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本座姓勝,戰無不勝

第143章 本座姓勝,戰無不勝

那人露在兜帽下面的半長臉上,有一隻十分好看的嘴,卻有冷冷的機鋒,那唇角緩緩勾起,「回君上,長生之道,若論立竿見影,當屬采陰補陽,但此一術,只能解一時之疾,非長久之策。」

「那長久之策是什麼?」

「長久之策,本座尚未掌握具體方法。」

憫生周身氣息一寒,「既然不知,要你何用?」

「君上,本座雖是不知,但當年的鮫人公主,必定已參透此道,而且,一定會將這一法門,留給她的兒子,勝楚衣!」

憫生失望,「鮫人公主已死去兩百餘年,時日久遠,只怕傳下來的東西,連勝楚衣自己都不知道。」

那人再進一步,「若是如此,那還有第三條路。」

「說。」

「純正的海皇之血,是天生的靈藥,可活死人,肉白骨!」

憫生雙眸中光華一閃,勝楚衣用自己的血調製的黑玉膏,的確有接筋續骨的奇效。

可用勝楚衣的血來求長生,本就難如登天。

他臉色旋即一寒,「你這三條路,等於沒說。」

那人笑道:「君上誤會,拿下勝楚衣,的確難如登天,但若是用他那純血的小兒子來煉製鮫丹,則易如反掌!」

憫生的喉結微微動了動,「這件事,容本君再考慮一番,你不得輕舉妄動。」

那人悄然退後,「君上若有差遣,隨時召喚,本座,隨叫隨到。」

「下去吧。」

「是。」

那個孩子,是他看着出生的……,憫生的手在袖底稍稍緊了緊。

——

百廢待興的璇璣城,在弄塵這個建築系天才的指揮下,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基本重現了往日的秩序和興盛。

五月十八這一日,是勝楚衣事先算定的好日子,果然晴空萬里,艷陽高照,登基大典如期舉行。

蕭憐身披金紅皇袍,頭戴九旒冕,在紅毯的這一頭起駕。

勝楚衣立於她半步之後,笑盈盈地目光始終不曾從她身上移開。

蕭憐回頭一笑,猶如準備登台,在萬眾矚目之下起舞的小女孩兒,向心愛的人討個鼓勵。

勝楚衣就向她微笑點點頭,眼中滿是欣賞,就像看着自己的傑作。

鼓號隆隆而起,登基大典正式開始。

蕭憐抬起右手,「有勞國師。」

勝楚衣上前半步,伸出手,等她將手搭在自己的手上,「護送陛下登基,本座榮幸之極。」

他扶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向重建后的北辰殿最高處走去。

一如十七年前,他懷中抱着那個小小的嬰兒,步向神壇,完成聖女的冊封大典。

又一如四年前,她扶着他的手,從轎攆中下來,走向北辰殿。

「陛下,接下來,神皇殿的那條路,本座也這樣陪着你可好?」

蕭憐神色動了動,「你還是要把我送給九幽天?」

勝楚衣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如果我就是九幽天,憐憐嫁不嫁?」

蕭憐的臉遮在九旒冕之下,噗嗤一聲笑了,「好啊,你變成方寸天都沒關係,你變成妖怪,也是我的夫君。」

勝楚衣唇角的笑就更加燦爛,「好。」

他扶着她走上九十九級玉階,靜靜地立在她身後,面帶微笑,看着她華麗轉身,君臨天下,接受百官萬民朝拜,山呼「雲極大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登基禮成,蕭憐又轉身偷看他。

勝楚衣點頭微笑,低聲開口,幾乎是有些纏綿的吐出那兩個字,「萬歲。」

蕭憐就白了他一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登基大典都擋不住你犯賤!

等到一整天的加冕之禮完成,蕭憐披着沉重的冕服,端端正正地回了她的寢宮,新建的重陽宮,勝楚衣也端端正正隨行在身後,從頭到尾,一絲不苟。

等到端端正正屏退宮人,盯着身後的門緩緩關上,兩人驟然雙雙發難!

