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小知青（31）

「我是寧溪，是王嬸兒介紹我來的。」寧寧看着眼前斯文秀氣的青年，想起方才聽到的對話，決定速戰速決，「抱歉，我這次來是……」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青年白凈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屑，眼神極為放肆地將她從頭到腳掃視一番，冷哼了一聲：「就是你？你知不知道我和我媽在這等了多久，還有沒有點時間觀念了？」

寧寧愣了一下，也沒跟他計較，好脾氣地特意掀開袖子看了眼手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定好的時間是在上午十點半，而現在才上午十點。」

潛台詞就是，我已經早到半個鐘頭了，是你來的太早了。

「啊喲，姑娘，你別跟他計較，我兒子他是腦子凍糊塗了。」

薛媽原本正打量著寧寧的長相身段，越看越滿意，作為長輩，她最喜歡這種一看就乖巧懂事的丫頭，結果就聽到她兒子大喇喇來了那麼一句，氣得她臉都黑了，有你這麼說話的嗎？難怪一直娶不到媳婦！

生怕兒子把人家姑娘一來就氣走了，薛媽連忙上前打圓場。

寧寧搖了搖頭，並不怎麼在意對方的語氣問題，畢竟只是個陌生人，拒絕了之後也不會再有來往，於是她再次說道：「沒關係的，其實我是來……」

就在這時，薛彬把他媽拉開，盯着寧寧冷不丁問：「你多大了？」

寧寧：「……」

嗨呀，這個人真沒禮貌，就不能讓她把話說完嗎？

她無奈道：「十八，你聽我說，我不是……」

「呵，十八……」青年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才十八歲就想嫁人了？你就這麼急？」

「……」

寧寧指尖一顫，面無表情地抬頭看他，這小子說話咋這麼欠揍？

手癢，想打人。

絲毫沒有察覺到寧寧的麒麟臂在蠢蠢欲動，自從薛彬聽到對方說她就是王嬸兒介紹來的相親對象，初見時的驚艷就瞬間轉化為厭惡，長得那麼好看，原來居然是個虛有其表的女子！

薛彬說不清是失望還是羞惱，無視親媽在旁邊一個勁地使眼色，不遺餘力地挑釁寧寧的神經，「怎麼？這就生氣了？說好的性格溫和的下鄉知青呢，不過是說了你幾句就給人臉色看，就這樣還想嫁進我們薛家？」

「……」

誰想嫁進你們家了？

寧寧算是看出來了，這個薛彬白長了二十多歲，情商還沒十七歲的程衛國高，算了算了，她不跟智障計較。

她立刻略過滔滔不絕的薛彬，看向一直沒插上話的薛母，可憐人親媽臉色綠得簡直能擠菠菜汁了。薛母後悔了，早知道兒子對王嬸兒反應這麼大，她就不說介紹人是誰了，沒的得罪了一個無辜的姑娘。

「行了，你老拉我幹嘛？好好好，不就是相親嘛，我這就相！」說這話的時候，薛彬皺着眉扯開薛母拽着他衣服的手，下一句卻是對寧寧說的，「我就問你幾句話，問完了就去吃飯，省的傳出去說我沒有紳士風度。」

寧寧正想着他還算有點顏色，知道自己沒有紳士風度，結果聽到他下一句話直接讓她的心情急轉而下。

「會做飯嗎？會伺候老人嗎？平時會做家務嗎？」

寧寧：「你……」給我再說一遍？

「別的我也不說了，我這都二十八了，我媽急着抱孫子，想結婚那就得趕緊不能等。我知道馬上要高考了，不管你有沒有報名，如果要結婚那是肯定趕不上高考。如果有了孩子，沒個三五年你也走不脫。」說這話的時候，薛彬拿眼角掃了薛母一眼，發現她表情漸漸放緩，顯然有孫子這一點戳中了她的心尖，親媽不來搗亂，他頓時沒了顧忌。

