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誰也攔不住

093、誰也攔不住

儘管夜色深濃,但好像有什麼在指引似得,秦梔清楚的感覺到一些人就在上頭,怪石嶙峋中,一個一個人影如同鬼魅一般。

形成包圍圈的甲字衛明顯都緊繃了起來,人數懸殊巨大,想要突圍出去,怕是沒那麼容易。

然而,就在此時,對面的險山之上,火光一個接着一個的亮起,瞬間照亮了這無邊黑夜。

也正是因為這些火光,秦梔也看清了包圍住他們的人,雖是站在高處,但皆個子矮小。若說幾個人個子矮也就算了,但所有人都個子矮,這就不是巧合了。

「元極,你的六點鐘方向。」秦梔和元極站的方向呈相反,秦梔所說的他的六點鐘方向,眼下是她的十二點鐘,就在頭頂的一塊巨石上。

元極本是在看對面忽然冒出來的那些人,聽到秦梔的話,他緩緩轉過身,看向上頭,幾個矮小身影的中間,簇擁著一個紅裙在身的女人。說是女人,但是她那站姿卻一點都不像女人,儘管穿着扎眼的紅裙子,但長發卻是如同男人一樣束在腦後的,因着站在高處,她看起來就更邪惡逼人。

眼下,那個女人對於對面忽然出現的人也明顯幾分意外,火光跳躍,更多的人馬匯聚在對面的險山上,三方匯聚,人數最少的是天機甲。

「你應該看看你的六點鐘方向。」元極收回視線,淡淡道。

聞言,秦梔轉身,看向對面的險山,亮着的無數火把之間,有不下百人,其中有一個人站得靠前一些,隨着秦梔看過來,他立即搖了搖手,是公冶崢。

看見了他,秦梔眉頭微動,隨後也抬起手來,朝他揮了揮。

「你在做什麼?」元極垂眸盯着她,顯然對她回應公冶崢很不樂意。

秦梔不由得瞪大眼睛斜了他一眼,「這種情況下,你覺得我們該怎麼辦?人數不足,若是和他們兩方混戰,你覺得勝算是多少?我估算了一下,咱們的人全搭上不說,你也逃不出去。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先和一方聯手,我自然選擇公冶崢。」這是當下最保險的做法了,特殊情況特殊對待。

「你確信只剩下我們和他們之後,不會再發生被圍劫之事?」元極可不覺得和其中一方聯手是好事。三方混戰,才能找到可乘之機。

「那你說怎麼辦?」秦梔又回頭看向圍堵住己方的這些人,各個身材矮小,也是讓她很迷惑。

「你會鳧水么?」他低頭盯着她,問道。

眨眨眼,秦梔點頭,「會。」

「一會兒,你便跳下去。雖說很高,你從這兒跳下去可能會有些不適,但比在這裏要安全的多。」元極低聲告知,這是當下對於她來說最安全的方法了。

元極轉頭看了一圈,隨後點點頭,「好,我跳下去。但是,你怎麼辦?」元極的性命,可是相當重要。

「你認為,這兩個人都是什麼身份?」元極淡聲道。

「能在這個地方專門來堵你,可想而知。」秦梔認為,都是在各自陣營身份極高的。

「別看這些人長得矮小,但極其難對付。他們是玄衡閣最難纏的殺手,曾成功刺殺了天機甲上一代的掌管人。」從看見這些人開始,元極就知道他們是誰了。而那個女人明顯是他們的頭領,由此更可見她真正的身份。

聽見這話,秦梔的心底也不由得咯噔一聲,「那你小心些。」

元極垂眸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好似藏着諸多的話語,「你自己也小心些。」

點點頭,秦梔隨後向後退,也就在這時,對面的西棠人架起了弓箭,而這邊上頭那玄衡閣的女人也舉起一個金制的圓形小盒子,就托在手中,金光閃閃的。

隨着她微微晃動手,一些悉悉索索的聲音也響起,緩緩的籠罩到了眾人的上頭。

這是吳國的毒物,原來這個女人也懂得操控這些東西。

隨着一些黑乎乎的東西蔓延過來,對面也開始放箭,甲字衛隨即分為兩撥散開,而秦梔也迅速的退到了險山邊緣。

怪石嶙峋,下面雖然是水,水面也很寬,但黑乎乎的誰也不知道這下面是什麼樣子的。若是下面也怪石嶙峋,她跳下去,非得撞得骨折不可。

不過,當下情形也由不得她思考太多,對面的箭已經飛了過來,冠蓋頭頂,如同下雨一般。

秦梔踩着亂石往下走,一些亂箭就已經落在了她剛剛停留的地方。但和想像中的不一樣,那飛過來的亂箭並不是為了射殺人的,反而是上頭帶着東西。落地的瞬間,那東西散開,白色的粉末狀物體散落出來,是香灰。