一個扔了新帝的皇冕,一個拋了國師的禮服。

一個在扯滿身的金玉披掛,一個幫她扯。

整整一天,眉來眼去,竟然只能偷偷地摸摸小手!

簡直是莫名地饑渴萬分。

勝楚衣攔着她腰間的手臂一緊,將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兇狠道:「蕭憐,你這樣一本正經,想要誰的命?」

蕭憐將他肩頭衣裳一扯,「勝楚衣,你這個賤人,一整天不停地暗戳戳撩朕,造反了不成!」

他將她撲倒,「在本座面前稱朕,忘了本座是如何家法伺候的了?」

蕭憐反撲,騎到勝楚衣身上,「敢給朕立家法,今天朕就偏偏要在上面!」

勝楚衣抬手將她掀倒,按住那一對小爪子,「誰給你的膽子,翅膀長硬了,就想上天!」

蕭憐在他手底下掙扎了一下,放棄了,齜牙一笑,糯糯道:「叔叔,你又欺負我!」

勝楚衣被她這樣一喚,當下整個人就酥了,「憐憐……」

可纏綿的話還沒說出口,身後被人飛起一腳,踢向後心!

蕭憐趁他閃避,滑入泥鰍一般的逃了!

勝楚衣怒吼:「蕭憐!今天就讓你知道本座的家法!」

一場大戰,便是滿室旖旎。

「憐憐,如今你已登基稱帝,一切順遂,左右沒什麼大事,我可能要離開一小段時間。」

蕭憐從他懷中鑽出來,「去哪兒?」

「去北漠,找到第二顆鮫珠,重鑄霜白劍,否則來日,我沒有十足的把握,帶你打上神皇殿。」

蕭憐扯過脖子上日夜不離的那隻黃金花球,裏面的鮫珠在龍榻幽暗的床帳中,泛著瑩潤的光,「你可以先將我這一顆拿去鑄劍啊。」

「這一顆,是給你的信物,不能動。」

「這顆先鑄劍,等找到另一顆,替換給我不就成了?反正都是你娘親的眼淚化的。」

勝楚衣激情過後,面上有些頹廢,髮絲凌亂,深深擁着她,「不一樣,這一顆,我帶在身邊三百年,日夜不離,已是氣血相融,來日若是為你求長生,該是效果最好。而另一顆,被沙魔奪了去造化綠洲,只怕其中的海皇精華已是不足,能否融合玄晶鐵尚未可知,續命延年只怕必是不行了。」

