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9章 之後線索(二)

第719章 之後線索(二)

跛子走過去,撥開零星的柴堆。

就看到下面丟著一雙舊鞋,鞋子已經破了,鞋底磨了個洞,他用手量了一下,道:「和九言拿回來的鞋子一樣大。」

「剛穿壞的鞋,很有可能他穿這雙鞋送他娘離開,又換了那雙舊鞋葬的他娘?」

這雙鞋上雖然落了很多的灰,但卻沒有厚重的泥巴。

「九言,」跛子給杜九言看,杜九言也和他一樣量了尺寸,揚眉道,「看着鞋子的乾淨的程度,不像是走山路的。」

「這些天沒有下雨,如果他穿着這雙鞋送他娘走的,那麼走的肯定就是官道了。」

「再看看還有別的線索。」杜九言道。

跛子頷首,接着去找。

裴盈看着兩個人,心裏很震動。她知道跛子和杜九言很有默契,可沒有想到,他們之間的默契已到這樣的程度。

拿到一樣東西,他們連思考的順序和方向都一樣。

難怪跛子告訴她,對於他來說,杜九言是他心頭的光,也是引領和嘗試新事物的老師,因為有她,他的人生才有了色彩。

他過去的人生是灰白的,對除了職責外的事情,他都沒有興趣也漠不關心。

可自從她來了,他從被動到主動,他的人生有了動力,像一個懶惰成性的人一改惡習,開始變的主動而積極。

裴盈嘆氣,這些都是杜九言教給跛子的吧?

「裴盈,」杜九言在她面前揮了揮手,「想到什麼,這麼出神?」

裴盈回神,掩飾了狼狽,問道:「你們為什麼覺得,他可能是穿着這雙鞋出門的?」

「他家這情況,三五雙鞋肯定是沒有的,白雋又是正長個子的年紀,一雙鞋半年不壞也穿不下了。可這雙鞋和他落在合春館的一樣大,可見是近期的。那雙鞋半新的,又是沾了泥的。」

「所以,他很有可能穿的這雙鞋送他娘走,回來換的另外一雙半新的鞋去的合春館賣身。就算賣身,也想要收拾的體面點。」

裴盈覺得有道理,微笑道:「看來,我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你已經很好了,刁大說你很聰明,什麼事說一遍你就記住了,不但腦子記,你還整理了手札,逐條逐列分類整理出來。」

「他對你這個徒弟相當的滿意。」

裴盈羞澀地笑了笑,繼續去找東西。

杜九言蹲在柴堆前面打量著。白雋為什麼將這雙鞋放在這裏?

要藏着嗎?這有什麼可藏的?

她將所有柴翻開,隨即咦了一聲,就看到鞋底下有被填埋的痕迹,她找了鐮刀來挖開。

洞很深她挖了幾十下,才看到了一個木頭匣子。

她打開匣子,裏面是疊的整整齊齊的銀票,銀票上面還放着一封信。信是以白雋的口吻寫給他娘的,告訴他娘,他已經死了,讓他娘好好照顧自己,再尋個好男人成親,生一個孩子。

銀票一共有三百兩,都是十兩一張通天票號的銀票。

「白雋藏的?」桂王走過來問道。

杜九言頷首,道:「他留給他娘的。應該是將她娘安頓好,告訴她等病好了回家來,在柴下面有一雙舊鞋,鞋子下有個匣子,讓他娘打開。」

「如此說,他娘果然沒有死,也不知道他去做什麼了。」

杜九言頷首,「他並非是賣身,而是賣命。」

「看來,我們想錯了,他娘肯定不會在京城內外,否則寧王出事,他死了,他娘不管從哪個途徑,都很有可能聽到傳聞。」

如此,白雋想要保護的秘密,就保護不了了。

幾個人接着找,在白雋娘的卧室的床底下,找到了兩個裹着刺殼的栗子,應該是掉在地上滾到床底的。

「附近山裏有栗子嗎,咱們上山的時候好像沒看到過。」杜九言道,「外面買的,都是剝了殼的。」

大家都搖頭沒有看見。

沒有別的東西,他們退出來,在村裏問了里長,村外的山裏有沒有栗子。

「沒有,我們這片山裏沒有這些,不過往前面走十里,有個山坳,那裏面有幾棵栗子樹,大家有時候會去采。」

「白雋去過嗎?」杜九言問道。

里長愣了一下,讓人喊村裏和白雋玩的好的孩子。孩子十二三歲,皮實的很,老遠就像風似的跑過來,喘著氣道:「今年沒去。本來說好要去的,但他娘的病又加重了,他根本不敢出門,他家地里的紅薯都我幫忙挖出來的。」

「從八月初開始,我每天上午把自己家裏的事做完,都會來幫他做事。」孩子道,「不過有兩天,他出去過了。」

「一次是八月四,他說他要出去一趟,讓我幫他看家。他下午就回來了,手裏空的。」

「還有一次,就是他娘去了,他進城了一趟,說把自己賣了,給了我五兩銀子,讓我回家去,以後不要再來找他。」孩子道,「我不肯要他的錢,也不走,他還打我了,我一時賭氣就回家去了。」

「後來才知道,他一個人把他娘送上山了,還將五兩銀子丟在我家的院子裏,我就再沒有見過他了。」

桂王問道:「你沒有覺得他有異常?比如他認識了誰。」

孩子撓著頭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道:「有一天,我娘大清早蒸饅頭,當時天還沒有亮,我揣著兩個饅頭給他送來,到他家院子的時候,就看到一個少年從他家院子裏出去。」