無數的香灰飄散出來,那些飛過來的毒物也隨即散開,它們果然怕這種東西。

而也就在這時,玄衡閣那些個子矮小的殺手紛紛從上面躍了下來,身體輕盈,殺氣濃重。

最後看了一眼,秦梔便收回視線,將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腳下,踩着亂石往下,幸而有踩踏借力之地,她距離水面也越來越近。

沒有下水,她將身體穩在一塊石頭上,隨後抬頭看向上面,亂箭齊飛,身影跳躍,香灰的粉末不斷的從上空落下來。

她不知上頭是什麼情況,但和那晚差不多,沒有太大的聲響,卻有奇異的聲響不斷的迴響,不斷的有碎石從頭頂上掉落下來。

就在這時,三道影子纏鬥在一起,躍到了上空。

看着他們,秦梔不由得皺眉,是元極和公冶崢,還有那個女人。

三方較量,速度太快了,她根本查看不出誰的勝算大。

就在這時,元極忽然撤了出去,離開秦梔的視線所在,他又回了上頭的險山。

而公冶崢和那個女人變成了兩方交手,而公冶崢在後退,看起來好像根本不是對手。

驀地,公冶崢落在了對面的亂石上,那個女人隨即追過去,公冶崢躍起來,躲過那女人兇猛的一擊。

亂石掉落下來,砸在水面發出巨大的聲響。

秦梔的視線隨着那大石落下來,接下來卻聽到又一聲更大的撞擊聲,抬頭看去,只見公冶崢和那個女人一前一後的從半空中掉落下來。

水花四濺,都噴到了躲在岸邊的秦梔。她所在的地方光線幽暗,不仔細找的話根本看不到她。

隨着噴濺起來的水花落下去,秦梔仔細盯着水面,那個女人冒了上來。

許是因為落水了,她的臉色看起來極其蒼白和猙獰,抬頭看了一眼上頭,她隨即躍離水面,帶起水花一片。

她離開了,秦梔又看向水面,可是根本沒有公冶崢的影子,他好像掉進水裏就消失了似得。

微微皺眉,秦梔隨後起身,躍入水中,悄無聲息。

水很涼,不過卻很清澈,睜開眼睛,雖是黑乎乎的,但是根據剛剛公冶崢落水的位置,秦梔快速的朝着那邊遊了過去。

身體向下沉,果然看見一團黑乎乎的一個人形漂在那裏,正在往水底落。

快速的游過去,秦梔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隨即帶着他往上浮。

破水而出,她拽著公冶崢,朝着岸邊劃過去。

亂石重疊,她抓着公冶崢讓他靠着那些石頭,儘管下半身還泡在水裏,但頭露出來就安全了。

抬手在他臉上拍了兩巴掌,他臉色很蒼白,水順着臉頰往下流,隨着她拍了兩巴掌,他立即咳嗽了一聲。

吐出兩口水來,公冶崢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映着上頭火把的亮光,他瞧著那近在眼前的小臉兒,「我不會鳧水。」

