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做戲全套(四)

第449章 做戲全套(四)

「常柳剛才撞牆了。」單德全低聲道。

杜九言愕然,回頭看桂王,桂王蹙眉道:「突然發瘋撞牆?情緒怎麼樣?」

三個人一邊往牢房那邊去,一邊說着話。

「一直不說話,問什麼都不說。」單德全道:「後來突然起身撞牆了,像發瘋了一樣。」

三個人進了牢房,常班主和常梨幾個人都在。

常柳躺在地上,一頭一臉的血,大夫正在給他包紮。

「怎麼樣?」單德全問道。

大夫抬頭看了他一眼,回頭道:「不樂觀!」

杜九言進去,蹲在常柳面前,盯着他慘白的臉色,道:「常柳,你醒醒!」

常柳閉着眼睛,但是睫毛在顫動,他徐徐睜開眼睛茫然地看着屋頂上,視線沒有聚焦,像個看不清東西的盲人,好一會兒他四下環顧,忽然大吼一聲,「你么都該死,該死!」

「我沒有錯,是你們錯了。」

他說着,推開大夫,衝起來接着撞。

就像一頭一心尋死的瘋牛。

杜九言一掌劈在他的膝蓋上,常柳跪在地上,杜九言道:「將他捆好了。」

單德全應是,吩咐取繩子來。

「走吧。」杜九言和常班主道:「您問他什麼他都不會說的。人是他殺的,並沒有冤枉他,您也沒有對不起他。」

「都不用愧疚,走了。」杜九言道。

自己養大的孩子,常班主嘆了口氣,可一想到死去的八娘,他又恨的牙癢。

「那麼好的八娘。」常班主痛苦不已,「柳兒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要做出這種喪盡天良坑害同門的事。」

「有不滿不高興,和我說就好了。」

「我什麼都可以告訴他的。」

杜九言道:「孩子長大了,總有自己的想法,好的壞的您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去看顧的。」

「不管誰的錯,內疚的不應該是您。」

常梨和泡桐幾個人扶着他,常班主道:「你們以後心裏有事,想問我的,就直接來問我。」

「不要自己憋著瞎琢磨。琢磨來琢磨去的容易出事。」常班主道:「我也不攔着你們,你們有好的去處就去,只要你們過的好,我也跟着高興。」

大家都跟着搖頭,泡桐哭着道:「班主,我們永遠留在杭家班,哪裏都不去。」

常班主掩面哭着,由大家扶著。

出了衙門,小蘿蔔和花子還有鬧兒迎了過來,錢道安幾個人道:「房子修好了,只等你們定的行頭到了,你們就能重新登台了。」

「快回去看看,工匠的錢上午我已經結算過了。」

大家又期待地去了杭家班。

燒毀的房子裏面重新粉刷了,屋頂熏黑的瓦片重新換過,地面上重新打制了衣架和多寶閣,原來的泥地鋪上了整齊的青磚。

比起以前的凌亂,現在的行頭房整潔了許多。

「多謝杜先生,」常班主道。

杜九言道:「我們去堂屋裏坐着。」

大家去堂屋裏,常梨泡茶上來,杜九言喝了一口,這茶泡的顯然沒有常柳好。

常柳喜歡茶葉,所以他說茶葉也是能說話的。常班主被扣押的第二天晚上,她說要來看兇手慶祝……常柳出來的時候,一個人坐在正堂里喝茶,靜悄悄的。

其實,喝茶就是常柳的慶祝。

一杯親手泡製的好茶,對於常柳來說,比任何東西都要彌足珍貴。

但杭家班以往的粗茶,有值得品味之處嗎?