蕭憐光溜溜的身子,小魚一樣在他懷中滑轉,翻了個身,趴到他胸膛上,「我跟你一起去。」

勝楚衣替她攏了攏頭髮,「不必了,區區沙魔罷了,我一人足以。你剛剛登基,有很多事情要做,這個時候離開,對穩固根基不利。」

「可是,我不放心你,要不,你把弄塵、司命、辰宿、紫龍、霽月、朗清都帶上!不夠的話,秦方東,蕭洛,都給你!」

「好了好了,」勝楚衣寵溺地揉她的腦袋,「現在身邊需要可靠的人是你,我只帶辰宿便足夠了。」

蕭憐還是不放心,「勝楚衣,沙魔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東西?」

「這世間的妖魔,不過都是迷失了心智的人而已,沙魔也不會例外。」

「你有必勝的把握嗎?」

「陛下放心,本座姓勝,戰無不勝的勝!」

「勝楚衣……」蕭憐撒嬌般的偎進他懷中,忽然要倉促離別,就又多了幾分眷戀不舍。

三日後,國師啟程前往北漠千里黃沙之地。

雲極大帝親自出城相送。

兩人共乘一馬,纏纏綿綿,行了大半日,才從北城門向北走出不到十里。

勝楚衣的雙臂合攏在她腰間,下頜抵在她的肩頭,「憐憐,拿到鮫珠,我就儘快回來,你乖乖地在璇璣城等我。」

蕭憐迴轉頭,咬他的唇,「給你一個月時間,逾期不歸,我豁出皇帝不做,也要去黃沙堆里把你挖出來!」

勝楚衣輕輕咬回她,「好,一言為定!」

兩人默不作聲許久,他才輕輕將她推開,「我該走了。」

蕭憐反手抓住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吧。」

勝楚衣卻是堅定地拍拍她的手,「乖!等我!」

他飛身躍上前面辰宿牽着的另一匹馬,揚鞭飛奔而去,「等我回來——!」

蕭憐扁著嘴,咽喉之中就有些哽咽,不吭聲,看着那兩騎一前一後,消失在視線之中,良久,才慢慢調轉馬頭,返回璇璣城。

陪同出來相送的大隊人馬在後方一里處遠遠地候着,蕭憐臉色不好看,所有人就不敢出大氣。

終於,秦壽騎着馬,追了過來,「陛下,臣有一事啟奏。」

「講。」

「臣的長子止卿戍守北疆近十年,期間回京述職幾次,也曾談及北疆見聞。」

蕭憐稍稍勒住韁繩,「你想說什麼?」

秦壽經過兩次易主的變故,已是持重了許多,正色道:「千里黃沙,杳無人煙,卻經常聽見女子的歌聲,凡是強行踏入沙漠的商旅,從無一人返回。」

蕭憐心頭一沉,「他不是普通的旅人,他是朕的國師勝楚衣!」

此後的一段時間,蕭憐一直沉着臉。

新帝不悅,朝堂上就多了幾分肅殺之氣。

這天下朝,蕭憐出了北辰殿,就撞上秦方東和蕭洛在外面等她。

「陛下,走,咱們給您解悶兒去!」

「朕不悶!」

「走啦!再天天這樣黑著臉,您不生病,要把下面的人嚇死了!」

「哎呀,你們拉我去哪兒!」蕭憐禁不住被這哥倆磨,也懶得跟他們咬文嚼字地稱孤道寡。

「斬紅翎啊!今天給您介紹個妙人!」

「妙人……,喂!好吧……」

……

蕭憐匆匆換了男裝,正要準備溜出去,撞上抱着大鐵劍的司命,「陛下去哪兒?」

「啊,內個,出去散心。」

「臣陪您一起去。」

「不用了!」

「用!」

「朕說了不用!」

「尊上說了,用!」

「……,好吧,勝楚衣最大!朕第二,你隨便!」

蕭憐出現在斬紅翎,已有許多從前一起鬼混的紈絝子弟在眼巴巴地候着。

她稱帝之後,自然是不能再與這些人鬼混,可並不妨礙她與民同樂。

司命抱着鐵劍,黑沉沉的臉在她身後一杵,所有人自動保持一丈開外的距離。

舞台上,輕紗漫漫,緩緩掀動,秦方東湊近蕭憐耳邊,「陛……,啊不,九爺,妙人兒來了!」

司命在他倆身後大聲「哼」!

秦方東被嚇了一個激靈,重新陪着坐好。

鼓樂響起,那青紗帳后,有一人婷婷裊裊,舞姿繚繞而動,腰身柔軟非常,長長的水袖如碧海連天,波濤翻滾。

那舞姿說是陰柔,卻又有幾分大氣磅礴,說是崢嶸,卻又分外妖嬈多姿。

蕭憐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秦方東見了,便知,這個好,討到心坎里去了。

等那台上的人一曲舞閉,便靜靜地立在上面,面頰微微低垂,「海雲上,見過九爺。」

那一開口,卻是個滿是磁性的男聲。

秦方東湊過來,「九爺,你猜,他到底是男是女?」

「男的。」蕭憐篤定。

「沒錯,可那身段兒,比女子還柔軟多姿啊。」

蕭憐看了他一眼,「這就是你給我看的妙人?」

「九爺,海老闆擅長的,可不僅僅是鼓樂起舞,他還會占卜,百試百靈。」

蕭憐無聊,「我不信命。」

「爺,國師已經去了小半個月,你就不想給他占上一卦,卜一卜吉凶?」

蕭憐心頭一動,「讓他過來。」

「好嘞!」

身後司命沉聲喝道:「慢著!找什麼妖人來蠱惑聖聽!國師吉人天相,武功蓋世,豈是隨便個什麼不男不女的傢伙,扶乩占卦搖龜甲就能定論的?」

蕭憐回手止了他,「好了,司命哥哥,我就是無聊,隨便玩玩,你不用擔心!」

她喚他一聲司命哥哥,便已是示弱,司命雖然是個冷硬脾氣的人,卻也是懂得進退的,便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好轉而威脅秦方東,「哼!他要是敢胡說八道,我就第一個弄死你!」