薛彬推了下眼角，望了一眼寧寧平靜過頭的臉色，不知怎麼心頭有點怵，但他很快心大地忽略了這點。

「還有，我聽說你是被家裏趕出來才不得已下鄉的？那就是沒有嫁妝咯？什麼都沒有，我很難給你彩禮錢啊。其實我也不是養不起一個女人，只要你安分守己別動些歪心思，我保證你能過得舒舒服服的。」

他眼睛落在寧寧嬌嫩的臉蛋上，下一秒不自然地移開，抬手抹了把凍紅的鼻尖，距離這麼近，他幾乎能聞見女子身上幽幽的香氣，可是王嬸兒介紹的這幾個字時不時在他腦海里晃悠，頓時揮散了那點旖念。

心裏強自冷靜地想，等他再觀察一段時間，只要她不像王嬸兒那樣偷奸耍滑愛佔小便宜，那麼跟她結婚也不錯，畢竟他還沒見過能像她這樣讓他一見就為之心動的女子。

「行了，也別說我欺負你，一會兒就帶你去吃飯，吃完了去見一下我家裏親戚。」這個年代物資匱乏，不是誰都能輕輕鬆鬆下館子的，薛彬自認很有誠意了。

「哎——」

到後來乾脆雙手插兜聽他說完的寧寧嘆息了一聲，朝天翻了個不太雅觀的白眼，忍不住感嘆了起來。

「我要說話的時候你不讓我說，這下好了，耽誤這麼長時間，我未婚夫都氣得來找你了。」

「未婚夫？」

薛彬頓時傻眼，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傻愣愣地重複了一遍。

身後傳來腳步落在雪地上的嚓嚓聲。

像是才意識到哪裏不對，薛彬咽了咽口水，就看到寧寧看着他的眼神不知何時已經轉為憐憫，隨即越過他望向他身後，眼中笑意盪開。

強烈的危機感霎時爬上了薛彬心頭，他看到寧寧揮了揮手，臉上的笑容燦爛無比，聲音都柔軟了不止一個度：「陽子哥，你怎麼來啦？」

那一聲嬌軟的陽子哥入耳，男人腳步不自覺僵硬了一下，原本煩躁的心情意外消弭了許多，藏在發間的耳朵尖悄悄攀上一抹暈紅。

「嗯，該回去了。」宋向陽柔和的眼神沒有在寧寧身上多做停留，察覺到薛媽驚疑不定的視線，他面無表情地向她點了點頭，算作招呼，緊接着冰冷的目光如針扎般射在薛彬背上。

他耳力過於常人，薛彬那一番大言不慚的話自然聽得了個七七八八，心裏說不惱怒是不可能的。

薛彬自然發現了這樣異樣的壓迫感。

他順着薛媽和寧寧兩人的視線緩緩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似笑非笑勾著嘴角的宋向陽。平時不愛笑的人突然笑起來，要麼讓人感覺驚艷，要麼就只有恐怖，而前者顯然是寧寧只有的待遇，此刻他危險的笑容彷彿在說，小子，你對我女人做了什麼。

薛彬沉默了。

他沉默地看着寧寧歡快地小跑到男人身邊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沉默地看着男人傾身遷就小姑娘的身高，沉默地看着兩人關係親昵地轉身離去，最後他還是忍不住了。

「你明明有對象，為什麼還要來相親？」

寧寧聞聲回過頭，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薛彬，「你見過有哪家姑娘相親自帶男人的？我就是想告訴你今天的相親是王嬸兒擅自決定的，我昨晚上才知道這事兒。可你給我機會說了嗎？」

說到這，寧寧索性一次性把話說清楚，「奉勸你一句，以後就算遇到不喜歡的相親對象，說話也要留三分餘地，要不是我今天心情好，現在已經忍不住想揍你了。跟你比起來，我陽子哥簡直好了太多太多！」

她說着捏了捏身邊男人結實的手臂，彷彿沒注意到他一瞬間的僵硬，又拍了拍他緊實的腹肌，得意地笑了。

「看好了，這才是我看中的男人。你有他帥嗎？有他壯嗎？有他對我好嗎？」寧寧沖着薛彬揚起下巴，紅唇微啟，輕笑道：「我早就想說了，我可比你小了整整十歲啊，怎麼可能會嫁給你？呵，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