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小妖女(13)

013 小妖女(13)

梵音寺眾僧來時是一路走來的,回去的時候多了個寧寧,自然不可能讓人家姑娘家跟着他們走,玄空吩咐玄印租了一輛馬車來。寧寧往馬車裏一坐,和尚們看不見她的身影,這才自在了許多。

原本梵音寺的和尚們對他們之中突然多了個女眷感覺十分彆扭,但在看到自家玄空師兄面不改色地與寧施主交談,言行之間對於寧施主多有謙讓,小和尚們頓感自己修行不到家,垂眸多念了幾遍佛經,再看到寧寧時總算能保持心情平靜了。

不過,他們還是比不上玄空師兄心細如塵,就像之前用飯的時候,誰都沒發覺寧施主食不知味,偏就師兄發現了,還用銀兩向店家換了些醬肉讓女施主就著饅頭吃。

他們一開始是有些驚訝,可轉念一想,女施主未曾出家,自然不必遵守佛門的清規戒律,不過是順路走而已,又何必強迫她與他們一起吃味道寡淡的乾糧呢?

還是玄空師兄想得周到!

中午吃飯的時候,寧寧開開心心地一手饅頭一手醬肉,腰間揣了個羊皮水袋,鑽進馬車裏享用起自己的午餐。

吃完飯大家在原地小憩片刻,寧寧掀開馬車簾,招手讓玄空陪她下棋,其餘僧人們見怪不怪,三三兩兩坐下稍事休息,或是小聲討論著修行時遇到的問題。

馬車大大方方地敞開,兩個人在轎攆里下棋,寧寧高興地將玄空殺了個落花流水,「嘿嘿,我贏了,和尚咱們再來一盤怎麼樣?」

玄空連忙擺手表示拒絕,他覺得偶爾下一次棋有助於磨鍊心性,多了他就忍不住想念清心咒了……跟寧寧下棋實在是心累。

寧寧見他拒絕也沒什麼不高興,正在這時感覺午飯的時候水喝多了,想找個地方解決一下生理需求。

等她離開馬車,守在旁邊的玄印舉著佛經向玄空請教,不經意間瞥了一眼棋面,小和尚略通棋藝,看了一眼臉上不禁流露出古怪的神色。

玄空師兄自小聰慧過人,不僅熟讀佛經,對琴棋書畫皆有涉獵,主持方丈跟他下棋都不會讓,這會兒跟寧施主下棋倒是讓得不少。哦,是了,寧施主是女子嘛,萬一要是輸了發脾氣就不好了,玄空師兄果真聰明!

小和尚自動自發地給自家師兄找好借口,渾然不覺有異,繼續指著佛經上做好標記的地方詢問玄空。

只是無人知道,解答了師弟疑問又默默整理棋盤的玄空,此刻心中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平靜。

在他想來,寧寧來自西域魔教,在他重生前幫了他一把,還與自己的鬼魂有過一段不解之緣,兩人應該算得上是朋友了,但是如今一道上路,玄空漸漸察覺到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他前世死後跟在她身邊許久,哪怕沒有特地留意,對她的一些小動作小習慣也瞭然於心。

知道她剛壓制寒毒身體虛弱,特地讓玄印租了一輛馬車,儘可能地讓她多休息;知道她吃不慣粗陋的白水饅頭,特意去交換了醬肉給她吃,若非沒有食材和調料,他甚至會親自動手給她做素齋;知道她棋藝不精,下棋時下意識便讓着她贏……

若說以上行為都是對於朋友的關心,可他自重生以來每逢入睡便不得安穩,卻在這簡單樸素的馬車邊,在這姑娘身邊,總是不經意間睡過去。

他初期覺得心安,但很快他意識到這樣的心理是不對的,莫說是異性,就是同性之間也沒有必須在對方身邊才能安心休息的道理。

寧施主只會跟他這一路到梵音寺,若是她以後離開,難不成他還要一直守着她不成?

