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只是時光,它不懂

第2章 只是時光,它不懂

第2章只是時光,它不懂

也許沒有人能夠理解楊初末對於慕流年的感情,對於世界而言,他是一個人,但是對於她來說,慕流年便是她的整個世界。

只是時光,它不懂。

Part1

那一年暑假,慕流年照例要被接回洛杉磯,跟爺爺奶奶住兩個月,這一次初末不知道為什麼特別的捨不得,慕流年臨走的前一天,她拉着他的手淚眼矇矓地說:「這次你可不可以不要去啊?」

慕流年看着她淚眼汪汪的樣子,在心裏奇怪,初末平時雖然總是跟在他身邊,卻很聽話,很少這麼黏人,不禁有些擔心,卻聽見她蚊子小的聲音說:「時間太久了,我好捨不得。」

慕流年失笑:「不是老嚷着自己要快點長大?我不過是離開兩個月,你就不能自己獨立了?」

「才不是那樣——」

「那就表現給我看,做個優秀的人首先要學會堅強。」

「那等到我優秀了,你就真的會娶我嗎?」

突然冒出這句話,令他不解,疑惑地回頭:「末——」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抹柔柔軟軟的唇吻住。

很久很久以後,初末都不敢相信自己當時竟然那麼大膽,她永遠都記得,慕流年當時錯愕、震驚的表情。

「初末?楊初末?」

好友羅希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她恍然回身,有一瞬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聽着耳邊喧嘩的人群,她才發現自己身在學校食堂里。

有人說時間流逝,一不小心,轉瞬便是一世,明明記憶中還深刻地烙著那天的吻,一回神,已經過去了五年,此刻她的身份是B大大一新生,眼前是同寢室的好友羅希。

羅希將手上幫初末打的飯菜放下,坐在初末對面,看着好友眼瞼因為沒休息好而產生的濃重黑眼圈,問:「昨天晚上又熬夜彈鋼琴了?期末考試也沒見你這麼用功,這麼喜歡鋼琴,當初怎麼不報鋼琴系而選擇英文專業?以你當時的高考分數綽綽有餘。」

「我沒那麼多錢。」初末低頭看着自己碗裏儘是肉啊,雞翅什麼的,苦惱地看着對面的好友道:「你一定要跟我打這麼多肉吃嗎?你把我當野獸伺候呢?」

「世界上能有你這麼漂亮的野獸,那我也無話可說了。」羅希說:「瞧瞧你每天青菜蘿蔔把自己給瘦的,整一個飛機場似的,現在不好好補回來,小心以後遭老公嫌棄。」

初末呵呵笑了兩聲,從口袋裏拿出錢包說:「一共多少?我還給你。」

「免了。」羅希說:「我已經跟你說過不止兩遍了,這是第三遍,要是以後你楊初末再跟我這樣見外,我就當做白交你這個朋友了,以後我們就絕交,老死不相往來。」

「好了,我以後不這樣就是了。」初末有些無奈,要說這些年她最值得珍惜的,除了一直保存在腦海里的回憶之外,就是交到眼前的這位好友。

說起跟羅希認識,實在是有趣,那時候羅希跟一個喜歡的機械系的師兄表白,結果那師兄說自己有喜歡的人了,叫楊初末。羅希為此傷心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動用了身邊所有的關係挖掘楊初末這個人,才發現竟然是跟她同系同班的同學。

那時羅希只覺得初末雖好看,但是也沒到那種驚艷的程度,便追着機械系的師兄問:「你到底看中楊初末哪點了?」

那機械系的師兄說:「她有雙會說話的眼睛。」

羅希就在那翻白眼大罵:「我去!你拿她眼睛說下給我看啊!」

那機械系的師兄被罵得各種無語,半天才吐出倆字:「你妹!」

後來幾個月羅希都用一種情敵的眼光看初末,見了誰都說自己失戀了,到處揚言,要跟楊初末決鬥。

初末簡直莫名其妙,她平時在教室里挺低調的,待人不熱情但也溫和禮貌,被她這樣大肆宣揚了一番,簡直就跟自己是狐狸精似的。

羅希在別人眼底就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小男生,當大家都驚悚地等待着她跟初末決鬥的那天,讓人跌破眼鏡的是她們居然成了同一個寢室的好朋友。當時羅希就說了一句至理名言:「換成我是男生,也會喜歡像初末這樣不食人間煙火似的女孩。」

Part2

不食人間煙火嗎?初末輕笑,真是太抬舉她了,換成是以前或許是,但現在……

「誰淫蕩啊,我淫蕩,誰淫蕩啊,還是我淫蕩……」

忽然一抹不怎麼入流的音樂響起。喧鬧的食堂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眼睛都齊刷刷地看向手機鈴聲的來源——羅希。