「看出來了,掉下去就沒動靜了。幸好我會游泳,這是所有運動中我最擅長的了。」抓着他的手,示意他上去,她可沒那麼多的力氣撐着他了。

公冶崢笑起來,和著臉上流下來的水,憨痴又可愛。

「那我真是太幸運了,你在這兒藏着,是專門為了救我的。」看着她,他把手從水裏拿出來,缺少了支撐,他整個人便開始往水底下滑,嚇得立即抱住秦梔的肩膀穩定住自己。

「上去,別在水裏泡著了,快看看上頭是什麼情況。」拿開他的手,秦梔給他指了一條路線,讓他跳上去。

公冶崢抬頭往對面看,對面光線很暗,不過卻能看得到正在打鬥,而且一撥人想匯聚於一起,在不斷後退。

撐著身後的石頭,公冶崢跳了上去,秦梔被他淋了一臉水,抬手抹了一把,放下手就看到了他朝她伸過來的手,「上來。」

抓住他的手,她也沒用任何的力氣,就被他拽了上去。

兩個人坐在亂石上,水順着衣服往下流。

往對面的險山上看,太暗了,秦梔根本瞧不出什麼來,而且也沒找到元極的影子。

「在那兒呢。」公冶崢給指點方向,秦梔隨着他的指示看過去,險山之上最高的地方,的確有兩個人在交手。

「他佔了大便宜,柴廷南被我打中一掌,攻擊力大不如前。」公冶崢看着邊說道,顯然他看得清楚。

「你認識那個女人。」柴,是吳國皇姓,果然是皇室中人。

「我認識她,他不認識我。」公冶崢笑笑,雖是臉上無他,但顯然話中有話。

看了他一眼,秦梔抬手抹了抹臉上的水,夜風這麼一吹,還真有點冷。

公冶崢從懷裏拿出一個帕子來,擰乾了水然後遞給她,「擦擦吧,剛剛多謝了。」

接過,秦梔擦了擦自己的臉,隨後展開那帕子想擦擦頭髮,卻看到帕子上綉著十分精美的圖案。

「柴廷南的功夫不比她哥差,這兄妹倆,是我見過的骨骼最清奇的人,天生就是練武的料子。」看着對面山巔之上交手的元極和柴廷南,公冶崢一邊說道。

她哥?秦梔恍然,應該就是那個男人了。

「你在吳國待了多久?」她問道。

公冶崢看向她,隨後笑起來,「真聰明。待了十年。」

「那在大魏呢?」她繼續問道。

公冶崢笑的更大聲了,「在大魏的時間不長,三年。」

秦梔點點頭,這才合理。

「我知道他是誰,他是天機甲的主人,鎮疆王府的世子,元極。」公冶崢不眨眼的看着她,一邊說道。

「我也知道你是誰,大越族人,西棠大月宮的主人之一。」也看着他,秦梔淡淡道。

倒是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公冶崢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歪頭,「怎麼看出來的?」他可一點都不像大越族人,從外形上誰也看不出來。

拿起那帕子,秦梔晃了晃,「百密一疏,你這帕子上繡的是什麼想必你自己也很清楚,大越族的族徽尋常人是沒有的,足以證明你的身份。再加上今日這一切,你是誰一目了然。」

公冶崢邊笑邊點頭,「你真聰明,我還想能隱瞞多久呢。」

「你複姓公冶,想必是母姓。大越族的歷史很長很長,我記得,在幾百年前,大越族最神秘的祭司就是姓公冶。只不過,後來大越族再也沒有祭司存在過。」她看了那麼多關於大越族的書,公冶這個姓氏也只是提到過一次,寥寥數語便再也沒有了。

公冶崢看着她,眼睛都在發亮,「沒錯,你說得對。」

秦梔看着他,三國之中每個間諜組織的內部組成都各有章法,西棠大月宮的規矩應當就是這樣,皇室與大越族各有一人做最高領導,這樣能平衡大越族人。

「你是元極的未婚妻。」公冶崢問道。

搖頭,「你這消息也太不靈通了,我和他已經解除婚約了。」

公冶崢點頭,「好事。既然如此,那你跟我走吧。你這麼聰明,我還想瞧瞧,你能猜出些什麼來。譬如,我幾歲潛伏在吳國,做過些什麼。又幾歲潛伏在大魏,幾次遇險。我還很好奇,你的記性到底有多好,咱們可以比試比試,我可是過目不忘。」

