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殺人的境界

第1章 殺人的境界

天是灰的,地也是灰的,天地之間的一切都是灰茫茫的。

以至於一座石橋儘管近在眼前,卻還讓人看不真切,不知道橋的另一頭通向何方。

即使是橋的這頭,布幡都在這灰茫茫中無力地垂落着,看不出任何一點的生機。

這是橋頭,除卻一座小茶棚之外,別無他物。

橋邊靠近馬路的地方,擺着一張隨時都會倒塌的破桌子和一些更破的凳子。

此時這裏就坐着形色各異的八個人,卻相顧無言,氣氛比這環境還要靜默。

終於,一陣沙沙的腳步聲打碎了這份安靜。

又有人來了。

穿透了層層霧障,一根木頭走了過來。

不對,是人!

只不過被燒焦了,所以看起來就跟木炭差不多。

按理說,這樣的人肯定死的不能再死了,可此時卻移動正常。

「他」徑自穿過濃霧,走過來后,就一屁股坐在了空餘的凳子上。

哪怕眼前的八個人已經很奇怪了,卻不足以讓他多看一眼。

他雖然對這些人不好奇,然而這些人卻不是好相與的。

聞着他身上令人作嘔的焦糊味,旁邊的人不高興了。

「八嘎,你地混蛋,滾到一邊去,不然老子一槍崩了你。」

罵他的人個子不高,卻很粗壯,乍看起來跟火腿罐頭差不多。

一身土綠色的粗布軍服,頭上還戴着一頂纏着繩網的鋼盔。胸前掛着一個類似於書包的兜子,腰間圍着一圈彈藥袋,腳下的黃色膠鞋上滿是泥污。

最引人注目的,則是此人嘴鼻之間的仁丹胡,配合著充滿殺氣的眯眯眼,看起來既強悍又猥瑣,並沒有讓肩后的栓動步槍增加什麼威懾力。

自然,「焦木」也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孰料,仁丹胡的惡言卻惹惱了旁邊一個相貌粗豪的漢子。

只見那漢子大大咧咧地跨坐在凳子上,一隻腳還踩在旁邊的凳子上,嘴角始終泛著無所謂的輕笑。

聽到仁丹胡的喝罵,他便忍不住開口譏諷。

「不就是大銃嘛,拿來打蒼蠅都嫌麻煩。」

仁丹胡顯然受不得激,立刻暴跳如雷。

「八嘎,老子乃是槍神。在我的槍下,沒有任何一個美利堅鬼畜可以活命。」

粗豪漢子卻哈哈大笑,盡顯豪爽。

「哈哈哈哈,笑話,你的銃再厲害,能有我的快刀厲害嗎?哼,只需一刀,沒人能夠逃過我的追殺。」

這本是粗豪漢子的自吹自擂,卻讓一個黃毛碧眼、體壯如牛的傢伙露出了輕蔑的笑容。

「哼,一群動刀動槍的垃圾,完全不懂什麼才是力量。我只需要一腳,就可以讓無數人的為我歡呼,也能讓仇恨我的人心臟麻痹。」

三人的衝突卻讓旁邊一個長毛、戴着眼鏡的流里流氣的青年不滿了。

他惡狠狠地罵道:「叼你老母噶冚家鏟,你地企度亂禁叫噶搞咩鬼?再唔收皮就把你地全部拉出去剁了喂狗。」

別看這青年瘦的跟麻桿一樣,但是一臉的兇相,怎麼看都不是好人,竟然嚇得那金髮碧眼哆嗦了一下。

但青年的殘暴卻讓旁邊的一個長冠、袍服的老人看不過眼,也瞧不起他的粗魯。

「哼,殺人何須如此?老夫只需要區區一個計謀,就足以挑動天下風雲。」

這老人語氣已經夠囂張的了,孰料卻讓另一個頭戴八梁冠、身着蟒袍服的面白無須的老頭子嗤笑不已。

「哼哼,真是夠麻煩的。殺個人嘛,何須什麼計謀?咱家只要一句話就行了。」

聽的老人囂張狂妄的言論,其餘人等皆震駭不已,驚疑不定地警惕著這老頭。

看得出來,在座的都不是一般人,老頭子的話固然嚇了大家一跳,卻也讓一個英俊帥氣的書生看不過去了。

「哼,殺人何其簡單,可怎比誅心更甚?真要讓一個人永世不得翻身,不但要毀滅他的肉體,還要留下傳諸百世的名著,讓其遺臭萬年才行。」

這話就更加厲害了,讓大傢伙不期然地離那個書生遠了一些。

該死的,最狠的還是讀書人啊。

所有人都在顯示自己的厲害,但卻有一個穿着藍色運動服的男子只盯着最開始的那個仁丹胡,透露出了探究目光。

「嘿,你這是98K吧?槍法如何啊?」

仁丹胡剛才一直專註於聽別人吹牛,正想着怎麼才能顯示自己更厲害一些。聽的運動服的話,很是憤怒。

「八嘎,你個混蛋是沒長眼睛嗎?這是三八式步槍,98K是什麼玩意兒?」

運動服嗤鼻一笑,態度並沒有任何的變化。

「三八大蓋啊,那又如何?有我盧老爺的SKS厲害嗎?本老爺的SKS一秒九槍,縱橫天下無敵。怎麼樣?要不要學?只要給我十萬就行了。」

仁丹胡聽不懂什麼一秒九槍,也不知道SKS是什麼玩意?

