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小妖女（16）

春風樓，毫無疑問是襄城有名的青樓。

環肥燕瘦，各色美人，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這春風樓里找不到的，饒是寧寧都沒想到苑秀兒會將會面之處定在這裏。

不過轉念一想倒也覺得有幾分道理，畢竟玄空是個僧人，出家人六根清凈，從來不會靠近此等煙花之地，自動自覺地就會離這類地方遠遠的。

——如果玄空還是前世的玄空的話。

玄空和寧寧循着標記，一路穿過西林街，目不斜視地穿過兩旁林立的酒肆賭坊，直到在春風樓前站定，玄空眉頭都沒動一下。

他目光沉凝地注視着人潮湧動的青樓，突然感到衣角被扯了一下，轉頭就看到一身青衫磊落的俊俏小公子看着他眉開眼笑。

這張臉很陌生，不過那熟悉的眼神……

玄空愕然道：「你是……寧姑娘？！」

「咦，我都易容成這樣了，你還認得出我？」寧寧鬱悶地打量自己的偽裝，假喉結ok，束胸ok，粗腰ok，增高墊ok……再加上刻意壓低的嗓音，清冽又磁性，她一個女人聽了都忍不住陶醉。

十足十一個風流倜儻小少年。

見了鬼了！他怎麼認出來的？！

「眼睛，你的眼神很熟悉。」注意到寧寧疑惑的目光，玄空手指頓在原地，心頭升起不好的預感，「你不會……也要進春風樓？」

荒唐！她可是姑娘家！就算是西域女子也沒有光明正大進青樓的道理！

「當然，我現在是男人，到青樓逛逛有什麼問題嗎？」寧寧得知自己易容沒問題就放心了，她才不管玄空同意還是反對，他如果進去的話，那她也要跟去！

玄空對身邊少女的任性頭疼不已，他正待勸說兩句，剛從樓里送出一波客人的媽媽桑搖曳生姿的走了出來，看似嫵媚實則精明的雙眸隨意一掃，頓時精準地鎖定了兩隻肥羊，滿臉堆笑地朝着兩人款款而來。

「兩位公子可面生的很，是第一次來咱們春風樓吧？」

「……」

大肥羊·玄空沉着臉不說話。

「漂亮姐姐，你真聰明！早就聽說襄城春風樓的大名了，今日我們兄弟慕名而來，你可要多給我介紹些好看的小姐姐哦。本公子有的是錢！」

小肥羊·寧公子眨了眨眼，在媽媽桑心花怒放的注視中掏出一把金葉子，土豪十足地往她鼓脹賬的大胸里一塞，收回手地時候順手在對方臉上摸了一把。

完了她還嗅了嗅那隻摸完人家臉的手，眉間微挑，輕笑道：「雲客來的上等胭脂？唔——真香！姐姐好眼光。」小少年低啞婉轉的尾音無端地生出幾許邪異味道來，把個身經百戰的媽媽桑都逗得花枝亂顫。

這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熟稔至極，一看就是花街老手，玄空將她所有動作盡收眼底，本就不好的臉色又漆黑了一個度。

……可惜，隔着人皮面具，寧姑娘完全沒看出來他臉色如何，最多隱約感覺到身邊的男人情緒不對。

「走啊，沈大哥，好不容易來一趟襄城，不見識見識當地特色多可惜！」寧寧隨口說了一句，拉着僵硬地跟木頭似的玄空就走進門，想着到底是和尚，膽子就是小，可這都到門口了掉頭就走多惹人懷疑，便信口胡謅了一個借口，「哎呀，沈大哥，沈兄台，你放心大膽地去。今日你進春風樓的事小弟絕對會對嫂子守口如瓶，她遠在千里之外，不會知道你做了什麼的，放心好了！」

玄空：「……」

神特么嫂子，你可閉嘴吧你！

聽了這話，剛有些狐疑的媽媽桑頓時打消了念頭，臉色恍然，原來這大老爺們是懼內啊，那就難怪了，連忙笑着打圓場：「這位沈公子，您放心，以您二位的資本，完全能包下一個廂房，保證沒人看得見！」

玄空：「……」

不好意思，他想回去。

寧寧推着他走進春風樓，穿過繁雜大廳，繞過正中央的美人圖，踏上曲折的樓梯，直達三樓，媽媽桑將二人引進包廂，笑着指揮着兩列身姿柔美的女子奉上一盤盤吃食、甜點和水果。

這哪裏是來送點心，分明是送美人來的吧？

寧寧正要說話，隨着音樂響起，舞台上白色的紗簾滑落，露出蓮台上趴伏着的紅衣美人，看不清模樣，裙擺散開，遠遠看去，宛如一朵盛放在蓮花上的火焰。

腰肢柔軟，眼波瀲灧，紅衣美人舒展手臂，踮起腳尖，每一個轉身跳躍都剛好踩在節拍上，面紗飛舞間，眉眼不可方物，現場的氣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熱烈起來。

