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楊閣老雖然沒有參與當年孟家的事，但他年輕時與他有婚約的一位表妹，被當時裴老侯爺的弟弟強搶了去，沒過兩個月就被折磨死了。楊閣老十分中意那位表妹，你身邊那名叫悠然的丫鬟，容貌與他那位表妹有幾分相似。」
「你的意思，楊閣老純粹是想替他表妹報仇？或者，聽從了丫鬟悠然的慫恿，想找到證據後跟裴家過不去？」蘇宛驚詫的揚眉問道。
「十之八九是這樣吧，我的人查了許久，楊閣老與裴家並無別的恩怨。至於別的人，我暫時還沒查出原因來。」
「那他得多愛他那表妹啊。」或者該說，多寵那悠然丫鬟。「可是，他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
「孟家的事是父皇的一塊心病，誰敢大張旗鼓？再有，大概他自己也拿不準，你手裏到底有沒有那東西吧。」
「我都隱姓埋名了，為什麼他們那麼輕易就能找到我？」蘇宛索性將自己的疑問和盤托出。
「裴家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你。」嚴錦淡淡道：「當然，並不只有裴家沒有放棄過。」
蘇宛咬着唇，臉色很難看，「那孟小將軍……什麼誤導之類的，又是怎麼回事？」
這回，嚴錦褪去嚴肅，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回道：「聽說那謝琅嬛在柳城時，很是吃了些醋。」
她聽了一陣無語。
嚴錦哼笑兩聲，「你怎麼不說話？」
他那模樣，分明就跟懷疑妻子出軌而來質問的丈夫一般。
蘇宛很想一巴掌呼過去——如果不是他那令人聽而生畏的身分的話，她肯定自己已經拍過去了，他有什麼資格來質問她啊。
果然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我無話可說。」蘇宛攤手。她跟楚之晏的情誼，憑什麼要跟一個外人說。
「你是承認你跟楚之晏有不正常的關係？」嚴錦居然沒有動怒，只是那雙帶笑的眼睛倏地沉了下來，黑沉沉的瞧著有些嚇人。
蘇宛咬了咬牙。明明是在說正經得不能再正經的事情，怎麼一下子就歪樓了呢？還是趕緊歪回來吧。
她清了清嗓子，道：「我想知道孟小將軍的事。」
「我想知道你跟楚之晏到底有沒有事？」嚴錦很堅持。
蘇宛耐心告罄，冷笑一聲，「太子爺不是派了人監視我？我跟楚兄有沒有事，你不是一清二楚嗎？」
非要從她嘴裏說出來才肯甘休，他到底在想什麼？
嚴錦從喉嚨里逸出一聲嘆息，忽地伸出雙手，將毫無心理準備的蘇宛牢牢摟進了懷裏。
蘇宛僵住，不過下一瞬間，她便拚命的掙紮起來，「放手，你你你想做什麼，快給我放開……」
喵了個咪的，輕薄她一次不過癮，還來第二次？真當她是泥捏的沒脾氣是吧！
管他多金尊玉貴，他敢欺負她，她就敢咬他！
不過隨即又想到，這人漏夜前來，給她解了這麼多疑惑，送了這麼多消息來，咬他的話會不會顯得太恩將仇報了？
嚴錦的手臂並沒有因為她的掙扎而鬆開，他穩穩地維持着擁抱的姿勢，將蘇宛如嬰兒一樣嵌入胸膛，貼着他心臟的位置，蘇宛甚至能聽見一聲聲心跳，體溫夾雜着嚴錦身上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籠罩着她，令她不安又煩躁。
嚴錦熱熱的鼻息拂到她的耳朵上，輕笑一聲，「蘇大膽，不許推開我！」
蘇宛心裏怒道：你說不推就不推？我偏要推！
嚴錦的雙臂一點一點收緊，一偏頭就吻上了蘇宛被她自己咬得通紅的嘴唇。
當下，她徹底當機！
她的一張臉漲得通紅，黑色清澈的大眼睛裏氤氳著水氣，漂亮極了，手足無措的樣子看起來羞澀又無辜。
嚴錦的唇只是輕輕貼在上面，察覺出蘇宛的緊張，他不想也無法迫她深入。
