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290睿誠，我想起來（二更）

京都，仁安醫院。

張睿誠帶着凌瓏到這裏治病，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凌瓏的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再也沒有出現過向上次那樣攻擊人和自殘的情況，只是暫時的話還沒有其他的進展。她的狀態算不上好，整個人獃獃的，話也很少，誰都不認識。即便是每天都陪着她的張睿誠，她也轉眼就忘。對此，張睿誠倒是絲毫的不氣餒。畢竟對於他來說，凌瓏還活着就已經很好了，至於其他的慢慢來。

自從他們來京都以後，張相思和郁平生每個星期六都會過來一趟，而周一至周五則是每天一通視頻電話，雷打不動。

下午三點多，張相思的視頻電話準時就過來了。

因為差不多這個時候，凌瓏已經午睡好了，狀態也會穩定一些。

隨着手機鈴聲響起，張睿誠接通了視頻通話。

說起來也是奇怪，凌瓏從一開始就不排斥張相思。哪怕是她剛來這裏，病情比較嚴重，又狂躁的那幾天，只要張相思發視頻過來，她就會比較安靜。後來經過治療，她偶爾也會和張相思簡單的聊幾句。正因為如此，張睿誠特意在病房裏安裝了顯示屏，方便張相思和凌瓏聊天。

「Hi，媽媽。」

張相思的笑臉出現在屏幕上。

凌瓏笑了笑，還朝着張相思揮了揮手。

「凌凌，你還記得她是誰嗎？」

一旁的張睿誠彷彿引導小孩一般。

凌瓏搖了搖頭。

「她是相思，我們的女兒。」張睿誠微微笑着，說道：「來！跟着我一起念，相思。」

凌瓏有些愣愣的，沒有開口。

可張睿誠卻是極有耐心，聲音依舊溫柔的道：「我們的女兒，相思。」

「相思！」

然後，凌瓏開了口，極慢的念出了那兩個字。

張睿誠臉上的笑容加深，朝着凌瓏豎起了大姆指。

「凌凌真棒！」

凌瓏開心的笑了。

「媽媽好棒哦！給你比心呦！」

屏幕里的張相思對着凌瓏做了一個「比心」的動作。

然後，令張相思和張睿誠驚訝的是，凌瓏也跟着張相思做了一個「比心」的動作。

「凌凌！」

張睿誠頓時目光一亮，然後也朝着凌瓏做了一個「比心」的動作。

他以為凌瓏會跟着他學，沒想到凌瓏卻是臉紅了。

張睿誠一愣，然後雙手捧起凌瓏的臉，問道：「凌凌，你記得我是誰嗎？」

凌瓏點了點頭，「睿誠。」

雖然依舊很慢，但是吐字很清晰。

「相思，你媽媽記得我了，她記得我了。」

張睿誠這一刻的心情，用欣喜若狂來說都不為過。

「我聽到了，爸爸，快讓醫生給媽媽檢查一下。」

這是他們來京都以來，凌瓏的病情第一次有了新的突破。

「好，我馬上叫。」

張睿誠拉着凌瓏的手，捨不得放開，然後按響了床鈴。很快，譚璇就來了。

因為譚璇是最先接觸凌瓏的醫生，所以他們來京都以後，譚璇也加入了她的治療中。

「凌凌，你別怕，讓譚醫生給你檢查一下身體。」

張睿誠柔聲開口。

凌瓏乖順的點了點頭。

然後，譚璇就開始替凌瓏檢查。半個小時之後，她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怎麼樣？」

張睿誠迫不急待的問道。

「太太的病情已經有所好轉了，這是一個非常好的現象。她的癔症得到了非常有效的控制，我得去和其他專門討論一下，馬上制定出新階段的治療方案。相信不久之後，太太的癔症就能痊癒了。這樣一來，如果只剩下抑鬱症，那就沒有那麼棘手了。」