儘管平時男孩子性格一般不拘小節,但羅希也被這鈴聲嚇了一跳,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還真是自己的鈴聲:「靠,要讓我知道是誰背着我把手機換成這鈴聲,我非宰了他不可!」一邊說着一邊接起電話,似乎對方的聲音讓她有些意外,她興奮匆匆地說了幾句好哇好哇,便掛了電話,一臉歡樂無比地對初末說:「末末,晚上我去后海光顧你的生意。」

每周五、六,初末都會在後海的一個名叫「柒日」的酒吧打工,這份工作也是羅希介紹給她的,只因為這裏可以彈一整晚的鋼琴還給工資。

「好啊。」初末答得乾脆,羅希經常都會帶她的朋友們去那邊,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有時候她閑來無事還會跑到那邊,跟老闆娘聊天等她下班,只因為新聞里說最近那塊治安不是很好。

用老闆娘的話來說就是:「男朋友都沒見的有你這麼好。」

當時的羅希笑得像祖國的花朵,挽著初末的肩膀歡天喜地地說:「要是末末不介意的話,我就當她的小男友好了。」

羅希因為要去見朋友,所以吃完飯就去學校門口了,初末得去寢室拿點東西,兩人便分道揚鑣。

走到寢室樓下的時候,初末習慣性地跟阿姨問好,然後拿了自己從樓上帶下來的熱水瓶,去水房裏面打水。此刻是放學時段,排隊打水的人挺多,初末站在那裏,腦海里複習著今天在課堂上學習的新語法。

「明天醫學系的慕師兄會來學院交流音樂心德,真心好期待!」

「哎,到時候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說不定會被師兄看上。」

「你想多了吧……人家身邊已經有阮獨歡了。」

「那不是沒承認關係么?」

「沒承認也八九不離十了吧,何況你不是都有男友了?」

「有男友又怎樣?我們學校誰見了慕師兄不是秉持一種有男友就甩了,有老公就離了的心態?」

初末站在那裏,腦海里彷彿印現出那個人的樣子,定是白色的襯衫,英俊的輪廓,少有表情的冷淡樣子。

慕流年,誠如小時候一樣,長大的他越來越優秀,不但是醫學系的高材生,並且彈得一手好鋼琴,水準已經達到了十級。不同的是,小時候他是她一個人眼中無所不能的天神,現在,卻是一群女生眼中的天神。

他,已經不再是只屬於她一個人的慕流年了。

這些年,她並不是沒見過他,相反,在同一個大學里,她天天都能看見他,只是每次都是偷偷地躲在一個別人看不見的角落裏,看着他身邊絡繹不絕的女生,看着他禮貌卻疏離的樣子。

當人生失去愛的勇氣時,最糟糕的莫過於,他近在身邊,卻猶如遠在天邊。

閉上眼睛,初末努力地讓自己保持平靜,沒有她在身邊的慕流年依舊過得那麼好,這不是她所希望的嗎?唯有這樣,她才能提醒自己當初的離開是正確的。

Part3

初末來到后海的時候,裏面已經非常熱鬧了,羅希一向是行動派,火眼金睛一看見她進來,就將她給扯到了眾人面前道:「來了來了,這就是我那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好朋友,大美女,楊初末!」

初末已經習慣她這麼誇張地介紹自己了,第一次還會害羞臉紅,現在倒是一臉淡然,她微笑地看着幾張不熟悉的臉,卻在看見一張熟悉而冷淡的臉時,笑容頓時僵在嘴角。

慕流年。

那個斜靠在沙發上,慵懶地看着這邊的那個人,真是的慕流年嗎?

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絲的不可思議,接着好像眼睛不配合一般,出現了短暫的黑暗。

羅希奇怪地看着身邊的好友,問:「末末,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白?」

「沒、沒事。」初末忙擠出一抹笑:「你們先聊著,我去工作了。」說完就彷彿身後有鬼追似的,飛快地逃走了。

接下來,初末的神經好像搭錯了似的,神思完全不在現場,好幾個音符都彈錯了,要不是來這個酒吧的都是常客,鐵定會被鬧出些什麼事情來。最後初末在休息的時候,羅希走進來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只是一個勁地搖頭,神情恍惚。

