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小妖女(2)

002 小妖女(2)

二十年前,天寒地凍之際,梵音寺負責灑掃的小沙彌在寺院後門撿到了襁褓中的嬰兒玄空,身上只有一枚刻着謙字的玉佩,小臉凍得發紅髮紫,梵音寺見是被遺棄的嬰孩便收養了他。小玄光年僅五歲就熟讀百卷佛經,對佛道的理解更是獨闢蹊徑,尚未成為梵音寺方丈的濟慈大師對此子喜愛不已,收玄空為入室弟子悉心教導。

二十年後,玄空佛子聖名傳遍江湖,一名陌生女子找上梵音寺,自稱是玄空的親生母親。在此之前,玄空佛子絕對稱得上是一名三觀正直根正苗紅的好青年,甚至在親生母親苑秀兒找到他哭訴當年拋棄他是多麼不得已的時候,本質善良的玄空還反過來安慰她。

但在那之後……

據苑秀兒所說,她本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村婦,當初她與他生父沈映雪相識時,對方是村裏新搬來的獵戶,後來在里正夫人牽橋搭線后,兩人順理成章地成親了。婚後沈映雪一直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哪怕她三年未曾有孕也不計較。三年後,苑秀兒無意中發現自己身懷有孕,欣喜若狂之下正要告訴沈映雪,卻得來對方一紙休書。

那時候,苑秀兒頓時覺得天都要塌了,但她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婦人,幾度哭訴無果,只好含淚接受現實。村裏本就有許多農女羨慕她嫁給那麼一個長得俊又有本事的夫君,哪怕沈映雪給她留下了足夠傍身的財物,但在這個年代,女人被休棄不管是什麼原因都會遭人鄙夷,更何況沈映雪什麼都沒說就把人休了。

村裏愈演愈烈的流言蜚語、指指點點,流浪漢們時不時望過來的垂涎目光,都讓苑秀兒不堪忍受。

她不敢在村子裏多待,等胎相穩固之後,立刻收拾包袱離開村子,到附近的一個小鎮住下來。但不幸的是,苑秀兒姿色不錯,她一來到鎮子裏就被一個大老爺看上了,放下話來要納她為妾,可她肚子裏的孩子是萬萬不能要的。苑秀兒不得已只好與對方虛與委蛇,待到孩子一生下來就被她偷偷送往梵音寺。

直到她無意中看到長大后的玄空宣揚佛法,那張與他生父年輕時極為相似的臉立刻勾起她的回憶,幾番打聽之下,苑秀兒確定玄空就是自己的兒子,於是找來梵音寺。

但這些都只是苑秀兒的一面之詞,偏偏年輕資歷淺的玄空沒怎麼考慮就相信了。

據苑秀兒所說,原本她並不想來打擾玄空,但她實在對當年的事無法放下。

苑秀兒如今在一家貴人府里做活,無意中看見一張二十年前的通緝畫像,赫然便是玄空生父的模樣!

她唯恐自己認錯了人,暗自搜羅證據,這才確定她那曾經的夫君原來在二十年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採花賊。沈映雪只是他的化名,他本名蘇雪迎,生得風流俊朗,輕功卓絕,明明幹得是採花的勾當,偏他溫柔體貼,讓每個被他採過的女人都死心塌地,不許外人說他一句壞話。

休棄苑秀兒之後,蘇雪迎莫名其妙地跑到一家寺廟剃度出家,如今是江湖上頗有名望的武林名宿,葯叉佛。

奈何葯叉佛多年前就已經不見外客,更別提是女客,苑秀兒也不敢擅自往外說當年的往事,擔心會引起葯叉佛信徒憤慨,無奈之下只好找到玄空,希望他能從中牽線,讓兩人見上一面。

玄空對此父母當年的往事淡然以對,沒有多少感同身受之感,只是在每次生母來找時給她講大道理、念誦佛經,希望她能放下過去,開始新的生活,於是在苑秀兒請求玄空和他一起去找葯叉佛,玄空不加考慮就答應了。

之後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一路上,苑秀兒給他找了無數麻煩,玄空任勞任怨地在後面收拾爛攤子,結果卻莫名其妙破戒無數。

哪怕玄空下定決心回寺定要去戒律堂領罰,等他們找到了葯叉佛所在的靈明禪院,玄空卻已然佛心不穩。而苑秀兒和葯叉佛一番對話證實了當年沈映雪拋棄妻子的真相。

生父是採花賊,生母曾為商賈賤妾,自己也不再是當初那個乾乾淨淨的佛子,玄空滿心茫然,竟產生了羞於回去面對師父師叔和師兄弟們的念頭。

葯叉佛坦然承認當年的錯誤,卻不肯認他們,玄空本該覺得無所謂,卻在苑秀兒的哭訴下,莫名覺得,天下之大,只有他們母子可以互相依靠。

離開靈明禪院之後,玄空二人意外捲入了江湖中搜尋武帝寶庫的浪潮,儘管最後證實所謂的武帝寶庫是一場空,但是卻為此暴露了玄空的身世和他下山以來所犯下的錯誤,導致玄空身敗名裂,活佛轉世之名至此埋下污點。