過了幾秒鐘——不過這幾秒卻讓她痛苦得度秒如年！他終於離開她的唇，卻還是沒有放開她。
「這些事情，我都會處理好，不會令你吃苦頭的。」他貼着她的耳朵，輕輕的說。
蘇宛不甘的掙了掙，還是掙不脫，恨恨的瞥他一眼，偏她目光含水，那一眼似乎又哀怨又委屈，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得嚴錦心頭軟了又軟。
然後在蘇宛擺出必須好好談談的架式后，他輕描淡寫的開口道：「謝琅嬛回京后，許是裴家的關係，知道你是女子，你也清楚她對楚之晏的執著，你與楚之晏相處的情形落在她眼裏，她如何不嫉妒得發狂？恰好裴家的人找上門去，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合計的，總之第二天孟黎川未死之事就傳遍了京城。」
「他們要做什麼？」蘇宛的注意力果然就被轉移了過去，甚至忘記了她正曖昧的與嚴錦抱在一起，只是急聲地追問著。
嚴錦沉默了一瞬，呵的冷笑一聲，「還能做什麼，自然是為了將你順利除去，且是名正言順的除掉你。」
蘇宛立刻就明白過來，裴家的人也許已經知道有人在幫助保護她，若拿不到那東西，他們寧可先除掉她。聽說當今皇帝並非暴君，卻下令誅殺孟家全族，可見孟家要「造反」這件事令他有多震怒，而孟如棠與孟黎川哪一個更令皇帝忌諱？無疑是英勇無匹、名聲在外的孟黎川，放出孟黎川還活着的消息，頭一個要發怒的人恐怕就是皇帝了。
難怪他要下令命京畿衛統領來捉拿自己，真是太看得起她了——不對，太看得起孟黎川了。
借皇帝的手除掉她，果然是省心又省力的好法子。
蘇宛覺得有些冷，她下意識緊緊抓住了嚴錦的衣角，「你……又有什麼法子能救我？」
她的聲音因乾澀而顫抖，嚴錦感覺到她的緊張和害怕，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還記不記得當初我匆忙回京？」他低聲問，嗓音溫柔如水，小心的安撫。
蘇宛茫然的搖頭。
「南疆戰火再起，我的好二哥魏王趁機得了父皇的賞識，被封為撫遠大將軍率兵出征，準備立個大大的軍功回來，好取代我的地位。誰想，戰事拖到今天竟是一次得勝的消息都沒傳回來，而他帶去的數十萬大軍已經死得差不多了，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我不知道。」她怎麼可能知道？
嚴錦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心，「你的父兄帶出一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孟家軍，那是一支長年跟南蠻作戰，從浴血中歷練出來的勇士，哪是魏王帶去的那些人比得了的，他沒法指揮孟家軍，因為沒人肯聽他的。」
「為什麼？」蘇宛大奇的問。就算孟家軍十分忠於孟家的老小將軍好了，可魏王是親王貴胄，又是皇帝親封的大將軍，怎麼可能會指揮不動這一支驍勇善戰的孟家軍？難道他們不怕皇帝的雷霆震怒？
「因為當年，監斬你孟家上下的正是我那好二哥。」
蘇宛睜大眼睛，「孟家的傾覆難道魏王也插手了？」
「他曾籠絡過孟老將軍，只可惜孟老將軍剛正不阿，並未投到他旗下，他因此記恨上了也是有可能的。」
蘇宛咬唇，「原來你皇家也是出了大力的。」
嚴錦一震，忙道：「我那時是全不知情的。說真的，對於孟老將軍，我比任何人都覺得可惜，他天生就是行軍打仗的好材料，有他在，南蠻人無論如何也越不過邊關那道牆，而現在滿朝上下竟連一個守得住南疆的人都沒有，父皇今日還大發雷霆了，真是可笑。」
蘇宛也覺得很可笑。殺了最有用的人，現在沒人可用了，又來發脾氣……
「所以現在，就是你的契機！」嚴錦忽然緩慢的沉聲說道。
「我？」蘇宛呆住。