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 小知青（28）

「這個辨認方式……」

「宋向陽」還能感覺到寧寧方才搭在他肩膀上一觸即分的手，脖頸間隱隱發燙，那時她湊過來嗅他身上的氣息的地方，嘴角勾起的弧度有點僵硬。

「還挺特別的？」

「唔，不知道你是怎麼得出這樣的結論的，玩笑的話就到此為止吧。」他露出有些苦惱的表情，彷彿真的在認為她在開玩笑，「天色很晚了，早點回去休息，免得凍感冒

」……「寧寧冷靜地指出，」你話太多了，他平時不怎麼愛說話。「

」你……「

」宋向陽「沉默了兩秒，」你這是胡亂猜測，我很好，我也沒病。「

他在刻意把猜測往生病方向引導，寧寧看出來了，但她沒有點破。

」如果你堅持認為我和白天的時候不是一個人，那麼拿出證據來。「他雙手環胸，看着寧寧，」別跟我說什麼氣味不氣味的了，除了你，有誰能聞出來？「

一開始還因突如其來的狀況有些慌亂的」宋向陽「，短時間內就已經冷靜下來並想好對策，他篤定寧寧沒有證據，深邃的眸底多出幾分冷靜。

若不是寧寧確信他是人魂，恐怕還真會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幾十年後的宋向陽重生回來的，若除去那份彷彿歷經歲月磨礪的厚重感，這兩個人看起來根本沒有什麼不同。

然而，他確實不是宋向陽。

這一點，宋向陽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唯二知情的只有寧寧和阿三。

這下換寧寧保持了沉默，她不是沒有證據，在不暴露系統的情況下，她有無數種辦法可以揪出他來，但這根本沒必要，她突發奇想試探他一番也不是為了抓捕人魂，僅僅是為了查探他對程家的態度罷了。

」你在說話的時候……橫起胳膊擋在我們之間，這是排斥我？身體下意識傾斜，腳尖向外旋轉做出逃跑的姿勢……「

她輕聲說。

」他見了我只會歡喜，而你，今晚從見到我開始，你就在怕我，為什麼？「

空氣中彷彿有根無形的線繃緊了。

寧寧其實早就發現了，趙秀雲也好，這個自稱是重生的宋向陽也好，這二人見到她時眼神的變化、肢體的僵硬其實都逃不過她的觀察，這讓寧寧覺得很有趣，也讓她不禁好奇玉宸在她身上做了什麼手腳。

她可不覺得自己有能力威懾位面之外的人魂，而且蘇寒也是人魂，怎麼就沒見他怕自己呢？可見一定是玉宸的功勞。

她注視着他，好整以暇。

相對地」宋向陽「整個魂都不好了，微微蜷縮的指尖泛着涼意。突然被揭開了自己若無其事隱藏的小秘密，他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撲上去封口，而是下意識抬起腳預備逃離。

他不可否認，他慫了。

就是見到了命中宿敵之貓的老鼠，眼前這個嬌小柔弱的女孩給了他難以言喻的危機感，那是他哪怕前世經歷再多生死危機都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他舔了舔嘴唇，艱澀地吐出一個字：」我……「

寧寧睜大眼睛看着他，」你？「

」……「

安靜。

詭異的安靜。

」算了，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勉強你。「

正當他神經即將綳斷之時，對面傳來女孩不緊不慢的聲音，」宋向陽「遲鈍地眨了眨眼，猶自沒回過神來，不、不問了？

」無論你想做什麼，不要傷害到程家。「寧寧踮起腳拍了拍男人厚實的肩膀，無視對方一瞬間僵硬的肌肉，輕笑着這麼說道，」反正，跟宋向陽比起來，你的表情變化要豐富多了，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

