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小妖女（22）

且不提凌月教眾領了教主命令氣勢洶洶地奔向中原，寧寧從霜凌雪那兒離開后，自覺該說的都說了，也從教內調動了一批高手一同參與武帝寶庫之戰，思考了下覺得沒什麼遺漏。

於是，當天下午就再度趕赴中原。

因這次帶了人一起過來，路上足足走了十天才重新到達中原，等到在客棧里落腳暫歇，寧寧明顯感覺到身體的異樣。

不僅比之前容易疲憊虛弱，還聞不得葷腥，酸甜的梅子越吃越帶勁，跟來的下屬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一個個捂住腮幫子露出牙疼的表情，她這種情況怎麼看怎麼像是……鬧出人命的那種。

恰在這時，寧寧聽到江湖上再度流傳起凌月教小教主招贅的流言，問過暗衛之後才知道師父在她走後還下了那樣一道命令，哭笑不得之餘心頭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不會吧……這麼巧……？

孩子什麼的自然是霜凌雪胡說的，畢竟她再怎麼神，也不可能在不到一個月的情況下摸出喜脈，但沒想到她歪打正著說中了。

等寧寧再三確認自己懷有身孕，聽到江湖上流傳的八卦都忍不住默默無語了片刻，不知道該拿師父的「烏鴉嘴」如何是好。

三個月內正是危險期，眼下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她要是不能動手，玄空這邊就等於少了一大戰力。

她忍不住後悔那天手賤順了一罈子酒了。

更後悔自己沒抗住男色誘惑。

……嘖。

難道古代處男的威力就這麼強？怎麼第一次有寶寶了呀啊啊啊啊！

寧寧這邊兀自暴躁，卻不知另一邊某人在她不告而別之後，一天比一天低氣壓，整天籠罩在和尚陰雲罩頂里的凌月教下屬都有些受不了了，原本對玄空的幸災樂禍漸漸轉變為同情。

這位凌月教的京城分舵主名為方棠，猶記得一個多月前他被小教主從溫暖的被窩裏挖出來，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一臉懵逼地接受了指令跟在玄空身邊聽候差遣。

小教主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玄空這裏差點翻了天，他從來不知道，江湖上人人稱頌的佛子武功竟然如此可怕，僅僅是不經意間泄露出來的威壓都讓方棠這江湖一流高手腿腳一軟，差點沒出息地跪倒在地。

好在玄空還算冷靜，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問出寧寧會去武帝寶庫后，連夜騎馬趕了去。與此同時，江湖上出了好幾件大事。

其一便是據傳隱藏着前朝寶藏的武帝寶庫消息泄露，且被傳得沸沸揚揚，聽說寶庫里不僅有富可敵國的財寶，還有天下至強的武功秘笈。

哪怕一開始只是流言蜚語，說的人多了，自然也就傳得有鼻子有眼。

直到他們發現，不止是江湖，就連朝廷都派出人手禁止百姓「危言聳聽」，搞得民間人心惶惶。這樣一來，原本半信半疑的江湖門派頓時對此深信不疑，立刻派出門下弟子探查寶庫消息。

沒見朝廷都緊張兮兮地派人封口了嗎？可見武帝寶庫確有其事。人都是有貪慾的，面對足以讓一個門派勢力一步登天的寶藏，尤其是隱藏着修鍊后能成為天下第一的秘寶，這對於習武之人來說是何等巨大的吸引力！

於是，等到苑秀兒和做出一副身心受創表情的「玄空」從靈明禪院離開，就發現武帝寶庫一事莫名其妙地傳的滿江湖都是。

平等王可以對付部分江湖人，卻絕對無法與整個江湖的勢力相抗衡。

如今江湖三大勢力——魔道凌月教、中原的雪山劍派、以及代表着佛門勢力的梵音寺，其中凌月教遠在西域，雪山劍派後繼無力，唯獨梵音寺是平等王統一中原武林的心腹大患，不過梵音寺在失去佛子玄空后大受打擊，已經不足為慮。

在平等王看來，只要他小心利用好武帝寶庫的消息，先除去一部分頑固分子，拿下前朝寶藏，一番連消帶打之下，遲早能將江湖勢力納入手中。屆時，京城裏那些皇族的老弱病殘將再也無法阻擋他！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他這邊不過是剛傳出一點點寶庫的苗頭，那消息猶如見風就長的火苗瞬間燎遍整個江湖，見勢不對的時候，他立刻偃旗息鼓，帶着忠心的屬下來到距離寶庫最近的梧桐鎮。

