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小夫妻（一）

米香兒笑意盈盈的說，「我還需要兩位村長的幫忙！」

幫忙？

對！

她是個極為聰明的人，懂得人要生存，就要適應時事，她一個十八歲的小村姑，沒有絲毫背景，在艱難的環境裏想要獨樹一幟的發家，怎麼可能不需要人幫忙呢？

不過，這也沒毛病……成功者就要懂得「知人善用」，這才是最大的睿智和本事。

白常喜沉得住氣，微微一笑，「有話慢慢說，叔給你做主！」

這語氣……不愧是會做人的「白算盤」，叫人一聽心裏就舒服。

米香兒恭恭敬敬的站起身，「我想，請兩位做主，上山挖點葯……」

徐東生的腦袋就沒有白常喜反應的快，愣愣的介面問，「怎麼？誰病了？想采點草藥？」

她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想多采點草藥！」

特意把那個「多」字說的重了一些。

徐東生有點兒坐不住了，「啊？啥？我沒大聽懂！」

白常喜淡淡的，「米兒想賣葯吧？」

米香兒立刻笑着點了點頭，「嗯！」

徐東生一拍桌子就站起來了，「米香兒，你這膽子也太大了，竟然敢投機倒把，挖社會主義牆角！還想賣山裏的葯？你要賣給誰？賣多少？你給我交代清楚！」

交代清楚？

這語氣……還真有點嚇人呢。

不過，米香兒卻沒怕，她心裏早就有數……徐東生是一個原則性極強的人，甚至可以說是拘謹怕事，不懂得變通，這樣的人，是很難接受新思想的，所以呢，米香兒壓根也沒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只不過人家是本村村長，自己要做什麼事，禮貌上還是要請示一下的。

然而……

白常喜卻不一樣了……這位村長膽大心細，就沒有他不敢幹的事兒，米香兒真正要爭取的是他。

果不其然……

一切都在預料中。

白算盤斜斜的瞧著徐東生，「老徐，你這是幹嘛呀？把孩子都嚇到了！咱們自己人說話，用不着像開批判大會似的，整那些虛頭巴腦的名詞，別發脾氣，先坐下，聽人家說完嘛！」

徐東生動了動嘴唇兒，臉上的神色稍微緩和了一些，這才又坐下了。

白常喜眯着眼睛，「小米兒，你接着說！」

米香兒也沒客氣，「有人想要收購一批天麻……」

徐東生又沒忍住，「這個人就是投機倒把的黑分子，在過去來說，就是資本……」

白常喜立刻打斷了他，「停！你又搶上了！」

米香兒接着說，「別管人家是不是壞分子了，我的想法是……誰還跟錢有仇啊，反正山裏的草藥那麼多，咱們不採也是浪費了，不過呢，如果只我一個人採藥，最多就是一籃子半筐子，賺不了幾個錢，不如發動幾個嘴嚴穩重的……」

徐東生消極的說，「誰嘴嚴？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秘密，只要你做了，早晚會被人發現！」

米香兒梗著脖子，「發現了又怎麼樣？等他們發現的時候，咱們的草藥已經出手了，他們沒有證據，憑什麼胡說八道？」

徐東生眨巴了兩下眼睛……沒詞兒了。

心裏還納悶兒呢，這小米香兒還挺難纏，走資本主義路線，還這麼深謀遠慮理直氣壯？

直接揮了揮手，「不管你咋說啊，這事肯定不行！我是為你好，千萬不能為了倆糟錢兒就犯錯誤！」

白常喜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我說兩句啊！香兒，你敢保證這葯穩賺錢？」

「嗯！」

當然了！

草藥是在自己的手裏，有貨還怕賺不到錢？

白常喜轉向徐東生，「老徐，咱們都是自己人，我就不跟你打官腔了，你說的那話我就不愛聽……啥叫就為了倆糟錢兒？沒有這倆糟錢兒，你的日子咋過？吃喝從哪來？咱是村長，就是要為鄉親們謀福利，我手裏有倆糟錢兒，就能多給幾個五保戶送擔糧，我沒覺得這有啥不對的！」

頓了一頓，垂下了眼角，「別的不說，我有個傻姑娘，我為了我女兒，也需要這倆糟錢兒，上城裏給她看病買葯，給她買點好吃的好穿的……哪個不要錢？」

這幾話說的……

看來，這白常喜不但人精明而且還是個好父親。

徐東生覺得有點「理屈詞窮」了，低着頭不言語了。

白常喜這才轉向了米香兒，「這樣吧，人各有志，徐村長為人謹慎，這也沒錯！可我的想法和他不一樣，我就是個光腳的農民，無論犯多大的錯誤……我也還是個農民，我想好了，你是不是需要人手？我給你找幾個可靠嘴嚴膽子大的，咱們一起掙點錢兒！」

