的事情,甚至還在悉心照顧應瞳。

他每天幫助應瞳按摩眼睛,然後詢問應瞳視力恢復的如何。

其實經過早期治療,應瞳的視力已經恢復了一部分,但他不敢把這件事告訴自己哥哥,只是像小時候那樣,一直跟應臣說自己什麼都看不見。

應瞳在撒謊,可怕的是應臣可能知道他在撒謊,但沒有戳破這個謊言。

從蟲子,到鳥,再到流浪貓,當應瞳以為自己哥哥不會再做更過分的事情時,他在自己哥哥的包里發現了滿是血污的頭髮。

應臣回家越來越晚,他把幾個房間全部換上了新鎖,鑰匙都在他自己手裏。

應瞳躲在自己屋子裏,他總能聽見外面的房門在深夜響起,應臣的腳步聲在廚房、卧室和衛生間之間徘徊,偶爾還能聽到很恐怖的聲音。

這樣持續了一段時間,某天深夜應臣外出「倒垃圾」的時候,應瞳發現應臣的卧室門沒關,他進入其中,然後看到了終生無法忘記的一幕。

應臣的床底下伸出了一條手臂,那是一具被處理過的屍體。

那天晚上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應瞳沒有細說,他只是告訴陳歌和阿目,從那個時候開始,他便下定決心要逃離。

應瞳沒有家門鑰匙,平時他都被自己哥哥鎖在屋子裏,一直等到他六歲生日的時候,應臣說親戚過來想要看看他,此時正拿着禮物和蛋糕在樓下等他。

應瞳滿懷希望的離開了家,可是到了樓下並沒有看見親戚,他拿出自己的盲人手機,撥打了親戚預留的號碼,響了幾聲之後,電話里突然出現了自己哥哥的聲音——你往後看。

他下意識的扭頭,看到自己哥哥正拿着手機和一把剪刀站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

那種恐懼無法掩藏,尤其是對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應瞳的表情變化被應臣看的清清楚楚。

應臣知道應瞳沒有完全瞎,所以他決定按照自己的想法改造一下弟弟。

應瞳說到這裏的時候,小屋裏的阿目又一次犯病了,他哭喊、吵鬧,喘不過氣,彷彿此時正有什麼尖銳的東西一次又一次刺向自己的眼睛,還有人在逼迫着他必須要睜大眼睛去看。

房門不斷震動,應瞳告訴了阿目對方會得利器恐懼症的真正原因。

六歲生日的那個夜晚,是他最不願意想起的幾段記憶之一。

「我一共逃跑過三次,應臣用三種不同的方式警告了我。」應瞳的聲音在沙發旁邊響起:「現在我第四次逃離,我不知道他會再對我做什麼。」

「你第一次逃跑導致自己患上了利器恐懼症,出現了阿目這個承壓人格,大樓內還有阿應和阿童,這三個人應該就對應着你的三次逃跑經歷。」陳歌頂着沙發,用盡全力在堵門,屋內阿目已經失控,他劇烈喘息,再拖下去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應瞳,你去卧室找找,我記得裙子女士是在卧室給阿目喂的葯,桌子上可能還有剩餘的葯.片。」

陳歌說了半天,但是應瞳卻沒有移動腳步,他仍舊站在原地。

「應瞳?」

屋內阿目的慘叫聲越來越大,房門震動的也愈發劇烈,門外的應臣似乎也有些着急。

所有人中只有應瞳很冷漠的站在客廳里,他就像是個旁觀者一樣。

陳歌想要輕拍阿目的後背,安撫阿目,但當他的手觸碰到阿目的時候,他發現阿目的身體正在扭曲,就像是應瞳床頭柜上擺放的那些人偶一樣。

「怎麼回事?」

「剛才和阿目交談的時候我想起了一些東西。」應瞳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就站在陳歌身邊:「你知道應臣給他們的葯是用什麼做成的嗎?」

「用什麼做的?」陳歌不知道應瞳突然說這個幹什麼,眼前的當務之急是救人。

「用我的血和我的肉。」應瞳說出了一個有些驚悚的答案:「阿目就是我的痛苦,我的恐懼,我的不安,他就是我在應臣面前乖巧的樣子……」

門板震動的幅度不斷增大,聽到阿目撕心裂肺的叫喊聲,應臣似乎變得有些着急。

「他們就是我,我就是他們,我會接納他們的痛苦,因為他們本來就是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之前一直在大樓內尋找他們,只有找到他們,我才算是完整的人,我才不再是被應臣『肢.解』的怪胎。」

應瞳的手扶著陳歌,然後抱住了瘦弱的阿目。

他抱着過去的自己,聽着自己過去發出的慘叫聲,就這樣持續了好久,當慘叫聲在屋內消失的時候,陳歌和應瞳都感到了一陣刺骨的痛。

眼前的黑暗似乎被驅散了一些,隱隱約約、模模糊糊的好像能看到一丁點的光亮。

因為畏懼應臣,應瞳就算視力恢復也必須要裝瞎,他想要睜開眼睛,首先要克服自身對應臣的恐懼。

只有接納過去恐怖的記憶,才能有機會睜開眼睛。

阿目消失不見,陳歌和應瞳身邊只剩下一個身體扭曲的人偶,兩人用手去觸摸。

這人偶個子矮小,臉上坑坑窪窪,長著一張很醜的臉。

陳歌將人偶放入應瞳的袋子裏,他現在心情有些複雜。

阿目被應瞳接納,應瞳和陳歌的視線中出現了模糊的光,他們的視力恢復了一點點,但僅僅只是一點而已。

「看來只有找到阿應和阿童,視力才能恢復。」

房間里唯一不是盲人的阿目變成了人偶,應臣就堵在門外,局面不僅沒有改變,還惡化了不少。

陳歌拿着裙子女士的手機,他能摸到手機的存在,但是眼睛卻看不到,在他的視線當中,一片漆黑的世界裏,只有遠方有一抹很淡很淡的光。

「阿目是通過通訊簿找到了木頭先生的電話,我和木頭先生通話結束后,手機應該會退回通訊錄的頁面。」陳歌正準備嘗試着給木頭先生打電話,門板劇烈震動的聲音突然消失了。

刺耳的貓叫聲也慢慢變小,應臣似乎正在飛速遠離這扇門。

「他離開了?」

屋子裏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應臣不可能聽不到,他肯定知道阿目已經被應瞳接納,接下來他肯定會去找其他兩個孩子。

陳歌一手抓着背包,另一隻手抓着應瞳,他知道機會來了。

「我在一樓,紅小姐在六樓,木頭先生住在二樓。如果應臣朝二樓跑,我就下樓去找紅小姐,要是應臣去找紅小姐,我就去二樓找木頭先生,我大概能有十幾秒的時間。」

這個房間太危險了,防盜門隨時都會被打開,所以陳歌也要早作打算:「應瞳,做好準備,無論發生什麼,一定要抓緊我。」

陳歌集中注意力,他湊到門口,抓着門把手。

貓叫聲越來越小,但是讓陳歌感到奇怪的是貓叫聲一直沒有消失。

應臣離開了,但是他卻在距離這扇門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他現在可能藏在樓道某處。

「這傢伙想要等我開門,然後再過來?」

又過了幾分鐘,貓叫聲徹底消失,可陳歌卻不敢出去。

「應臣在不斷拉開距離,他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麼,現在他雖然離開了,但是門外可能還站着另外一個人。」陳歌屏住呼吸,豎耳傾聽:「假如他之前在門外說的那些話,是故意講給我聽的。看似他的幫手去了二樓,實際上他的幫手有可能是關掉了音樂盒,一直站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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