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原老太太，畫中故人

顧水秀趕緊把人扶起來，輕聲說道：「大嫂子不用這麼客氣，我們也是舉手之勞罷了，大概是原姑娘比較合我們眼緣吧，這次我們也是想到你們家打聽一些消息，還請大嫂子幫個忙。」

連氏一聽，是原雨卿的救命恩人有求於他們，哪裏會拒絕，問都不問顧水秀是什麼事情，竟然直接點頭應下了。

顧水秀見連氏也算是性情中人，心下滿意，說話更是溫和客氣，「是這樣的，我們之前向原姑娘打聽董家村，原姑娘說董家村已經沒了，正好你們家老太太是董家村出來的，我們就想過來向你們家老太太打聽一下董家村的事情。」

連氏沒想到竟是這個事情，疑惑地看了看邊上的土坯房，朝原吉祥說道：「當家的，你去問問娘，讓娘出來見見客人。」

原吉祥雖然也是疑惑不解，卻痛快的進了土坯房，沒一會兒，一個年邁的老太太跟在原吉祥的身後慢慢走了出來，老太太看着滿院子的人，一眼便瞧到了原雨卿，蒼老的臉上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雨卿回來了！這次回來遲了，你爹娘都擔心壞了。」

原雨卿甜甜地喚了聲奶奶，不敢讓她知道自己遇險的事情，插科打諢糊弄過去。

「奶奶，我跟你說，我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煩，幸好碰到這幾位好心人，他們幫了我，我才能安然回來，奶奶，他們有些事情想問問您，可以嗎？」原雨卿轉移話題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厲害。

原家老太太本來還想追問原雨卿遇到了什麼麻煩，聽到她後面的話，立馬忘了這個事情，打量著顧水秀幾人，疑惑地問道：「你們有什麼事情要問我這個老婆子？」

原家老太太確定自己不認識顧水秀幾人，而且這幾十年來，她從來沒有離開過扎風坳，根本沒見過外人，幾十年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專門來找她，令她新奇不已。

顧水秀見原老太太性子開朗溫和好說話，心生好感，和董成虎對視一眼，點點頭，坐到原老太太邊上，斟酌著說道：「老太太，我們不是白水郡的人，是過來找人的，聽說老太太以前是董家村的人，可曾聽過董義濤這個人？」

「你們怎麼會打聽這個人？你們跟他什麼關係？」原家老太太在聽到董義濤這個名字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不可置信地抓住顧水秀的手，眼中有激動，有期待，還有痛苦。

痛苦？怎麼會有這樣的情緒？莫非這原家老太太真的認識董義濤？

顧水秀和董成虎相視一眼，強忍着心中的激動，讓楊子軒把董義濤的畫像拿過來在桌子上攤開。

「老太太，您先看看這人是不是董義濤？」

這畫是董成虎憑着印象，讓人畫了許久才畫出來的，只不過畫中之人的年紀已經不輕，看着像三十好幾快要四十歲了。

原家老太太盯着畫像看了許久，沉默不已，顧水秀疑惑地抬頭，卻見原家老太太已經淚濕了臉龐，正無聲地抽泣。

原家人被原老太太的樣子嚇了一大跳，想安慰又不知道怎麼安慰，一個個看着畫像上的人，眼中全是迷茫和困惑。

原老太太哭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整張臉已經紅了，渾濁的眼睛好像在追憶什麼，緩緩說道：「畫中之人確實是他，雖然看着老了許多，但我不會認錯的，是他！董義濤是我的堂兄，卻不是親堂兄，認真追溯起來，我們倆的爺爺是堂兄弟，因着兩家的長輩關係很好，我們這些小輩便很親近。

堂兄小的時候很是頑劣，追雞逗狗，調皮搗蛋，壞事一件也沒少干過，董家村沒出事之前，我們的生活還算不錯，伯伯便送堂兄去了府城，在鏢局裏給人當學徒，只為了讓他學乖。

那個時候堂兄因為不願意待在鏢局，還偷跑了幾次，被伯伯吊打了之後才老實起來，從那之後，堂兄好像開竅了似的，乖乖待在鏢局不鬧了。

董家村出事的時候我已經嫁到原家，我家老頭子那個時候還在府城的私塾當夫子，我們跟堂兄一樣都待在府城裏，躲過了一劫，等我們收到消息趕回董家村的時候，整個村子全都沒了，所有人都死了！嗚嗚……」

原老太太好像想到極其痛苦往事，捂著臉再次痛哭起來。

顧水秀明白，這種滅門慘事不是一兩句話就能寬慰的，更何況原老太太經歷的是屠村。

原雨卿從沒見過原老太太這麼痛哭過，嚇得不知所措，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求救地看向原吉祥等人，卻見他們也是一臉悲傷。

沉重的氣氛隨着原老太太再次開口才消散一些。

「當然，倖存的不可能只有我和堂兄，一些嫁出董家村的女子和外出的村民全都倖存的下來，只是男丁就剩下十幾個，整個村子就剩下十幾個！那天我們瘋了，哭喊到暈死過去，一個個就跟遊魂似的，在死人堆里一直翻著，希望能找到倖存的村民，可是什麼都沒有，他們都沒救了。

我已經想不起來我們是怎麼把那些人埋葬的，只知道董家村的姻親來了許多人，村裏掛滿了白綾，到處是飛舞的紙錢，渾渾噩噩的葬禮結束之後，我家老頭子帶着我們回來府城。

那個時候我的狀況很不好，甚至神志不清，我家老頭子見我的情況實在不適合繼續待在府城的私塾里，便辭了夫子的活計，帶着所有積蓄到扎風坳落戶，這裏的村民都是陸陸續續搬過來的，以前還沒有這麼多人，我在這裏生活了三四年才慢慢想開。等我清醒過來想要尋找堂兄的時候，他已經不知所蹤了。」

「抱歉，原老太太，我們不是有意揭開您的傷疤的。」顧水秀從原老太太的隻言片語中就能聽出來當時的情況有多慘烈，原老太太能清醒過來簡直就是萬幸。

原老太太不在意地搖搖頭，目光仍是鎖著畫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