「哇哦。」寧寧忍不住驚嘆一聲，一進來就是如此富有衝擊力的場景，古代人還是挺有生意頭腦的嘛，她要真是個男人，這會兒沒準已經興奮起來了。

然而，她不經意間看向一旁的玄空，發現他這個真男人臉色漆黑如墨，渾身散發着生人勿進的冰山氣場，唬得邊上的姑娘們笑臉都僵硬了，下意識離他老遠。

這樣可不行啊！寧寧摸了摸下巴，玄空這樣進來，人家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來尋歡作樂的，露餡了咋辦？

當然寧寧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在暗搓搓看戲，招手換來媽媽桑，兩塊沉甸甸的金子塞過去，對方狠狠咬了一口，頓時摸著金子眉開眼笑：「小公子，您出手可真大方！咱們這些姑娘您看中哪個了？媽媽都給您領來！」

寧寧搗了搗玄空的腰：「沈大哥，你看中哪個了？」

沈大哥沉默：「……」

寧寧無奈地攤了攤手，「我這大哥眼界高，一時半會還真看不上哪個。沒事，我們先看一會兒舞蹈，過會兒再喊小姐姐過來伺候。」

因寧寧金子給的足，媽媽桑完全沒有異議，笑盈盈地又帶着姑娘們退了出去，還貼心地關好門。

等到確定門外的人終於走遠了，寧寧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抱着肚子笑翻在身邊的軟塌上。

玄空原還在生悶氣，耳邊聽着她愉快的笑聲，聽着聽着，莫名就生不起氣來了。

他無奈地揉了揉額頭，輕嘆道：「寧……賢弟，你太胡鬧了。」

哪怕是不高興，他的聲音依舊不溫不火，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卻含着抹隱藏於深處的溫柔。

「好了，彆氣了，我們成功進來了不是嗎？」

她本是隨口一說，但嬌軟的聲線稍稍放柔就有種撒嬌的意味，再加上那雙隱隱含笑的清靈美眸注視着他，玄空心頭連最後一絲慍怒都消失不見了，只得順着她的話默默點頭。

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他一定會教訓這姑娘！

青樓也是能隨便進的嗎？

動作還那麼熟練！

他抿著唇跟在寧寧身後翻身飛上屋頂，看着她目標明確的三兩下找到一處房間，俯身小心地揭開一塊青瓦，朝他招了招手，以口型示意他過來：「苑秀兒就在下面。」

玄空心頭一緊，什麼亂七八糟的心思都飛了出去，下意識屏住呼吸，透過小小的空隙往屋裏看去——

下一秒，他立馬尷尬地收回視線。

他這一眼，剛好看到一件肚兜從床榻里飛了出來，床榻里雪白的手臂一晃而過。玄空並不笨，立刻就明白過來這是撞上活春宮了。

他看出那個女人就是苑秀兒，這麼說，男方應該就是她如今的駢頭平等王咯？

寧寧原本還有些不解，緊接着聽到屋裏傳出陣陣淫聲浪語，哪還有不明白的？眼珠一轉，看了眼玄空緊繃的俊顏，促狹地笑了起來。

經歷過現代社會小黃片的熏陶，樓下這點陣仗還不至於被她放在眼裏，不過佛子大人羞澀又慌亂的小眼神實在是秀色可餐啊。

嘖嘖，明明都兩世為人了，怎麼在這方面還是這麼青澀？

不是說前世早被苑秀兒逼着破了色戒了嗎？

寧寧順口問了阿三一句，不想它還真知道答案：「犯戒只是謠傳，男主人意志十分堅定，除了在不知情的時候被苑秀兒哄騙着吃了肉，沒有犯過其他錯誤。」

這一點在寧寧意料之中，不過阿三接下來一句話是真讓她震驚了——

「主人您不知道，當初苑秀兒曾給男主人灌下烈性春藥，和一屋子女人關在一起。結果若不是暗衛阻攔的快，男主人已經把自己從和尚變成太監了！從此以後，苑秀兒下手都不敢太過分，怕把人逼死了。」

寧寧瞠目結舌。

這是……一言不合就自宮的節奏啊？！

……雖說道理沒錯沒錯，根都沒了，自然沒有了犯錯誤的可能。不過，身為男人對自己這麼狠，寧寧可算知道他為什麼會黑化了。

她嘴角抽搐地看了看眼神窘迫的玄空，簡直想像無能他差一點就成了新一代東方教主，雖然說曾經有一世玉宸是太監沒錯，不過以女人的角度來說，未來伴侶當然還是正常男人為好。

這樣一來，她可以肯定這一世的相公絕對不會出軌了，甚至她還要防着他被出軌，萬一他一言不合又玩自宮，她下半輩子性福就徹底泡湯了！

注意到寧寧古怪的視線，玄空抬眸回以疑惑的眼神。

「……」寧寧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看向下方。

大約一盞茶時間，下方雲收雨歇（寧寧：時間真短(﹁"﹁)），男人摟着女人心滿意足地開口問道：「你那邊事情辦得怎麼樣？」

苑秀兒慵懶的聲線隨之傳來：「王爺，您放心，玄空已經上勾了，咱們可以進行下一步計劃了。」

來了！

屋頂上兩人精神一震，對視一眼，齊齊往下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