但想想一秒九槍,不禁一陣氣餒。

無論如何,他的三八式步槍是做不到一秒九槍的。

這一桌子坐了九個人,其中的八個是一個比一個吹的厲害,唯獨那截焦木獨自坐在那裏,默然無語。

還是那粗豪漢子有好奇心,拿着臭烘烘的腳丫子捅了捅他,開口戲謔地問道:「這位小哥,你有何過人之處啊,敢和我們這些人並肩?你殺過人嗎?」

焦木的目光依舊在放空,似乎萬物不縈於心,語氣也幽幽的。

「我什麼也不做,就能讓人死。」

「嘶……」

這一下不得了,其他八個人紛紛側目,不敢置信地看着這截木頭。

誰也沒有想到,相比起來,這貨才是最厲害的啊。

什麼也不做就能讓人死,這是什麼手段?

可不容大家想明白呢,濃霧裏走出來一個佝僂著背的老太太。不但如此,老太太的手裏還端著一個很大的托盤。

托盤上放着九碗看不出顏色的湯,似乎帶着吸人魂魄的力量。

老太太根本無視這一桌的奇形怪狀,徑自走過來,「哐」地一聲,就把托盤扔在了桌子上,同時嘴裏罵罵咧咧的。

「都他媽死翹翹了,還在這裏吹牛。一群惹人厭的玩意兒,趕緊把湯給我喝了,然後滾過橋去。」

這話就不能讓人忍受了,那粗豪漢子嗷嘮一嗓子,還將隨身挎著的刀抽了出來。

「兀那老太婆,你敢輕視我等,豈不知我的快刀之利?」

那老婆婆明明步履蹣跚,卻一點都不慌亂,譏諷地看着那粗豪漢子,只是輕輕地說道:「你們還有五分鐘的時間,再不喝湯過橋,就會遭受天罰,魂飛魄散,永世不能投胎轉世。」

什麼也沒有這話厲害,嚇得那八個人再不敢耽擱,紛紛取了一支碗,張口就開始灌湯。

那截焦木渾渾噩噩的,也對外物不太關心。

別人拿碗,他也去拿;別人喝湯,他也準備往嘴裏灌。

可終究是跟着別人動作,總是稍慢了半拍。

別人都喝完了,他的碗才將將到了嘴邊。隱約嘗到了一絲玄奧的味道時,天空中猛然一聲巨響。

素來不受外物影響的焦木猛地一個哆嗦,手中的碗就全撒了。

同時他一跳三尺高,嘴裏不停地驚恐喊叫着。

「別劈我,別劈我,我什麼也沒幹!我是無辜的啊!救命啊!」

別說他了,這突兀響起的炸雷,把所有人都嚇的夠嗆,自然也就沒有人注意到,這截焦木並沒有喝湯。

那老婆婆也被這驚雷嚇的不輕,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好不容易才氣喘吁吁地爬起來,立刻就指著頭上的天開罵起來。

「該死的雷公,這才大晌午的你就喝貓尿,喝醉了就亂敲鼓。早晚有一天你非得不得好死!」

這罵聲幽幽地傳了出去,最終消散在了半空中,卻什麼回應也沒有。

顯然,這炸雷的始作俑者,是沒有聽到老婆婆的罵聲。

但人越老越潑辣,老婆婆儘管看起來行將就木,卻依舊痛罵不止。

足足罵了有一個好長的時間,她才氣力不濟,不得不停了下來。

可一轉過頭來,看着桌子邊依舊坐在九個木訥的傢伙,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幾步衝過來,連踢帶打,將這些人趕到了橋頭。

「該死的混蛋們,既然都喝了湯,還賴在這裏幹什麼?老娘一個月的工資才三千塊,不管你們的飯。快點,趕緊過橋!」

這九個人中,其中八個人是因為喝了湯才變得失魂落魄的。

唯獨那截焦木,雖然沒有喝湯,但卻還在回憶著從前的事,看起來和同伴們也差不多。

也是因此,那老婆婆並沒有看出來什麼異樣。

於是,這九個彷彿失去了靈魂的人,就那麼排成一字長蛇陣,緩緩地沒入了濃霧當中。

石橋看起來並不大,僅有一丈多寬。

至於有多長,因為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則看不到盡頭。

總給人的感覺,橋的另一頭,似乎有着無窮無盡的空間,也彷彿永遠走不到盡頭一般。

但九個沒有了思想意識的人,卻根本想不到這一點,只是照着老婆婆的命令,亦步亦趨地直線前進著。

「焦木」走在了最後,看起來和其他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當他的身影也要沒入濃霧的時候,身影帶起了一陣漣漪,露出了身旁半截石碑的蹤影。

模模糊糊之間,石碑上的兩個蒼虯大字駭人心神。

此橋,名為——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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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麼沒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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