秦梔笑笑,隨後看向對面,高處,已經不見了元極和柴廷南的影子。

下方,三撥人馬各成一堆,形成三角互攻方位。

「咱們上去吧。」站起身,秦梔盯着對面,一邊說道。

公冶崢點點頭,然後攬著秦梔順着亂石跳上去,最後站在了平坦處。

後面,一些弓箭手還在,但大部分的人都在對面。

腳下,散佈着很多的箭矢。

對面,柴廷南站在己方殺手的最後面,單手捂著胸口,顯然重傷。

大月宮和天機甲兩方夾擊,但是又互相戒備,而且眼下,天機甲的人數是最少的。

「撤。」低沉的女聲響起,下一刻,那些身材矮小的殺手也在同時後退,眨眼間便跳離,跑的比兔子還快。

滿地屍體,卻沒有血味兒。隨着玄衡閣的人撤走,對面僅剩下的兩隊人立即轉變攻擊方向,殺氣橫生。

秦梔也在這時看到了元極的身影,他站在最遠的地方,看起來還好,沒受傷的樣子。

瞧見了他,根據秦梔對他的了解,他這個時候一定是在分析形勢利弊呢。

其實他那時說得對了,即便攻退了玄衡閣,也得對付大月宮,沒有友誼。

俯身,她擰了擰裙子上的水。公冶崢看了她一眼,隨後輕笑,「眼下這情況,不知該如何收場。」

「很容易啊,你跟我走。」隨着說話,秦梔站起身,驀地一手圈住他的腰,另一手抓着箭矢,以鋒利的尖端抵着他的后腰,挾持了他。

「放下兵器,不然我就殺了他。從此刺入,腎臟必破,他必死無疑。」抱着公冶崢的腰後退兩步,確定自己後面沒有人,她隨即喊話。

這邊山上的弓箭手立即瞄準了秦梔,她較於身前的人要矮一些,很容易就躲在了公冶崢的身後。

被她挾持着,公冶崢起初愣了一下,然後就笑了。順着她的力氣往後退,后腰的箭緊緊抵著,很疼,她一點沒收力。若是她狠下心來,沒準兒還真能被她得手刺穿。

對面,險山上的人都朝着這邊看了過來,怕是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兒。

「叫你的人都退回來。你不要僥倖,雖然我沒有武功,可能打不過你,你也沒把我的威脅放在眼裏。但是你最好看看我們現在踩在哪兒,只要我用力一跺腳,咱們倆就得掉下去。你不會鳧水,但我會,我能把你拖到水底去。淹死很痛苦的,不管你武功有多強,在水裏都施展不出來。」秦梔再次往邊緣挪,腳底下踩着的石頭在晃動。

「剛剛救了我,這會兒又打算淹死我?如此,還不如剛剛不救我,不是省了力氣。」公冶崢看了一眼她環在他腰間的手臂,別看纖細,但是很有力量,尋常不會武功的女子,可沒她這麼大的力氣。

「剛剛救你和現在挾持你並不矛盾,把你的人撤回來,讓我們順利離開就行。鑒於你我之前的交情,我不會傷害你的。」秦梔認為當下如果和大月宮交手,有害無利。天機甲在人數上就不佔優勢,而且這又是西棠的地盤。如果回大魏,勢必不能走原路,因為柴廷南未必會走遠,說不定就在邊界等著呢。所以想要回去,還是得走西棠這條路,但得取得一些先機。

「不如你跟我走,我會讓元極安全的回到大魏。」公冶崢提議道。

「他是否安全回大魏我並不關心,我關心的是我自己。我現在必須得依靠他才能回大魏,所以算是暫時同盟。我不會跟你走的,趕緊把你的人叫回來,不然,咱倆就跳下去。」說着,她一隻腳用力,不堅固的石頭立即掉落了下去,她僅剩一隻腳懸在那兒。

公冶崢身體晃動,險險欲墜,下頭就是幽深的水,鮮少的讓他生出了些恐懼來。

「好,你別亂動。」公冶崢答應了,隨後抬手示意山上的弓箭手撤退,又給對面的人發了信號。

對面,大月宮的人馬收起陣勢,隨後如同夜起的蝙蝠一般,快速的躍過來,眨眼間,那邊只剩下天機甲的人了。

秦梔回頭看了一眼,光線幽暗中,元極正在看着她。距離太遠了,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想必還是那般清冷逼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叫你的人撤遠點兒,我馬上放了你,說話算話。」她小心的轉着身體,背對着下方的水潭,兩隻腳都以腳尖踩在石頭上,她現在只要用力后墜,兩個人就得掉下去。

后腰被箭矢刺著,公冶崢覺得應該流血了,別看她一直說話平穩好似很講道理的模樣,但是手上一點沒鬆懈。

「撤。」他發話,隨後他的人緩緩地後退,僅剩一些火把還插在山縫間。

眼看着他的人消失在險山深處,秦梔若有似無的鬆口氣,但手上依舊沒放鬆。

「什麼時候放開我?」公冶崢被她挾持着,一動不動,一邊問道。

「等你的人撤的足夠遠的時候。」抱緊了他的腰,她死死地抓着他的腰帶。他有武功,他若是想和她拼力氣,她絕對不是他的對手。但是,她可以做到很難纏,讓他沒有充足的時間把她甩開。在他意圖掙脫的時候,她有信心帶着他從這兒跳下去。

