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百年一瞬

戰界關服五年後，經歷了幾年的動蕩，世界還是漸漸穩定了下來。

只是此時，華聯邦內卻如同站界遊戲里一般，出現了諸多勢力劃分。

在動蕩之下，許多玩家們也如遊戲中一般，聚集了起來。

而縱橫的大部分玩家，自然聚集到了嘉臨市，在現實之中，再度組建起縱橫公會。

副會長也如遊戲之中一般，有三人：暮湮、飛花似夢、艾斯德斯，只是縱橫的公會長從未出現過。

有不明就裏的旁人問起，縱橫的人只會這般回答他：我們公會長，是戰界最強玩家，鋒芒。

但要繼續問鋒芒在哪兒，是誰的時候，就沒人會回答了，因為很多普通的成員，自己都不知道，如今的鋒芒在何處。

知道鋒芒去向的，就暮湮那幾個罷了。

嘉臨市，三年前縱橫特意買下供所有成員居住活動的公會莊園中，此時正熱鬧一片。

今天有一場盛會，不僅縱橫全員聚集，一些關係不錯的公會都來了人，比如天下第一。

現在公會長的位置還是在君故手裏，臨劍梟跟退隱了似的，沒有必要幾乎不再露面。

當然，今天臨劍梟還是和君故一起來了嘉臨市。

眾人都在宴客廳中忙活着，花園中卻來了兩個人。

一個小女孩笑鬧着在花叢間奔逃，臨劍梟步伐悠然的跟在其身後。

小女孩跑出去兩步，又小步跑回來撞在他腿上，臨劍梟輕笑的彎腰揉了揉她的頭，小女孩復又跑了出去。

看着小女孩的背影，耳邊儘是嬌俏笑聲，臨劍梟長長嘆出一口氣，有些唏噓，轉眼間已經五年了。

始終隔着幾步路跟在女孩身後，免得出現什麼意外，臨劍梟也並不去打擾女孩的玩耍。

此時卻有一人悄無聲息的出現，身穿着與現代服飾截然不同的墨藍長袍，血色的龍紋綉在衣袂，活靈活現。

隨着微風吹拂起衣袂，那龍紋也如活過來一般，移動着。

小女孩走在前頭，過了拐角，最先看到了坐在花廊長椅上的陌生人。

腳步停頓了一瞬，遂又邁著小短腿跑過去，站在一步開外的地方，好奇的抬頭打量。

臨劍梟從小女孩剛才短暫的停頓中感覺有些不對，快步往前走，又聽到了女孩稚嫩的聲音響起：「你是誰呀？」

有人？還是陌生面孔。

臨劍梟眉頭一擰，這裏不該會有女孩不認識的面孔，乾脆跑了兩步衝過拐角，渾身戒備的觀察情況。

卻在見到伸手握住女孩小手的那人時，愣在原地。

葉笙笑起來，看着眼前的女孩，這才兩三歲吧，她身上有着一股自然的親和之力，女孩在面對她時，也是全然親近信任的。

伸手將人抱起來放在膝頭，便含笑偏頭看着從拐角衝出來的人，那一瞬葉笙的目光也有些複雜與唏噓。

「她叫什麼名字？」葉笙理了下女孩的頭髮，出聲問道。

臨劍梟卻是一直沒出聲，只是直愣愣的盯着葉笙，這是戰界結束之後，兩人的第一次相見。

他還以為，他們之間再無相見機會了。

心頭有一瞬的驚喜，不過還是被他死死壓下，這個時間點，葉笙怕是來找暮湮他們的。

至少，應該不會是來找他的。

不免有些失落，但面上還是強打起精神，和煦的笑起來：「她倒是不認生。」

葉笙抱着女孩起身，向著臨劍梟走來，他扯了扯嘴角，還記得要回答葉笙的問題：「單名一個若字，葉若。」

「奧。」葉笙點頭，看着趴在她肩頭，眨巴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直打量她的女孩葉若。