秦方東在蕭憐身邊,向來有恃無恐,「小爺跟九爺是光屁股娃娃一起長大的,你嚇我?」

司命臉一黑,「大爺我是看着你九爺光屁股長大的!」

啪!啪!

兩人腦袋上各挨了蕭憐一巴掌,「好了,你們兩個少吵幾句,讓我安生會兒!」

舞台上的海雲上,應了秦方東的招呼,腳步輕挪,款款而來。

身姿比男子多了幾分如在雲端的輕盈,又比女子多了幾分清逸出塵的灑脫,「見過九爺。」

蕭憐抬頭,驚覺除了勝楚衣,她還沒見過什麼男子會有如此容顏,完美無瑕,沒有一絲缺陷,五官眉眼,無與倫比地精緻,找不到一點缺憾。

她第一直覺告訴自己,這是一個鮫人!

只有鮫人,才會生得如此超乎想像地完美。

「你叫海雲上?」

「是。」

「你從海上來?」

海雲上兩眼中有微光,「正是。」

蕭憐當下便篤定了,「你會占卜?」

「偶爾愚己娛人而已。」

「好。」蕭憐靠向椅背,揮了揮手,秦方東立刻招呼四下清場。

等樂師和作陪的紈絝子弟散盡,偌大的斬紅翎堂上,就只剩下四個人。

蕭憐回頭看看身後的司命,「海雲上,你可見了他懷中的劍?」

海雲上一雙略顯狹長的鳳眼笑了笑,「以劍為妻,看似冷血無情,卻是忠貞不二之人。」

司命俾睨地看了眼對面這個風情萬種的男人,哼了一聲,「以色侍人!」

海雲上也不生氣,「雲上紅塵中打滾,出身卑賤,讓這位大爺見笑了。」

蕭憐翹著二郎腿,換了個姿勢,「既然識得他的劍,便是最好。你現在替我占上一卦,無論吉凶,從實道來。若是有半句信口開河,他懷中的劍,立時取你的命。」

海雲上溫柔淺笑,漂亮的嘴唇劃出如新月般的弧線,柔順之中,暗含機鋒,「好,雲這就為九爺占卜。」

他眼光將蕭憐打量了一周,立在原地不動。

蕭憐斜倚在椅子裏,靜靜地給他看。

秦方東按捺不住了,「喂,說好了占卜的呢,沙盤呢?龜甲呢?竹籤呢?」

蕭憐抬手按了他的頭一下,「閉嘴。」

司命也不耐煩了,喝道:「你看夠了沒!」他家尊上的小媳婦,他身為近身侍衛都不敢多看一眼,怎麼能容忍旁人這麼毫無遮掩地上下打量!

海雲上收了目光,俯首欠身,緩緩跪下,「草民觸犯天顏,罪該萬死,請陛下恕罪。」

秦方東一看,「哎喲卧槽,神了啊!這你都看出來了?」

海雲上道:「雲極陛下,天命為王,他日四海歸心,萬國來朝,都是遲早的事。」

蕭憐道:「好一個四海歸心,萬國來朝,就憑你這八個字,朕看你嘴甜,暫且饒你不死。」

秦方東:「九爺,他神了啊!只看了看,就知道您是誰!」

哎喲!

