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寬容有分寸（兩更合併）

本來依僑想為司機老湯買飛機票的，畢竟坐飛機比火車快。但老湯言他老家地方小，沒有飛機。所以與其坐飛機，不如坐火車。

依僑不以為然，「是真的么，老湯，會不會你是想要給我省錢呢？」

「老家真的沒有飛機，依僑小姐，我……我不會說假話的。」司機老湯看依僑的臉色，還以為她是真的生氣了，所以連忙猶豫不決地道歉，「依僑小姐，您……」

「老湯，您又忘了，應該叫我依僑，什麼年代了，還小姐小姐的？」依僑這麼一回嘴，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好，依僑。」司機老湯看見依僑說笑，凝緊的面容終於有了一絲緩和。

依僑伸手，「行李我來拿吧。」

司機老湯不願意，「不了，依僑，這個我拿得動。」

「什麼拿不拿得動，老湯，如今您要回家了，我捨不得您，為您提下行李，您都不願意么，再說了。我可是習武的人，這行李沒什麼重的。」依僑一陣念叨，司機老湯也不好說什麼了。

把手中的箱子遞給依僑時，臉上還有些沉重和猶豫。

當然，依僑卻笑地溫暖。將人送下樓，依僑又準備開車的門。

司機老湯愣住，「依僑小姐，我來吧？」

「為什麼？」依僑嘟嘴，「老湯，您離開的時候，就不用再開車了，我來吧。」

司機老湯還是執拗不過，任由依僑做主，幫自己做東做西。

當然，在去火車站前，依僑已經準備了很多很多的吃的。

不是零食。

「老湯，這些東西是我買給你的，記得火車上吃！千萬不要因為省錢，餓著了。」依僑千叮萬囑，司機連連點頭。

此事兒過後，第二天，報紙上，就有寫到，某某女演員護送父親坐火車，如何如何。

評論達到數萬條。

其中就有人質疑為何要讓父親坐火車，不給買飛機？又有人持不同意見，認為依僑很有孝心。

看到報紙雜誌以及娛樂媒體天花亂墜地胡寫，依僑禁不住笑了。

「哪，看見沒，如風，我又惹事兒了。」依僑不但沒困擾，反而樂滋滋地笑。

穆如風撐着手看着自己的妻子，「很少有人會像你這樣雲淡風輕的？」

依僑眯眼，「知道為什麼么，如風？」

「為什麼？」

「因為我從來都沒有把我當成演員，而且只此一部戲，以後什麼戲，我都不會演。」依僑捧著腮幫子，「這劇本是養母小說改編的，所以我才如此重視，另一方面也希望自己的演繹，讓眾人都知道我母親寫的這本小說，儘管沒有人知道深之藍就是我的養母。」

她在說這段話的時候，眸子裏晶瑩剔透。穆如風看到，實在不忍，走過去，一把將妻子抱在懷中，「別在想其他的事兒了？」

依僑點點頭，「嗯。」

「哦，對了，今晚想吃什麼？」

「你做什麼，我吃什麼？」

穆如風點頭道，「那好，我們先出去吧。」

依僑拉着丈夫穆如風的胳膊，步下了樓梯，隨後就見到吳阿姨和李媽。

穆如風要去廚房做飯。

兩人連忙推辭，「三少爺，我們來就好了？」

依僑撐著腮幫子，「不用攔著，如風做飯挺好吃的。而且，他手腳很快的。」招手喚道，「過來坐吧。」

吳阿姨笑了，真就拉着李媽過來。

「倆孩子呢？」兩個長輩關切地問。

「孩子在他們的屋子裏做作業呢。」依僑笑着解釋，「他們兄妹倆如今都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我和如風呢，只要在大事兒上替他們抉擇就好了，其他的，我們還是不要管得太多比較好。」

