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誓言

玉嬌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一間簡陋的竹屋裏。

她睡在一張竹床上，身上蓋着冰絲錦被。

床前的小方桌上，燃著燭火，半開的窗外，漆黑一片。

她這是……

在哪兒？

玉嬌伸手揉了揉微微有些疼的后脖子，推開薄被下了床。

床前的腳榻板上，放着她的鞋子，整齊的擺着。

旁邊蹲著一隻小東西，毛茸茸的，正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圓眼睛，可憐兮兮地看着她。

「你？呵——」看到灰寶，玉嬌冷笑一聲。

什麼也不用問了，她知道是誰在暗算她了。

左青玄！

「你還有臉來見我？」玉嬌穿好了鞋子，坐在床沿邊上，看着灰寶冷冷一笑，「就不怕我將你剝皮抽筋？說，是不是你配合著左青玄，算計我的？」

得知這小東西是左青玄安在她身邊時，玉嬌震驚了。

她打不過它，霜月和楚譽，其實也打不過它。

它的爪子和牙齒都是有毒的。

她只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感化它，讓它不至於傷害自己，讓它自行離開。

和玉嬌相處大半年，灰寶早已認玉嬌為主人，只是因為被左青玄控制着，它反抗不了，才聽着左青玄的安排行事。

面對玉嬌的質問，灰寶又委屈，又傷心。

「怎麼，不敢說？」玉嬌眯着眼，盯着它的雙眼，神情慍怒。

「嗚嗚嗚——」灰寶委屈地哼哼著。

「快說！我是怎麼到這兒的？」玉嬌走過去，伸手抓着它脖子后的皮毛，冷冷說道，「枉我對你那麼好，自己不吃肉，也要天天雞腿的喂着你。哪想到，到末了，你居然算計我！早知道你是個卧底，我當初就不救你了！任你被那夾子夾死！」