腦袋上又挨了一下。

司命陰著臉,「花街柳巷裏,是人都知道你是誰,自然知道你的九爺是誰,還用得着相面?」

海雲上跪在蕭憐腳下,淡定從容道:「即便不秦公子不隨侍左右,陛下一身真龍氣象,也是呼之欲出的。」

蕭憐手指敲著椅子的扶手,「那你可知,朕要你占卜的是什麼?」

海雲上不假思索道:「問平安。」

這一次,司命不說話了,蕭憐的手指稍稍停了一下,接着緩緩地繼續敲扶手,「那麼,你就說說,朕的這個平安如何了。」

身後,司命的劍,唰地出鞘一寸,就等着他胡言亂語,就削了他的腦袋。

海雲上抬頭仰望蕭憐,漂亮的嘴唇動了動,良久才道,「草民不敢說,說了,便是死。」

蕭憐向身後擺手,司命的劍又唰地入了鞘,「說吧,饒你不死。」

「謝陛下。」海雲上重新直了腰身,端正地跪在她腳邊,「陛下所問之卦,只有四個字,『凶多吉少』!」

「大膽!敢詛咒……」司命鐵劍出鞘,直接抵在了海雲上的脖頸間,卻被蕭憐抬腿,用皮靴的鞋尖給擋了一下。

她臉色驟然陰得可怕,「等等,讓他說說看,從何而知,凶多吉少?」

海雲上依然從容不迫,「回陛下,陛下所問之人,該是當朝國師,也就是您的夫君之安危。夫者,女子所倚也,如今陛下問卦之時,斜倚向椅子的那一側卻空無一人,便是無所倚仗,只怕國師大人,此刻已是凶多吉少!」

砰!

蕭憐一掌將那把椅子震成碎片,站起身來,對司命喝道:「給朕殺了他!」

劍光驟起,海雲上如一朵雲一般飄然向後退了幾分,剛好與司命的鐵劍保持距離,閃避殺機之下,笑得嫵媚,「陛下,君無戲言啊!」

秦方東一看蕭憐發飆了,趕緊攔下來,「等等,九爺,您現在不是個紈絝子!海老闆不能殺,殺了他,以後就沒人相信您說的話了啊!」

蕭憐腕上殺生鏈落下,一身驟然而起的怒火無處發泄,向一旁狠狠抽出去,將一連串的桌椅板凳從中劈成兩半,滿堂凌亂之中,她深吸一口氣,「把他給朕帶走!」

說完,大步出了斬紅翎,秦方東跟在後面一路小跑,「九爺,您去哪兒?」

「北漠!」

「哈?」

……

蕭憐回宮,立在端方殿上,下面跪了一大堆人。

弄塵:「小阿蓮,你聽我說……」

蕭憐沉聲糾正,「陛下!」

「啊,對,陛下,您聽說我,尊上上次把你留下,讓我們守着,結果我們沒守住,把你給坑死了。這一次,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讓你有半點差錯!您不能隨便聽了個不男不女的妖人說三道四,就不顧一切撲去北漠找人,尊上答應你會回來,就一定會平安歸來!」

蕭憐已經從剛才的暴怒中冷靜下來,「朕此行,並非衝動,也並非為妖言所惑。都起來說話。」

她抬手示意眾人平身,眉間緊鎖,「此前派去跟着他的朔方鳥,自從入了北漠,就再沒有回來過。那是一方無人生還之地,他如今與辰宿進去已是半個月,全無消息,我不能再等了。」

司命長劍立在身邊,抬頭道:「如果陛下一定要親赴北漠尋找尊上,司命願同往!」

弄塵、紫龍、霽月、朗清也齊聲道:「我等願隨陛下同往!」

蕭憐將下面的人打量一圈兒,「司命中堅持重,霽月心思通達,你們二人相輔相成,暫時替朕鎮守朝廷上下,主持大局。至於弄塵,你帶上銀風,隨我同往。」

幾個人齊聲道:「遵旨!」

……

次日,蕭憐便輕裝簡行,從勝楚衣當初離開的北城門出發,前往北漠。

她與弄塵各乘一馬,小牛犢般體型巨大的銀風跟在一側,而第三匹馬上,則坐着手腳被鎖了鐐銬的海雲上。

「陛下,您帶我去那極北荒漠,礙手礙腳,實在是多有不便啊。況且,小人也是賣藝不賣身的。」

蕭憐手中拉着他那匹馬的韁繩,「國師若安然無恙,你這一卦,就是錯的,按欺君之罪,就地處死。國師若凶多吉少,你便是一語成讖的罪魁禍首,朕必殺你,與他陪葬在茫茫沙海之中!」