玄空想到這裏,嘆息一聲,抬手拍了拍疑惑看過來的玄印的肩膀,起身離開馬車。

之後每一日,玄空都會來給寧寧送吃食,偶爾陪她在馬車裏下棋消遣。除此之外,他對寧寧的態度始終不冷不熱,既不主動親近也不刻意疏遠,寧寧將他的神態變化盡收眼底,但她視若無睹,裝作不知情的樣子,依舊想幹什麼幹什麼。

寧寧每天就拉着他,後來知道玄空做的素齋味道極佳,就讓找上她跟過來伺候的屬下找來素食讓他做飯。當然她也不是白讓他做的,每次吃完飯就是他們的飯後消失時間,寧寧會跳下馬車和玄空切磋武藝,互相探討武學上的問題。

每到這時候,兩人比劃的空地總會圍着一大群人,有梵音寺的,也有凌月教的,還有一小部分純粹是路過看熱鬧的,久而久之,梵音寺的和尚與凌月教的妖人關係反而親近了起來。

到了梵音寺山腳下,玄空的武藝更加融會貫通,而有了修鍊習武轉移他的注意力,他在沒有心思想關於寧寧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再走不久就到了台階,路上偶遇三五信徒,走過長長的階梯,終於到了梵音寺。剛走進大門,迎客的小沙彌對玄空施了一禮,告知他有一位自稱是苑秀兒的婦人找他,剛好今天又來了。

苑秀兒竟然折磨快就找上門來了?

寧寧第一時間看向玄空,他卻面不改色,絲毫沒有即將見到生母或是仇人的異樣情緒,眼神平靜如深潭。

寧寧皺了皺眉。

「你既有客來訪,還是先去找那位婦人吧,我正好有事找一趟濟慈方丈。」寧寧對玄空道。

她招呼著玄印讓他帶路,玄空靜靜地佇立原地,注視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

「師兄,不走嗎?」小沙彌詢問道。

玄空收回視線:「那位來找我的夫人可有說是什麼事?」

「哎……?」小沙彌呆愣了一瞬,這還是第一次玄空詢問事情來由,「不、不知道,她說只有見到您才肯說……」

玄空眼瞼微垂,抬眼時重又微笑了起來:「嗯,走吧。」

可當他推開房門,饒是早有準備,驟然目睹那張熟悉到骨子裏的面容,玄空依舊猛地心頭一縮。

「……苑施主,不知你找貧僧有何要事?」玄空這樣看着正前方纖細柔婉的女子,壓抑著心頭的激蕩,這樣平靜的問道。

那人聽見他的聲音,立馬轉過頭來,露出一張驚喜交加的臉來。

苑秀兒,二十年生下了他,二十年後的如今是平等王府的貴人,管用一張柔弱美人皮,行那欺世盜名無惡不作之事,前世害得他身敗名裂一無所有,不去找罪魁禍首的生父,只會將滿腔怨氣發泄在無辜的兒子身上,枉為人母!

玄空黑化殺人好歹是事出有因,苑秀兒和葯叉佛這一對渣爹媽就是純粹的不要臉的典型了。對於玄空這樣的反派,寧寧是抱持着欣賞的態度的,甚至對他所遭遇的一切頗為同情,雖不幸墮入黑暗卻依舊保留有自己的底線,不像苑秀兒和葯叉佛,只為了滿足一己私慾置他人的生命於不顧。

其實,不只是玄空,還有寧寧的師父霜凌雪,都是這對渣夫婦鬥起來的犧牲品。

一如近日來沸沸揚揚的嗜血慘案,真正的幕後真兇應該是葯叉佛才是,他當年強行奪走幽冥訣,練功出了岔子,先是躲在梵音寺,後來又轉投靈明禪院,為的就是修習寺內佛門秘法。

前段時間,他練功時被苑秀兒派人偷襲,走火入魔后吸幹了路過的江湖人士的血,之後就接二連三的作案,苑秀兒原是計劃着讓玄空去調查真相,若是能讓他親手殺死自己的親生父親最好。但沒想到葯叉佛反應倒是快,察覺到危險立刻溜之大吉。苑秀兒不得已,只好找了個與葯叉佛身形相近的男人易容,借他的口說出葯叉佛當年拋棄妻子的「真相」。

這些事玄空原本是不知道的,但在二十年的水牢囚禁中,他從苑秀兒的口中拼湊出了事情原委。

上一輩的恩怨如何他無法插手,但苑秀兒為了那些往事不顧母子之情折磨他,甚至害死的江湖俠士數不勝數,這實在是讓玄空無法容忍!

