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小妖女（12）

一門之隔，驕縱任性小教主一改和尚面前氣鼓鼓的模樣，興奮地連連蹦躂。本來她都做好起床后看不到他的準備了，畢竟按照劇情里玄空的行為模式來推測，他不是會選擇回梵音寺，就是在苑秀兒來找他的路上把親娘幹掉，甚至後者可能性更大也說不定。

但是她聽了阿三的彙報，又在玄空半夢半醒時看到他竟然惦記着她，說不激動是不可能的，這說明她回溯命軌的舉動是有效果的啊。不管他是抱着縱容還是報恩的態度對她，只要玄空不排斥她接近，那就是一件好事。

阿三皺了皺眉：「主人，可是玄空的黑化程度並沒有下降，他十有八九已經在計劃殺死苑秀兒了。」

「殺就殺唄，有什麼大不了的。」寧寧不以為意，「阿三，你都跟了我這麼久了？還不明白我的想法嗎？」

她掐著玉佩，彷彿透過冰冷的玉質看到那小小的淡金色身影，淡淡地道：「如果苑秀兒能讓玄空解開心結，我保證第一個動手將人五花大綁送到他面前。可是，重生的玄空等於是經歷了新生，殺死親生母親的罪惡感會讓他再度陷入魔道，最終只會重複前世的命運。」

阿三似懂非懂：「所以，您想讓他愛上您之後，再勸他放下仇恨嗎？」

寧寧無語：「哪有這麼簡單？讓苑秀兒死容易，就連葯叉佛那老渣男我也能一併弄死，可他們死了玄空就能過得舒坦了嗎？怎麼可能！算算時間，現在苑秀兒應該已經前往梵音寺了吧，我非但不會阻止她，反而會攔著玄空對苑秀兒出手。」她哼了一聲，語氣含着幾分漠然，「等到玄空解開心結的時候，就是苑秀兒的死期！」

阿三陷入長久的沉默。

「再說了……」寧寧撩起隨身的紅綢，撥弄了下綢緞尖尖，滿意地看着上面少了一個的銀色鈴鐺，紅唇微微翹起：「你不覺得白皮黑陷兒一肚子壞水的芝麻湯包和尚更好玩兒嗎？」

阿三：……

不覺得。

其實說白了，主人您就是覺得這會兒把苑秀兒弄死就不好玩了吧。說什麼留着苑秀兒讓玄空解開心結，就算沒了苑秀兒，不是還有個葯叉佛呢嗎？

「……你知道的太多了。」

寧寧笑眯眯地把玉佩淹沒在洗臉盆里。

阿三：「咕嚕嚕嚕——」

玄空回房間的路上被凌月教左護法攔下，說是教主有請，他溫和地表示讓他回去換一身衣服再去見教主，然後就跟着左護法去見了霜凌雪，沒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麼。

玄空從霜凌雪那裏回來后就被一群武林人士找上門來，他們談了一下午，當天晚上就有一批人離開凌月教下山去了。還有一部分比較固執的，諸如莫無雙，在玄空勸說他已經對嗜血慘案有了些眉目，只是還需要些時日調查，這事不是凌月教乾的，如此這般的一番解釋，餘下的人也紛紛拜倒在佛子的嘴遁之下，允諾第二天就走。

晚上用了齋飯，小和尚玄印老老實實抄寫經書。只是他抄著抄著，小身板就開始東倒西歪，眼皮一個勁地往下掉，打起了瞌睡。

「玄印，時間不早了，你早些回房歇息吧。明日一早我們啟程回寺，剩下的佛經路上抄。」

玄印少年站了起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小光頭，就著一點燭光收拾起紙筆，悶聲應道：「是，玄空師兄。」

玄空盤腿坐在床榻上，雙目微闔，嘴裏念念有詞，拈動着佛珠默誦經文，旁邊放着一本佛經，佛經上放着一隻精緻小巧的銀鈴。

等他念完了，脫下外衣的月白袈裟，僅著單薄中衣，順手將佛經拿到一邊，一時沒注意頓時讓銀鈴從上面滾落下來。玄空眼疾手快地一把撈住銀鈴，掌心傳來細微的刺痛，微微張開手，之間捻起那枚小巧的銀鈴晃了晃。

他默默傾聽着鈴鐺清越的聲音，眼前浮現手持紅綢銀鈴飛舞的紅衣少女。

褪去天魔音的恐怖光環，她的舞姿是他生平所見最美好的。

雖然他並沒有認真看全過哪一場舞蹈。

這一夜，玄空做了一個溫馨美好的夢境。在夢裏，沒有水牢囚禁，沒有阿鼻地獄，他與凌月教教主是至交好友，夢裏總有他們兩人在一起的畫面。他誦讀經書時，她在陽光充足的軟塌上呼呼大睡；他用齋飯時，她總是搶他的飯菜，抱怨著沒有他親手做的好吃；他練功時，她多半不理會，抱着話本看得津津有味，偶爾興緻上來了兩人交手一番，彼此交流經驗。

他夢到她寒毒爆發泡在溫泉里，面色蒼白半裸著嬌軀讓他驅毒療傷。畫面一轉，靈兒成婚時，她請他來主婚，小姑娘和另一個小夥子端端正正跪在堂下，向紅衣女子敬茶，認真地喊她師父。

玄空在夢裏少有的開懷大笑，他摸了摸靈兒小姑娘的頭，看着她黑溜溜的眼珠轉了轉，抓住他和寧寧的手，喊了寧寧一聲娘，又對着他笑盈盈的喚了一聲，爹——

他頓時被嚇醒了。

遠處小教主的院子裏，寧寧勾唇一笑，粉紅色的夢貘繞着她轉了幾圈，消散在空氣中。

第二日一早，他拜別了凌月教教主，在山腳處，他見到了輕裝簡從的紅衣少女。

「寧施主，你這是……」玄空有些詫異地看着寧寧，目光落在她姣美的面龐時微微閃爍，下意識移開視線。

寧寧將他所有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嘴角一絲笑意一閃即逝，在他看過來時一本正經地掂量了下身後簡單的包袱，「師父令我下山調查嗜血案，看看究竟是誰將黑鍋甩到凌月教頭上。順便，本姑娘有些問題想向貴寺濟慈方丈請教，還要請玄空佛子引薦一二。」

「你要與我等一同上路？」腦海里瞬間浮現昨晚的夢境，然後便是重生前經歷的種種，玄空微微有些失神。

還在恍惚間，便感覺一隻小手毫不客氣地拍上他的肩膀，隨即他聽到女子的聲音：「就這麼說定了，咱們上路吧！」

當下，年紀還輕的玄印小和尚忍不住了：「誰跟你咱們了？玄空師兄還什麼都沒說呢？」

寧寧抱胸而立，眯眼看過去，口中嗤笑道：「你師兄都默認了，你個小和尚還計較個什麼勁兒？」

玄印朝他師兄看去，卻見玄空已然當先走了出去，看起來果然如寧寧所說是默認了。玄印無奈，只好跟着自家師兄弟，任由和尚堆里多出個美貌妖女隨行。

與此同時，一名布衣樸素的中年婦人敲響了梵音寺的後門。

「小師傅，民婦苑秀兒，想見一見貴寺玄空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