現在想想，當時的灰寶被捕獸夾夾住，一定也是左青玄安排的。

是為了讓她收留灰寶。

不，是讓灰寶監視她。

「不是不是……」灰寶委屈著哼哼著，將它見到的事情，跟玉嬌說了。

玉嬌鬆開手，將它放在地上，內心一陣震撼。

玉笙跟左青玄在一起？

那小子，他想幹什麼？

背叛了？

更叫她不安的是，他們將李皇后劫持了。

難怪楚譽心神不寧地離開了，原來，是李皇后不見了。

李皇后只是楚譽的長嫂，但卻是養大楚譽的恩人，楚譽當然會慌了。

還有冬梅。

讓她意外的是，這一次，冬梅並沒有背叛她。

而是左青玄利用冬梅，設了個套，將她騙到小宅里，抓住了她。

冬梅是阮媽收的乾女兒，冬梅一受傷，阮媽就焦急，阮媽當然會找她幫忙了。

可冬梅已經被左青玄打得說不了話了，沒法提醒她和其他人，那處宅子裏，有着機關。

阮媽又是個心地單純的婦人，更加瞧不出問題來，她就這麼鑽了左青玄的圈套。

「嬌嬌，現在怎麼辦？」灰寶無助地看着玉嬌，它只是只獸，它不懂人類的陰謀算計。

玉嬌抿了抿唇，神情冷峻看着它，「想活命嗎？」

「想。」灰寶點點頭。

「一切聽我的安排！」玉嬌道，「就當，我什麼也不知道一樣，我們還和之前那樣好。」

「是。」

玉嬌又問了灰寶，關於李皇后的下落，但是，灰寶說它不知道。

灰寶將左青玄的事情，和盤供出了，那麼，它應該沒有騙她。

玉嬌在床沿上坐下來，抿唇沉思。

左青玄將李皇后，藏到哪裏了呢？

他抓了她和李皇后，這是想威脅楚譽和玉衡吧？

他已經走投無路了，這是想來個破釜沉舟，決一死戰了？

儘管外面的夜色正濃，但是玉嬌因為心中藏着心事，根本睡不着。

她走到窗子邊，探頭往外看去。

月兒高掛天上，灑一地雪銀。

隱約可見，竹屋前是一片竹林，左側一方，是個懸崖，右邊是片菜地。

有條小路，從竹屋的門口，往竹林中延伸而去，不知通往哪裏。

玉嬌關了窗子，走到門口，打算推門走出去看情況，哪知，門關得死死的。

而那扇窗上，又釘著幾根木頭條，只能容她的頭伸出去，她的肩頭，根本伸不出去。

她這是被囚禁了？

「這是哪裏？」玉嬌惱恨地轉身，問著灰寶。

「山上。」

玉嬌氣息一沉，「我當然知道是在山上了，屋子一側還有懸崖呢！我是問，具體來說的地方，是京城外的什麼地方？」

皇城中，也有山，但是只是些高約百尺的觀賞山，而且從山上往南面看去，能看到不遠處皇宮的燈火。

可從這裏看去，什麼也看不到，四周黑漆黑漆一片，而且很安靜，顯然，並不是在皇城裏，這裏一定是城外。

灰寶茫然地搖搖頭，「城外。」城外就是城外，還有不同的？

這可真是只呆獸！

玉嬌後悔，當初沒有告訴它認方位，「那麼，左青玄呢？」

灰寶又搖搖頭。

「替我報信給楚譽。」玉嬌走到灰寶的面前，蹲下身來，認真看着它，「我若有事，他不會放過你，但是，若是你救了我，他會獎勵你。」

「不行，不能走。」灰寶搖搖頭。

「為什麼？你怕左青玄找到你罰你？還是，不知去譽親王府的路？」玉嬌沉着臉，伸手一點它的額頭，「你放心，你找到楚譽，他會護着你的。左青玄怕他呢！」

「不是。我不能離開你，離開就死。」灰寶委屈的哼哼著。

離開就死？

玉嬌氣息一沉，這個左青玄，是讓灰寶監視她？

又防着她和灰寶相處久了，有了感情，她會差灰寶去報信？才出此一招，不讓她和灰寶分開？

可真夠陰險的！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玉嬌走回床邊，睡下來。

且等天亮再說。

玉嬌沒有睡意，而是一直睜著雙眼，看向窗戶處，耳朵呢，聽着屋外的聲音。

一直到了窗外天色發亮時，門口那兒才傳來腳步聲。

灰寶耳朵一豎，神情警覺起來，但沒敢對玉嬌說，來的是誰。

因為，那個人也聽得懂它的語言。

每回有腳步聲傳來，灰寶都會向玉嬌彙報是誰來了，這一回，卻沒有彙報。

那麼，就一定是灰寶真正的主人到了。

玉嬌坐起身來，目光清冷看向門口。

門上傳來一陣開鎖的聲音。

不一會兒，門開了，一身素白長衫的左青玄，緩步走了進來，手裏捧著一疊衣衫。

女子的衣衫。

看到坐在床上的玉嬌，他的眸光微微閃爍了下，淺淺笑道，「你醒了？睡得可好？」

把她困在這裏，還問她睡得可好？可笑，怎可能睡得好？

