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一個淺夢(一)

第479章 一個淺夢(一)

「你說什麼渾話。」里長罵道:「沒聽京城裏那位杜先生說的嗎,只有沒用的男人才回家打老婆。」

「就是。」旁邊有幾個同村的嬸子道:「一家過日子哪裏不花錢?她都把賬算給你聽了,你還打。」

「你有本事多掙點錢啊。一年到頭不著家,她一個人伺候老的小的,吃也捨不得吃穿也捨不得穿,你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氣。」

王氏爬起來,簌簌地掉着眼淚。

「快去扶你娘起來。」里長和孩子們道。

徐田一肚子的火沒處發,見大家都幫着王氏來數落他,頓時惱怒地道:「行了,就你們家日子過的好,就你們有錢,行了吧。」

說着啐了一口回家去了。

兩個孩子見徐田走了,才敢過來扶王氏。

「謝謝大家。」王氏強撐著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家走,里長跟在後面送她,「我送你回去,他要是敢再動手打你,你到我家來。」

王氏哭着應是。

里長送王氏回去,徐田已經坐在堂屋裏喝酒吃飯,兩個老的也跟着吃,見里長來了也不說話,三個人瞪着王氏。

「不要再打了,打死了,你不但沒媳婦,還要坐牢。」里長也啐了一口,看不慣這一家子,「再讓我聽到,我第一個不饒你。」

說着讓王氏回家去,他也走了。

王氏顫巍巍地回去,給兩個孩子盛了飯,她一個人坐在灶膛里吃中午剩下來的粗面窩窩頭。

……

杜九言和桂王正坐在法華寺的禪房內,三人圍着棋盤坐了三個方向。

桂王和方丈大師在下棋,杜九言在打盹。

頭一點一點的,睡的又實又香。

桂王右手懸空撐着她的腦袋,左手執棋落子間隙端茶喝了一口。

「杜施主近日為了查案,太辛苦了吧?」方丈看了一眼睡着的杜九言,眼角含笑,「這個年輕人,穩重、灑脫不拘小節,難得一見啊。」

桂王不需要別人來肯定杜九言,所以敷衍地應了一聲,「您這棋不對,給您一次悔棋的機會。」

「落子無悔。」方丈道:「王爺您儘管落子吧。」

桂王從鼻尖哼了一聲,落了一顆子,隨即吃了十幾顆白子,「這五六年您的水平是一點進步都沒有。」

「王爺。」方丈有些綳不住,「您這一次吃了這麼多,老衲、老衲還下什麼啊。」

桂王道:「方才和您說過了,您不是不悔棋嗎。」

方丈喝茶,搖頭又搖頭,「這棋,老衲是下不了了。」

「您認輸了?」桂王問道。

方丈點頭,「認輸了。」又道:「改日王爺您去和荊先生將那盤殘局收拾了吧,老衲還等著呢。」

桂王頷首,「荊先生還沒有回來?」

「說是過了正月,一時半會兒不回來。」方丈道:「老衲也想去雲遊一方,可王爺您回來了,老衲想了想,等王爺您走了再去吧。」

桂王道:「您走您的,我又不吃您的飯。」

「王爺,老衲的意思,您還不懂嗎?」方丈意味深長地看着桂王。

桂王不下了,挪著褥墊到杜九言身邊,將他腦袋擱在自己頭上,他一動,杜九言就醒了,打量了一眼棋盤,「這是結束了,誰贏了?」

「老衲認輸了。」方丈含笑道:「杜施主可做了美夢?」

杜九言搖頭,「倒是做了個噩夢,夢裏頭喝醉了,沒穿衣服滿街溜達。」

「被羞醒了。」杜九言嘆氣道。

方丈一愣,笑了起來,「看來,杜先生您想要守住的東西,恐怕要更多費點心思了,否則就要城池不保了!」

「大師您還兼職解夢?」杜九言問道。

方丈一笑,「這事兒還是茅道士教老衲的。這事兒茅道士在行。」說着看着桂王,「他回來還沒來過,不知近年身體可康健?」

「老而彌堅,身強體壯。」桂王給杜九言倒了茶。

杜九言喝完道:「王爺,咱回去吧,餓了。」

「走,走。」桂王起來,方丈道:「不如留這裏吃?」

桂王擺着手,「無肉不歡,就不在您這裏委屈了。」

說着兩人就走了。

方丈站在門口看着兩人輕笑。

「師父,王爺這次來是找您說經還是查案?」

「都不是,是來找東西的。」方丈輕笑道:「找他們心頭的疑惑,可惜,老衲這裏也給不了答案。」

桂王和杜九言回了王府,晚上早早睡了。

第二日一早杜九言就被小蘿蔔搖醒了,「爹啊爹啊,單伯伯找您。」

「說什麼事了嗎?」杜九言打了個哈欠,縮在被子不想動。

小蘿蔔道:「他說城外徐庄出了個人命案,有個女人被殺了,問問您要不要去。」

「不去。」杜九言道:「你給他回個話,讓他自己查吧。」

她是訟師又不是捕快,她只要負責上公堂辯訟就好了。

小蘿蔔哦了一聲跑去回了單德全,又跑了回來,「爹啊,那您今天沒事,想不想去找大白牙玩?」

「不想去,」杜九言抬頭看着他,低聲道:「我其實很不想去魯府,我很心虛。」

方丈大師說她即將城池不保了。

小蘿蔔道:「可是魯大人和大白牙都沒有懷疑啊。」