公冶崢笑笑,隨後搖頭,「若是下次再有這種事,我拿你做要挾,希望你不要生氣。」

「情勢逼人,放心吧,我不會生氣的。但就是很難保,我可能會掙扎的比較厲害,傷到你希望你也不會生氣。」聽他說這話,秦梔也不由得彎起了唇角。別的不說,他是個有意思的人。

「你這麼特別,元極為何要與你解除婚約呢?難不成,他是個瞎子。」公冶崢笑道,這事兒可是未解,他始終都沒有調查出來。

「或許他的眼睛還真是個擺設。」說完,秦梔猛地挪開抵着他后腰的箭矢,回頭看向對面的人,然後拿着箭矢朝着河流的下遊方向扔了過去。

箭矢脫手,她隨即鬆開公冶崢的腰,轉身便跳了下去。

所在的地方很高,秦梔跳下去后,濺起很大的水花。

公冶崢向前一步遠離那險險欲墜的邊緣,隨後轉身往下面看,卻根本不見秦梔的影子,她好像沉進水裏去了。

再看對面,元極和那些人已經撤了,消失在火把能照的到的地方,最後消失在亂石嶙峋間。

公冶崢收回視線,再次看向下方幽深的水潭,除卻水流聲之外,根本不見秦梔的身影,她好像跳下去后,就沒有再浮上來過。

水很涼,但是很清澈,而且有水流推著,秦梔游得並不費力。

在水裏時,她才能感覺到自己憋氣的能力有多強,憋的受不了時冒頭換氣,然後再次沉入水中。

她估算差不多有一刻鐘的時候,她徹底把頭露出來,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一邊仰頭往上看,太黑了,什麼都看不見。

剛剛發生戰爭的地方已經被徹底拋到了後面,這裏一點亮光都沒有。

驀地,前頭不遠處忽然傳來噗通的落水聲,驚擾了這令人窒息的寧靜。

沉進水裏,嘴和鼻子都進了水以下,只有眼睛還在外。

極輕的破水聲朝着她越來越近,秦梔下一刻整個人都進了水裏。

幾乎只是兩個呼吸的功夫,一隻手抓住了她肩膀,將她輕鬆的從水裏提了出來。

眨了眨眼睛,看向那近在眼前的人,即便黑乎乎的,但輪廓還是看得到的,「我還擔心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呢。」她跳下水之前將手中的箭矢朝着水流下游扔過去,便是示意對面的人她接下來要離開的方向。她對元極的信心只有百分之五十,所以直至剛剛都很擔心他是不是跟她走的同一個方向。

「叫你跳下水遁走,你竟然遁到公冶崢身邊去了,膽子太大了。」元極聲音很低,但是很低的呵斥。

「學你啊,下棋之前要盤個大局,我這不是也在盤大局嘛。再說,效果顯著,成功脫困。」秦梔自在的浮在水裏,取得了一些先機,就能快些離開這兒。即便公冶崢帶人在後面追,也未必來得及。

「你以為我在誇你么?手無縛雞之力,居然還敢挾持他。」元極一直以為秦梔已經遁水躲遠了。她以前就是這樣的,危險來臨時,眼力極為好,會躲在十分安全的地方。哪想他剛剛擊退那女人,還未來得及選退路,卻瞧見她居然在對面和公冶崢在一起。起初他以為她是被公冶崢挾持了,可情勢轉眼就變了,挾持人變成了她,膽子太大了。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吳國的人撤了,接下來就是咱們和西棠。我不挾持他,難保他不會挾持我。」這些計算在瞬間就得出答案,所以她先下手了。當然了,這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公冶崢並非是個窮凶極惡的人,否則她也沒有機會。