她回頭看他笑了笑,「所以,此行,你必同往。」

海雲上俊秀的眉頭緊鎖,抱怨道:「早知道,就不跟陛下說那許多廢話,如今害了自己!」

蕭憐一扯那韁繩,害得被捆了手的海雲上失了平衡,差點從馬上掉下去,「你當初費盡心思,不就是為了引朕親赴北漠嗎?現在,朕如了你的意,此行路途遙遠,山高水長,怎麼能少了個你這麼好看又有趣的人相伴呢?」

海雲上原本的苦瓜臉霎時間燦若桃花,「原來陛下喜歡我,想要我來派遣旅途寂寞啊?這個我在行啊!」

弄塵在旁邊抬腿踹了他一腳,「賤人!想什麼呢你!老實點!再瞎嘚瑟,拿你喂狼!」

海雲上看了眼銀風,對它擠擠眼,「這一路,有勞了。」

銀風哼了一聲,懶得理他。

前往朔方北境邊陲的路,並不難行,幾人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三日之後,便抵達了最後一處崗哨。

秦壽的長子,秦月明的大哥秦止卿已在此守望北漠數年,如今已經收到飛鴿傳書,早早的行出十數里相迎。

「臣接駕來遲,請吾皇陛下贖罪。」

蕭憐也不與他見外,還按著原來的習慣,隨着秦月明叫他一聲大哥,「大哥辛苦了。」

她不願多做停留,便隨秦止卿回了營帳補給。

秦止卿看到被鐵鏈拴著雙手雙腳的海雲上,「陛下,這是……」

蕭憐頭也不抬道:「銀風的狗糧。」

她親自盤點了入沙漠必備的乾糧、凈水等一系列裝備,換了駱駝,問道:「國師離開有幾日了?」

「回陛下,國師半個月前抵達此處,也是如陛下一樣,備齊糧草后,與辰宿先生一同,整裝出發的。」

「此後就再沒消息?」

「臣日夜守望,目之所及,儘是黃沙漫漫,再無動靜。」

「好了,知道了。」

「陛下,不如臣派一隊精兵,入沙漠尋找國師吧,您萬金之軀,不容有失。」

蕭憐緊了緊駱駝上的繩索,「不必了,我必是要親眼見了他,才放心。」

他們在秦止卿的大營簡單休息一晚,第二天,三人便各騎了一匹駱駝,駝著水和乾糧,帶着銀風,踏入了萬里黃沙之中。

一眼望不到邊的沙漠之中,灼熱的風吹過,半點腳印都不會留下,根本無從尋找勝楚衣的影子。

銀風在前面,憑嗅覺分辨,卻也是一片茫然的表情。

海雲上臉上矇著面紗,眯着眼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太陽,「陛下,小人都說了,您的國師大人凶多吉少,您還不信,現在您自己也身陷這邊沙漠當中,不要說找到他的屍體,就算是自己想活着回去,都難了!」

蕭憐跳下駱駝,撕了幾塊布,將銀風腳下特製的狼靴重新綁緊,拍了拍它的大腦袋,「你能嗅到他的氣息,對不對?」

銀風雙眼,始終向著一個固定的方向,喉嚨里發出兩聲嗚咽。

蕭憐心頭便是一陣抽搐,「走,帶我去。是生是死,我都要將他帶回去。」

她牽着駱駝跟在銀風身後,海雲上騎在自己的駱駝上對弄塵道:「弄大人,不如你幫我把這枷鎖撤掉吧,這黃沙萬里,我沒水沒糧的,無處可逃,也不敢逃,戴着鐵鐐,礙手礙腳,反而拖累你們啊!」

弄塵假裝沒聽見。

「弄大人,你看我也是有幾分身手的人,你若是將我的鐵鏈解了,待會兒若是遇到什麼意外,我也是個頂用的幫手,可若是鎖著,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快,想給你們的小狼狗兒當移動狗糧,都做不成了啊。」