「少年?」

孩子點頭,「是的,個子挺高的,和我們差不多年紀吧。我也沒有在意,就沒問白雋。」

「要是知道……我肯定會問他的。」

「雖然我沒有錢,可是我能幫他借,我們都長大了,能掙錢了,慢慢還唄,為什麼要賣掉自己。還……還死了。」孩子說着,哭了起來。

杜九言沒法安慰他,只道了謝就走了。

「我們去找白雋的娘。」杜九言晃了晃栗子,「十里路,差不多了。」

再遠,白雋的娘也走不到,就算坐牛車驢車也是很顛簸的。

往前又走了十里,已經出了懷柔,往山裏走了一段,就找到那棵栗子樹,再往前一里路,就是個很熱鬧的小鎮,跛子找到鎮子上的保長,將他們要找的人情況說了一遍。

鎮子不大,有什麼人搬進來,什麼人搬出去,他們就算當時不知道,過幾天也會聽說的。

保長一聽就想到了,「就在這後面,新搬來一個女人,還請了老夏家的婆子伺候,一日三餐的飯和葯,幫着洗衣服,一個月給三百文錢。」

「女人是她兒子送來的,她兒子將她送來以後就走了,說過幾天回來,可過去幾天了也沒有回來。」

「不知道是不是,要不要去?」

杜九言和桂王對視一眼,兩人都點了頭。

幾個人由保長領着找到了宅子。是個大宅子隔出來重開門的小院,就一間卧室一間廚房。

保長敲門,開門的是個六十歲左右的婆子,看見保長就認了出來,「保長您來做什麼?」

「京城來人了,找你伺候的那個女人,在不在?」

婆子指著屋裏,「在呢,剛吃了葯躺着的。」

「我們進去看看。」保長走在前面,婆子給開了門。

杜九言進了卧室,滿室的藥味,昏暗的房間內,女人側躺在床上,面朝著門這邊,聽到聲音被驚醒,她睜開眼看到這麼多人,愣了一下,隨即睜大了眼睛,想到了自己的兒子,蹭地坐起來,激動地問道:「是白雋出事了?」

婦人面容枯瘦蠟黃,病懨懨的,顯然病的時間很久了。

杜九言點頭。

婦人坐不住,踉蹌了一下又倒了下去,又強撐着想要坐起來。

杜九言對門口看熱鬧的婆子道:「扶她一下。」

婆子上來扶婦人。

「他死了,還是做了壞事?搶錢還是殺人?」婦人聲音發抖,前些日子白雋忽然開始給他抓藥,還將她送到這裏來養病,給她請了伺候的婆子,一日三餐的照顧,吃的葯錢,一次性付了一年。

還讓她安穩養病,他出去掙錢,一年後等她病好了,去找他。

「他有沒有和你說,他認識什麼人?」杜九言問道,「有沒有給你留下什麼?」

婦人抓着床單,執着地問道,「他到底怎麼了?你快說啊,快說啊!」

「他給寧王爺下毒,寧王爺此刻生死未卜,他自己也服毒自殺了。」杜九言道,「鑒於他和寧王爺無冤無仇,所以我們懷疑他拿錢替人賣命辦事。」

婦人連哭都忘記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杜九言,隨後顫巍巍地道:「殺、殺的是個王爺?」

「他怎麼這麼糊塗呢。」

「殺王爺!」

婦人嚎啕大哭。

保長也是嚇的不輕,沒想到那孩子膽子這麼大,居然去給王爺下毒。

「你仔細想想。」案子辦的多了,對於這樣的情形,就不會陌生。一個殺人犯,背後的故事和殺人動機,令人既心疼又憤怒……情緒調節上,經常會混亂,難以適應。

所以,杜九言學會了漠然,只有努力保持不被觸動,才能不偏不倚地查辦案件。

「有!」婦人道,「八月初四那天他出門了,晚上他以為我睡著了,其實我沒有。我就聽到他和一個少年在院子裏說話。」

「兩個人說什麼靜寧侯府,說什麼王爺,我後來追問白雋,他讓我不要胡思亂想。」

「有個東西,」婦人強撐著起來,「我在院子裏撿到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她說着,從懷裏拿了個東西出來,「我覺得有問題,可又不知道什麼問題。這些天我眼皮一直跳,晚上做夢老是夢見白雋出事。」

「我就將他所有東西都留着。」婦人拿了個東西出來,桂王拿過來,頓時沉了臉。

是一枚金錁子,梅花形狀的。

和紙一樣,各家各戶用來打賞的金錁子也都不同,有的在上壓着府的名字,有的則是壓着自己家畫的形狀和圖。

這個金錁子,正面的角落裏,有一個雪花狀的圖案。

是靜寧侯府常用的。

「我去外面等你們。」桂王甩袖出去,杜九言問婦人,「來找他的少年掉下來的?」

婦人點頭,「是!他還給了白雋銀票,但事後白雋沒有和我提,所以我也不知道當時是不是我看錯了,畢竟天夜黑了。」

「肯定是這個人指使白雋幹壞事去了,我白雋那麼孝順乖巧,他不可能做為非作歹的事啊。」

婦人說着又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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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訟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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