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十四章夜探刑事房】
汝月見柳貴妃的樣子也知她不屑對自己撒謊，她能夠做的只有雙手捧著那盆酸葡萄，一動也不動。
柳貴妃又說道：「衛大人說，若有八字相合的人給本宮肚中的孩兒做幾身衣裳，放在本宮的床榻邊，自然會安安穩穩、平平安安的，本宮問他哪個又是八字相合的，他說前不久才因為太后懿旨查了太興殿所有宮人的生辰八字，其中就數你陳汝月的八字最合。」
她眯細了一雙水靈靈的杏眼看着汝月，吃吃笑着道：「就是那麽巧，本宮一聽到你的名字，覺得衛大人所言一定沒錯，又聽聞在太興殿裏，你的女紅是最好的，太后所用的那些全是出自你手，連開春節那天的佈置也都是你親手所綉，本宮就越發的放心了，不知你心裏可曾願意？」
兜兜繞繞這樣一個大圈子，原來是為了這般，汝月聽着是做小孩子的衣裳，沒有任何的不願意，連連點頭。
柳貴妃的興緻極高，拿出些衣服樣子來交給她，接着又是幾匹上好的絲緞、各色的絲線，最後又封了兩百兩銀子給她。
眼見着東西堆滿了面前的几案，柳貴妃心情極好的開口，「這些先給你做定錢，衣服做好了，本宮還有重賞，要是料子不夠，你儘管來朝露宮取，本宮這兒的好料子絕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娘娘真是說笑了，這幾大匹的料子哪裏會不夠？」汝月笑着說道。酸葡萄總算可以放下來，話語間也輕鬆許多，做自己趁手的活計總好過被關在黑漆漆的屋子裏。
「剩下的也都賞了你，本宮只求最好的，還有一個放心的交代。」
柳貴妃差人幫着將東西都給送去太興殿，還破天荒的留汝月下來，去朝露宮的膳房吃了些點心。
興許是因為柳貴妃懷孕嗜甜的緣故，備的點心都是甜口的，汝月吃了幾件小的，就覺得嘴裏發膩，趕緊端起茶來喝了兩口。
素荷羨慕的望着她說道：「你真是好福氣，活還沒做呢，賞銀都已經得了，我就沒見過我們娘娘對哪個宮女和顏悅色的，這要是傳出去，我看旁人聽了也只當是謠言。」
汝月不說話，只點點頭，她想不出衛澤究竟同柳貴妃是如何說的，反正說得柳貴妃很是信服，有些要借她的八字來借福的意思。
「不是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上一回她從這裏被房公公帶走，我以為宮裏今後就沒這個人了，誰曉得風水輪流轉，她好端端的不說，還要我們兩個人來伺候她。」素蘭的脾氣急躁，心裏想着的話，沒忌諱的張口就說了出來，一副當汝月不在場的樣子，瞪着汝月的眼神中儘是不服氣。
不就會做點針線活，這宮裏上上下下哪個不會了，怎麽就汝月踩到狗屎運？這般想着，素蘭將茶壺用力抓住，皮笑肉不笑的對她說道：「我再給你倒杯茶，以後要是真的平步青雲，不要忘記我們幾個今天服侍你的情分。」
素荷在後面掐了素蘭一把，趕緊打圓場，「素蘭她說話就是這麽口無遮攔的，汝月你別同她計較。」
「不會不會，我也覺得我是踩着狗屎運了。」汝月附和的說道。
然而對面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生怕汝月往柳貴妃面前告一狀，這會兒柳貴妃偏心着她，知道後定然是要懲罰她們的。
素心輕咳一聲，從素蘭手中將茶壺接過來，輕巧的給汝月斟茶，「我們家娘娘自從懷了身孕，脾氣有些陰晴不定的，一時覺得好，一時覺得歹，別說是我們這些下人，前天皇上來的時候，她當着皇上的面還砸了個花瓶，幸好沒有傷到皇上。」