玉嬌冷笑，「是你抓的我？」

左青玄，還是同往日見到的樣子一樣，溫文爾雅，親和近人。

但想到他對她做的種種，玉嬌分明覺得，他不是個人，而是個魔鬼！

「不是抓，而是，請。」左青玄走到床前，將手裏的一疊衣衫放在床上，「穿這個，把你身上的婦人裝脫了。」

玉嬌的目光，淡淡瞥去一眼，那是一身淺緋色的少女衣裙。

「我已嫁人，怎能穿少女式樣的裙子？再說了，我從不穿不相干的男子送的衣物。」玉嬌淡淡說道。

玉嬌的神情，疏離中，帶着一股子的厭惡。

左青玄的眸光冷了幾分，但很快，他的臉上又恢復了溫和的笑容，「我尋不到婦人的衣裙，你總不能，一直穿着這身衣衫吧？」

「與你何干？」玉嬌冷冷看着他，「左青玄，你把我困在這裏，想做什麼？我是楚譽的妻子，你難道不知？按着你們的關係來算，我是你的弟媳，你就不怕世人非議你？」

左青玄會武，還會咒術，她這嬌小個子的弱女子面對他，只能智取，不能硬碰硬。

硬斗，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你喜歡楚譽？」左青玄看着她的臉，問道。

眼前的女子，肌膚白皙嬌艷，一雙杏眼靈動有神。

看着嬌嬌弱弱，實則性格堅強。

第一次看到這雙眼時，當時的他，心中狠狠地一顫。

她居然，跟那個女子，有一雙同樣的眼睛。

三分傲然，六分睿智，還有一分妖嬈。

太不可思議了。

玉嬌抬頭看他，冷笑道，「左青玄，我是他的妻子，我自願嫁他，我當然喜歡他了，你這麼問，當真好笑。不過，你問這做什麼？難不成，你鬥不過他，拿我出氣？」玉嬌抿了抿唇，又是一聲冷笑，「當心世人嘲笑你，左青玄。」

左青玄看她一眼，走到灰寶的面前，伸手一拎灰寶的皮毛，將灰寶扔到窗外去了。

灰寶在地上滾了滾，嚇得藏到竹林里去了。

玉嬌一愣，他想幹什麼？

可就這一愣神的當頭，左青玄將她的外衫給扯開了，同時，將她按在床上。

玉嬌大怒，「左青玄！你枉為夫子，卑鄙無恥！」

她就知道，這人將她抓來，是不會善待她的！

左青玄默然不語，因為手勁很大，沒幾下，就將玉嬌的外衫外裙給扯掉了。

「你不想換衣，我只好親自動手。」他冷冷說道。

原來是換衣？

這人瘋了？

她穿什麼衣衫，和他有什麼關係？

「我自己來，你走開！」玉嬌雙手按著胸口，將身子挺得直直的，就怕左青玄發瘋動強。

好在只脫了她的外衫，沒有動裏衣。

也不知是因為動作過大，還是兩人離得太近，左青玄的呼吸急促起來，灼熱的氣息，呼到玉嬌的臉上，驚得玉嬌的脊背一陣發涼。

「我是楚譽的妻子，左青玄，我敬你曾是聚賢書院的夫子，才沒有對你惡語相向，但是如果你繼續對我無禮，我也不會客氣。」玉嬌揚了揚唇角，冷冷一笑。

「如果我將你搶來，做我的妻子呢？」左青玄抬起右手，輕輕撫著玉嬌的臉頰，微微一笑。

明明唇角帶笑，但那眼底的神情，卻冷如寒霜。

玉嬌眯了下眼，冷笑道，「你搶得了我的身，你搶得了我的心嗎？我生生世世都是楚譽的人，誰也搶不走我的心。」

玉嬌揚了揚唇角，狠狠咬住了自己的舌頭。

左青玄卻不急不徐地輕輕一笑，「玉嬌，你想咬舌自盡？你可太天真了。我怎會輕易讓你死呢？」

玉嬌眯着眼，不說話。

「記得當初你對我發的誓言嗎？在天機閣？」他似笑非笑看着她。

玉嬌的身子一僵，冷冷看着他，誓言？

那個誓言，她想起來了！

她的命！

「你說，我若幫你找到田永貴，你會將你的命交與我，由我支配。可還記得？」左青玄微笑。

玉嬌默然不語，神色冷峻。

當初，她走投無路，求到天機閣，對他發了個誓言。

沒想到，今天被他利用上了。

「那又怎樣？要命？你拿去啊！」她冷冷一笑。

「想不想知道，我得到你的誓言時，下的咒術是怎樣的？」他笑得冷然。

玉嬌眯了下眼，「是什麼？」

「當時，我下的咒術是，你若死了，楚譽就會孤身終老到百歲，而且，永生永世也找不到你。」他笑得溫和，「卻偏偏，永生永世的記着你！」

玉嬌心頭一涼，永生永世孤身終老，這是讓楚譽受着永生永世的孤獨折磨？

「你卑鄙無恥！」

左青玄卻不惱，繼續說道，「他八歲那年，我對他下了咒術，讓他永遠得不到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