「關鍵時刻,不止膽子大,腦子也挺清楚的。走,別在水裏泡著了。」手一轉,他攬住她,朝着岸邊遊了一段,隨後便單手抓住岸邊的石頭借力,躍到了上頭。

躍上亂石,秦梔被他挾著,腰間疼痛不已,直到雙腳落地,他鬆開了手臂,她才不禁吁口氣,他這手臂和鐵條沒什麼區別。

水順着衣服往下流,地面眨眼間一圈水跡。

「還能堅持么?」垂眸看着站在身邊的人,元極問道。

抹掉臉上的水,秦梔點點頭,「能堅持,先走吧。離開西棠的地界,咱們再休息不遲。」根據眼下所處的位置,距離大魏很近了,只要不停歇,沒有阻攔的話,天亮時就能進入大魏。

點點頭,元極抓住她的手臂,「很好,這段路不好走,我帶着你走。待到了安全之地,將你與公冶崢的秘密如實交代。不說實話,便將你當做姦細處置。」

忽然間的就變臉,明明剛剛態度還挺好的。秦梔無言以對,不過也容不得她說什麼了,元極再次挾起她,隨後腳下如風,在亂石間躍起落下,涼風撲面,秦梔也不得不抱住他的腰,將臉面對着他的胸口。全身濕透,涼風吹襲,怎是一個涼爽了得。

恍若坐雲霄飛車,秦梔覺得自己都要吐了,但元極速度依舊。

地勢太過坎坷,元極也走的極為不順,秦梔被顛簸的只剩下一口氣,在水裏游一夜都不會是這個狀態。

天色轉亮,眾人越過一條河,終於進入了大魏的地界。

甲字衛緩下了速度,躍上山巔之後,地勢平坦,終於都停了下來。

元極鬆手,秦梔便身體往下滑。雙臂從圈着他的腰,緩緩的變成了圈着他的腿。坐到了地上,她還抱着他的腿,要吐了。

低頭看着那個人,元極幾不可微的搖頭,席地而坐,把她的雙手拿開。那兩條手臂像麵條似得,隨着他拎起來還在晃悠。

「把挾持公冶崢時的那個勁頭拿出來,也不至於像一灘爛泥。」放開她的手臂,秦梔身子一軟直接躺在了地上。

透過不算繁茂的枝葉看着逐漸亮起來的藍天,秦梔長舒口氣,「我現在是沒力氣了,就算把我抓起來,也沒力氣反抗。」

看着她,臉色蒼白,好像生了一場大病似得。

「下次再有這種事,就把你所有的聰明勁兒都用上,趕緊逃走。手無縛雞之力,若真被抓住,沒人能救得了你。」今日之事,太危險了。現在想起來,元極也認為自己當時判斷失誤。

「還有下回?世子爺,回了大魏,我就回王府。元爍也回來了,我自然要和他繼續在軍營之中過活。」聽他這意思,好像她成了他屬下似得。

元極抬手在她腦門兒上拍了拍,「這些事情,我說了算。」

斜着眼睛瞪視他,秦梔不由得咬牙,「信了你的邪。」

撐着地面坐起身,緩了一會兒好多了,秦梔摸了摸自己的頭髮,都幹了。

「公冶崢認識昨晚那個女人,她叫柴廷南,這姓氏是吳國皇室的。她和那時咱們見過的那個男人,是兄妹倆。昨晚你也看到了,她還會驅使那些毒物,又能調遣玄衡閣的頂尖殺手,所以她現在可能坐玄衡閣的第二把交椅。我看公冶崢那樣子,昨晚他分明是沖着柴廷南去的。」秦梔拽著自己的衣服,被風吹乾了,皺皺巴巴的。

「短短時間,你倒是問出了不少信息。」元極看着她,一邊淡淡道。

「他知道你是誰,不過我也知道他是誰了。昨晚雖是兇險,但收穫也很大。」秦梔單手托著下頜,看着前方稀疏的樹木,她一邊說道。

「昨晚西棠的人也皆是大月宮內的高手,而且,是一般不出任務的高手。自神慶掌管大月宮后,這些人從未出現過,可見他根本無權調派他們。而昨晚由公冶崢調遣,他在大月宮的地位,顯而易見。」元極也並非不知道,關於對手,可能會不知道更換過的主子是誰,但內部大致的人員重要性,他還是知道的,畢竟交手多年。

「你說得對,他是大越族人,最起碼,他母親肯定是大越族人。幾百年前,公冶這個姓氏在大越族是個神秘的存在,他們是祭司。之後,關於大越族的書上就再也沒出現過,我想,應該是和神氏達成了某種協議。他在大月宮的位置與神慶相比較如何我不知道,但他定然是主人之一。」看向元極,秦梔一字一句道。

「不害怕么?」雖是她剛剛還一副再也不想與他有牽扯的模樣,但現在說起這些事情來,她眼睛都在亮。

「還成,害怕也只是一瞬間。之後,就只顧著盤一個大局,設法安全離開,也就忘記那些了。」看着他,秦梔彎起唇角,這還是他教她的。想要做什麼之前,先盤大局。

深邃的眸子似乎因為剛剛晨起的陽光而亮了幾個度,他看着她,片刻后道:「你和公冶崢達成了什麼共識?」

「共識?共識就是,我這次挾持他,他不生氣。下次他若挾持了我,我也不能生氣。」這算是共識么?只能說明公冶崢這個人很特別。

「如此來看,你與他倒是交情不淺。」互相挾持不許生氣?