玄空僧衣下的雙拳攥緊,站在門邊看着未語淚先流的生母,並沒有湊上前的意思,自始至終眼中沒有一絲波動,心中甚至覺得有些諷刺。

沒有人注意到玄空僧衣裏面,阿三圓潤的玉佩身子往外探了探,忠實地將這裏發生的一切記錄下來,及時轉載給主人。

「你是……玄空?你終於回來了!」苑秀兒看上去好似也非常驚喜的樣子,心裏卻着實吃了一驚,怎麼回事?梵音寺和凌月教距離算近的了,徒步走過去最快也要半個多月的路程,若是內力深厚的武僧,速度還能再快些。

按照她的估算,一來一回加上在凌月教調查耽擱的時間,最起碼也得有兩個多月,這段時間足夠她隔三差五來一趟摸清梵音寺的真實情況了。

但眼下也才一個多月的樣子,怎麼這麼快就趕回了梵音寺?

難道這些和尚當天去當天就回來了嗎?

寧寧:……你猜對了。(¬_¬)

玄空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但這並不妨礙他通過她細微的表情變化,猜測出苑秀兒一定沒打什麼好主意。

等苑秀兒做出一副慈愛的模樣走到了貌似發獃的玄空面前,玄空後退兩步,錯身避開她的手,以不變應萬變,才淡淡地開口:「阿彌陀佛,男女授受不親,女施主有事站那說就好。」

說完,完全無視了臉色一瞬間僵硬的苑秀兒,低眉斂目念誦佛經。

——不念經的話,玄空擔心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把這女人掐死啊!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梵音寺內不宜殺生,便宜她了……

「孩子,我是你娘啊……」苑秀兒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死亡的邊緣試探,滿意地看到自己說出這句話后玄空陡然凝滯的佛珠,臉上揚起一個凄婉動人的淺笑,語氣懷念地訴說起「在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我與你爹愛恨交織的往事」。

苑秀兒的長相算不得精緻,但卻是越看越耐看的類型,要不然當初也不會被採花無數的蘇雪迎看上,繼而在被休棄後進入平等王府得到王爺寵幸。幾乎沒有人能看得出來她偽裝完美的笑容下掩藏得是何等惡毒的心腸。

要知道在王府里,她憑藉着柔弱無骨的外表和狠絕利落的手段除掉了不少競爭對手呢,哪怕強大自負如平等王,都對平民出身的秀姨娘信任有加,甚至在得知她和玄空的關係后非但沒有發怒,反而這次將收攏江湖勢力的任務交給了她,許諾她一旦事成,便請旨冊封苑秀兒為側妃。

苑秀兒簡直欣喜若狂,指天立誓一定會完成這件任務。眼下看見玄空的冷淡她也不以為意,在她看來,他若是能認她最好,若是不認,她有的是辦法讓他「心甘情願」地認母。

可這一次,她那雙顛倒黑白的嘴完全不起作用了,直到她說完了自己編造好的來意,玄空一直就像是沒聽見似的,手中拈動着佛珠,眼眸微垂,神態平和。

而十分入戲的苑秀兒淚盈盈地抬手抹起眼角,哽咽道:「謙兒,我知道你一時無法接受,但你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如今我也不求你原諒我,只求能讓我見那天殺的一面,問問他當初為何要拋下我們孤兒寡母,害我母子分離孤苦伶仃二十年!謙兒,你就幫幫我吧,好不好?」

一模一樣。

與他重生前聽到的那番話,一模一樣。

呵,是不是在她眼裏,他就是個格外好糊弄又天真至極的小傻子?

玄空一直在默默聽着女人「感人至深」的自白,看着那肩膀微微顫抖的瘦肉女人,淺色的瞳仁陡然加深,嘴角勾起的弧度帶上了一抹諷刺。

諷刺?

見狀,苑秀兒微微一愣,定睛再看,依舊那樣溫柔挑不出錯的完美笑容,然後她聽到玄空輕輕地詢問:「這只是你一面之詞,有什麼證據嗎?」

「當然有!」苑秀兒立刻把方才的異樣忽略了,按照計劃好的那樣說出自己的台詞:「你身上……可有一枚刻着謙字的玉佩?」

玄空雙手合十:「這件事,得問過貧僧的師父。」

與此同時,寧寧一屁股坐在老和尚濟慈方丈面前,摸了摸下巴。

「方丈大師,您相信這世上有前世今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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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拯救黑化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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