他百思不得其解，怎麼常年做事慢吞吞活像個養老部門的朝廷，在消息傳出后，反應這麼快？

尤其是那幾個據說奉旨巡查的欽差大臣，只需要遠遠地看一眼，平等王就認出那是幾個小皇帝最信任的大內密探。記得上次派出大內密探，還是三年前江南舞弊案惹得小皇帝龍顏大怒，幾個看似貌不驚人的欽差不出一個月就將秘密調查的結果奉上龍案，一道聖旨下去幾乎將江南大部分官員連根拔起，至今仍有大批職務空缺。

若非如此，平等王早在發現不對勁時，就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控制輿論走向，那會眼睜睜看着幾個大內密探三兩句把江湖這攤水搞得更混？

但是對上幾個精明似狗的大內密探，他一旦出手勢必會引起他們的注意，極有可能被順藤摸瓜查到他頭上來，到時候一個竊取皇室機密的帽子就跑不掉了。

該死！到底小皇帝是怎麼想的？區區一個半真半假的消息也值得他勞師動眾？

深藏功與名的小皇帝：呵。

但是這會讓他撤退也不可能，畢竟前朝寶藏的事兒是真的，他這會兒要是撤退了，誰知道會便宜那個小婊砸？

想到苑秀兒那邊一切按計劃進行，平等王只好按下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暗自安慰自己絕對不會有事。

「玄空」做出懵懂的表情被苑秀兒拉着一路往梧桐鎮走去，手中不著痕迹地用力將教內用來傳遞消息的泥丸碾碎，不著痕迹地灑落在地泯滅在塵埃里。

「玄空」這兩三個月來一直和苑秀兒在一起，親眼目睹了這個女人是如何披着慈母的皮囊，無聲無息地引誘他墮落，講真，要是他真是個心思簡單的和尚，沒準真會被她給毀了。

這種毀滅不是針對身體，而是直擊內心深處的靈魂。

一旦讓她成功，玄空別說是做和尚了，就是想成為普通人都沒有了退路。

「玄空」心中一冷，他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作為一個母親會用如此不留餘地的手段對付自己的兒子，尤其是他收到京城分舵傳來的消息，確定玄空極有可能成為他們凌月教未來的小教主夫婿的時候，更是直接對苑秀兒判了死刑。

但眼下這個老女人對小教主和沈先生還有用，他就暫且放過她。

苑秀兒和「玄空」母子倆虛與委蛇地相處，某一次路過郊外的酒肆，卻聽到那酒肆老闆正大肆談論凌月教近兩年聲名鵲起的小教主：

「這魔教的小教主可是少有的西域美人，如今正是如花似玉含苞待放的年紀，如今凌月教招贅的消息傳出來，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聞風而動……」

「啪！」

「玄空」手一抖，剛到手的茶碗摔落在地。

招贅？小教主？這說的是他們凌月教？別說是旁的吃瓜群眾，就連「玄空」也在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別開玩笑了，外人不知道，他們教派內部的人哪能不知道教主大人簡直是把小教主當做親生女兒來疼，她會隨隨便便將小教主陪給一個不知道是阿貓阿狗的陌生男人？

別說教主大人不會這麼干，小教主也不會同意啊。

可「玄空」這一臉茫然受驚過度的表情，卻讓對面坐着的苑秀兒誤會了，她眼底滑過一絲晦色，轉而做出一副擔憂地模樣看向他：「謙兒，你……別難過……」

剛回過神來的「玄空」：「？」

這女人說啥？他有什麼好難過的？

「我知道，曾經在梵音寺出現過的紅衣服姑娘就是那位小教主對不對？當初為娘就看出你看她的眼神不一樣，如今你已經還俗了，不妨去試一試。」她嘆息一聲，慈愛地眼神看得「玄空」雞皮疙瘩差點掉下來，輕聲說：「不必顧忌你父親，喜歡就去見她吧。」

這下雞皮疙瘩真的掉下來了，「玄空」差點被她氣笑，喜歡就去追？這女人是抱着什麼心思對一個剛還俗不久的和尚兒子說出這種話？就不怕他一時接受不了理念崩潰嗎？

更別說，就在前不久，苑秀兒在他眼前和「葯叉佛」一唱一和的演戲，足以讓一名心性堅定的僧人懷疑人生。

但他實在是受夠了她有意無意地往他身邊塞女人，上次要不是他警惕，那一管子催情香吸進去，沈先生的名聲就要被毀了！

他是個各方面發育正常的男人，在沒有出任務的情況下，他不介意找幾個女人玩玩放鬆一下身心。可眼下他代表的是玄空大師的形象，這期間要是出了什麼岔子，小教主還不得把他活劈了！