徐東生嘆了口氣，「老白，你可要三思啊！」

「思啥玩意？就這點事兒還要思？磨磨唧唧的還叫個老爺們兒？我不怕人檢舉揭發！誰要想和我白常喜斗……隨便，來吧！」

白算盤乾脆站起了身，學着唱戲的樣子，提起單腳做了個金雞獨立，右手在空中揮了兩下，「殺！殺！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斬一雙哦！鏘鏘鏘……鏘鏘鏘……」

他還打上鑼鼓點兒了！

徐東生都氣笑了，「你個老犢子，一天就知道裝瘋賣傻吧，實際上，你最不吃虧，什麼便宜事都叫你佔了！」

白常喜倒背着雙手，向米香兒一擠眼，「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明天我給你派幾個人來，說干就干！」

沉吟了一下，又補充一句，「人不夠你儘管說啊！」

米香兒笑呵呵的答，「放心吧！村長，你們那份錢，等我出了貨，一定如數奉上！」

白常喜一擺手，「不急！你不給我錢，我找雲團要去！」

搖頭晃腦地唱着京戲，「穿林海，跨雪原，氣吞山河……」

人出門了。

徐東生望着他的背影，「這貨真是什麼都敢做，哪還有點兒人民村長的樣子？」

話雖然如此，卻知道已經改變不了現實了，轉頭向著米香兒，「不是叔拖你後腿，你自己可千萬要小心些，你現在的身份不同以前了……無論你做什麼，都會影響雲團，懂吧？」

這話說的米香兒心裏「咯噔」了一下……她雖然沒覺得自己做錯事，可一想到會牽連雲景庭，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總覺得雲老虎為了自己，為了這個家已經付出的夠多了。

徐東生也不多說了，緩步也出了門。

採摘草藥的事情，就這樣靜悄悄的定下了。

第二天一早……

南夜帶着五六個小夥子來了……穿着乾淨的白襯衫黑長褲，倒像是個斯文的學生，「小米姐，村長讓我們過來幫忙，一切聽你的指揮！」

米香兒把他拉到了一邊……知道他是白常喜的心腹，人是極其可靠的，「跟你來這幾個人都……」

南夜反應極快，立刻接過了話茬兒，「有兩個是我們知青組的，都是出身成分不太好的，不在乎那些清規戒律！還有兩個都是本地的村民，是村長的遠房親戚！」

米香兒點了點頭，「那好！你跟我來，咱們去見見蕭大夫！」

「嗯！」

南夜把別人都留在了前院，獨自跟着米香兒進了耳房，一見了蕭青山，「蕭大夫，村長讓我給您帶個話兒，最後一個工作組的成員被他勝利的攆跑了，你現在如果願意，就可以回村兒了！如果不願意呢，還可以在米家住着，隨你的便了！」

蕭青山立刻站起了身，「那我跟你們回去！」

這也不是說在米家待着不好，可是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住了**年的地方，當然比別人家習慣了。

客客氣氣的像米香兒一笑，「你幫我的這份人情我記着呢，一會兒我走之前，外去給你母親號號脈，多開兩副葯！」

眼珠一轉，「南夜，你不是特意來通知我這件事的吧？」

南夜實話實說，「不是！我還要上山採藥的！」

蕭青山一聽就明白了，扭頭望着米香兒……心裏有幾分佩服，這丫頭可真能耐，不到一天的功夫，不但把自己給勸出山了，把白常喜也給說動了，「南夜，我一會兒和你一起上山，那種草藥你認不準，我還要手把手教你們呢！」

南夜點頭答應，「好！那我在外面等你！」

轉身走了。

蕭青山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東西，上前院兒和唐喜玲道了別，說了幾句客氣的話，。

出門之前，低聲的囑咐，「米香兒，你就別跟着上山了，在家準備蒸制吧！天麻的清洗和分類，我可以直接帶着他們在山上做，至於蒸制的時間呢，我必須再交代一下……」

細細的給米香兒又說了幾個關鍵重點，她都一一記下了。

一行人出發了。

米香兒在家裏手腳麻利的準備起了大鍋。

唐喜玲好奇的望着女兒，「你這些么蛾子都是從哪兒學來的？這次我回家，發現你和以前不大一樣了，不但口齒伶俐了，而且還有了自己的主意……」

米香兒側頭瞧着她，「這樣不好嗎？」

「也好！也不好！你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不受別人欺負了！可如果你太強了呢，槍打出頭鳥知道吧？我怕你早晚有一天會……」