她本來跟老闆娘說要先回去的,可是羅希不放心她一個人走,硬是要初末留下來跟着她,到時候一起回家。

坐進羅希的朋友群中時,她頓時覺得腦袋又大了幾分。好巧不巧她坐的位置剛好是慕流年的對面。以至於她從頭到尾都垂著頭,根本就不敢抬頭往對面張望半分。

後來,從他們的聊天中,初末總算知道慕流年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羅希從國外回來的大哥羅子嘉是慕流年的師兄,關係非常好,羅子嘉是B市第一醫院院長的大公子,這次回來是想請慕流年一起跟他們幾個人研究一個醫學項目。

初末知道羅希哥哥的事情,是因為羅希曾在她面前埋怨她哥哥不講兄妹情分,明明知道她最大的夢想就是環遊世界,結果他在國外那麼多年,都沒帶她出去過一次。

大家邊吃邊聊,看得出慕流年在這裏的地位很高,大多是在讚歎他:「慕師兄雖然還沒畢業,但在學術方面已經遠遠超過同齡人了,甚至老教授都整天誇他後浪推前浪,他是我們學習的榜樣。」

「羅師兄和慕師兄一直都是B大的最優秀的學生代表,這次合作,一定會成為醫學上的奇迹。」

對於別人的讚美,慕流年臉上的表情依舊淡淡的,彷彿那話說的不是他似的,倒是羅子嘉頗具風度。初末不禁看過去,羅希本就屬於女生中長得帥氣的那種,羅子嘉更不用說。整齊的短髮,清爽的格子襯衫,一舉一動都顯示出教養良好的優雅。

「末末?」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肘,小聲地叫了一聲。

她這才發現,她神思游移之際,一點都沒注意一盤糯米丸子裏,她和羅子嘉的筷子同時夾中一個丸子,而更糟糕的是,很明顯是羅子嘉先夾上去的,她后夾上去卻不松筷子,頗有硬要得手之意。

初末根本就不知道怎麼會這樣,顯然是她剛才的走神時下意識的舉動,她連忙鬆開了筷子,尷尬得不知所措。

卻不想羅子嘉輕笑一聲,夾起了那個丸子放進她的碗裏道:「女士優先。」

初末只覺得更尷尬了,一抹紅暈悄悄地爬上她的臉頰,恨不得此刻挖個地洞把自己埋了好。

Part4

也不知是誰在人群中說了一句:「羅希,你的朋友居然會臉紅,果真是不食人間煙火,這年代的女孩子誰還會臉紅啊?你真是太不夠意思了,有這麼一個可愛的好朋友,都不跟我提,我要是早知道,何苦在人間苦苦尋找,直接來你這裏預約就好了……」

說完還朝着初末露出一抹自以為撩人的微笑,羅希直接將手上的筷子往他嘴巴里戳,嚷道:「行了啊你,瞧瞧你那德行!笑得跟嫖妓沒給錢一樣!」

「……」全場默。

羅希全然沒感覺,繼續道:「我們家初末是出淤泥而不染,你配得上么你?況且我們家初末心裏早就有人了,你想都別想!」

那人不服氣:「可你上次不是還說人家是單身么?」

「難道你沒聽說過,這世界上有種單身叫只為等一人?」

那人被這麼回了一句,倒是什麼話也沒說。初末心裏卻是複雜萬分的。

別看羅希平常大大咧咧的,在感情方面可是懂得很多,她說她哥哥從小就被女生追到大,那些女生每次看見她哥哥的時候眼睛都會發光,而初末每次發獃的時候眼睛都會有種失落的光芒,羅希就是從這一點上面看出她心底一直藏着一個人的。

初末不承認,她也不介意,她說:「如果真的沒喜歡的人,不可能到現在身邊也沒一個男朋友的。」

那時候初末就常想,如果上大學一定要交過很多男朋友的話,那麼優秀的慕流年,是不是也交過很多女朋友?

就在她獃想間,忽然聽見一抹低沉、熟悉卻又仿若陌生的聲音說:「我出去一下。」

她抬起頭的時候,看見的只是他離去時的背影,就像是每次她躲在角落裏偷看時候的那樣挺拔修長,不同的是今天他穿了一件皮外套,只是單看背影,就比平時還要冷漠孤傲了幾分。

原來這些年變化的不止是她身邊的事物,還有她曾經的流年哥哥。那個總是泛起淡淡笑意,溫和的少年。那時候的她大概從來都沒想過,她和慕流年會成為現在這樣,明明那麼近,卻萬分疏離,連陌生人都不及。

她想,他一定是恨她的吧,恨她當初不吭一聲的離開,恨她向他討要承諾,自己卻不遵循。

初末閉上眼睛,只覺得心在發顫,這些年,她不止一次在心裏想,如果當初她勇敢,結局是不是會不一樣?可是她不敢,她是膽小鬼,她怕自己會拖累他。

他是她心底那個高高在上的天神,那時候的她,又怎能配得上他?