譚璇面露喜色的答道。

「真的嗎？譚醫生。」

譚璇點了點頭。

「那實在是太好了，謝謝你，真的太感謝你了。」

張睿誠很開心。

「這是我應該做的，你好好照顧太太，我去忙了，有什麼事情隨時叫我。」

「好的！」

譚璇離開之後，張睿誠猛得抱住了凌瓏。

「凌凌，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然而，凌瓏的神色卻有些茫然。

「相思，你聽到剛才譚醫生的話了嗎？」

「聽到了，爸爸。媽媽一定會好起來的。」

張相思的眼眶濕潤了，這一路走來，她的爸爸和媽媽真的太不容易了，她只希望上天能少給他們一些磨難。

「嗯，一定會好起來的。」

「對了，爸爸，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說一下。」

「你說。」

張睿誠鬆開凌瓏，給她剝了一個桔子，看她一瓣一瓣的吃着桔子，他才抬頭看向屏幕里的張相思。

「就是上周，奶奶和葉阿姨突然跑來公司找叔叔。張語婷不知道和郁庭澤怎麼回事，被郁庭澤關進了精神病院裏，而且還不讓她們見張語婷。她們是來找叔叔幫忙的，叔叔說會去和郁庭澤溝通一下，但是葉阿姨似乎不相信，就和叔叔吵了起來。

葉阿姨威脅叔叔，如果他不肯幫忙，就把媽媽出事的那天，叔叔支使她去把我們家裏的座機弄壞的事情告訴爸爸。叔叔當即就給我打了電話，讓我去和葉嵐對質。後來奶奶和葉嵐都陪了不是，說那是她一時心急，胡說八道而已。」

雖然當時張睿淵的做法，讓張相思打消了疑慮。但是因為郁平生之前一直提醒她，讓她留心張睿淵。所以左思右想之後，她還是打算把這件事情告訴張睿誠。不管是真，是假，也讓張睿誠心裏有個底。

張睿誠很是驚訝，用了好久才消化這個事情。

「你叔叔親自給你打的電話？」

「是的。打了電話給我之後，他就把葉嵐的話複述了一遍給我聽，然後奶奶就立刻說是葉阿姨在胡說，最後，葉阿姨也道歉了。」

「在你看來，這件事情是真，還是假？」

「那天叔叔的神色毫無異樣，一點都不慌張，很是問心無愧。乍一聽到，我是有點懷疑他的。但是後來我一細想，我覺得如果真的是他做的，他不可能那麼鎮定，也不可能會讓我有機會知道，更別說親自打電話讓我去對質了？可這幾天我左思右想的，我覺得葉阿姨如果真的要威脅叔叔，會有很多方法，可為什麼她卻獨獨把當年的事情拿出來說呢？

我那天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在說謊。而且，她那個人很謹慎的。我總覺得，她如果不是有備而來，絕對不會貿然的去威脅叔叔。上次媽媽受刺激的時候，叔叔和葉嵐可都是在的。平生也說，他是懷疑他們的。我現在也是一團亂，但是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有蹊蹺。」

張睿誠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們現在假定葉嵐說的是真話，那麼也就是說當年你媽媽的事情，你叔叔是幕後黑手，或者至少是幫凶。可我想不通，他劫走你媽媽的動機是什麼？」

這也是一直以來，張睿誠從不懷疑張睿淵的原因。沒有任何的動機，他真的想不通張睿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不是說叔叔，媽媽，還有嬸嬸三人是大學同學嗎？興許我們可以從嬸嬸身上找突破點呢？」