見汝月靜靜聽着，素心繼續說道：「娘娘要你做孩子衣服，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要是我們姊妹幾個給你傳傳話、通通氣，你是不是覺得更加方便些？」
這話她倒是聽得明白，汝月立時盈盈笑道：「那自然是最好的，有勞幾位姊姊提點了。」
一直等汝月離開，素蘭才恨恨的對着素荷說道：「平日裏都說太興殿的幾個宮女就數汝月性子最是溫和溫婉，我怎麽瞧着她有些油鹽不進的樣子？好說歹說的，才穩住她不去告狀。」
「她根本不會告狀。」還是素心心思玲瓏些，「你們也不想想，她幾日前才在朝露宮被我們娘娘軟禁，又轉手交給了房公公，房公公那個狗奴才對她有什麽齷齪心思，誰不曉得？汝月落在他手裏，不死也得掉層皮，我看她上回還是吃了虧、嘗了苦頭，所以她壓根就是在防備着我們娘娘的。」
「真不知道娘娘是怎麽想的，衛大人幾句話就言聽計從了。」方才默默不說話的素清這時插嘴進來道。
素蘭冷冷一哼打斷了她的話，「什麽叫衛大人幾句話？別說是我們娘娘，便是皇上、太后，還不是就聽他那幾句話，衛大人可是神仙樣的人物，否則娘娘怎麽會這般的信服？」
「那天，娘娘有沒有問一問衛大人，懷的是不是小皇子？」素荷好奇的問道。
「怎麽沒問，旁敲側擊的問了幾次，衛大人卻是但笑不語，娘娘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只求能夠順利生下孩兒了。」素心嘆了口氣道：「別說閑話了，回頭娘娘喊人，我們都聚在這裏哪聽得見？散了散了。」
等汝月回到住處，一推開門，就見送來的綾羅綢緞堆在桌上，她喊了兩聲芳華，卻沒有人應聲，往裏屋一看，床上鋪着的是雲歡用來包裹觀音繡像的那塊絲緞，她走過去將絲緞揭開，繡像果然卧在其下，不免微微笑起來。芳華是個懂她且心思細膩的，曉得在她心裏哪個輕哪個重。
她也顧不上去整理外面的那些布料，將桌子收拾出來，裁出一方白布，襯在繡像的背面，窗外的日光甚明，她將繡像捧到日光下，仔細又數了一次——一共有一百二十七個蟲眼，真正是件大工程，不免有些後悔將這活給大包大攬下來。
又想到雲琅先前對她說的話——要是真的能夠修補好，我們兩姊妹對你千恩萬謝，要是實在不行，我們也記得你這個人情，你只管放手去補，不要有後顧之憂。就憑着這句話，她也不能半途撂擔子。
就這樣，汝月在日光下將那繡像翻來覆去的研究，芳華進門的時候喚了她一聲，汝月猛地抬起頭，覺得一陣發暈，眼前竟然能看到五彩斑斕的漩渦，她趕緊將繡像放下來，用力閉起雙眼再睜開，反覆幾次，總算能清晰看出芳華的人影。
「姊姊要修補這個？這比重新綉一幅還要難上十倍有餘。」芳華湊過來，只看一眼就打了退堂鼓。
「我何嘗沒有想過要重新綉一幅……」汝月不禁喃喃回道。布料可以尋找相同，畫像用碳筆描一描再加上她的綉工，至少能做到九成相像。
不過這念頭只是一晃而過，汝月過不去自己心裏這一道坎，因為雲歡明明白白說了，這幅是送子觀音像，是皇后當年的嫁妝，皇后親手所繡的時候，不知道綉進多少憧憬，這些都是她綉不出來的心意。
芳華在旁邊幫着分線挑色，兩個人忙了一整個下午，趕在天黑之前，不過才補了衣角上的五個小孔，就已經雙雙目眩眼花，芳華去拿飯菜時，身子還不聽使喚，盡往單邊轉，差點摔跤。
她回來同汝月當個笑話說了。
汝月邊笑邊道：「辛苦的日子還在後面，外頭那些不辛苦的反而有兩百兩銀子，不如你去做那省事的。」
芳華趕緊搖頭道：「就是別人都做不來，才拜託到姊姊這裏的，姊姊既然接了下來，就一定要做到最好，才不至於讓對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