「行頭什麼時候能送來。」杜九言收了心思,問道。

常班主回道:「就這兩天內。我等會兒去和瓦肆的東家說,後天我們就能開台唱將軍傳。」

將軍傳就唱將軍的部分,將軍夫人則算了。

「沒有青衣和花旦,總歸不是長久之計。」杜九言道:「還有路子去請到青衣嗎?」

常班主愁眉苦臉,「沒有!只能慢慢找了,主要是我們給的錢也不多,唱的好的青衣我們養不起。」

說着去嘆了口氣。

「鬧兒哥可以、」忽然,花子舉手道:「鬧兒哥學的就是青衣,我學的是花旦!」

常班主看着鬧兒。

當時在前台聽戲的時候,他就看到了鬧兒和花子。當時他只覺得鬧兒漂亮,倒是沒有太留意。花子他印象深刻,因為這個孩子一直在跟着學,身段和手勢一看就是學過的行家。

這麼小的年紀,只要上台曆練個十幾場,未來絕對不可估量。

「花子,」鬧兒蹙眉推了花子一下,紅了臉和常班主道:「你別聽他胡言亂語,沒有的事。」

花子道:「你幫幫他們吧,等他們找到人了就行。」

「你別害了人家,我多久沒有唱戲了?」鬧兒見大家都看着他,頓時滿臉通紅,道:「我……我和花子確實在戲班裏長大,我學的青衣,花子是花旦。」

「但我們走的早,我根本沒有上台唱過。」鬧兒道。

常班主看着他,「沒事,鬧兒小哥你不願意不要強求自己,唱戲這種事最重要的是喜歡。」

「本來這個行當就是下九流,你好不容易從戲班裏出去了,不回來其實挺好的。」

唱戲需要熱愛,這是一點毋庸置疑。

「不是,不是、」鬧兒擺着手,「我是很不喜歡唱戲,但是我……我也很想幫你們。這麼多孩子張著嘴巴吃飯,光給你們錢養著肯定不行。」

「我、」鬧兒看着杜九言,「九哥,我、我怎麼辦?」

杜九言笑着道:「遵從內心,幫或者不幫都可以。」

「我幫。」花子道:「常班主我的聲音好聽,我可以唱花旦的,你別看我年紀小,可我上妝很漂亮。」

常班主點頭,「是,我當時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是個好苗子。」

「嗯。」花子笑着道:「您只要給我兩天時間,讓我琢磨一下角色,我肯定就能上台了。」

常班主看着他,「當年苗紅玉第一次登台就是十一歲,我們八娘第一次登台也是十一歲,小哥今年也是十一歲?」

「是啊。」花子道:「我十一歲。」

常班主激動不已。

「花子,你真願意?」鬧兒看着花子。

花子點頭,「九哥說了,我們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什麼都不要怕。」說着看着杜九言,「是吧,九哥。」

杜九言道:「是!」

「好!」鬧兒和常班主道:「我幫你們,等你們找到能撐枱面的人,我就離開。」

常班主也看着杜九言。

「不用看我,你們自己商量,這事兒我不懂。」杜九言道:「只要合作的過程中是愉快的,互贏的就可以了。」

常班主起身行禮道:「杜先生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兩位小哥吃虧的。」

「那我們看看劇本?」常班主道:「你們都有基本功,我們直接從琢磨劇開始,這樣更直接也快一點。」

鬧兒和花子點頭。

杜九言喝着茶看着聽着他們討論人物和表現,聽的津津有味。

「杜先生,」泡桐跑進來,「外面有個小廝找您。」

杜九言出門,果然就看到個小廝站在巷子,見着她小廝行禮道:「杜先生,我們家先生知道您為蘇八娘主持了公道,這是先生讓我送來的訟費。」

他說着遞上錢袋子。

杜九言沒有客氣,接了。

「我們先生還說,蘇八娘的墓他知道在哪裏,每年忌日都會去祭拜,請先生轉告常班主,屆時不要有疑惑。」

杜九言頷首,道:「萍水相逢的朋友,先生費了這麼多心思,實在是令人敬佩。」

「我們家先生一向如此。」小廝一臉的崇拜,笑着道:「杜先生,您有空時去我們先生的竹園坐坐,您也會喜歡竹園的。」

杜九言道:「請轉告先生,得空一定登門叨擾。」

小廝應是,告辭而去。

杜九言甩著錢袋子進門,桂王問道:「荊先生身邊的小廝?」

「來送訟費。」杜九言打開錢袋,裏面是三百兩的銀票,「賬結清了,請您吃飯?」

桂王從善如流地點頭,「是該請客,我這幾日也是勞苦功高,很辛苦!」

「天香樓走一趟。」

杜九言捏著錢袋子,「王爺,您的良心呢?」

天香樓一趟,她這三百兩所剩無幾啊。

「說到錢,」桂王搭着她的肩膀,揚眉道:「宮裏走一趟?」

一拍即合,杜九言道:「行啊!」

「真是太期待太後娘娘拍著桌子,用一堆銀票打我的臉,讓我滾蛋!」

桂王白了她一眼,「你認為多少銀票打你的臉才合適?」

「這要看王爺您在太後娘娘心目中的地位了,」杜九言想了想,「如果您是個寶貝兒子,十萬百萬千萬也不嫌多,要是您是個便宜兒子,估計娘娘得用手直接打了。」

她說着心疼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我這一巴掌挨的冤不冤,就全系在王爺您的身上了。」

桂王白她一眼,「你應該說,這一巴掌得看你我合作的到位不到位。這就跟唱戲一樣,得要全場,唱念做打你得全乎了。」

杜九言看着他。

「來,親一個。」桂王把臉湊過來,杜九言將他推開,「我忽有種為了錢出賣色相的羞恥感。」

桂王道:「出賣什麼色相,你我情到濃時順心自然。言言,你要面對你真實的內心。」

「你是喜歡我的。」

杜九言嫌棄不已,進了杭家班,忽然道:「王爺,您說蘇八娘的那一縷頭髮,去哪裏了?」

「不要轉換話題,」桂王道:「定下來了,明天一早我們就進宮給我娘請安。」

杜九言嘴角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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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訟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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