原本他若是直接回到梵音寺,過個十幾年等江湖人淡忘了這些往事,或許他還能成為一代高僧。

但玄空不知道的是,原來表面上溫柔善良,遇到點事就抹淚的生母卻在二十年間完成了脫胎換骨般的蛻變,並通過種種細枝末節的小事逐漸將他引向末路。表面上對他關懷備至,轉身就在武帝寶庫外埋伏了朝廷的兵馬,將內訌之後損失慘重的江湖人士一網打盡,其中自然也包括玄空。

他想他永遠也忘不了苑秀兒那時噴吐著蛇信子的惡毒表情,而他自認從未做過任何錯事,卻在苑秀兒好整以暇地提出,若要她放過在場之人的性命,就讓這些江湖人將玄空交出來,任由她如今所效忠的平等王府處置。

那時苑秀兒提着滴血的長劍,地上躺着幾個不服衝動的江湖人屍體,誰都知道把玄空交給她意味着什麼,但他們卻選擇性無視了,說什麼苑秀兒是他親生母親不會傷害他,佛家講究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大師你就犧牲一下,救救我們吧。

放眼望去儘是這樣的論調,甚至在他被綁縛王府的途中逃出去幾次,聽到的也儘是天下人對他的唾罵和指責,他們不屑他的品性唾棄他的作為,並將苑秀兒所做的一切怪到了他頭上,說若不是玄空引狼入室,如今江湖武林也不會時時面臨朝廷的圍剿。

平等王府長達二十年的水牢囚禁,琵琶骨被鐵鏈穿透,但因為每日苑秀兒都要親自來活動鐵鏈,玄空始終都清醒地感受着身體四分五裂的痛苦。

二十年啊……

整整二十年!

他沒有等到任何一個人來救他!

直到王府裏頭一次意外走水,看守水牢的守衛離開,他趁機震斷了鐵鏈,順手殺死了幾個意圖阻擋他的小嘍啰,終於成功離開了這座囚禁了他二十年的囚籠。

離開王府的玄空已經完全走火入魔,眼中只有復仇,他將當年背叛他指責他的江湖門派統統滅門,沒有一個人能在他手裏活下來!在他看來,這些人都該死,若不是苑秀兒,若不是這些道貌盎然的江湖人士,他不會落得如此地步。玄空本就天賦異稟,在水牢的二十年他不惜一切代價提升功力,天下竟無一合之敵。若不是葯叉佛留了一手,與他同歸於盡,恐怕江湖真的會因他而血流成河。

玄空被生父親手殺死,又再次回到他二十歲第一次下山拜訪凌月教的時候。

重生后的玄空第一時間回梵音寺向濟慈方丈請求還俗,對師父的苦心勸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他可以不去與江湖人士計較,但苑秀兒一定要付出代價!於是他下山殺了苑秀兒,在江湖敗壞了名聲,逃到西域建立魔教,與凌月教分庭抗禮。若不是後來男主雲天辰帶着他的後宮們橫空出世,合力對抗玄空,他或許會真的徹底入魔也說不定。

不過,以玄空最後的結局來看,入不入魔也沒什麼差別就是了。

寧寧幾乎是想到這樣的任務目標就開始頭疼,玄空由正入邪的過程可以說是相當慘烈的,若是想憑三兩句話勸他向善那壓根就是扯淡!又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你憑什麼輕而易舉替別人原諒?!

但也不是說沒有突破口,玄空之所以徹底墮落,無非是覺得天下人都不願相信他,所以首先她絕對要信任他,其次,寧寧總覺得玄空重生前的事有古怪,當初他怎麼說都是個聲名遠播的佛子,怎麼會在短短几個月內就落得聲名狼藉天下唾棄的地步了?

劇情里涉及到玄空重生前的事,多半是圍繞他的視角描寫,但寧寧想看看其他人到底是怎麼想的,如此才好對症下藥。

阿三玉佩跳了跳:「主人,需要我和小世界溝通一下嗎?」

「不用,小世界恐怕未必會在意,我要親自查證。」寧寧擺了擺手,手掌中凝聚出一個藍白相間的靈氣球,嘴角微微翹起,「我已經掌握了命軌的一部分使用辦法,正好嘗試一下。」

阿三有些遲疑:「……回到過去,會不會對未來造成改變?」

影視劇里不是經常有這樣的描寫,主人公回到過去,結果對未來造成蝴蝶效應,一個不小心還會讓自己消失什麼的……

寧寧搖頭:「不會,只是回溯玄空前世死後發生的事。」畢竟,她需要的是重生后的玄空,什麼都不懂貿然去插手玄空的前世,恐怕非但是無用功,還會對這一世造成影響。

凌月教密室中藍光乍放,一瞬即逝,門口的兩個護法教徒毫無所覺,絲毫沒有發現密室內部的異樣。

*

斷魂谷,一線天。

血流成河,滿目狼藉。

玄空隨意坐在一處高高在上的岩石上,臉色蒼白,右頸一道斜飛的傷痕,離大動脈很近。

寬大的衣袍被血染成紅色,沒有多少破損,卻看不出本來的模樣。

他只稍作調息片刻,便起身拔出一把腳邊屍體上的劍,搖搖晃晃走向窩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人影。