弄塵還是不理他。

海雲上一路嘮嘮叨叨,說得口渴,就大口大口喝水。

弄塵渴得嘴唇乾裂,卻也始終忍着,盡量節省,見他這樣喝,看不下去了,「喂!你能不能省省?這才剛入沙漠多久,你那份水都去了一半了!」

海雲上笑,「弄大人,現在有的喝,還是趕緊喝吧,不然待會兒,就算是進了綠洲,滿滿的整座湖水擺在眼前,你都沒命喝了。」

蕭憐停了腳步,「你好像對這裏很熟悉?」

「不是熟悉,只是聽人說過,西陸的北漠黃沙中,有數不盡的妖魔鬼怪,都是死在這裏的人怨念所化,再將後面進來的人強行留下來,永遠在這裏陪他們。」

正說着,四下里黃沙中發出沙沙聲,似是有東西在沙子下面遊走。

海雲上手腳被束縛,翻身從駱駝上滾了下來。

他剛落地,那駱駝肚子下面,赫然鑽出一隻一人粗的巨蟒,一隻如黑洞嵌滿細碎尖牙的嘴,直接將駱駝沖了個對穿,之後身子將駱駝尚在掙扎的身體一捆,迅速拖進了黃沙中!

整個過程,速度快到令人髮指,剛剛海雲上所在之處,除了掉落的一隻水袋,什麼都沒有了。

海雲上上前,撿起那隻水袋,對弄塵道:「弄大人,您看,多虧我剛才多喝了幾袋水,不然現在,只怕想喝都沒得喝了啊。」

說着,摸了摸自己的臉,「哎,風吹日晒地,還這麼缺水,皮膚都不好了。」

弄塵看着那怪物消失的地方,「剛才什麼東西?」

「世人稱其為沙龍,」海雲上無所謂道,「不過說白了,就是一種沙漠中的大蚯蚓罷了。」

「蚯蚓……」

比人還大,吃駱駝的蚯蚓!

蕭憐凝眉立在不遠處,喝到,「閉嘴!」

她側耳細聽,手中殺生鏈悄然滑落到掌心。

銀風嗓子中發出嗚嗚地威脅聲,顯然是大戰將至!

海雲上慌忙連滾帶爬跳到弄塵身邊,「快!給我打開!」

弄塵不答應,「打開你還不跑了?」

「快給我打開!再不打開,就死了啊!」

「你死就死,關我什麼事!」

周圍的黃沙開始陷落,此起彼伏的沙沙聲不絕於耳。

該是有無數的沙龍相繼而來。

這沙漠中許久沒有活物經過,如今突然來了鮮活的美味,讓這些怪獸無比興奮地在腳下來回穿梭徘徊,彷彿饕餮盛宴開場之前的華麗儀式。

海雲上還纏着弄塵要開鎖,弄塵抽了劍,「你再嚎,直接先把你劈了!」

海雲上還要說什麼,兩人之間的腳下,黃沙一拱,他飛起一腳踹向弄塵,自己借力隨之向後飛去。

弄成剛要大罵,一隻沙龍衝天而起,黑洞一樣的大嘴在空中咔嚓一咬,落了個空。

這時,不遠處的蕭憐才看清,那東西根本就是肉棍一樣的身子上生了張嘴,不要說脖子,連頭都沒有!

那隻沙龍一擊失敗,嗖地縮回到黃沙中。

弄塵一骨碌爬起來,持劍四顧,海雲上也滾起來,跌跌撞撞向他奔去,「快給我開鎖!」

他一面喊,一面跑,腳下的鐐銬所限,只能挪著小碎步。

這時一隻沙龍從他身後衝出,向著他張開大嘴就是一口。

海雲上猛地向前一撲,咔嚓,一口落空!

沙龍口中噴出腥臭氣息,一聲嘶啞的吼叫!

海雲上倉惶中,在鬆軟的黃沙上哪裏爬的起來。

眼看那隻佈滿參差不齊、細碎尖牙的大嘴再次襲來,他幾個骨碌瘋狂向弄塵滾去,「王八羔子,快給老子開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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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在上:國師,請下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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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本座姓勝,戰無不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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