「恩……暮湮他們在哪兒？」葉笙打量四周，古二怎麼給她送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要不是遇見了臨劍梟，她大概會回去揍古二一頓。

臨劍梟面容怔忪，反應都有些慢，愣了兩秒才回道：「我帶你過去吧，本來也該回去了。」

果然是來找暮湮他們的。

臨劍梟轉身走在前面，領着葉笙往宴客廳去了。

宴客廳里正在舉行着晚宴，今天其實是一場婚禮，暮湮和定弦的婚禮，不過兩人並沒有舉辦的多麼隆重，也只是宴請了他們這些戰界中結識的熟人。

畢竟對於暮湮和定弦來說，現實中那些以往的關係，反倒成了無關緊要的。

宴客廳中此時正熱鬧着，已經即將開宴了。

而看到臨劍梟帶着一名額外之人進來時，宴客廳中靜了一瞬。

這張臉他們都無法忘記，在最後大決戰之時，就是這張臉大殺四方啊，滅蟲族鬼族不要太凶，據說人族聖城都是她滅掉的。

並且，這人就是縱橫公會戰，戰界第一的鋒芒。

只是很多人都沒想到，如今鋒芒現實中，會是這幅模樣。

當初鋒芒遊戲中容貌的轉變，很多人只當是一種特殊的高戰力狀態。

最驚訝的不過是葉銘他們，因為他們見過葉笙原本的模樣，如今她卻以遊戲中的容貌，出現在現實中。

他們離開遊戲之後，可都是原來的模樣。

但要說不能接受，倒也沒有，畢竟遊戲中墮魔的人，現實中依舊是魔。

暮湮一身大紅色的喜服，墮魔后壽命的延長與其能力的增長，使她在這幾年時間中，頗有幾分返老還童的意味，如今面容比之當初是年輕了不少。

定弦嘴角噙著一抹笑容，安靜的站在暮湮身側，同樣是一身大紅喜服。

兩人相攜著走到葉笙的面前，暮湮說道：「歡迎回來。」

懷裏的女孩輕輕的動了下，葉笙領會她的意思將人放下了地，女孩頓時跑了出去，撲進了一名女子的懷裏。

「鋒芒。」那女子抱着孩子走過來，目光複雜的看着她。

「飛花，你成我嫂子了啊。」葉笙淡笑着看看女孩，在看看幾步開外盯着她的葉銘。

葉銘看着她的目光就很奇怪了，當初葉笙失蹤他不要太慌，畢竟是自個妹子，但是暮湮說什麼不讓他管，葉笙好好地只是不再露面。

他暗戳戳也沒查出什麼來，卻不想五年之後再見，葉笙變得有些陌生了。

雖然他們之間本來也不算多熟悉，明明是同住一屋檐下的親兄妹，一年都見不著幾回。

「先入席吧。」暮湮招呼道。

雖然葉笙沒有提前打招呼說會過來，但她的位置還真有留着。

帶着葉笙到自己的席位上，這也是最主要的一桌席位了，都是暮湮最親近的人。

臨劍梟一直在一旁無言跟着，等葉笙落座后，他似乎才反應過來的樣子，他的位置可不在這裏。

不過此時定弦卻暗戳戳拉了他一把，而暮湮拍了拍葉銘。

葉銘不明所以，飛花似夢卻是心領神會，一把將葉銘拉起來，挪開一個位置，然後讓葉笙身邊空出來一個。

她則將葉若抱在懷裏，兒童椅挪到她和葉銘中間，挨得近一些而已，這桌席才多兩個人坐着都不嫌擠。

臨劍梟渾身緊繃起來，臉上都有些微熱，定弦拍了拍他的肩膀，默默走開了去。

不過臨劍梟還是看着葉笙，徵求她的意見，沒有貿然就坐那個空位，眼中卻是透著一絲絲的期待。

葉笙伸手示意了一下，臨劍梟當即笑容綻開，連忙一屁股坐了下去，挺胸收腹，雙手乖乖的置於腿上，坐的無比端正，臉上卻一直微笑着。

在隔壁桌落座的君故，此時不忍直視的移開視線。

很快眾人入座，便正式開宴了，菜肴一份份的送上。