唐喜玲停下不說了，「反正咱們萬事小心點，無論發生什麼事兒，媽全幫你擔着！」

媽幫你擔着？

這話說的暖人心……

米香兒定定地瞧着她……漸漸的，心理上真把她當成母親了。

**

一晃四天過去了……

天麻收穫頗豐。

蕭青山不但對山裏草藥的生長區域非常熟悉，而且在採摘的過程中又幫忙把關，所以，基本上拿回來的天麻，都是上好的貨色。

米香兒白天忙着蒸制處理草藥，也沒時間多想，可夜深人靜的時候，躺在枕上，看着空空的身邊……就難免思念雲景庭了。

幾天了……

雲老虎不但沒回家，而且連一個口信兒都沒有，既沒說去哪兒了，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米香兒的心裏還真是牽掛，也想着到部隊上去問一問，又覺得自己這樣做太莽撞，怕給雲景庭丟人，一直咬着牙忍住了。

第五天的時候……

倪大海來電話了，「小米兒，天麻收的怎麼樣了？」

「還行！」

倪大海沉吟了一下，「那……有多少就先送來多少吧！你把那麼多草藥留在家裏，如果有人舉報了，會惹麻煩的！」

米香兒一想也是……自己這兩天就一直特別小心，唯恐於紅艷得到了什麼消息，再給捅到上面密告了，自己倒是不怕，就怕連累雲景庭，「那我下午就送過去！」

「你來吧！我人在縣上！只要你貨一到，我們馬上就結錢！你來雨天街找我！」

結錢？

倪大海做生意的信譽可真是沒得挑，手裏的現錢也多，絕對是個土豪。

米香兒放下了電話，也沒有猶豫，趕緊把草藥都收拾好了，整整有兩大筐。

她索性找了個扁擔……挑着天麻進城了。

到了雨天街，見了倪大海，已經是下午3點了。

倪大海穿了一件海魂衫配着黃軍褲，依舊是一貫的神采飛揚，一見她的面，笑眯眯的扯著嘴角，「小米兒，咱們多久沒見了？你好像越來越漂亮了！」

米香兒也沒理他的恭維，就事兒論事兒的說，「我最近家裏一直忙！我媽回來了，身體又不大好，我根本走不開！」

「哦！」倪大海撓了撓額頭，「最近，我身邊確實回來了很多人，我隱隱約約感覺到政策在變了……唉！咱不提政治，葯帶來了嗎？」

米香兒指了指竹筐，「你看看成色，驗驗貨！」

倪大海俯下身子，認認真真的檢查起來……別看他平時大大咧咧的，可做起生意還真是一時不苟。

把筐里的天麻看了個遍，這才拍了拍手，站起來了身，在自己的軍用書包里掏出了一沓十元的大票，點出了十幾張，塞進了米香兒的手裏，「這是180，我粗略估的價，多退少補！反正咱們也不是這一鎚子買賣！」

180元？

米香兒自己也嚇了一跳……她雖然是出生在21世紀的千金，可人到了七十年代，卻是只掙七分錢一天的村妞，這180元可相當於六七年的純收入呢！

四天，180……這成果不錯。

米香兒接過了錢，小心翼翼地揣進了褲兜里，又用手按了按……不是她小氣，是這錢得來不易，多少人努力的心血，再加上風險就不提了。

眯着眼睛向倪大海一笑，「改天我請你吃飯吧！沒有你的幫忙，我也賺不到這麼多錢！」

「呦！小丫頭片子，你還挺懂事！」

倪大海大大咧咧地一揮手，「算了吧，你掙錢也不容易，不是說你媽病了，給她買點好吃的！等過些日子我閑了，找個時間，買點桃酥過去看看她！」

頓了一頓，面色有些不大好，「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機會了！」

米香兒的頭腦快，「嗯？你要回城了？」

倪大海有些詫異，「你怎麼一猜就准？」

米香兒沒說話……這還不簡單嗎？倪大海這種**，怎麼可能上山下鄉一輩子，一有機會當然是要回城的了，現在已經是七六年了，有些人已經敏感到政策在變，都開始挖門盜洞的行動了。

倪大海語氣里彷彿帶着幾分撒嬌，「瞧你，我要走了，你也不問問，我什麼時候走，還回來嗎？你壓根就沒把我當朋友？」

米香兒梗著脖子，「你給我機會說話了嗎？我正準備問呢，你就先發制人了！」

倪大海雙臂抱胸，單手托著下巴，「我有時候就納悶啊，你一個小村姑，哪兒來的這種自信，敢跟我這麼說話？」

她聳了聳肩，「行了，贊別廢話了，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走？回城做什麼？」

「嗯？我爸給我弄了個上學的名額，我還沒想好去不去呢！」倪大海突兀的一拍大腿，「對哈，你也要進城委培的！也快了到日子了吧？咱們都進了城，見面的機會反倒多了！」

米香兒皺了皺眉，「你怎麼知道我要去念書？」

倪大海剛要張口回答，忽聽得背後一陣喧嘩，趕忙扭頭一瞧……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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