忽然好同情年輕時的自己，有這麼個媳婦以後一撒謊就會被拆穿啊，」宋向陽「面無表情地扭頭。

」宋向陽「走後，阿三從屋頂上跳了下來，」主人，試探出什麼來了嗎？「

寧寧輕輕抬手，等黑貓輕盈地躍入懷中時，自然而然地收手擼毛。

」唔，目前看來，這個人魂似乎並沒有什麼危險性。「

」就這樣？「阿三仰頭，」您這樣直接指出來，就不怕他起疑心嗎？「

」知道這點就夠了……他不會。「寧寧撓了撓貓下巴，搖頭笑道：」一個嗅覺出眾觀察敏銳的醫學院女大學生預備役，我給的人設是有一些漏洞，不過人在極度恐懼之下，是注意不到多少細節的……魂也一樣。

就在寧寧這麼說的同時，「宋向陽」離開她的視線就跑出老遠，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扶著牆緩口氣，額角冷汗刷地一下就下來，他從未有過這樣……這樣如同直面天敵的恐懼感。

那個寧溪……到底是什麼人？

奇異的是，他下意識沒有將這件事寫進筆記里，是以宋向陽醒來后，壓根沒發現身體里另一個自己半夜裏和寧寧發生的小小糾葛。

寧寧回到知青點后看書，還沒幾分鐘，便瞧見李冬梅推門進來，她皺着眉，神情看似有幾分不耐，對上寧寧的視線開口說道：「寧寧，今天王嬸兒找我，拜託我跟你說一件事。」相處的時間多了，她也不像一開始生疏地叫她全名，變得親昵多了。

王嬸兒？

寧寧腦子裏轉了一圈兒，想了一會才把人對上號，常跟李冬梅接觸的王嬸兒……哦，就是趙秀雲那個村子嫁過來的嘛，因為這兩個村子近些年關係不太好，王嬸兒卻時常和娘家那邊聯繫還得了不少好處，她幹活的時候，聽身邊的大姑娘小媳婦說起時也順帶聽了一耳朵。

「有什麼事嗎？」寧寧放下書，倒了一杯糖水給她。

知道寧寧不差這點錢，李冬梅也不跟她客氣，端起搪瓷杯連喝幾大口，頓感僵冷的身體暖和的不少。

說起來她挺不好意思的，她家裏條件一般，父母都只是普通的初中教師，平時偶爾寄些東西來只能夠她溫飽，這一個冬天下來，李冬梅在寧寧房裏蹭暖氣蹭油燈蹭糖水，佔了人小姑娘不少便宜，她還挺不好意思的，平時照顧其寧寧來就越發細心周到。

因此，聽了王嬸兒的請求后，李冬梅難免產生了些許怒氣。

李冬梅不太想開這個口，但王嬸兒也幫了她不少，她也不好恩將仇報，只能斟酌一下語言說道：「這不是你都十八了嘛，在農村十六歲就結婚了，王嬸兒說你年齡大了，最好早些找人嫁了，她想讓你去相一門親事，就在明兒早上現場國營飯店，說人家都準備好了，就等你人到。」說道這裏，她狠狠擰眉，王嬸兒真是……這不是先斬後奏嗎？

猝不及防聽到是相親，寧寧不由石化：「……」十八歲……十八歲就很大了嗎？原來這個年代的人結婚這麼早的？

不過寧寧對這事兒是拒絕的，別說她和宋向陽已經有了進展，就算沒有宋向陽，她也不會隨隨便便把自己嫁出去。

其實仔細想想，若不是一開始的任務就是攻略玉宸的分魂，也許她在一個位面一輩子都不結婚也是有可能的。一開始的時候，她只覺得這段旅程孤身一人，難免有些寂寞，然而當她習慣了這種孤獨之後，卻又對玉宸突然的出現和接近排斥起來。

如果把不斷穿越當做是一份工作，那麼她現在已經度過了手忙腳亂的新手期，轉而進入穩步上升的晉陞期，偏偏此時上頭空降一名大股東玉宸硬要插手她的工作，甚至意圖侵佔她的生活，已經享受到穿越甜頭的寧寧自然不會樂意。

想到要和大股東在一起，自己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都將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寧寧就隱隱覺得頭皮發麻。

可如果不提那些外在因素，玉宸的長相氣質簡直是她理想中的伴侶，萌得她心肝兒顫，天知道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有多想在他水滑的小臉上掐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