「還有魯夫人,」杜九言起來靠在床上,指揮兒子給她倒水,「女人的心思深不可測還很敏銳。上次季玉看到我,就直呼我表姐,誰知道這次去魯府,魯夫人會不會直呼我外孫女?」

小蘿蔔想了想,點頭道:「您說的有道理,那就不去了。我們去聽戲吧。」

「行!」杜九言道:「你蔡叔走了嗎?他有沒有說春桃家現如今怎麼樣了?」

小蘿蔔點頭,「說昨天下葬了,蔡叔叔給他們家留了一百兩銀子,讓他們做點小買賣。」

「起床,聽戲去。」杜九言起床洗漱,出門時桂王正好也出來,「王爺,聽戲去啊?」

桂王道:「你先去,我去見個人。」

「知道了。」杜九言去喊了跛子,吃了早飯去聽鬧兒和花子的戲。《白蛇傳》唱完了以後,又開始唱《將軍傳》。

這一出是蘇八娘去世前一直在唱的,現在鬧兒接着他沒唱完的繼續往下唱。

但聽戲的人卻明顯多了很多。

花子沒有上台,常班主說他年紀小,唱一天要休息一天養著嗓子,免得將來長大了,嗓子毀了。

桂王去了安國公府。

「王爺,」一進書房就有個婆子帶着兩個丫頭噗通跪下來,「奴婢叩見王爺。」

桂王打量著三個人,又蹙眉看向安國公。

「王爺忘了,這是您去年回來時吩咐出去找九煙的丫頭婆子,六個人暫時回來了三個。」安國公道:「這是是宋媽媽,穿綠衣服的是翠珠,穿黃衣服的是綠珠。」

「當年六個陪嫁丫頭,兩個婆子。」

安國公說完,桂王頷首道:「都起來吧。」

「您請我來,是找著人了?」桂王問道。

安國公搖頭,「沒有,」話落和宋媽媽道:「你和王爺細細說說。」

「奴婢去了福建和江西,打聽了許多地方,都沒有王妃的消息。」宋媽媽含着淚,「奴婢只好沿路回來了。」

其他兩個結伴的丫鬟說的也是大差不差。

「沒找到就沒找到吧。」桂王看着安國公,「您是不是有線索了?」

安國公搖頭,「老臣還是維持觀點,當日肯定有人將九煙挾走了,否則,她那麼乖巧老實的孩子,是不可能離開的。」

桂王根本不知道秦九煙什麼性格,「那就再找找吧,生見人死見屍,總要有個說法。」

「是,老臣再派人去找找。」

桂王頷首,「既是無事,我就走了。」

「王爺,」宋媽媽道:「王妃娘娘還有一些東西在王府,奴婢……奴婢能不能去取點回來留個念想?」

桂王頷首,「正好,將她嫁妝一併帶回來。到時候你去找謝公公就可以。」

「是!」送媽媽應是。

桂王就拂袖走了。

安國公和三個人道:「都去休息吧,跑了這麼多日也辛苦了。」

「是,國公爺!」送媽媽道:「國公爺,奴婢、奴婢們想去隆恩寺給王妃娘娘守靈,請國公爺恩准。」

安國公道:「家裏也不是沒你的地方,你們想離開就放你們出去,不必非要去隆恩寺。」

「奴婢們當年失職,國公爺沒有怪責,可奴婢們心中有愧。」宋媽媽道:「就讓我們去王妃娘娘的靈位守着吧,奴婢心裏也能好受些。」

安國公頷首,「隨你們的意思吧,走前去將身契取了,再每人領一百兩銀子,將來不想在隆恩寺了,就自己尋出路吧。」

三個人應是走了。

安國公靠在椅子上,揉着額頭嘆了口氣。

杜九言又晃了兩日,小蘿蔔纏着讓她做燈籠,她蹲在地上看着心靈手巧的跛子一會兒擰了一個兔子燈出來,就一臉的驚奇,「跛爺,您這手藝了不得啊!」

「那是。」跛子剛說完,桂王進來,將她的雞血石遞給她。

一枚新刻出來的私章,留着原始的形狀,名字也刻的非常規整漂亮,她驚喜道:「王爺,你這手藝也是了不得啊。」

「那是。」桂王說完看着小蘿蔔,「扎那麼多幹什麼?」

小蘿蔔道:「我要送人的。外面買一個燈籠要十幾文甚至更貴,自己做的划算啊。」說着塞了米糊和紙過來,「義父義父,您來糊紙。」

桂王和跛子分工,一人扎燈籠,一人糊紙。

「我看,這手藝上元節時我們能出去賣錢了。」桂王糊的一頭漿糊,很燥。

杜九言父子兩人趴在桌子上,一臉崇拜地看着兩個人。

「九哥,」竇榮興從外面進來,「三尺堂來了一個人請訟,說求您幫忙辯訟,她女婿殺了她女兒,但是對方請了訟師,他們不想兇手逍遙法外。」

杜九言揚眉,「徐村的案子?」

「是。兇手徐田被抓了,昨天剛過的堂,今天他家裏人去燕京請到了訟師。估計死者家裏人着急,就來找您了。」

杜九言哦了一聲,道:「成,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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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訟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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