葉笙倒是神態自若的，開始吃飯，臨劍梟稍微收斂了一下笑容，也是默默進食。

兩人幾乎沒什麼交流，搞的葉銘他們也受了影響格外沉默。

暮湮和定弦去走了一圈回來，暮湮舉著酒杯對着葉笙示意了一下，葉笙也舉起酒杯，兩人碰杯同時飲下杯中酒水。

隨後暮湮在葉笙邊上的另一個空位落座，忍不住靠過去壓低聲音問她：「你這次來，就只是接我和定弦？」

「恩……」葉笙沉吟一陣，「並不是，我可能會待上幾十上百年的。」

「恩？」暮湮迷惑。

「我壽命遠比你們還悠久，往後的歲月註定孤寂，若能多一份美好記憶也不錯，畢竟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再有第二人，還能充實他的一生。」葉笙輕柔的笑起來。

暮湮沉默，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臨劍梟剛剛夾起的一塊扇貝肉卻是從筷子上滑落了下去，他面容獃滯著轉過頭，看向葉笙。

她們談話的聲音很輕，幾乎是只有他們能聽見的，不過臨劍梟現實中的聽覺就很靈敏，且因為戰界的關係還有些加強，他聽清了。

葉笙轉過頭，目光平靜的看他一眼。

宴后，還有舞會，葉笙卻沒有留下，只是與以往縱橫的那些成員都打了聲招呼，便往外走去。

不過離開前，葉笙看了也一直注視着她的臨劍梟一眼，臨劍梟心領神會，跟上她離開。

「有車嗎？」葉笙問她。

臨劍梟點點頭：「有。」

「帶我出去走走？這五年變化估計不小吧？」

「好。」

臨劍梟去把自己的車開了過來，便帶着葉笙出了莊園。

「你剛才說，要留在這裏？」葉笙沒說要去哪，臨劍梟也就是漫無目的的開着，開了陣，終於忍不住問起來。

葉笙轉頭看着車外風景：「你願意的話。」

「那之後呢，你怎麼辦？」臨劍梟又問，「我不能夠去那個世界嗎？」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穿梭在不同世界，你是過不去的。」葉笙也有些遺憾，能把臨劍梟帶過去，那壽命也是有辦法解決的，不說和她一樣長，但延續個幾百上千年反正不是事兒。

「世界之間有着既定的規則，無論是誰都無法違抗。至於我，百年與我以後的生命中也許只是一瞬，但不來，那就是毫無波動千篇一律的百年，來了，我興許能很開心，你怎麼選？」

葉笙轉過頭，看着臨劍梟的側臉。

臨劍梟一時沒說話，好一會才十分堅定的說道：「哪怕只是一瞬，我希望你能開心。」

一瞬百年，暮湮與定弦早已離開，就連葉銘與縱橫諸人的壽命大都已經耗盡。

正是日暮黃昏之時，鄉間小院中，兩個蒼老的身影正同躺在一個躺椅之上。

如今的臨劍梟甚至已經無法在言語，只能用自己無力的手，附在葉笙同樣蒼老的手上。

他的雙眼已經渾濁，卻努力的轉頭看着葉笙。

時間有時候真的過得太快，轉眼間百年時間便已經沒了，縱使他有太多的不舍，也毫無辦法。

隨着臨劍梟的氣息越來越微弱，葉笙默默的將頭抵在他的頭邊，兩人緊緊挨在一起。

直到臨劍梟再沒有了氣息，葉笙默默起身，原本蒼老的面容發生變化，再度變回年輕時的模樣。

她自然是不會老的，只是在外表上，陪着臨劍梟一起變老而已。

目光沉靜的看着躺椅上猶如沉睡的臨劍梟，低下頭在其眉心輕輕一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