吳阿姨隱隱擔憂，「上次老湯說，大公子他……」

「陽陽？」依僑會心一笑，「孩子沒事兒，只不過在為自己的夢想而奮鬥。」

「夢想么？」

「對呢。我如今終於知道陽陽為何一入小學，性子就變了。原來……是有自己的夢想了呢。」她語氣喃喃，面目可愛。雖然自言自語，心中卻帶着欣慰。

孩子……孩子慢慢都長大了啊。

話說到這裏，突然來了電話。

是大哥穆舒銘拿來的。

「怎麼了，二哥？」依僑還是用大哥喜歡的稱呼來稱呼對方。

她覺得這樣，可以讓穆舒銘開懷。

於是由著對方？

「依僑，你到公司來一趟，我有事兒同你說。」穆舒銘在電話里這樣懇切道。

「好，二哥，我馬上來。」她站起身，微笑道，「吳阿姨，李媽，一會兒菜若好了，你們就先吃。大哥打電話來，我得去公司瞧瞧。」

「好，慢點兒開車！」穆如風督促了一聲吼，依僑點點頭。

開門，坐電梯，下口，驅車。

半個時辰后，抵達藍騰集團的公司。

董事長辦公室里，大哥武陽正在門口處站着。

看見妹妹依僑，着急道，「依僑，穆舒銘怕是知道你哄騙他名字的事兒了？」

哄騙名字？

「大哥在辦公室？」依僑試探地問。

大哥武陽點頭，「是啊，在辦公室呢，誰也不見。」

「沒事兒，我進去看看。」依僑自信滿滿地走到董事長的辦公室，在進去前，長吸了一口氣。

進去后，將門合上，她來到穆舒銘的身後。

「大哥，你……找我？」

穆舒銘伸手，指向沙發，「依僑，你坐。」

依僑剛坐下，忽然看到穆舒銘用審視的目光望着她。

感覺全身都不對勁兒，「怎麼了，大哥，你……你這麼看着我？」

穆舒銘抿著嘴唇，聲音壓得很低，「今天見李董的時候，他喊了我的名字？」

「嗯？」依僑木訥。但心底已經隱隱不安，「所以大哥想問我什麼？」

「他說，我是穆舒銘，不是穆如雲。」穆舒銘驚慌失措地站起來，兩手撐著依僑的肩膀，「依僑，你說，李董是不是故意騙我，我……我不是穆舒銘，我是穆如雲對不對？」

依僑直視對方，「為什麼突然在意這個？」她好像有些感到，自己的大哥其實不是想不起來了，而是因為過於討厭自己，所以不願意相信自己了。

「我不會是穆舒銘的，不會。」他狠狠地搖頭，許久，揉着腦袋，「我……究竟是誰呢？」

依僑往他跟前坐了坐，安慰道，「其實我不得不告訴你實話，我的確因為公司的利益哄騙了你。你是穆舒銘，是如風的大哥，雖非親生，甚似親生。因之前……你誤會了父親，出了國，很多年後才回到家裏來。」

穆舒銘屈指看着自己，難以置信，「我，……我真是穆舒銘？」

「對呢，你真是穆舒銘。」依僑再次認可道，「大哥，你出了車禍，可能有很多基本的人和事兒都不記得了。你只記得二哥的名字。或許也想成為他。」

根據存在的可能性，依僑分析。

穆舒銘聽着依僑的話，額頭直冒冷汗。好像有零星的片段在大腦里翻騰來去。

究竟怎麼了，為何自己會讓自己成為二弟穆如雲？

他說不清，也想不起。

依僑拉住穆舒名額的手，「大哥，別想了，無論如何，那都是以前的事兒了。」

穆舒銘淚水在眼眶裏忍着，「依僑，我們……我們之前的關係好么？」

「大哥是聽到什麼了？」

「不小心聽到公司員工討論我們。」穆舒銘實言解釋，「據說我們的關係不大好。」

依僑心想，與其敷衍地說謊，不如把話委婉地挑明了，「我們之間的關係確實不好。因為你喜歡上了我的閨蜜，並且你為了自己的計劃，利用了她的感情，甚至讓她懷了你的孩子。但最後不幸地是，你……還沒有娶她。」

穆舒銘嘆了一口氣，「你一定很恨我吧？」

「是，一開始我真地挺恨大哥你的。我們兩個人還因為她大吵過好幾次。我說過，你要是再對付她，我就會同你拚命。後來因着你傷害了我的閨蜜，我還在背後做了些什麼，打算讓你痛苦一下。」依僑苦笑了下，「我記得，當時你也說，要對付我。」

穆舒銘聳肩，「沒想到我以前是這麼混賬的人，更沒想到，矛盾如此尖銳的我們，到最後，卻還是你在照顧我？」他說話的眼神飄忽而絕望。

依僑很有原則，其實願意照顧他，除了同情和親情，還有二哥穆如雲臨死前的囑託。

這點兒，依僑想要實話實說。

「大哥，我忘了告訴你，二哥他……他已經去世了。」依僑含着眼淚道，「他是自殺的。自殺的原因，我也不想瞞你了。」

穆舒銘閉着眼睛，淚水奪眶而出，他大概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原來……是這樣。」其實在公司里，無數個員工談及他們穆家的事兒時，那個時候，他就對自己的身份有所懷疑了。