羅希看着身邊的好友,她從來都沒見過初末這副樣子,臉色慘白,額頭居然有虛汗,她擔心地問:「末末,你真的沒什麼事嗎?你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好糟糕。」

初末睜開眼,輕搖搖頭,努力地裝出很鎮定的樣子:「沒事,我去一下洗手間。」

起身,竟感覺腳步都是漂浮的,她握緊雙拳,努力的剋制住自己不斷顫抖的身體,在拐進洗手間的黑暗中時,才放縱自己,虛弱地靠在牆上。

Part5

「你好,請借過一下。」才剛剛將自己的神經放鬆下來,初末就聽見客人要讓路的聲音,走廊本來就不怎麼寬,她剛才靠在牆上的姿勢正巧把人家的路給擋了。

她趕忙站起身,輕聲地說了聲抱歉。

看着客人離開,心下有些疼,怎麼忽然有種就連角落也容不得她杵一會的委屈?輕嘆一口氣,她轉身走向走廊盡頭的後花園,沒想到那裏已經被別人佔去。她只是稍微瞄了一眼,好不容易恢復的心又飛快地跳了起來。

後花園里背對着她倚靠在牆上的英挺男子,竟是慕流年。聽到這邊的聲響,他回頭,清冷的眸射向她,逆着月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抑或是,根本就沒有表情。

初末渾身就像是被點穴了一般,只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本應該馬上逃跑的,畢竟這麼多年來躲避他的原因,就是不敢再有任何與他正面接觸的可能。腦子裏、心裏,都是這樣的意識,可是身體卻一點都不聽話,動不了半分。

「流年?」忽而一個女聲傳來,她轉頭一看,就見後花園的另一邊忽然走出一個女生,利落的短髮,穿着白色簡T和短牛仔褲,高挑的身材像極了音樂系那邊的專業模特,氣質絕佳。她走到慕流年身邊,笑道:「我剛過來的,沒看見你,就出來找找。就知道你喜歡一個人待在安靜的角落,所以,每次都能輕而易舉地被我抓到!」

她身邊的男子並沒有說話,她卻一點都不介意,依舊很歡快地說:「子嘉他們正在找你呢,你快過去吧。」

「嗯。」慕流年應了一聲,舉步朝着初末的方向走,在經過她身邊的時候,頓住了腳步,瞥了她一眼,僅是一秒鐘的時間,便離開。

初末怔怔地目送他挺拔的身影離去,一顆心伴隨着他的靠近而雀躍,又隨着他若無其事的離開而失落。

不是沒想過有朝一日他們會重逢,無數次她都在腦海里勾勒,那究竟會是怎樣一副畫面?是淡淡地說一句「好久不見」?還是若無其事地說:「慕流年,你還是那麼優秀?」

曾經一百個幻想,都不及方才經歷的那般凄涼。

五年之後,他們已經到了連問一聲好的情分都沒有了嗎?她寧願他打她罵她都成,就是別這樣把她當成陌生人。

她知道,知道在這世上,若無其事,才是最狠的報復。

「是你?」

就在她站在原地魂不守舍的時候,方才那個跟慕流年說話的女生已經站在了她面前。那女生真的很高,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她應該就是B大唯一跟慕流年有曖昧關係的阮獨歡吧。

「阮學姐。」她輕輕地叫了一聲。

阮獨歡臉上並沒有驚訝之色,她在B大的名聲足以讓剛進校門的學弟學妹都迅速知曉。

而,能配得上慕流年的,也只有這麼優秀的女生吧。

初末心酸地想,卻忽略了方才阮獨歡意外的那句「是你?」

「你就是楊初末?」阮獨歡重複問了一遍。

比起自己認識阮獨歡的理所當然,初末倒是有些訝異她會知道自己的名字,但仍點頭承認。

「怎麼看你也不像無情無義沒心沒肺啊?真是難以想像,慕流年那樣高傲的人,居然會為了你……」

她後面的話並沒有說出口,卻成功地引起了初末的好奇心。

平日裏對什麼事情都拿不起絲毫興趣的她,第一次好奇得要死,她一雙大大的眸子鎖定阮獨歡,問她:「為了我什麼?」

阮獨歡說:「為了一個叫楊初末的人,放棄了維也納音樂學院的錄取資格,來到B大。難道這些你都不知道嗎?」

初末茫然地搖搖頭。

「知道我為什麼會認出你嗎?」

初末仍舊搖頭。

「流年的錢包里一直都放着你的照片。當時我指著那張照片問,就是這個女孩讓你為她放棄維也納的嗎?可為什麼最後選擇的是B大?」

「……」

「他告訴我說,只是為了一個承諾。」

Part6

從后海返回學校的時候,不過晚上八點。因為羅子嘉回來第一天,所以羅希被老媽勒令今晚得回去睡,可她又不放心初末,總覺得她今天有些不對勁,所以當車子開到寢室樓下的時候,她還是不放心地對坐在駕駛位上的羅子嘉說:「哥,我晚上還是陪陪初末吧。」