玄空扯了扯嘴角,聲音透著冰冷的質感:「曾經你對我二十年折磨羞辱,可曾想過自己會有如今的下場……母親。」

抱成團發抖的女人猛地僵住,緩緩轉頭,露出苑秀兒那張不再年輕的枯瘦容顏,她屏住呼吸抬眼,正與男子那雙泛著血色的幽深眼眸四目相對,瞳孔驟縮,無邊的恐懼霎時蒙上心頭。

老婦人臉容扭曲,涕淚俱下,哀求道:「不……不要……你不能殺我……我是你娘啊!謙兒……是為娘對不起你,求你饒我一命!求求你!娘給你磕頭了!求你!」

玄空看着滿目倉惶恐懼的女人,搖了搖頭,神色木然:「不過是因果報應,自食其果罷了。您放心,我也逃不掉。等您逝去,孩兒自會與您一起上路,待到黃泉地府,再向您賠罪!」

苑秀兒的心徹底寒了。

玄空再不猶豫抬劍將她捅了個對穿,見苑秀兒捂住胸口瞪大眼睛倒下。心神放鬆之際,胸口陡然傳來劇痛,他下意識反擊那背後偷襲的小人,揮手竟然落了個空。

他低頭看了一眼熟悉的劍尖,眼中萬千情緒翻湧,有痛苦,也有恍然,最終全部歸於平靜。

此時,他容色慘白,嘴角慢慢滑出血色,順着下頜一滴滴落下,胸口大股大股的鮮血爭先恐後地湧出,將血衣染得更紅,一柄長劍貫穿胸背。

可他神色滿是平靜和坦然,淺色雙眸中晦色倏爾褪去,低聲喃喃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你都已經要死了,還阿什麼彌,陀什麼佛!」

他聽到一道充滿憤怒的女子聲音凌空傳來,上一秒似乎還在百里之外,轉眼間已然近在耳畔,玄空想笑一笑,卻連牽起嘴角的力氣都沒有了,眼前逐漸開始模糊,耳邊恍惚傳來某人的哀嚎,是誰……啊……是了……是他親生父親的聲音……

哪怕早有預料,看着玄空搖搖欲墜的身影,寧寧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心痛,尤其是對她來說,眼前男子光風霽月的模樣還在眼前,也就是一轉眼的時間,淡薄寧靜的年輕僧人變得兩鬢斑白,雙目渾濁,口中大口大口的嘔出鮮血……

寧寧的手都在發抖,一狠心拔出劍,眼疾手快地倒出金瘡葯。灑上傷口的藥粉浪費了一大半,依然止不住洶湧淌出的血,她無奈之下只好讓玄空躺下來,頭枕在自己腿上,好讓他死前放鬆一點。

「你是……寧教主?」

玄空的眼眸恢復了清明,但兩人都很清楚,這不過是迴光返照罷了。

寧寧淡淡地點頭,也不說她為什麼會路過,二十年後的寧溪,確實早已接替了霜凌雪的教主之位。

玄空低頭,輕嘆了聲:「想不到我臨終之前,會是你來送我最後一程。」

「可閉嘴省點力氣吧你,臭禿驢。」寧寧輕叱道,抬手輕輕敲了一記他依舊光禿禿的腦袋。

「呵,恐怕只有你……還把我當做和尚了。」玄空艱難地喘息。

「你是不是和尚還用別人承認?」寧寧狀似不屑地輕嗤一聲,對上他微露茫然的眼眸,「你們佛家不是有說,心中有佛,處處都是佛。哪怕你是販夫走卒,三教九流,只要你真心信仰佛祖,難道佛祖還會將你拒之門外?是不是出家人又有什麼打緊?臭和尚,還佛子呢,我看你那麼多年經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她最後白眼一翻,一字總結道:「蠢!」

玄空眼神卻亮的驚人,鮮血染紅的雙手攥緊她的衣袖,忽然笑了笑,嗓音沙啞:「你說的……對,哈哈哈……是我……是我蠢……若有……來世……我……」他眼中淚水滑落,流露出強烈的不甘和懊悔。

眼眸半睜。

手落了下去,在地上砸起細微的塵埃。

寧寧看着那人呼吸斷絕,腦中有片刻的空白,回過神來眼角微紅,伸手撫上他半闔的眼瞼,聲音發顫:「睡吧。」

睡醒了,一切都會好的。

------題外話------

請跟我默念三遍,這是甜文,這是甜文,這是甜文。

不虐!不虐!不虐!

呼,沒錯,調整好心情寫下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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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拯救黑化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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