「你這話說的讓我很不爽,我若與公冶崢交情不淺,昨晚我也沒必要盤個大局儘力讓咱們脫身。世子爺,你是真有顛倒黑白的本領,本來應該與我說一聲謝謝,可現在反倒弄得好像我很沒有理的樣子,我還得據理力爭。攤上你這樣疑心病重的領導,你手底下的人真可憐。」他這人特別像獅子,不管是不是他自己的,只要他能看到的,都得撒泡尿做個自己的標記。

「你若做姦細,潛伏在我身邊,我可能真的察覺不出。這也是,防患於未然。」元極收回視線,側臉冷漠如冰。

「你說的話你自己信么?覺得沒理的話就沉默,我會從你的沉默中讀出你的心虛來,沒必要硬撐,顯得你特沒風度。」說完,秦梔不由得哼了一聲,收回視線不看他,自以為是。

元極幾不可微的眯起眸子,「過來。」

看向他,秦梔轉了轉眼睛,隨後朝着他那邊挪了挪,「想說什麼?」

緩緩地轉頭看向她,元極抬手,在秦梔警惕的視線中,他拍了拍她的頭,「你想知道天機甲的大牢是什麼樣的么?這次,我便帶你回天機甲,讓你住幾天。再敢膽大妄為的詆毀我,你就在裏面住着,別出來了。」

秦梔深吸口氣,「元極,你耍我呢?我不是你屬下,你少嚇唬我。」神經病。

「那你就看看,我是不是嚇唬你。」收回手,元極身體向後,然後靠在了樹榦上。

盯着他,秦梔隨後微微歪頭,「你受傷了?」他感覺不到疼,但是從他的神態倒是能看出些什麼來。

掃了她一眼,元極沒搭理她。

「我看公冶崢也傷的不輕,掉進水裏的時候,連撲騰一下的力氣都沒有。所以後來我挾持他時,他都沒掙扎。那個柴廷南,據公冶崢說是個練武的奇才,想必很厲害。你之前的內傷還沒好利索呢,這回傷哪兒了?」所以她躲起來是非常正確的選擇,不敢想像她這種體質若是被打中了,會成什麼模樣。

沒有說話,元極抬起手,示意讓她自己看。

秦梔看了看他,隨後抓住他的一根手指,拽過來一些,這才發現他的手已經變成紅色的了。挑起衣袖,露出一部分手腕來,皮肉發紅,看起來好像被燙傷了似得。

「疼么?」這一路他可一聲都沒出。

「不疼。」收回自己的手,元極看着匯聚在不遠處的甲字衛,「休息好了,就立即啟程,回翎山。」

甲字衛立即整隊,雖是損失了幾個人,不過他們戰鬥力依舊。

翎山?翎山在大魏湘嶺附近,距離帝都不算很遠,可是距離朱城很遠啊。

睜大眼睛,看着元極站起身,她也撐着地面站起來,「元極,你真要把我帶着?」

「不然你自己走回朱城?」居高臨下,元極看着她,深邃的眸子清冷逼人,卻又透著一股邪惡。

「你別太過分。」秦梔不禁咬牙,不懷疑他有惱羞成怒的成分在,也興許是在懷疑她可能做了公冶崢的內奸。

元極微微傾身,看着她,「根據《大魏律》,與人私通刑罰嚴重。但你可知,在大魏,還有另外一種律法凌駕於《大魏律》之上?」

「什麼?」看着他,秦梔不知他到底什麼意思。

「權利。而且這權利,就在我手裏。」元極說完,便轉身下山。

秦梔看着他的背影,隨後明白了他所言何意,他是想說,只要他想,她說什麼都不頂用,而且誰也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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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妻可餐:世子爺請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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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誰也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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