張相思也是突發其想。

「晚儀？」

半晌，張睿誠都沒有說話，似乎在沉思。

「我再想想，這件事情，你暫時先不要告訴別人。」

「好的！」

……

然後，張睿誠立刻開始着手調查凌瓏，張睿淵，以及唐晚儀的大學時期。這一查還真給他查到了一些他之前所不知道的蛛絲馬跡。

偵探社那邊翻出之前他們所就讀大學校園網上面的一個帖子，當時的熱度還挺高。大體就是美術系的三劍客，其實是三角戀。唐晚儀喜歡張睿淵，但張睿淵喜歡的是凌瓏。

對於這種校園網上面的帖子，一般都是八卦居多，真實性的話有待考量。但是在這個關鍵點上讓張睿誠看到這樣的帖子，卻給了他新的思路。

如果說，張睿淵喜歡凌瓏，一直窺視自己的大嫂，那麼當年的事情也就說得通了。

張睿誠想了許多之後，給唐晚儀去了一通電話。

「大哥。」

「晚儀，是我。」

「凌瓏好些了嗎？」

唐晚儀一直以來都很關心凌瓏的病情，會時不時打電話過來問一下。

「已經好很多了，目前還算穩定。」

「那就好！」

「睿淵在家裏嗎？」

「沒有，他去上班了。」唐晚儀微微一頓，問道：「大哥，有什麼事情嗎？」

「晚儀，有個事情，我想問一下。」

張睿誠似乎有些難以開口，沉吟了半晌，才說道。

「什麼事呢？大哥但說無妨。」

「凌瓏最近不是有所好轉了嗎？就是她有回做夢的時候，說的夢話有些奇怪。她說，張睿淵，我不喜歡。」

電話那端的唐晚儀猛得一震，很是慌張的問道：「凌瓏是想起來了嗎？」

「看來，晚儀也是知道的。所以說，睿淵之前是喜歡凌瓏的，對嗎？」

張睿誠何等的敏銳，唐晚儀的回答已經說明了一切。

「嗯。他之前確實喜歡過凌瓏，不過凌瓏並不喜歡他，而且凌瓏喜歡的是你，他就放棄了。」

「嗯。」張睿誠淡淡的答道：「我也就是有些疑惑，所以問一下。只是睿淵卻一直都沒有告訴過我，他喜歡過凌瓏。如果知道他喜歡凌瓏，我當初……」

「他就是怕你會有想法，所以才一直瞞着你的。他是想和你公平競爭的，但是凌瓏一開始就選了你。」

「那你能和我說說，你們三個人的故事嗎？」

唐晚儀笑着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一個很老套的故事。我喜歡睿淵，睿淵喜歡凌瓏，凌瓏愛的人卻是你。凌瓏最後嫁給了你，那段時間睿淵很痛苦，他一邊放不下凌瓏，一邊卻又要逼着自己把凌瓏當成大嫂。而我一直陪着他，也只有我最懂他的痛苦。後來，他終於放下了凌瓏，接受了我。」

「那也是因為凌瓏，他才放棄了畫畫的嗎？」

「嗯。那個時候他瘋狂的畫了好多凌瓏的畫像，但是在凌瓏拒絕他之後，他就一把火全燒了。再後來，凌瓏嫁給了你，他突然對我說，他不會畫面了，他畫不出來了。」

「是我對不起睿淵呀！」

張睿誠很內疚。

「大哥，你別這樣。那段時間我一直陪在睿淵的身旁，我知道的，他從未怪過你。」

張睿誠連連嘆氣，說道：「這件事情，你先別告訴睿淵吧！免得以後尷尬。反正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我們也都各自成了家。我也沒有其他的意思，就是剛好聽了凌瓏的夢話，所以想起來問問。」

「好的！」

……

結束了這通電話之後，張睿誠在窗前站了許多，等他轉過身時，臉上已經是一派決絕之色。

同時，醫院這邊也迎來了好消息。

凌瓏的病不但在慢慢好轉，而且專家們來還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凌瓏有可能被人進行過催眠。

如果真的確定她曾經被人催眠，那麼只要有催眠高手能成功的對她進行反催眠，那麼她的記憶恢復的可能性就很大。

而剛好，仁安醫院的專家中就有一位擅長催眠的醫生。

於是，在經過和張睿誠溝通之後，他就對凌瓏進行了催眠。

一切進展的很順利，卻在最後關頭失敗了。

催眠不管是對催眠者，還是被催眠者來說都是很耗精力的事情。所以一旦失敗，就得隔一段時間才能繼續。

而凌瓏被催眠之後，狀態也很差，張睿誠更是不敢再繼續，只能再找機會。

……

半個月之後，凌瓏的身體，以及精神狀態都休養的差不多了。專家們評估之後，一致建議凌瓏進行第二次催眠。

張睿誠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再試一次。如果這次再失敗，他就再也不會讓凌瓏嘗試了。

經過長達三個小時的深度催眠，終於成功了。

「睿誠！」

這是凌瓏開口的第一句話。

張睿誠原本等在門口，聽到凌瓏喊自己的名字，連忙跑了進去。

「凌凌，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他推開那名醫生，伸手抱住了臉色蒼白，微微發抖的凌瓏。

「睿誠，我想起來，我全部都想起來了。」凌瓏的淚水不受控制的往下掉，這次是喜極而泣。「我不叫許夢，我是凌瓏，我是你的凌凌，相思的媽媽。對不起，我把你們忘了這麼久。」