想到這裏，「玄空」看向苑秀兒的眼神冷了幾分，冰冷刺骨的殺氣一閃即逝，快得讓苑秀兒以為是自己錯覺，定睛一看，「玄空」還是那副溫和淺淡地模樣：「不用了，母親，孩兒心裏有數。」

說着，他默默垂頭，眼中適時地流露出一絲悵然若失的神色，順利成章地將苑秀兒的心思轉移到如何「撮合」他和小教主上來了。

過了沒幾天，恰好是寧寧帶着一眾手下再度回到中原之後，經過凌月教一行人信誓旦旦地宣傳，於是江湖上大街小巷都傳遍了——

魔教的教主霜凌雪正在為小徒弟寧溪挑選青年才俊，主要是因為小教主自己看中了一個男人，生怕師父不同意於是生米煮成熟飯結果不小心玩脫了。教主大人勃然大怒，表示那個男人要是不能得到她的認可，她就打掉徒弟腹中的孩子給她挑選十個八個如意郎君。

最後半句當然是氣話，但得知小妖女……不，小教主選婿確有其事，不少少年英才都蠢蠢欲動起來。

這年頭，江湖上其實並不像官家女子那麼注重貞潔，尤其是小教主寧溪那樣美貌天下無雙，武功智計樣樣出類拔萃的傳奇女子，見過她的男子大都心馳神往視其為夢中情人，且不提一旦成功就能抱得美人歸，單單是凌月教雄厚的財富人脈就足以讓無數人眼饞。

不少地位不上不下的家族勢力蠢蠢欲動，盤算著一旦族中弟子獲得美人芳心，家族能藉此得到多少助力，不消數年，自家成為江湖一流家族指日可待啊！

腦袋上有點綠算什麼？沒聽霜教主說嘛，她容不得那個孩子，就算小教主拼死拼活要護住自己的孩子……那護就護嘛，不就是喜當爹，家族會記住你的犧牲噠。

這就是江湖上盛傳的第二件事。

不管有多少聽聞此時的大家閨秀江湖女俠暗自唾棄，但這消息傳出來，讓不少投機取巧之輩心動卻是事實。

武帝寶庫的事兒，以他們那點三腳貓功夫也分不到一杯羹，但凌月教選婿一事，還是可以試一試的。

得到消息的玄空氣息混亂了片刻，隨即想到時間不對，即便寧寧真的懷孕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出現癥狀，八成是那位教主師父試探他的。

否則寧寧若是當真受到懲戒，他身邊的這位方舵主就不會如此鎮定地聽八卦了。

理智雖然這樣告訴他，但聽着身邊無關人等高談闊論如何獲取美人芳心，玄空還是不可避免地……捏碎了酒杯。

寧寧是他的！將來也會是他的妻子！這些人，想都別想！

方棠吐了瓜子殼到桌子上，看着又一個「死無全屍」的杯子，無奈地搖了搖頭：「沈先生，這都三天來第十九個杯子了，您要是不怕別人發現不對，您就繼續捏。」

「……」玄空動作僵住，默默收回手，把眼前的酒壺往前推了推。

方棠暗自憋笑。

在他看來，自家小教主自然是無可挑剔的，她看上了玄空，眼光着實是好。哪怕是從男人的角度，他也無法從這位前佛子大人身上挑出什麼錯來。

那些正氣勢洶洶趕過來要找和尚算賬的同僚純屬多餘，你看，不就是小教主不告而別嘛，這男人悶聲不吭得就能把自己憋死了。

更難得的是，明明一天比一天暴躁，他還從來不會遷怒他人。就連自己這個明擺着是凌月教內部人員，玄空也沒想着從自己這裏探知什麼情報。

小教主臨行前說到梧桐鎮相見，他二話不說老老實實就來了。

不過，玄空不問，方舵主也樂得看戲。昨兒夜裏剛收到的消息，最遲今晚，小教主他們就該到梧桐鎮了。

就在這時，玄空抬目看了一眼客棧外剛走進來的一男一女，微微一愣，下意識將注意力轉移到了中年婦人的身上。

他目光一凝。

「怎麼了？」

方棠注意到他的異樣，順着他的視線回頭一看，視線在兩人身上打了個轉，玩味地笑了。

「苑秀兒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