在確定自己是穆舒銘后，他就一直在調查自己二弟穆如雲去哪兒了。

調查到真相后，才發現，原來自己的二弟在自己出車禍前，已經自殺了。自殺這樣的事兒，弟弟也做得出來。那說明，他一定是難過失望到了極點吧。

能讓他豁出性命的事兒，是什麼，穆舒銘想不起來，但他以為，自己發狂，且出車禍，就一定非同凡響。

穆舒銘沉默許久，終於用他那沙啞的嗓音說了幾句話，「依僑，如果我猜的不錯，二哥一定是被我逼死的吧？」

依僑怔了一下，有些猶豫，「怎麼這麼說？」

「如果不是因為我，二弟怎麼可能會選擇自殺，我又怎麼可能在看到二弟自殺后，就神魂顛倒，以至於出車禍呢？」穆舒銘喃喃自語。

依僑恍惚，「你是聽誰說的？」

她表示，大哥怎麼會知道自己去看了二哥穆如雲呢？

「老湯和吳阿姨兩個人聊天，被我聽到了。」穆舒銘悵然地抱着腦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當時……當時究竟做了什麼可怕的事兒，竟然會讓二弟選擇自殺呢？我……」

依僑之前也覺得二弟穆如雲自殺有蹊蹺，可後來一想，其實跟穆舒銘沒有多大的關係。

大哥蘇大棠是生之鏈守護神，只能存在於虛幻的世界中，如今，自己生活的世界成為現實。那必然是要消失在這個世界的。

這點兒毋庸置疑。

「不，大哥，你別瞎想。二哥他絕對不會莫名其妙地自盡的。你跟家裏較勁兒了這麼久，二哥都沒有想到自殺。後面又怎麼可能，莫名其妙地想到自殺。所以他一定是自己解不開心裏的結，才會走上這樣的道路。只不過……誰又能確定……」

確定……他離開不是一件好事兒呢？

依僑藏在心裏的話，是她對愛情觀的真正看法。

愛到深處的兩人，陰、陽相隔，是痛苦的。二哥穆如雲承受不了，選擇了自殺。那或許，能夠結束他孤身一人，沒日沒夜地等待。

另外，他在離開前，一定是做了充足準備。安眠睡下，午夜時分想起的記憶里，一定是屬於他和大哥蘇大棠的溫馨時刻。

「大哥，二哥或許是對這個世界厭倦罷了。」依僑努力讓他擺脫自責的想法，「好了，開心一點兒。」

穆舒銘也不再說什麼，只是站起來，回到辦公室椅子上，「依僑當初用那個理由哄騙我，讓我學會穆舒銘三個字，真是明智。」他淡然笑了下，「要是我在大大小小的合同上籤上二弟的名字，真不知道會得罪多少人，給公司帶來多大的災難。」

「大哥，你不會的，那個時候，你只是不知道自己是穆舒銘。況且，如今知道，你還在為藍騰集團出力，光這點兒，就足以說明，其實你也是在努力。」依僑不希望因為事情的敗露，就讓二哥穆如雲自殺前的承諾付諸東流。

於是她努力地希望用十分光明的話來勸解穆舒銘恢復到自己的世界中來。

唯有這樣，她才覺得大哥穆舒銘不會再次痛苦失落。

說起來，仔細一想，穆舒銘以往絕對是可憐又可悲的。他為了母親報復自己的父親，本就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更何況他只是被人利用，誤會了母親對父親的感情。

換句話來說，誰又能否定，穆舒銘的那種做法，不是出於本身的孝心呢？

「依僑，謝謝！」穆舒銘那雙代入感極強的眼睛，透着他迷惘的心情。

或許，一切，都無挽回的餘地。

「依僑，你可以告訴我，那……孩子還在么？」穆舒銘早就了解到，田一是他的孩子，可他不敢讓依僑生氣。

因為他知道，自己如果發現孩子是誰，依僑或許會痛揍他，那個時候，依僑待他的那份情，他就還不清了。

依僑那份不計較的情意，是他始料未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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