「不用了。」這話是初末開口的,她說:「你哥哥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應該多陪陪家人的,怎麼能留下來陪我?」

「可是你今天的狀態很不好……」

「可能是有些累了啊。」初末用手指指自己的臉:「你早上不是還說我臉上都是黑眼圈么?你又不是不了解我體質,那幾天的時候總會這樣的。」

這話她倒是說的沒錯,跟她住在一起也快半年了,每次只要初末大姨媽一來就特別嚇人。先不說那一張臉慘白的跟挺屍似的,那肚子疼得到了能在床上打滾的地步。

見羅希猶豫,初末忙說:「好了,別讓你哥和家人等太久了,我沒事的,先上去了。」說完又跟羅子嘉說了句「再見」就轉身上樓。

羅希看着好友跑了上去,嘆息了一口氣,對着站在身旁的羅子嘉問:「哥,你醫術那麼好,跟我說說,女生要是來大姨媽了肚子疼該怎麼辦啊?」

「多喝點紅糖水,也可以拿保溫袋暖暖肚子。」羅子嘉微笑,眼神卻莫測,「不過你這位朋友應該跟來大姨媽沒有多大的關係。」

「嗯?」

初末的確是撒謊了,她沒有來大姨媽,今天所有的不適都是因為見到了「那個人」的關係。

上了樓,開了寢室的門。寢室里一共有四個床鋪,除了她和羅希之外,還住了一對雙胞胎姐妹。

別的雙胞胎都只是長得一模一樣,性格卻天壤之別。而這一對不但長相一模一樣,性格也一模一樣,同樣喜歡宅在寢室不出去,同樣是能坐着絕對不站,能躺着絕對不坐着,同樣酷愛玩魔獸,一天除了上課之外的時間全心撲在電腦上。

聽到開門的聲音,她們同時轉頭說了聲:「回來啦。」然後又扭頭視線盯在電腦屏幕上。

初末有時候挺羨慕她們的人生,簡簡單單,沒有什麼煩惱。有時候也很感謝她們,就像現在,她只想安安靜靜地坐在一個角落,無人打擾,她們給予了她這樣一個空間。

從衣服內拿出一條銀色的百歲鎖,這塊一直掛在她脖子的百歲鎖,是當年慕流年離開小鎮的最後一個晚上,遺忘在床頭的。她本來是打算好好地幫他收好,等到他回來的時候還給他,卻不想,這一等就是五年。

當年初末被迫離開的時候,唯一帶走的只有這條百歲鎖,也是流年唯一留在她身邊的東西。

初末低頭輕撫著上面的痕迹,銀色的材質在燈下泛著冷冷的光,可是刻在上面的「流年」二字卻溫暖着她的心。

已經記不得是多少次了,每次想他想到想哭,想到無可救藥的時候,就將這枚鎖拿出來,看着它,想像著專屬於他的輪廓。

「流年哥哥……我聽我媽媽說阿姨從小就讓你學鋼琴,是想讓你上維也納音樂學院,聽說是世界上最牛的音樂學院。可是它那麼遠,你真的要去念嗎?」

那時候的她只覺得國外是一個很遙遠的詞語,每次慕流年暑假出去一趟她都很不捨得,她實在不敢想像他要去那邊讀書會是怎樣一個概念。

「可是我們中國最有名的B大不是也很厲害嗎?流年哥哥……你能不能不去那麼遠的地方念大學,如果你去B大的話,我也會很努力用功讀書考上B大好不好?」

慕流年停止手上彈得黑白琴鍵,轉頭,目光中故意帶着不信任:「可是以你現在的成績,能考上B大嗎?」

換成別的女生被這樣說,大概會覺得羞愧到無地自容吧?可是那時候的她還是信誓旦旦地說:「現在我的成績不好,但是我可以努力,只要你在B大,我一定能考上的!」

呵!真不知道那時候的自己究竟是哪裏來的勇氣。

初末嘴角微微地彎起,然而微笑卻顯得那麼的無力。

她想起阮獨歡跟她說,慕流年放棄了維也納選擇了B大,只是為了當年的一個承諾。

所以,他做的那些,真的是因為當年她說的那些「傻話」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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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馬鋼琴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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