「沒關係。」這一瞬，張睿誠也濕了眼眶，他伸手輕輕拍著凌瓏的背。「回來了就好，上天終究是眷顧我們一家的。」

「睿誠，我以為，我以為我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你和相思了。」

凌瓏哭得更凶了。

「我也是，我也以為我要等到百年之後才能再見到你。」

張睿誠鬆開了手，看着凌瓏，伸手輕輕的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

「不是的，不是的。」凌瓏連連搖頭，淚水依舊止不住的流。「是那些人心險惡之人，將我們生生的分開了。」

「是誰？」

張睿誠冷聲問道。

「張睿淵！」

凌瓏眼裏是滔天的恨意，咬牙切齒的說道。

「真的是他？」

張睿誠有些意外，但卻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是他。」

凌瓏點了點頭，然後開始回憶。

那天晚上，醫院失火了，我昏迷之前的記憶是，有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將我背了出去，後來我就暈過去。我是在一個完全陌生的醫療室里醒來的，那裏依舊有醫生專門為我治病，可是卻從不和我說話。

我大吵大鬧，拒絕治療，甚至是絕食。後來，那裏的主治醫生終於和我說話了，他告訴我，他們只是奉命替我治病的醫生，如果我想活着出去，想活着回家，就配合他們的治療。

我當然想活着，我當然想活着回家，我當然想活着回來見你和相思。於是，我開始配合治療。同時，也在等那個將我劫持來的人，更在等你。

因為我知道，你是絕對不會不管我的。我失蹤了，你一定會瘋了一樣的找我，你一定不會放棄的。所以，我更要養好身體，一定要撐到你找到我。

就這樣，過了三個月，我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有一天，我被注射了迷藥睡了過去。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到了國外。當然我並不知道自己到了國外，是後來我才知道的。也就在那個時候，我看到了張睿淵。

張睿淵坦誠了他所有的罪行，他說為了這一天，他籌謀了很多年，從我嫁給你的那一刻，他的計劃就開始了。他說，他愛我。對了，你可能不知道，讀大學的時候，他向我表白過，我不喜歡他，所以我拒絕了。當時，我以為那只是一時年少的怦然心動，我從未想過，他會那麼瘋狂，那麼可怕。

他還告訴，在國內，凌瓏已經死了，我現在的名字叫許夢。因為你在我的病房裏發現了一具燒焦的女屍，而通過DNA的對比，發現那具女屍就是我。你悲痛欲絕，尋死覓活，最後才接受了我已經去世的事實，然後還為我舉行了轟動全城的葬禮。

我不相信他說的話，然後，他就放映了許多視頻給我看。那裏面有你，有相思，還有許許多多，我們的朋友。即便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覺到你的悲傷。我多想告訴你，你的凌凌沒有死，可是我卻根本沒有辦法。我被張睿誠給囚禁了。

他說，讓我死心！你不會再找我，你會慢慢的忘記我。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凌瓏了，凌瓏是張睿誠的亡妻，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而許夢卻只是他的女人。

那樣的話，讓我覺得無比噁心。我想逃跑，可是我被他二十四小時監視着，我也逃出來過好幾次，都被他抓了回去。在異國他鄉，我人生地不熟的，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這樣看不到希望的日子，沒有自由的日子，我過了兩個月。然後趁她不備，我自殺了。

因為那天，他告訴我，你娶了葉嵐，他還趁機想要輕犯我。我拿出藏了許多的剪刀，把他逼退之後，在那天晚上，我自殺了。可是卻被他及時救了，他知道我那個時候已經生無可戀了，只求一死。於是，他給我拿來了相思的照片。

照片里相思獃獃的，很木訥，和之前那個活潑可愛的她，判若兩人。我問他，相思怎麼了？他說，我去世的這段時間，你自顧不暇，疏忽了張相思，一個幾歲的孩子承受不住失去母親的痛苦，也扛不住周圍的惡意，得了自閉症。

他知道，我捨不得相思，也捨不得你。所以，從那以後，他就會時不時拿相思的照片給我看，以此來絕我自殺的念頭。我被他囚禁在那裏，一點希望都沒有，生不如死，我真的很想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我想相思，我也想你。即便只是隔一段時間，才能看到相思的照片。有時候，他心情好的時候，還會給我看相思的視頻。

就這樣，一天天的，我熬著。然後，就熬出了抑鬱症。而張睿淵，又時不時來刺激我，讓我的抑鬱症越來越嚴重。我開始頻繁的鬧自殺，攻擊他。他被我鬧得焦頭爛額的，最後才請人對我進行了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