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1)

三個人(1)

我是一個人,小蓓是一個人,小許是一個人。我們是三個人。小蓓是個不怎麼寂寞的孩子,小許是個有點寂寞的孩子,而我是個很寂寞的孩子。小蓓是我最好的異性朋友,我們是單純的朋友,這是我和小蓓彼此沒有言明的約定。但我們太過於形影不離,所以別人把我們定義為一種很微妙的關係,我也不去聲辯,隨它去好了。小許是我的一個沒見過面的朋友,我們彼此很像。說明白一點,我們是筆友兼網友。我常常寂寞。於是晚自習后我會對小蓓說,陪我走走。小蓓總會捋捋頭髮說好的。小蓓原來有頭漂亮的長頭髮,後來剪短了,我陪她去剪的。我告訴髮型師應該怎麼怎麼剪,好像我自己剪頭髮一樣。剪出來的效果不是很好,小蓓罵我口齒不夠伶俐表達不夠清楚我罵髮型師學藝不精。然後一起笑。然後一起想上街怎麼見人。你看我這人就是不會說故事,跑題也可以跑這麼遠,看來我可能真的有點不善表達。好了話題拉回來。我對小蓓說陪我走走,小蓓說好的,於是操場上的路燈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然後再壓短然後再拉長。我們由一盞燈的光明走向黑暗然後又從黑暗走向下一盞燈的光明。在一個又一個連綿不斷的光線的罅隙中我告訴小蓓我小時候是個不怎麼聽話的孩子我的童年是在農村長大的我小時候很皮摔得滿身是傷現在我長大了安分了許多我能靜下心來看書不抽煙不喝酒成績很好基本上是個好孩子只是有時候很任性亂髮脾氣沒理由的悲傷。而小蓓則告訴我她不吃豬肉很注意自己有沒有長胖愛看《紅樓夢》但搞不清楚裏面成千上萬的人物初中和幾個女生好得不得了大家一起很開心而上了高中發現朋友的定義有了些改變自己無法適應所以有時候孤單儘管她小時候作文很好但上高中之後就不會寫公式一樣的議論文了因此連語文也不想學了但卻發瘋似地想考中文系。考中文系也是我的夢想,只是我想考復旦而小蓓想考北大。我說小蓓貪慕虛名小蓓說我貪慕虛榮。北京和上海居然被我們說成那個樣子,想想多少有點驚世駭俗。我們走,走,走,一邊走一邊喋喋不休,黑暗和光明在我們身邊交替上演,很有象徵意味。我們彼此都很有祥林嫂的神經質,所以我們可以很長時間說話,說到後來語言都有些力不從心因而不得不加上手語。手指穿過黑夜就像穿過黑髮一樣,有絲絲冰涼的快感。小許和我是同一家雜誌四川記者站的寫手。我常在上面寫一些無病呻吟的文字以騙取一些稿費好維持生活的滋潤。四川就我們兩個人,而且我們在同一個城市。很巧很巧。小許和我做筆友的時候是個男生,但和我做網友的時候就變成了女生。很複雜的一件事情。總之一句話:我被騙了。我生平最痛恨別人騙我,因為被騙時自己絕對像只被耍的粉墨登場的猴子。但後來我原諒了小許,因為小許的眼淚。她在網上一邊流淚一邊說: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小許告訴我她和我剛認識的時候是想看看我是不是那種想騙女孩子的男生,所以她就以男孩子的身分出現了,後來慢慢地知道了我不是那種人。聽小許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掌心在冒汗,因為當我知道小許不是女生的時候我真的有過很大的失望。我不是一個高尚的人純粹的人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我就是一個俗人。小許的文筆實在好,每封信洋洋洒洒三千字。從門前剛立的廣告牌說到席慕容的《新娘》,永遠也說不累。她的信結尾的時候永遠都是「好了,再寫該超重了,就此擱筆」而不是「好了我累了,下次再說」。就像南孚電池。小許是個很宿命的人,她告訴我說她喜歡幾千塊的那種大拼圖,散開來的樣子就像宿命,拼好之後又像創造了宿命。有意思。小許喜歡把她大大小小的故事都告訴我。比如她曾經熱情高漲地去賣賀卡,結果賣完之後發現居然賠了五十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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